PO18脸红心跳

潇潇雨霖铃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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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潇雨霖铃 作者:肉书屋

    《潇潇雨霖铃》

    作者:静涛

    第一章

    肖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又四十二天。

    四十二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躺在床上养病的肖语来说,却有如过了漫长的一二十年。那般难熬。初醒时痛彻心扉的疼痛,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钻心蚀骨般的,仿佛浑身上下爬满了数百只毒虫在无情地噬咬,一口一口,从外到内,啃噬的肌骨四肢无一处不凛冽地痛。甚至呼吸间喷洒在空气中的气息,都带着微微的颤意。

    活着的痛苦,其实比死难受百倍。

    肖语躺在病床上,感悟最深的,就是这句话。

    但还有一句俗语,好了伤疤忘了疼,最近也成了肖语随着伤势的日渐痊愈,而体会最深的感想。

    真的不知道,人的韧性居然如此强大,从二十一世纪得知丈夫背叛的心痛欲死,到重生这个世界最初几天身体上的锥心疼痛,再到如今的心平气和,一切平淡的彷如昨日之过眼烟云,那般伤心欲碎的背弃之痛,那般锥心蚀骨的伤身之痛,经过短短不足两月的时间磨砺,如今再回想起来,已如生命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泓清水,细思之下只剩一丝淡淡的波痕。

    以前的一切再不能在她的心湖上激起任何波澜。

    生死簿上走一遭的人,还有什么堪不破的呢?

    满脸皱纹的老爹说,丫头,重生了好,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更好。

    肖语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身形枯槁,满脸皱纹的老爹,当时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张口就问:“你是谁?”老爹被她问得愣了愣神,随即满脸震惊地问:“丫头,你不记得了?”肖语摇摇头,带动了肩上的疼痛,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便是更大一轮的全身剧痛,然后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涌出,老爹用他那干枯粗糙的大掌一下一下为她擦拭,眼含着昏花的热泪喃喃道:“不记得好,不记得好。”

    肖语止住咳嗽,咬牙忍过这轮疼痛,暗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老爹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端详肖语半天,然后一板一眼认真道:“丫头,我是你爹。”

    肖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年龄的爹。

    怎么会是“爹”?疑惧陡然而生。

    “我怎么了?”肖语看着老爹纠结的花白胡须,油腻腻的粗布领口,肩上摞着补丁的灰布汗衫,心里咯噔一跳,蓦地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慌乱。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隐隐约约中,一种另类的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我穿越了吗?

    显而易见,老爹古朴的衣着给了这个结论一个有力的证实。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即使在大山深处的农村,也绝对找不出像老爹这样盘髻长发、衣衫破烂长及过膝、脚穿露趾鞋的人物形象来。

    抬眼打量四周,土房土墙,破败的木窗,泥土地面,还有墙角那些缺边少沿的陶制瓦罐,这些都足以成为陪衬老爹这个古代人物形象的佐证。

    心里没来由地一路沉落到底,真的穿越了!而且是这么一种低微的生存状态!

    难道这就是老天对我轻视生命的惩罚吗?肖语悲哀地想。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负心人,而轻贱自己的生命呢!

    可惜悔之晚矣,肖语心中哀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成来世!

    老爹还在沉思,望着肖语的眼神犹疑不定,似乎正纠结于该否对肖语实话实说。

    见肖语抬眼打量完屋舍后并无太大反映,表情淡淡的似乎不以为意,只沉默地等待他的回答。老爹霎时放下了忧虑,皱紧的眉头稍稍松懈,“丫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甭问那么清楚了,如今你昏迷了这四五天,重新醒来,只当是重生一回吧!从今以后,咱爷俩安安稳稳过日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以前的事很不堪吗?肖语心内默默,也好,毕竟那些事与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是自己占据了这个身体,跟她的以前有了因为所以那样的不等式关系,但,那又如何?她以前的一切她并不熟悉,她的亲人她或许可以帮着照顾,但她的过往,或者通俗一点讲,她的爱恨情仇,她根本不需要替她去承载!她的一切都不是她的经历,那么,不问也罢。

    “好。”肖语爽快地回答。

    “好孩子。”老爹眉目舒展,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

    老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满面风霜的老脸如一朵骤然盛开的秋后□,横横斜斜的褶皱爬满黑瘦枯干的颜面。稀疏纠缠的几绺花白胡须,随着他的笑颤颤悠悠在颌下抖动,一耸一耸的,煞是可爱。肖语心内一阵感动,就这样吧!今后的生活,有老爹陪伴,要好好活着;不再让亲人伤心难过,不再轻言放弃生命;让老爹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给自己一个珍惜生命不再抱悔的人生。也许,这就是老天让她重活一世的原因!

    肖语微微而笑,虽然稍稍的一点移动都会牵起她身上撕心裂肺的痛,她还是缓慢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老爹的粗糙大掌,半开玩笑地说:“我本来就是重生了,以前的事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以后我要和爹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要努力让爹吃上好的穿上好的,以前的一切就都让他死了吧。”

    老爹大喜过望,两只昏浊的老眼泛上喜悦的泪花,不停用手拭泪,笑着呢哝:“丫头,重生了好,重生了好,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更好!”

    老爹的慈爱一直伴着肖语撑过了度日如年的漫长养病时光。

    第二章

    清明一过,春意渐渐浓了起来,枝头柳梢开始呈现一片盎然新绿,畦间墙角的松软土地上,不知名的野菜小草悄悄生长着,各自伸展着娇嫩的枝叶,一天一个样,由一开始的针尖一点幼绿,慢慢繁盛变成茁壮的深绿,然后蓬勃。

    隐匿了一冬的蚂蚁开始显踪现迹,忙忙碌碌的不时有几只绕过肖语搁放在地上的绣鞋,然后再接续之前前进的路线匆忙而去……

    天气晴好,太阳暖融融地照着大地。肖语斜靠在老爹特意为她制作的软塌上,懒洋洋地屈着那条伤腿晒太阳。身上的伤已好的七七八八,结痂的地方好多已经脱落,只是这条腿伤的严重,如今走路多了,脚踝处还会有些浮肿,并且伴着疼痛。肖语猜想,大概是骨头裂了纹,才会好的这么慢吧。

    老爹没钱给她请郎中医治,家里仅有的几两碎银,早在她昏迷的那几日,就全数给她买疗伤散热的药用了。

    当时老爹并不知道她的腿伤到了骨头,等肖语能活动开始下床走动时,才发现了脚踝处的毛病。老爹当时就急红了眼。

    肖语只得搬出现代医学知识安慰老爹。好说歹说,骨膜骨质骨骼骨髓的知识说了一大堆,总算安抚住老爹那颗焦燥不安的心。才不至于让老爹砸锅卖铁去换银子,为她请来郎中治病。

    由是,老爹给她下了严格的禁令,规定她每天走路不得超过小半个时辰,家务活不得干动力气的,洗衣做饭烧水,一应等活都由老爹来完成,种地种菜劈柴火,边也不许占一点……总之,老爹等于是‘架空’了她对家务活的权利,用老爹的话说,你的活还是有的,比如说晒晒太阳啦,数数蚂蚁啦。肖语当时就满头黑线。

    老爹今天同隔壁大壮搭伙去种谷子,天不亮便扛了镐头拿着种籽出门了。肖语起床后吃完老爹热在锅里的粗面菜粥,简单梳洗一下,出门锻炼开始走路。

    天渐渐热起来,脚踝处有些疼。肖语低头去看,发现伤处又肿起来。

    无奈地叹口气,一步步挪蹭着走回老爹早已放好在窗下的软塌上坐下。

    脱鞋细看,脚面已经浮肿的被绣鞋勒出了一圈深沟。

    手抚着肿胀的脚踝,肖语蹙眉陷入沉思。

    每天只吃这些粗粮淡饭、野菜清粥,根本就补不上身体所缺的营养。营养跟不上,骨伤拖到何时才能好?

    如果恢复的不好,会不会落下残疾?

    跛足、踮腿,还是其他的症状?

    唉!——真是个令人不安而又担心的问题。

    每每老爹说出他的担心,肖语都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地安慰老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地里自己也紧张也忧虑。

    毕竟年纪轻轻风华正茂。

    虽然不知这具身体的前尘过往,但自己如今成了它的主人,就要对它的一点一滴一毫一发负责。

    长相倒是其次,健全的手脚、健康的体质才是保障自己和老爹今后幸福生活的必备条件!

    嗯,现在的自己到底长的什么模样?肖语不免有些好奇。可惜直到此时还无缘一见自己的‘庐山真面’。不是肖语不想看,实在是老爹家太穷,竟然连一只能照人的铜镜都没有!

    肖语有时很奇怪,老爹穿的破破烂烂,家里更是徒空四壁,却为何舍得花钱给自己买绸缎衣衫,置绣花锦鞋?若说他是心疼女儿,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作为社会最底层靠种地为生的人,遇上丰年,能存余粮、有余钱,买两件粗布衣衫,便已是好日子。遇上灾年,有些人甚至卖儿卖女、吃草根啃树皮赖以度日。

    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吃得饱远比穿得好重要。他们一直懂得什么东西对他们最有用。

    所以说,再宠爱女儿,也不会有人不切实际地给女儿穿绸裹锻,脱离劳动人民的本色!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肖语暗自揣测着……

    能穿上这种奢侈品的人,一种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从事特殊职业者,也就是人们口中惯常之十分不屑的□从业人员;另一种便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之流。

    那么,自己是属于哪一种?

    肯定不会是什么千金小姐。想到这里肖语不禁哑然失笑。老爹明摆着是个一穷二白的人,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至今自己都无缘得见古代的铜镜到底长什么模样,又何来千金小姐之说?那另两种可能呢,到底是哪一种……

    老爹没说,她也就懒得问,既然是重生,那么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日已近午,估计老爹也快回来吃饭了,肖语放下已经消了肿的脚,穿上绣鞋,走到墙角的柴垛抽了几根秸秆,再由另一面夹了一捆干树枝,慢悠悠朝厨房走去。

    老爹家住的是三间坐北朝南的土房,当中一间开正门,左右两间分别为上房和下房,各有一扇窗户。上房在东,也称东屋。按照民间的习俗,此屋只能由家里的长辈居住,所以,主人家常常用此屋来招待客人,以示对客人的尊敬。下房也即西屋大多是家里的小辈居住。而两屋之间的朝外开门的屋,便称堂屋,也称外屋,贫穷人家盖不起多余房子的,便把它设为厨房,门口两边盘锅灶,烟道分别通向东西两屋的火炕,这样即可烧火做饭又可暖屋,一举两得,非常的方便实惠。

    老爹家的外屋格局跟别人家的略有不同,由于肖语所住西屋里摆置的是床,而没有搭炕,所以外屋只有靠东屋那面盘了一口锅灶,锅台临着两面墙,设在正门之后,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以及盛米粮的陶罐。

    肖语把柴火放入灶膛,点着火,起身刷锅添水。在该做什么饭时肖语犹豫了一下。老爹上山种地,干的是力气活,饭一定得吃饱。改善一下伙食吧,肖语寻思着,今天就做一顿小米饭。可是掀开坛盖一看,肖语顿时傻了眼,里面仅余一捧金黄的小米,根本不够做一顿饭的。

    肖语无奈,只得擓了两碗糙米,加上那捧小米,放在舀子里一起淘。米下锅时,灶膛里的柴火掉出来,一半着过火的枯枝担在灶膛沿上,呈焦黑的碳状腾腾冒着蓝烟。不一时,满屋都变成烟雾缭绕,呛得肖语大声咳嗽起来。

    一边添柴一边无力苦笑,人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这烧柴也是一门讲究学问的活。柴添多了,火着不起来,只会冒浓烟,而且浪费。柴少了,火也不好着,饭还不容易熟。真真是郁闷坏了她这个只会使用电器煤气的现代人。来到这里两三个月了,居然还没学会如何使用柴火做饭。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隔壁大壮娘的粗大嗓门如晴空霹雷般传来,“枣花,枣花……”人未到声先闻,颇有一番张飞大喝长坂坡的豪迈气势。

    肖语无奈地直起腰身,顺手抿了抿散乱下来的鬓发,静待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闯进屋来。

    大壮娘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庞,黑黑胖胖,远远看去,给人感觉整个一铁塔金刚,加上她那方挺宽阔的额头,再配上肥肥厚厚的蒜头鼻子,若不是胸前那两峰出奇高耸的山丘,还真难令人把她往女人方面去想。

    “什么事,大壮婶子?”肖语不待大步流星进屋的女人张嘴,率先问道。

    “嗬,瞧这满屋子里的烟,你这是做饭呢,还是点房子呢?”大壮娘一边用肥厚的大手猛扇鼻子底下的烟,一边连咳带喘地问道。

    肖语斜斜打量大壮娘的惶急模样,她实在服了这个女人火急火燎的性子,丁大一点的事,都能让她的如风行动给演绎出等同于杀人放火一样的大事,不了解她的人,乍听她的喳呼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天大之事。

    “枣花啊……”大壮娘终于缓过劲来,手撑在膝盖上两眼放亮地盯着肖语说道。

    “叫我肖语,大壮婶子。”肖语头大地看着她,打断她道。

    “嗨,习惯了,怎么也改变不了了哈,”大壮娘伸手拍拍厚厚的嘴唇,带些讨好地语气对肖语说道:“枣花你就别让婶子改口了吧,都这么叫你十来年了,说改就改,哪那么容易啊。”

    肖语定定看着她,不置可否。对于这个风风火火,杨风奓冒的女人,她实在是无语。‘枣花’这么个俗气的名字,也就只有她能不顾人家的反感常常挂在口上,不管当事人怎么更正,如何给她脸色看,她依然我行我素,不会看眉眼高低。为此,老爹曾无奈地开解肖语:“唉,这人就是个不开窍的,语儿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吧。”

    其实,老爹的女儿本名叫林云霞,只因肖语醒来之后,坚持要老爹改口管自己叫肖语,戏说既然是重生,就应该把以前的一切全部抛弃,连名字也不要,换个新名字就意味着新人生的开始,这才博得老爹的同意,从此以后笑呵呵地叫她现在的名字。

    “哎,枣花啊,你猜我今天从山上回来遇见谁了?”大壮娘站直身子,神神秘秘伏在肖语耳边说道。

    肖语挑眉看她,并不询问。

    半晌见她仍然矫情,拿捏着不肯接着往下说, 知道她说不出什么重大的事。肖语于是漫不经心地掀起锅盖,用木勺捞了几粒米嘘着热气放进嘴里,用牙齿试着米的熟烂程度。

    米还未煮好,稍稍有一点生米芯,肖语重新又把锅盖盖好。

    打算再加一把火,刚要往灶膛转,大壮娘眼明手快,急忙赶在肖语之前蹲下身子,往灶膛里擩了一把柴火,然后眯着眼鼓起腮帮子重重往里吹气,火苗腾地一声窜起,呼一下燎出灶膛外,大壮娘疾忙往后撇头,躲过那股呛人的浓烟,这才拍拍手站起身,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柳三姑。”看看肖语的脸色,又故作神秘说道:“你猜柳三姑跟我说什么来着?”

    肖语直翻白眼,这人,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已经卖过一次关子,人家根本不给面子,还改不了毛病,老想着吊人家胃口。

    于是很不给面子地说道:“不知道!”

    大壮娘毫不气馁地道:“哎,你猜猜。”

    柳三姑,该不是那个保媒拉线的媒婆柳三姑吧?

    当肖语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的时候,大壮娘拍着肥厚的大掌笑道:“没错!就是她。咱们枣花就是聪明,失忆了还能从名字上听出这人是吃哪碗饭的。”

    肖语满头黑线,看大壮娘这么迁就讨好自己,该不会是……

    于是略带了调侃的语气试探道:“莫不是大壮婶子要求她给大壮兄弟做媒?”

    大壮今年刚满十八岁,曾经在肖语卧床养病期间来老爹家里,帮老爹给肖语做过软塌。那时肖语的伤刚有起色,一个人在床上躺不住,让老爹帮她找个靠背椅之类的坐坐。当时肖语并不知道老爹因为给她治病,穷的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当她说出要求,老爹很爽快地答应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便领了一个清清秀秀的男孩子进来,说是隔壁的木匠小兄弟,名叫大壮。小伙子一见肖语,当时脸就红了,低着头听肖语说完尺寸样式,话也没敢说一句,便自顾出去干活了。

    后来肖语听老爹说起,大壮回去后央他娘托人过来说媒,被他娘严词拒绝。至于什么原因,老爹没说,肖语也没多问。

    之后大壮娘过来串门,话里话外总有意无意暗示肖语,不要对大壮存有什么非分之想。

    肖语暗自嘲笑这女人忒自我感觉良好,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什么龙种凤驹,好像别人多想高攀似的。

    肖语因此对这女人多少有些排斥。

    大壮娘听了肖语的问话只顾嘿嘿干笑,眼神闪烁狡黠地盯着肖语并不搭话。

    肖语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掀眉冷笑了两声,凉凉说道:“大壮婶子该不是托柳三姑来给我做媒吧?”

    大壮娘嘿嘿笑着,脸上的表情有点讪讪,“我可没说啥呀,枣花,是三姑主动要替你和南庄的孔祥瑞撮合的,你可不能冤枉我呀。”

    肖语心里不快,凉凉看她。拿了笊篱开始捞饭,木头的笊篱把磕在锅沿上,梆梆地响,震得锅里的米汤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混浊的有如灌了泥沙的黄河之水。

    大壮娘心虚地拿出灶膛里的柴禾灭火,未燃尽的树枝被按进灰堆里,腾腾地冒出一股股的白烟,连带着被戳起的柴灰,飘飘摇摇在空气中上下沉浮。

    “大壮婶子你放心,我肖语就是烂在家里,也不会跟你家大壮搭伙过日子,让咱们成为一家人的!”肖语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心里却恼怒到了极点。

    大壮娘窘得满脸通红,红红的蒜头鼻子上渗出一层薄汗,显出一丝湿湿的亮色,使肉肉的鼻头看上去更加肥厚晃眼。

    气压越降越低,大壮娘开始一把一把用手背抹脸,无意识地,手背上的柴灰悉数擦在脸上,一会儿脸上便布满横横竖竖的道道。

    大壮娘只觉浑身燥热,收敛眉眼不敢去看肖语,半天才呐呐吐出一句话,“枣花,你可别怪婶子啊……”

    肖语嗤笑一声,愠怒地盯着她瞧,直到把她看的深深埋下头去,再也不敢有任何言语动作。

    看到大壮娘被自己的气场碾压成这副模样,肖语忽然心情大好。这个反应迟钝、脸皮够厚的女人,如今的这副表情,恐怕在她的一生当中也难得几见。

    肖语恶趣味地想逗逗她,于是她装出犹豫的口吻说:“可是,如果大壮愿意……”

    大壮娘猛地抬头,神情紧张地看着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紧抿着那双过厚的嘴唇,生怕从她的嘴里说出什么令自己害怕听到的答案来。

    肖语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玩味地看着她,慢条斯理欣赏她那紧张模样。一点一点地磨蹭时间,待把她耐性磨得差不多了,才慢声慢语道:“那我也不会选择他!”

    大壮娘如释重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讪讪地笑着站起来,说道:“枣花你咋这么调皮呢,可让婶子咋说你才好呦……”

    肖语笑看着她,也不搭话,眼神越发冰凉。

    大壮娘自讨没趣,话未说完,人已三步两步挤出门外,拖着长长的尾音跑得不见了踪影。

    第三章

    老爹这些天种完地,累的有些脱了形,腰有些塌,背也有点驼,脸上的菊花褶仿佛又多出几条。

    肖语看的十分心疼,这几天一直盘算自己能做点什么,尽快赚钱,好让老爹赶快脱离这种受苦受累的苦日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人岁数大了,再受这种生活所迫的苦累煎熬,任是铁人也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肖语心里既着急又无奈,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替老爹扛下这种沉重繁复的体力劳作之苦。

    坐在家里冥思苦想总不是办法,还是得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的风物人情才行。看如何能尽快钯到手里第一桶金。

    虽然讨厌大壮娘,却不得不多找她说说话,好尽快摸清外面的行情。

    老爹从来不给她讲述外面的事情,她也不敢细致地追问,怕老爹一旦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林云霞,承受不了那种锥心的失女之痛。

    虽然醒来之后跟老爹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提过以前的自己死了,但毕竟没有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详谈。肖语的心里一直有隐隐的担忧,老爹已经年纪大了,万一听到噩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由大壮娘的口中,肖语总结归纳了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中越国,架空历史中的一个小国,占据军事地理之要位,处于三大强国的环伺林立之中,是各国经济贸易往来的主要集散地和中转站。据大壮娘转述她丈夫和公公的话,翻译成肖语自己的语言就是,这小小的中越国,在这个时空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好像一个硕大天平的小小支点,虽不起眼,却维持着整个天下的平衡。虽然周边三国都眼冒绿光紧盯这块肥肉,却谁也不敢作先吃螃蟹的人,生怕一时由于自己的贪心,招致其他两国的联合党罚,从而给了人家师出有名的机会。由此小小的中越国,反而在周边三大国互相忌惮的虎视眈眈中,存活的如鱼得水。尤其这几年经济发展的越来越蒸蒸日上,势头隐隐赶上了东南最强大的歧凤国,这一点更是把其他两国看的眼热心痒。也因此中立的小国开始在几大强国中有了不容忽视的地位,俨然成了为几国调停矛盾,舒缓战争的中介组织,换而言之,就是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时代的小小联合国。

    任你其他几国再军事强大,外交矛盾也不得不通过它这个小国来调停摆平!

    大壮娘同村里的其他姑娘媳妇一样,从未出过远门,除了丈夫儿子时常议论的话题外,再有价值的东西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肖语心里已大约有了数,既然这个国家经济这么发达,百姓富足,想来做一些比较奢侈点的日常生活用品,人们还是能够接受的了的。

    肖语心里暗暗合计了几天,一直没有琢磨出一个赚钱的好点子。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爹家实在太穷,她想从现代偷师过来一点新奇东西,却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左看右看,这个家里除了自己这几件绸缎衣服,真的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没办法,只得把主意打到这几件衣服上,绞尽脑汁又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也许能行得通的法子。

    想到就做,肖语找出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在心中反复计算好尺寸和样式,然后狠一狠心,拿起钝得有如锉刀的剪子,沿衣缝把前后襟铰断。

    一剪下去,彻底断了她的后悔之路。干脆勇往直前,剪子走直线,一气呵成,直接铰出两块方方正正的布块来。

    幸好古代的衣服够肥够大,能轻轻松松剪成两片成品布料。肖语认真找好反正面,把两块缎料面贴面对齐,然后细细密密缝合起来。

    剩下的就是直接要求针线功夫的活计了,肖语自忖自己功力不行,只得想了个取巧的法子,用现代的十字绣法,在合在一起的两块布正面上,以十字穿插针法,平行缝出四周宽约两寸的边。至此,一个靠垫的胚子已经基本成型。

    其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肖语完成这些已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之间她加倍小心又小心,生怕一个疏忽,把这些得之不易的原始‘生产资料’给弄得作废。

    完工之后,着实又为这靠垫的填充物烦恼了一把,最后总算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肖语万分心疼的拆了自己一件过冬用的棉袄,才算解决了这个非常之棘手的问题。几乎把一整件棉袄的棉花都塞进靠垫里,才喂饱这个看似不大,实则万分‘能吃’的中空预留点。

    待其塞满棉花宣宣腾腾鼓闹起来,肖语眼前一亮,先前的丑小鸭,俨然已变成颇具现艺术浪漫风格的白天鹅,存在感亮眼!

    肖语眯眼打量自己的杰作,心里不无小小的得意。 第一次做的手工能有如此的效果,已实属不易。

    虽然比不上现代那些做工考究,造型独特的靠垫,但是在这里,应该也算是一枝奇葩了。

    物以稀为贵,人们对第一次看到的新鲜事物,总是存着好奇与欣赏,那么,是否意味着,它能抓住人们的猎奇心理,卖出一个比较理想的价钱? 对此,肖语心里隐隐存着一丝小小的期待。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它最大价值地推销出去。肖语暗暗思量。这个小山村里的人们肯定不行,看老爹的生活状况和大壮娘的穿着,这里的消费水平远没有达到享用这种生活奢侈品的层次。

    那么,去城里试试?

    也许,这个办法可行。

    几番思量,肖语心里终于打定主意。 起身准备收拾剩下的边角余料。不料老爹的声音突然在帘外响起,“丫头,我回来了。”

    肖语一惊,急忙把那些剩余布料连剪子一并卷起,掀起床围麻利地塞进床底下,坚决毁尸灭迹。

    几乎在肖语直起腰的同时,老爹掀帘迈步进屋,笑呵呵问道:“丫头,你在干什么?”

    肖语面不改色,佯装若无其事的对着老爹笑了一笑。正准备说话,忽见老爹面露惊奇,盯着床上的的靠垫问她:“这是什么?”

    肖语探手抓过靠垫,深呼一口气,献宝似的把它举在老爹眼前,“这叫靠垫,爹。”说完故意合在手里轻轻按了按。

    宣鼓腾腾的大棉花包很有质感,给人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老爹接过这个红红绿绿的大棉花包,小心观瞧,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掌,接触在丝滑柔软的缎料上,涩涩地剌出轻微的哧啦声,吓得他再也不敢真实地用力捏紧,只虚飘飘用手捧着,好奇地问肖语,“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肖语想了想答道:“就是富贵人家时常用作倚靠的靠垫,也可以用来当坐垫,或是……睡觉用的枕头。”

    老爹若有所思,轻轻把靠垫放回床上,手小心翼翼往回撤,生怕把细纤的布丝刮的起套,待手完全离开缎面,才回过头皱着眉头问:“丫头,你哪来的这些布料?”

    肖语眨眨眼睛,脑中迅速斟酌了一下,立刻形成一句小小的谎言,“是……大壮婶子借给我的。”

    “大壮他娘?”老爹狐疑地看着她,犹自怀疑地问:“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这……”肖语无言以答,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托词来,于是只得试着转移话题,“爹,你说它好不好看?”

    “嗯,好看。”老爹回答的心不在焉,低头看着床上的靠垫,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肖语发问:“我怎么看着这布这么眼熟?”

    肖语心内一紧,坏了,这要让老爹知道她这么败家,把好好的衣服剪了,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虽然自己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老爹可不一定能理解。

    心虚地看了老爹一眼,暗暗埋怨,老爹你这么较真干嘛!一边不得不赶紧岔开话题:“爹,我明天想进城。”

    “不行!”老爹想也不想地,毫不犹豫拒绝。

    “为什么?”肖语甚觉诧异,忍不住问。

    虽然成功转移了老爹的注意力,但这个结果可不是肖语想要的。 老爹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讲过话。

    “也不为什么,”老爹察觉到口气过于严厉,放缓了语速说道:“你的伤不是还没大好呢吗。”

    “我的脚早没问题了,”肖语满脸的不在乎,低声抱怨,“况且再不多走走路,估计我这胳膊腿就快要锈死了。”

    “那也不行!”老爹语气毫不放松,一点不留商量余地。

    肖语莫名望向他,许久,老爹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商量的口吻问:“丫头,咱还是别进城了,行不?”

    “可是……”

    肖语努力想说服老爹,但在看到老爹脸上骤然现出的表情后,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是不是我以前的事和城里的什么人有关?”肖语心念电转,试探着问。

    老爹的脸上分明带着悲伤,难道说林云霞此次的重伤与城里的某人某事有关? 否则老爹怎会用这样的神情语气同自己讲话,并一味地阻止自己进城。

    老爹深深看她一眼,满是风霜的脸上细细流淌过一丝浓重的担心。半晌,才颤着声音问:“丫头,你真想知道过去的事?”

    肖语重重点头,“爹,我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就一辈子不进城吧。”

    ……

    老爹开始沉默,目光渐渐幽深。浑浊的眼眸一点一点染上浓重的悲哀。

    肖语的心不知不觉揪紧。自己贸然的询问,是不是触动了老爹心里那根伤心的弦?

    有关于她的身世,是老爹经年回避的过往神伤吧。

    在这样哀戚的目光下,肖语几乎无所遁形,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不是林云霞的真相和盘告诉老爹。

    可惜老爹并没有给她机会开口,还没等她张嘴,便徐徐说道:“丫头,你本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噼啪一下,震得肖语愣在当场。

    林云霞不是老爹的亲生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意外的?

    虽然她醒来时确实有点接受不了,有个这么大年龄的爹,但她从来没怀疑过老爹和林云霞的血缘关系,看老爹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相信,林云霞不是老爹的亲生女儿!

    老爹开始缓缓讲述,“你亲爹名叫林熙路,是奉阳城里的一个大富户。你娘是他的第五房妾氏。那年生下你之后,你娘得了一场怪病,正巧你爹的一个朋友来家串门。他,是个算命的先生。你爹一时心血来潮,就让他给你们娘俩卜上一卦。谁知那算命先生看了你们娘俩的生辰八字后,骇得直摇头。说你娘俩的八字太硬,留在府里必定克父克夫。于是你爹就听信了他的话,把你们娘俩统统赶了出来。”

    “你娘那时病得很重,稍微多走两步路,都会累的喘不上来气……”老爹的话语缓慢而沉重,目光紧紧盯在透进惨白日光的窗棂方格上,定型的仿佛不只那窗格白纸,还有悠悠岁月中那孤苦无依的病中少妇。

    “我在林府里的差事是专管看门的门房,那一天看到你娘被林府里恶奴连推带搡地拉出外,你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你,而你正在不住的嘶声啼哭,哭的嗓子都哑了,你娘却无暇顾你,只顾在一边叨气……我看得不忍,找人代我替了个班,偷偷把你们娘俩带回家中,准备借几两银子给你娘治病,不成想钱还没借来,你娘当天晚上就不行了……”

    老爹的语声幽凉凄远,“你娘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让我把你养大成|人……”

    肖语眼中泪意朦胧,这是何等凄凉的一付场景,那个林云霞,已经逝去的那个灵魂,竟然有这么悲惨的身世。还有她那个冷酷无情的爹,简直禽兽不如,对待病中的娇妻弱女,居然狠得下这种心!

    “后来你十六岁那年,爹给你找了个婆家,是南庄的徐家,你嫁给徐方亭为妻。”老爹又开始讲述。

    肖语以手拭干眼泪,轻轻把头靠在老爹的肩上。

    “本来你们两夫妻很是要好,我看着心中也高兴。刚刚为你放了点心,谁知那徐方亭却被城里的李大户相中,愣是连哄带骗把他的女儿嫁给他做了平妻……”

    老爹无限爱怜的看着肖语,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接着说道,“徐方亭很争气,在李家的赞助下,埋头苦读了两年书,没想到今年真让他考了个状元回来。”老爹抹了抹混浊的眼睛,“这下李家人跟着扬眉吐气起来,李家那个小姐更是张狂的不得了,时时刻刻都想压制你。而徐方亭对你也渐渐失了往日情分,开始处处对你挑剔刻薄。那李家小姐便趁机落井下石,极力鼓动徐方亭休了你。只是徐方亭还算念旧,并不肯依她的话去做。谁知那李家小姐视你为眼中钉,见徐方亭这里下不了手,便使了个毒计,硬是狠心把自己怀胎三月的孩子给弄得滑了胎,然后嫁祸到你的身上。”

    老爹开始变得激动,“徐方亭不分青红皂白,听了她的谗言,一怒之下,便休了你,”说至此声音里又带上一丝深深的痛意,“你的这一身伤,就是徐方亭因这事责罚你,打了你五十藤条而来!”

    老爹说完,已抑制不住哽咽。肖语却听的两眼冒火,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难到这个国家就没有王法么,由着这些男人如此地胡作非为?抛弃妻女,休妻鞭笞,对这些男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吗?!

    第四章

    肖语最终在老爹不赞同的目光下,没能进的了城。她明白老爹的苦心,老爹是怕她在城里遇上李家的人,受到他们的言语侮辱,使她再次受到伤害。

    她自己虽不以为意,却不得不顾及老爹的感受。

    没有办法,只得另寻出路。

    这天傍晚,肖语做好晚饭,正待喊老爹回来吃饭,出门却瞥见大壮扛着一应木工家具的身影,正由自家敞开的大门前经过。

    肖语脑中刹那间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不错的主意。这几天一直困扰她令她急迫万分的问题,终于有了解决的方法。

    吃过晚饭,肖语拿了老爹那件洗干净的破旧褂子,假装去找大壮娘求块同色补丁,大大方方进了大壮家的大门。

    大壮正蹲在院子里鼓捣他那堆宝贝家具,尺子凿子墨盒线绳顺序摆了一排。

    见肖语进来大壮腾地站起身来,脸上立刻象蒙了块大红布,眼神飞快的扫了肖语一眼,便闪烁着不敢再直视,好半天才低着头呐呐说了一句:“……你来了。”之后便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才好。

    肖语被大壮羞涩局促的样子逗得发笑,为了缓解他的尴尬,故意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嗨,大壮,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肖语,以后请多多指教,”说完故意夸张地弯腰鞠了个躬,眼睛弯弯调皮地望着他问道,“你呢,姓什么叫什么,可不可以自我介绍一下?”

    大壮一时迷了心智,被肖语脸上俏皮的笑容炫花了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猛瞧。半晌,才把肖语方才说的话反射上脑神经,憨憨的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我姓孙,叫孙大壮。”

    肖语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伸手以现代的礼仪轻握了握他的手,“幸会。”

    大壮立刻满脸彤云密布,低着头呆愣愣盯着肖语刚才握过的那只手,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肖语闷笑,也不管他的窘迫,只歪着头,仔细打量他。

    这是个长相既清秀又不失大气的小伙,眉眼之间有他娘的一点影子,却比他娘多了一份灵动的秀气,鼻头不似他娘那样敦厚肥大,嘴唇也很端正有形,整体的感觉,给人第一眼印象,像是一个既害羞又腼腆的大姑娘。

    大壮被肖语看的着实不自在,别扭的扭着手指,眉眼低垂像刚出嫁的小媳妇样。

    大壮此刻只觉脸上腾腾冒着火,仿佛面部所有毛细血管里血液都在奔腾,下一刻就要冲破那层脆弱的薄壁,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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