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潇潇雨霖铃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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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潇雨霖铃 作者:肉书屋

    而出。

    幸亏暮色微合,天光昏暗,少许掩住了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脸庞。

    他极不自在地抬眼大胆望向肖语。肖语嫣然一笑,敛住神色微然低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对大壮说道:“大壮,我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你不会介意吧?”

    大壮怔了一怔,脸上的潮红顿时褪却不少,“不介意,肖语……姐。”

    肖语故意逗他,俏皮的背着手绕大壮周身走了一圈,煞有其事说道:“好,你这个弟弟今天我就认了,记着姐今天欠你一件礼物,等姐有了钱,一定第一时间替你补上。”

    老气横秋的语气,逗得大壮扑哧笑出声来。

    气氛一下子变的轻松,立即缓解了两人之间的些许不自然。

    大壮少了那层尴尬,在肖语面前的不自在顿时去得无影无踪,低缓了声音,轻轻叫了句,“姐……”

    “哎……”肖语脆声应答,眉眼弯弯看着大壮。

    少女明媚的笑脸在暗灰的天穹下越发醒目, 大壮的一颗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扑扑乱跳起来。

    索性别开眼再不去看她的眉眼。

    稍倾的沉默,肖语不得不厚脸皮说出自己的目的。虽然她觉得自己此行是抱着目的与他套近乎,多少有些不仗义,但,没有别的办法,大壮也许就是她和老爹能够脱离困难日子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大壮,”肖语轻声叫,大壮眼神凌乱地看她,肖语咬了咬唇,神色无比认真地说:“姐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大壮正了正神色,收起那份不该有的心思,盯着肖语的眼睛,目光清澈地问:“什么事,姐?”

    “也不是什么大事,”肖语斟酌一下措辞,低声道:“就是我做了一样东西,想请你在去哪家有钱人家干活的时候,帮我推销一下。”

    “什么东西?”大壮疑惑看着她,好奇地问。

    “就是……”肖语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它,这样的东西大壮肯定没见过,说出来他也不见得能懂,比划了半天,最终颓然道:“反正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大壮放松心情看着她的动作,见她徒劳无功的沮丧样子,不由眼里带上笑意,看着她问:“那么难形容?是做什么用的总能说的清楚吧。”

    肖语难得脸上现出一丝窘意,神色微赧,笑着道:“就是富贵人家寻常用的靠枕,也可以作垫子用的,而且很有艺术性的那种,既好看又实用。”

    一口气说完,大壮也难得不再腼腆,被逗得笑出声来。良久,才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问:“你做这些东西干什么,要卖?你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绣娘,抑或他们家的丫鬟婆子就能把这些事做好,不需要单令出来买的。”

    肖语也一本正经地道:“我做的与她们的不一样,她们做这东西只是为了用,而我做的不光能用,而且还好看。”

    大壮蹙紧眉头,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微光,心脏不知不觉被揪紧,“肖语……姐,你是不是很需要……银子?”

    肖语毫不做做地点头,眼里的星芒光芒闪烁:“是的,我想让老爹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再受这劳作之苦,安安心心度过晚年。”

    大壮听完,认真而安静地看她,暮色渐浓,深沉的铁灰色浓浓郁郁遮掩着她,俏丽的脸庞和玲珑的身形隐约成一片朦胧,如烟如雾般让他生出一种迫切的不真实感,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如梦幻一般彻底消失于眼前。

    这样的女子,是现时中该有的,只需要靠丈夫儿子父亲兄弟养活的女人吗?

    “好,肖语……姐,你只管做好了拿来,如果这些天没有人家再雇我干活,我就拿去给曾经做过活的人家看看。”

    肖语灿然而笑,用力握住大壮的手紧了又紧。

    眉目如画的女子,眼中的星光跳跃闪耀,满目充溢着感激对大壮说道:“大壮,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大壮再次羞红了脸,腼腆地笑着,只感觉心里异常柔暖,无意识的轻声低喃:“姐……姐……”

    只盼这一时刻能够永久停留,把这一份旖旎深深镌刻进心里,让时光从此永恒。

    “大壮,吃饭!”一声大吼,惊天动地响起,晴天霹雳般,霎时惊醒了沉浸在各自喜悦里的两人。肖语连忙松了手,回过头尴尬地叫了一声:“大壮婶子。”

    大壮娘脸色很不好看,本就微黑的脸膛,在暗色的天幕下,更加黑了几分,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肖语急忙举起老爹那件打了许多补丁的旧衣衫,带了几分讨好地问:“婶子,你家可有跟这衣裳颜色相近的碎布块?能不能找给我一块。”

    大壮娘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家哪有这样子的破布!这都多少年的衣裳了,上面还有地方下补丁么?再说了,这不是都补了好几种色的补丁了吗,还差这一块补丁的颜色?”随即又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说道,“早就该扔的玩意了,还拿着穷讲究什么?”

    肖语登时脸臊得通红,只觉得一盆炭火劈头盖脸泼在身上,浑身燥得连头发丝都热起来。

    大壮连忙上前扯了扯他娘的衣袖,阻止她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有的话,就进屋找给肖语姐一块,没有就直接告诉她没有不就得了,怎么尽说些有的没的?”

    大壮娘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一出门就看见肖语在那拉着大壮的手摇了又摇。一付勾搭人的马蚤狐狸样。

    这股斜火正愁没地方发,如今大壮正好撞在枪口上,又见大壮摆明了替肖语说话,正好借了引子,张嘴就冲大壮开骂。

    大壮无可奈何看着自家母亲,歉然对着肖语笑了笑,摆出一副躬身聆听教诲的样子,任由老娘在自己身上撒气。

    肖语哪能听不出来大壮娘的指桑骂槐,所幸自己是个另类的主儿,平生只怕别人往自己头上扣一个字,就是“穷”,除此之外,任你再是天大的辱骂,她都能轻而又松地回之,并且不带一个脏字地说着话就能把人气得半死。

    如今见大壮娘这副模样,肖语忍不住心内冷笑,觑了个空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大壮婶子先别骂,请先听我说一句。”

    大壮娘果然停下来,分外意外地两眼瞪着她看。

    肖语微笑着问:“请问大壮婶子,狐狸精勾搭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

    大壮娘愣了愣神,半天答不上话来。

    良久,才反应过来,怒瞪她一眼,这小马蚤蹄子,拐着弯耍我呢。开口正欲再骂,肖语突然又冒了一句:“作狐狸精是不是也得有资本?像大壮婶子这样的容貌,根本不够资格?”

    “你……”大壮娘被气得两眼发黑,哆嗦着用手指着肖语说不出话来。

    肖语心情暗爽,得意地冲着她扬了扬眉。

    一转眼接收到大壮带着哀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他抖了抖手里的破衣衫,心虚地说道:“那啥,我先走了,你继续接受你娘的教育吧。”

    大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表情看在大壮娘的眼里又是一阵无法忍受的怒不可遏。于是,浑骂的声音又嘹亮了几分。

    肖语在大壮娘抑扬顿挫的又一轮豪骂中,怡怡然回到家中。翻翻捡捡,找出一件八成新的织锦衫裙,拽了个板凳,坐在院里,就着月光开始拆衣服。

    老爹狐疑地看着她,侧耳倾听完那院的动静,半晌,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又如何惹着那个疯婆子了?”

    肖语但笑不语,那边的嘹亮骂声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拆下一片袖子,举手抻平,绷紧了使劲抖了抖,抖落一地线头。

    老爹放下手里的粥碗,惊呼一声:“丫头,你怎么把衣裳拆了?”

    肖语一惊,只顾心情舒爽,倒忘了瞒着老爹这一茬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对老爹说道:“爹你别管,我拆衣裳有用。”

    老爹连连摇头,心疼的直摸粥碗的粗瓷碗沿,喃喃地埋怨她:“好好的衣裳,拆了多可惜!”

    肖语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爹,开解道:“爹,我这衣裳如今可有了大用途,咱们全指着它为咱赚进第一桶金呢。”

    老爹皱紧眉头不甚理解,依旧一付心疼的不得了的样子。见肖语无动于衷,忍不住又开始大摇其头,摇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惊一乍地道:“我想起来了,你那天做的靠垫,是不是也是拆这衣裳做的?”肖语贼贼地笑,不做回答,老爹头摇得更甚,喃喃地感慨:“败家呀!”

    第五章

    大壮娘自从那日对肖语指桑骂槐之后,便不再来老爹家串门,大壮也被她勒令,不许再接近肖语半步。

    这一日肖语完成手里的活计,拿起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又一只靠垫,左右端详了半天,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针脚细密,图案新颖,比上一只做工好了许多。

    最难得的是,这一次有了经验,把颜色搭配的恰到好处,艳丽而不俗气,让人看第一眼就能产生视觉上的冲击,绝对能有把人的占有欲勾唤出来的效果。

    什么事都是一回生两回熟,肖语越做越有心得,不知不觉,脑中已成型大量图案,只待大壮的推销能够成功,卖出钱来好获得原始资本积累,再投资做下一轮的活。

    肖语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扯过拆下来的衣襟改装成包袱皮,严丝合缝把它包紧,夹在腋下出门猫到墙根学了几声猫叫。不一刻,大壮由墙那头探过头来,肖语递上包袱,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大壮连连点头退了回去。

    剩下来的时间,只等大壮由城里带回来的消息,成功抑或失败,就在此孤注一掷的一举!

    肖语心里不无忐忑, 那一天听了大壮的一番话,她回来后认真想了一宿。大壮的话不无道理,有钱人家的这类东西都是自消自产,如果自己做不出新颖又吸引人的东西来,那么根本没有销路。

    卖不出去,就等于毁了唯一一次机会,以后再想要干点什么,是彻底难上加难了。

    肖语心里清楚,就老爹家目前这一穷二白的境况,把自己这几件尚算拿的出手的衣服用完之后,恐怕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出来作为启动资金了。

    低头看着被掏光棉花的第一只靠垫的皮,心里泛着隐隐的心疼。 都怪她欠缺考虑,盲目地自以为是,以为只要是来自现代的东西,就会无偿地被人们欣赏和追捧,然后人家就争着抢着把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到自己手里来。

    多么天真幼稚的想法,难道古人就没有智慧吗?想拿一些半新不旧的布料,做一件自以为比较新颖的东西,就要人家掏银子给你。呵,肖语自嘲而笑,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人家只是文明比你落后了几个朝代,并不是个个都是白痴!

    若不是大壮一语点醒,她还不知道要错出多远。

    唉!可惜了自己一件好好的衣衫。

    坐卧不宁地熬到傍晚,终于盼到大壮的身影。

    老远冲大壮招了招手,肖语做贼心虚般的探头看看大壮家的门口,大壮娘已不见了踪影。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之前大壮娘还在门口转来转去,等大壮回来吃晚饭,这时不知啥事拽她离开了这里。

    大壮闪身快速走进肖语家大门,手按住怦怦跳的胸口和肖语两人相视而笑。肖语轻捶他一下,反身以极快的速度合上大门。

    两人都有一种贼头贼脑的感觉,谁也不敢言语,只在心内苦笑。然后默默一前一后迅速朝屋里走去。

    走在大壮身后,怪异的感觉让肖语忍不住嘴角抽动,这付场景,怎么那么象一对j夫□暗通曲款,背着家人偷情的那一幕?

    老爹听到动静,咳嗽一声迎出来,把大壮让进东屋炕上坐下。

    肖语倒了碗水端在他面前,大壮也不答话,端起碗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

    “姐,再给我一碗。”大壮喝的意犹未尽,递过空碗对肖语说道。

    这孩子大概累坏了,肖语看的直泛心疼。一下午从家到城里来回跑了一遭,刨去办事的时间,恐怕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赶路上了。听老爹说,进一次城,腿脚麻利之人来回赶路的时间也得需要半日功夫。

    “姐……”大壮喝下第二碗水,终于有了说话的精神。

    “不要着急,歇口气再说。”肖语急忙打断他,细心地递过帕子要他擦净嘴角的水迹。

    看他满面春风面带喜色,不用问也知道他带回来的一定是好消息。

    大壮听话地打住话头,不再言语,但是手却没闲着,由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哗啦一声放在炕上。

    大大小小的碎银从敞开的钱袋嘴里拥拥挤挤滚出来,白花花的,在傍晚暗昏的光线下,很是刺目。

    肖语心口陡然一紧,一颗心猛然跳至极致。

    有些不敢置信,又几疑是在梦中。虽然曾无数次幻想过事成后看到银子的感觉,但真正白花花的满口袋银子突然摆在眼前,她还是产生一种措手不及的怦然心动。就好像一个贫瘠之人,突然眼前天降横财,有一种手足无措又不敢置信的梦幻心态。此时,她只觉那颗心极尽全力在胸腔努力蹦达着,几乎要破胸而出。

    “姐,成了,真的成了……”大壮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是知守夫人预付的订金,一百两银子,你点一下。”

    “怎……怎么回事?”老爹满脑子疑问,但仍掩不住激动。这是他平生仅见的,唯一一次众多银子摆放眼前的场景。

    白花花的银子,炫得人神迷心跳。颤巍巍拿起炕上的一块碎银,一双昏花老眼盛放出易于平常的夺目光彩,抖着手把碎银捧向嘴边,捏起细纤的一角,用牙尖锐利地去嗑。嗯,口感很好,软硬适度,应该像是那些有钱人常说的,真金真银的那种感觉。老爹心满意足的闭着眼回味,嗯,这些钱即使不是自己所拥有,能看一眼这堆小小的银山,今生也死而无憾矣!

    肖语忍不住笑起来,“爹……”大壮也笑,“老爹……”

    老爹颇觉不好意思,放下碎银,呵呵笑道,“丫头,小子,别笑话我,这一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爹,不用着急,这些都是咱们的,以后你可以慢慢看。”肖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既感动又感慨。

    老爹这一辈子,干的活比那些人多,赚的钱却比那些人少。这也许就是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体力劳动者的悲哀。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整个商业社会发展的,劳动人民共同的悲哀?

    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文明的社会,有钱人不也是那些脑力劳动者,或者靠拖欠农民工血汗钱不还的包工头那样的人吗?幸好国家制定了一系列政策,才能保证农民工的权益。可是这个社会,有那么明智的君主么?

    所以老爹这样的人,才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银子摆在眼前吧。

    “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大壮的话适时打住肖语纷繁的思绪。肖语缓过神,看见老爹依然像小孩子一样,爱不释手地摸挲炕上的碎银,忍不住嘴角上翘,弯着眼睛对大壮说:“说说,你是怎么把事情办成的?”

    大壮腼腆的笑了笑,错开与肖语对视的眼神。他心里明白,最受不了肖语弯着晶晶亮的眼睛,对着他这样的笑。每次他都会心如鹿撞,心脏鼓动的厉害。他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语,她那时的样子。

    羸弱的病中女孩,躺在床上,客气地对着他笑,然后在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时,脸上绽放出玩味的笑容,弯着眼睛无比开心地看着他笑。他一时被那样肆无忌惮的笑容炫迷了心,也许正是她那绚烂夺目的笑容,让他对她的印象再难磨灭。从此有一个弯弯笑眼的女孩,进驻了他那颗未曾对别人开启过的心房。

    “也,也没什么,”大壮努力压平心绪,低着眼睛说道,“我就是按照你的说法,先进知守府求见知守夫人的大丫头,然后把靠垫交给她,让她呈给知守夫人。说是为了感谢那些日子在府中干活知守夫人对我的照顾,特意跟表姐讨了一个靠垫拿来孝敬夫人。那丫头拿进去不久就喜滋滋出来对我说,夫人看了很满意,特意赏了十两银子给我。我照你交待的推辞了,并允诺过几天给她也送一个靠垫来。她听了喜不自胜。我乘机有意无意暗示她,这样人见人爱的好东西,如果当礼物送给亲戚朋友或是知交好友,说不定比那些世上常见的珠宝都要令人感动。果然她听懂了我意思,进去游说知守夫人,再出来时,就捧了这一包订金,定下来十只靠垫。价钱也没讲,只说钱不够待送靠垫来时再补齐。”

    大壮一口气说完,抬眼悄悄观察肖语的脸色。他说送给那大丫头的靠垫,并不在肖语的计划之列,是他一时情急,拿了个空头支票贿赂人家。如果肖语不高兴,他接下来根本不知道怎样处理才好。

    肖语心中感慨。人真的不可貌相,平时那么腼腆害羞的大壮,做起生意来居然有如此的天赋。事情办的完美而又漂亮。只许诺给人家一只还未到手的靠垫,便盘回这么一大笔的生意来。不简单,实在是不简单!肖语摇头啧啧有声,弄得大壮如坐针毡。他摸不清肖语的想法,只道肖语怪责自己擅作主张,心疼那一只许诺给别人的靠垫。大壮一时心情复杂,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只靠垫的钱就由自己来出吧。

    肖语眼见大壮神情越来越紧张,有心想逗逗他,于是故作莫测高深地看着他笑。

    终于大壮的神经绷紧至极致,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幻莫测。

    到最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又开始渐渐放松。

    这时肖语突然来了一句,“兄弟,好样的,居然想到开空头支票贿赂人家小姑娘,姐为你骄傲。”

    大壮闻言又惊又喜,颇不自然地笑笑。肖语接着道:“你放心,姐一定做一个最好的送给那个小姑娘。”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尽肚里,他眼神闪烁着问肖语,“你不怪我?”

    “怎么会?”肖语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老爹被两人说的话弄得云里雾里,满面疑惑地问肖语:“你们说的,可是你前两天拆了衣裳做的靠垫?”

    平生最大的弱点,就怕别人知道或笑话自己穷。如今老爹当着大壮的面说出靠垫的秘密,肖语一时脸色大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怪她有这样的心结,前世她的家庭状况很不好。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家里经济拮据,父母时常为这点大吵。每逢亲戚朋友家里有人结婚办喜事,父母回来之后都会打上一架。朋友还好,那种场合,亲戚里面最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属于他们家专利的一句话就是,呦,这人来了就好,还写什么礼呀,都知道你们家困难,两口子谁也没工作,快把钱拿回去,心意到了就成。

    不管姨舅叔婶姑姑大爷还是三亲四表,这一句话都能轻轻松松地顺口拈来。肖语每回听到这话都免不了心里愤愤且纳闷,既然知道他们家困难,不给信不就成了?干嘛一个个故作悲天悯人的姿态,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当众让人难堪,却又最终把钱一分不落地掖进口袋?

    肖语在那种愁云惨雾的日子里,造成的直接心里阴影就是,别人打她骂她无论如何对她都可以,就是别说她穷,她实在是怕了人们那种怜悯而又以她作为陪衬,衍生出来的超有自我优越感的,大肆炫耀的目光。

    老爹哪懂她的心思,依旧喋喋不休自说自话,“我那时还怪你败家,好好的衣裳把它铰了……”

    肖语有气无力看着老爹,心内弱弱地哼哼,这七寸叫他捏的……

    “姐,”大壮善解人意替她解围,“你什么时候进城?”

    “进城干啥?”老爹终于刹住话头,皱眉警觉地看向大壮。

    “买布料啊。”大壮理所当然地回答老爹,不明白他的紧张所谓何来。

    老爹沉默了。屋里的光线亦渐昏暗,把老爹的脸色深沉地掩在暗色里。

    肖语神色紧张,凝神屏气仔细观察老爹,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极力阻止的话来。

    良久,老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也不拦你了,只要你记住,见了李家人躲得远远的,别自己受伤就行。”

    老爹说的语声沉重,肖语心里微微发酸,轻声向老爹保证,“爹,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大壮一旁默然无语,暗色的光影中,老爹和肖语的脸部只剩一圈影影绰绰的轮廓,但空气中流淌的,分明是父女间割舍不断的骨肉亲情。 心里被感动涨得满满,轻轻清了清喉咙,大壮沉声说道:“老爹,你放心,只要有我大壮在,定不会让肖语姐给人欺负了去。”

    “那敢情好。”老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些许轻松,“有你跟着她,我就放心多了。”

    肖语被大壮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扑哧笑出声来。黑暗中,亮闪闪的眼眸如星光璀璨,细碎的光点把大壮的心更搅得乱花飞溅。

    不用细致描摹,那双弯弯的笑眼,早已盛着湖光潋滟,深深刻进他的心田。

    大壮心神动荡,再不敢和她四目相对。低头默呐半天,刚要起身告辞,肖语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传来,“大壮,咱们结为异性姐弟吧,省的以后咱俩一起进城,引别人传出闲话。”

    老爹忙不迭地接口,“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你娘她愿不愿意?”

    他娘愿意才怪?肖语心内腹诽,老爹根本没看到大壮娘见到她和大壮在一起的样子,简直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大壮心情失落,怏怏的带着一丝惆怅,不知是怨是喜。这是不是表示肖语已经委婉向他表明立场,今后两人的关系只能是姐弟,其他勿想?

    转念又觉释然,这样也好,好歹能有一个跟她亲近的借口。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大壮心情稍好,当下略作沉思,接过老爹的话说,“我娘那边不用担心,等哪天她心情高兴我回过她就是。”

    老爹大喜,急急忙忙摸出火石点上油灯,又出去找了两根筷子权作香烛,然后招呼肖语和大壮面对炕沿跪下,把筷子插在盛满米的碗里,让两人对着筷子磕头。

    仪式完毕,老爹急急忙忙收了碗筷,把油灯吹灭,才正正式式坐在炕上,认认真真让大壮喊了一声爹。

    肖语看着重新陷入黑暗的屋子,无奈地对老爹说道:“爹,咱有钱了,以后不用这么节俭了吧?还是把油灯点起来吧。”

    老爹一本正经回道:“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能不用亮的时候尽量不用,摸黑也不挡咱爷几个说话不是?”

    大壮轻笑出声,老爹煞有其事地说:“我小的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点上油灯,其他时日,有活都赶在白天完成,到了黑天,有时连饭都得摸黑吃,尤其冬天,天黑的早,夜又长,吃饭早了挺不过一宿,饭就大多时候戌时吃。那时天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好听的话,吃饭之前都得先伸手摸一摸嘴,找准了位置才能把饭送进去……”

    肖语抑不住心里发酸,急忙打断老爹的话问大壮:“大壮,要不你在我家凑合着吃?我去把饭热热,只是没有菜……”

    大壮连连摇头,“不了,”起身朝门口摸去,“我娘还在家等我呢。”

    肖语相送,两人摸黑出屋,肖语悄声对大壮说,“你先等等,我出去看看你娘还在门口不在。”

    大壮点头,默不作声跟在肖语身后,直待肖语由大门外转完一圈回来,朝他点头示意可以走了,才悄悄趴在肖语耳边说:“明天卯时三刻,我在村头路口等你。”说完,闪身出门,消失在黑暗中。

    第六章

    卯时正天光已经大亮,肖语做罢早饭掀帘探头往东屋瞅了瞅,老爹每天这时早就应该起床了,今天怎么没有动静?

    床上薄被散乱,老爹已经不见踪影。肖语摇头苦笑,人老了还真是闲不住,甭用问,老爹肯定又去地里侍弄那几垄禾苗去了。庄稼就是种地人的命,老爹对那几垄禾苗尤为重视,真真地把它们当做了命根子。可是今天有点反常,每天老爹都是吃完早饭才往地里转悠,然后在午饭之前回来。今天怎么了?这么早!肖语心里不由纳闷。

    时间不允许她多想,大壮想是这时已在路口等她了。肖语匆匆吃罢早饭,给老爹留了一碗坐进锅里,屋子也顾不上收拾,便急急出门向村口走去。

    大壮远远的冲她招手,肖语左右四下瞄了一眼,并不见有村人经过,心稍稍宽慰放进肚里。

    并不是她心里有鬼,只是大壮娘那一出防她如贼,生怕她将其儿子勾去的可恶嘴脸实在让她有够厌烦。

    且不说那女人动辄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胡乱开骂让她头疼,就是大壮以哀求的眼神,要她不要还嘴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就有些受不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庸鄙粗俗、不通人情的母亲。唉,真替他悲摧!

    “姐,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没人。”大壮不无笑意地看着肖语说道。

    正是农闲时节,地里的禾苗已长到一拃多高,农人早已拔完了草,锄完了地,基本上就等着天降恩雨自然浇灌了。

    肖语所住的这村名叫靠天村,属于中越国西南的边陲小隅,往南隔着一座山便是映岳国。

    靠天村是依山而建,此地属于内陆,水源并不那么充足。因此村民们所种的土地大多都是山地,一年的收成全看老天降雨的多少而定。

    遇上荒年,颗粒无收几乎是常事。也因此,靠天村成了中越国赫赫有名的贫困之地。

    偏这里的人们大都死脑筋,守着中越商业发展迅速这么一个大环境不知道利用,一味的认死理就知道种地。这一点曾经让直辖它的奉阳知守大为头疼,用了好多方法依然扭转不了这些人根深蒂固的种田意识。索性最后也就只好放手不管,任由他们拼尽苦累侍弄那几亩薄田。

    人若不求上进你想提也提不起来,挨贫受累都是他们自找的,谁也无能为力。所以历任知守也就对他们睁一眼闭一眼,收成好时朝他们征收几文田赋,收成不好之时,适当地拨给他们几斗救济粮,让他们聊以度日。

    也因此,这个村子里的闲人很多,闲事很多,闲得无事讲别人闲话的人更是多之又多。

    肖语恨极了这种无事搬弄是非,甚或颠倒黑白的无聊之人。 如果今天她和大壮此举被村人看见,不定又要在大壮娘面前嚼出什么样的是非来。

    对于谣言她倒不怕,可大壮是个老实孩子,若因为她的关系回家平白遭受他老娘的无端责骂,肖语总觉得像自己欠了大壮的,实在于心不忍。

    走在路上,肖语忍不住问:“大壮,你不怕别人说你什么闲话吗?”

    “嗯?不怕!”大壮跟在后面,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声回答。

    “我的名声可不好呢。”肖语不以为然地说。

    “说什么呢,姐?”

    大壮紧走一步,赶上来和肖语并排。

    “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自己?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大壮颇不赞同肖语的说法,蹙眉瞪着她一本正经说道。

    肖语缩了缩头,大壮认真起来还挺吓人的。

    沉思一下,大壮又说道:“那个徐方亭,休了你是他自己没有眼光,不懂得珍惜你的好。若是我……”

    说至此大壮缄口不语,肖语挑着眉侧头看向他,“你怎么样?”

    大壮脸上立刻彤云密布,知道自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偏开头不敢和肖语对视。半晌,才加重语气,扭头对肖语说道,“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停顿一下,又说道,“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无论怎样,你比别人都好!”

    大壮说的无比认真,肖语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大壮,咱村也许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么心思的,其他人,嗬……”

    “姐!?”大壮眼里闪着不赞同的无可奈何,责怪地望向肖语,“别再说一些贬低自己的话了!”

    “……唔。”

    还是别再逗这孩子了,肖语住声。

    大壮认真而焦急的神色让她觉得窝心,不管何时何地,这孩子对自己的关怀一直是发自内心的。来到这个世上,除了老爹之外,他是第二个对自己真正好、真正关心的人。

    肖语一颗心甜丝丝、暖融融的,侧头仰脸看着大壮,笑笑地说,“大壮,你看我脸上可写着弃妇、怨女几字?”

    大壮被问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着肖语,试探地问,“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肖语失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

    顿了一顿,肖语又道:“这点打击对我还构不成严重的心理伤害。”

    看到大壮犹自一脸的不放心,肖语郑重地拍了拍他手臂,“兄弟你放心,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大壮惊讶异常,眼神里带着无比的认真和不敢置信,“姐,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肖语非常肯定的点头,语气渐转轻微,“人是为自己活着的,又不是为别人而活,何必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跟自己过不去,徒惹自己心烦呢?”

    大壮定定地望住她,清明的眼底渐渐染上一丝别样的色彩。

    日头渐高,路旁沟渠里的老柳魁杨正渐渐往回收拢自己繁盛的影子。站成一排的粗壮树木,根与根之间已连荫成片,把路两边铺成两条暗沉的荫凉带,中间剩出一条笔直的亮白。

    阳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泻漏下来,扑在肖语的脸上,明灭的枝影把她勾画的如梦似幻。

    沉静柔美的女子,带着婉约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

    大壮的心跳不自觉漏了半拍。

    “姐,你真的是以前的林云霞么?”大壮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小心谨慎。

    “怎么?”肖语故作疑惑地看他,答非所问,“你认为我不是?”

    “不是,我觉得你跟原来大不一样,”大壮小心翼翼,思索着回答,“原来的你很胆小,怕见生人,也很怕事。这事如果放在以前的你身上,恐怕绝对没有这么想的开,恐怕……”

    “人都是会变的,”肖语打断他的话,“我嫁为人妇,遇到那样的家庭,想不坚强都不行。”

    若无其事的瞄他一眼,“你就当以前的我死了,现在的我已是另外一个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否则我都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憋屈。”

    大壮凝重地点头,似乎勾起对肖语坎坷经历的无限感慨,眼神里充溢着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心疼。

    肖语别开眼,以手拂过路边的垂柳细枝,“现在这样的我不是很好么?什么也不多思,什么也不多想,活的自由乐观,没了别人的暗害算计,你不是更应该为这样的我感到高兴吗?”

    “当然。”大壮毫不犹豫点头,认真看向肖语,脸上隐隐带着愧疚,为刚才的冒昧唐突感到自责,半天,才呐呐吐出一句,“我只是觉得你比原来更多了几分神采,好像很有主见,很自信的样子。”

    肖语心中暗叹,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这种主见和自信,放在我们那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能表现的很完美。

    抬头望着遥遥在望的城门,肖语把对大壮的愧疚掩在眼底,原谅我,兄弟,我对这个世界也正惶惶,心里没底,不对你说真话,不是我的本意!

    高大的城门矗立眼前,各色行装的人们,挑担的,推车的,走路的,俱各行色匆匆。

    平常忙碌的早晨,一成不变的城门,已经成了奉阳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与这道风景格格不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细瘦羸弱,满面沧桑。

    此时的老人,正寂廖萧然地蹲伏于高大的门垛旁。

    巍峨的木制包铁皮的城门,衬得他更加枯瘦弱小。

    宛如苍冥中的蝼蚁,脆弱渺小的连让人看一眼的动力都没有。

    “爹?”肖语忍不住惊呼。

    “老爹,你怎么在这?”大壮的惊讶不亚于肖语,几乎与肖语一同出声问道。

    两人不约而同,快步走动老爹面前。

    “我……不放心语儿,”老爹木腿木脚地站起来,捶着麻木的大腿说道,“我怕我这腿脚,和你们一起走耽误你们的行程,就……提前早走了一会。”

    老爹腿麻得站立不稳,微侧着身子单手撑住城墙,用力跺着一条腿,眯眼看向肖语二人,“还好,赶在你们之前……”

    “您什么时辰走的?”肖语蹲下身子,一边帮老爹轻捶大腿,一边问道。

    “呵呵,丑时。”老爹心虚的抖着胡子而笑,“我这腿脚愚笨,走这么长的路途中总得歇几气,又怕半路被你们追上,就提前多走了两个时辰。”

    ……

    气氛一时沉寂,肖语大壮二人皆默然无语。

    “怎么,丫头,你生气了?”老爹像做错事的孩子,带着讨好的语气问肖语。

    肖语低头眼泪悄然滑落,丑时,午夜刚过,所有人好梦正酣,老爹却已踽踽上路,披着星辰,踏着黑暗,一个人行走,只为圆天下父母的,对儿女那颗眷舔之心。

    我要拿什么报答你,我的父亲!

    “姐,咱们走吧,回去总得雇车拉货,老爹坐车回去,也就不用再受行路之苦了。”

    大壮的话自头顶传来,肖语用力眨眨眼睛,挤掉眼里的湿气,扬头换上一副笑脸,轻松起身,搀上老爹的臂弯,娇笑道,“爹,走吧。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走这么远的路也不告诉我一声,可别怪我不理你呦?”

    上扬的尾音带着少女的娇嗔,责备的话语被眉梢眼角的狡黠刻画成生动的笑脸。老爹如蒙大赦地长出一口气。

    城里的早晨忙碌而不喧嚣,繁华却不拥挤。肖语执意在混沌摊前给老爹叫了一碗混沌,老爹抖着胡子大加反对。无奈拗不过肖语大壮两人的车轮劝术,只得乖乖就范,坐下来囫囵吞枣一般,把一大碗混沌连汤吃光,这才达到肖语大壮二人的满意。

    肖语早就把该买何种颜色的布料在腹中打好底稿,差的也就是在绸缎铺中挑选质地。因此一行人在绸缎铺中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一切皆以肖语的选择为准。很快,几批选中的缎料敲定,老爹自告奋勇出去雇车,大壮帮肖语结算。各行其事,帐结好,老爹的车也雇好带到。几人分批把包好的缎料搬运上车。

    最后一匹轮到肖语搬,老爹肖语二人在门口错身而过,肖语进门,老爹出门,肖语跟老爹打趣道:“爹,咱以后若是天天这么搬布料,您是不是就不用去种地了?”

    老爹双手托着布料笑呵呵道:“那是,我闺女这么能干,我以后可就等着享清福喽。”

    肖语看见老爹手托布料依然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把布料刮起套的戒备架势,忍不住笑道:“爹,这外面包着一层罩呢,你不用那么小心的。”

    “呵呵,我倒忘了。”老爹依旧笑呵呵说道,说话功夫已走到车前。

    肖语转身再度入屋,胖掌柜一直站在布料旁笑脸相陪。肖语低头整理布料,瞥眼瞄着老爹,见他和车把式聊得正欢,悄声对掌柜说道,“那老人家的体形老板你也大致心里有数了,你看给他做件衣裳大概得需要多长时间?”

    胖掌柜随着肖语的目光向外看,稍微目测老爹的身量并在心里算好尺寸,点头说道:“三天时日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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