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霖铃 第19部分阅读
潇潇雨霖铃 作者:肉书屋
唬吓唬他们,要他们不要起那贪小便宜的心思,到头来反而害了人命,却不料弄巧成拙,反倒弄出这么一个结果。她歉意地看着萧飞逸,心中祈祷,但愿他把事情能够和平地处理了。
萧飞逸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放低声音对那妇人道,“婶子有所不知,我娘子说的,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那神僧还有别的话交待,只是不方便当着不相干人的面讲出来,若不然,我们先让其他的人避开,我单独跟二位讲?”心中却暗暗祈盼妇人痛快答应下来,好赶紧把肖语弄出院里,先来一个缓兵之计再说。
他的语气轻柔含蓄,妇人听的一时有点愣神,盯着萧飞逸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那男人重重哼了一声,才总算拉回妇人的思绪。她犹疑地看了看自家的男人,再仔细想了想,最后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萧飞逸心中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只要肖语出去了就好办。
男人不言不动,但也没表现出来不赞同的意思。胡总管可是成精之人,看清眼前的形势,急忙拉着肖语往外就走,边走便道,“我们回避,我们回避。”
男人拎着棍子犹豫着迈出了一步,似乎想要拦截,却又拿不定主意。
胡总管给紧随在后的孙飞鸿使了个眼色,孙飞鸿鬼精灵地跨前一步,紧挨着肖语往后门处走。胡总管自己站定身形面对那男人说道,“童老弟放心,我们几个人的性命都不如我家公子的金贵,如今我家公子留在你这里,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就是拿棍子赶我们跑,我们也不会跑的。”
男人犹豫着去看妇人,妇人点点头,男人便退了回去。胡总管对着二人一抱拳,当下不再废话,转身随在孙飞鸿肖语的身后,急急地出了后门。
萧飞逸待木门悄然无声关上,便转过脸来神秘兮兮对那夫妇二人说道,“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人妇人对看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起点头道,“好。”
妇人噌噌几步跑去拴上木门,又拽着门闩来回用力摇了摇,确定万无一失后,这才跑回来指着前院说道,“走吧。”
她在前面带路,男人提了棍子殿后,把萧飞逸夹在当中,防贼似的,三人便向前面行去。
走到前面的肉铺,妇人反倒客气起来,找了一个方凳,用袖子擦了擦凳面上的灰尘,客气地把萧飞逸让坐下来。男人可就没有那样的好心,进了屋便直冲肉案而去。
肉案上各种类型的刀具冒着乌油油的寒光,一排整齐地摆在砧板上,还没有卖完的半扇猪肉,在窗纸透来的光线里,闪着油汪汪的亮光。
长而弯着角的剔骨尖刀,刀宽背厚的砍肉用的砍刀,带着浓重的血煞气势,直冲的人心底不由自主泛上一股寒气。再加上整个屋里前前后后所有的门窗都被妇人紧闭,这一间屋,给人的感觉,真的有如森罗殿里的人间地狱。
男人丝毫不顾案板上的油腻,一屁股坐在那半扇猪肉旁,顺手拿起一把剔骨刀在手上把玩着,眼睛不时斜斜向萧飞逸瞟来,异常明显地造着气势。
萧飞逸摸着鼻子苦笑,肖语的这个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简直就是自己这篇谎言的一大败笔。如今倒真要想一个万全的说法,把这对夫妇糊弄过去了。
妇人栓完最后一个靠近里院的窗户,顺手拎了一只高脚的板凳过来,坐在萧飞逸的对面,眼睛紧紧盯在萧飞逸的脸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冰寒着声音说道,“说吧!”
美男效应无效!萧飞逸心中哀叹。
妇人自说完这两个字后,便一直躲闪着不去看萧飞逸的眼睛。
其实他们夫妇二人抱着同一样的心思,先前还担心对方人多势重,真要动起手来,恐怕自己二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对方主动退让,那几人已走出门去,只留下这么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本来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弄得动刀动家伙的,可是那小娘子最后的那句影响自家子孙十代兴衰的话,着实让二人心有余悸。这还了得,因了这五两银子场地费的小小赚头,就搭上自己子孙十代的幸福,怎么算也是划不来,这可是损阴德的头等大事啊!
这事无论如何也得跟他们要个说法。如果他给出的答案令自己不满意,那么他便甭想囫囵地走出这个房门!
萧飞逸正襟危地两手扶膝,挺直腰板坐在凳子上。妇人的话说完,他便朝妇人看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是最起码的一种表示尊重的礼节,可是他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自打见到他以来便一直把眼睛黏在他脸上的妇人,这时却目光飘忽地躲闪起他来,这真是稀奇。再把目光越过妇人的头顶去看肉案上的男人,男人横眉立目瞪过来,眼里透着不耐烦,嘴里哼道,“还不快说?”
萧飞逸幽然一笑,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我娘子的怪疾,我方才已经跟婶子说过了。那神僧断定我娘子的病因,实乃因为心病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至于什么样的病因,我就不便向二位细说了,毕竟这是萧某家里的隐私之事,不方便向外人透露。总之,神僧给我开了个良方,要我照此去做。于是我便照着做了。”
说到这里,他再抬眼去看妇人和男人,妇人这回倒不再躲闪,只是眼里冒着大大的好奇,专心致志等着萧飞逸往下去说。男人倒是表现的不怎么在意,木着一张脸,见萧飞逸看过来,仍是不耐烦地瞪回去。
萧飞逸一笑,接着说道,“不瞒两位,那神僧的药方,只是让我想法把一只活物在我娘子的眼前弄死,说她这病便可痊愈。当然这话都是背着她说的。而当着她的面,神僧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就是先前我和我娘子对你们说的有关死猪的那番话。”
一番绞尽脑汁的连篇谎话说完,萧飞逸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地坐不住了,真是累啊,不知道为了这番谎话,累死了自己多少的脑细胞。
妇人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回头和案子上的男人对视一眼,才转回头来问萧飞逸,“这么说你方才对我们说的,全是骗你娘子的?”
萧飞逸点头,又接着道,“当时我们正谈着话,我娘子突然进来,被她听到了两句,她便不依不饶地追问,神僧被逼的没有办法,才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鸡蛋,编了这么一个牵引灵魂的谎言。”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萧飞逸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相信,又怎能指望别人来信?干脆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二人,随他二人怎么想吧,兜不住的时候再说,实在不行一走了之,谅他二人也拦不住自己的。
“那么这鸡蛋到底怎么回事?真有这么厉害,一头百十斤重的大肥猪吃了,便会当场毙命?”那妇人挪了挪凳子,闪开了挡在萧飞逸和男人视线之间的身体,认认真真问道。
还真想信啊?萧飞逸忍不住苦笑。不过这妇人如此认真的询问,倒给他增添了不小的信心,于是便接着胡诌下去,“实不相瞒,那神僧把这么一件本是很容易办成的事,给固定在一枚小小的鸡蛋上,这着实让我犯了难。这样一来,宰、杀的方法都行不通了,我也只能在这鸡蛋上面大做文章了。我绞尽脑汁想了几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就是把那鸡蛋里放上砒霜,然后再投给活物吃。主意想好,偏生我那娘子是个心软之人,我家里豢养的猫猫狗狗她一个都舍不得。没办法我只得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出来买猪试验了。”
这一番话顺溜地说完,根叶颈脉条理分明,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萧飞逸精神一振,合情合理的几乎连他自己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那妇人又‘哦’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萧飞逸说道,“怪道你方才直冲我使眼色,要单令跟我们说这些事呢,原来这些都是瞒着你的娘子做的。”
萧飞逸连连点头。
她再抬眼去看坐在肉案上的男人,男人放下手里一直把玩着的剔骨尖刀,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飞逸问,“这么说,那猪是被毒死的?那猪肉根本不能吃?”
“不错。”萧飞逸再次点头道。
男人突地嗤笑出声,“你的这番话,骗鬼去吧,谁信!想来蒙我,你还嫩了点!”说着,重又拿起那把尖刀,示威似的在手上掂了掂,环眼死死盯住萧飞逸,冷笑着道,“你那娘子的病,怪的也太离谱了,我童铁柱从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有拿活物当着人的面杀死来治病的,你这不纯粹是胡说八道么?”
他边说边往萧飞逸身前走,表情不善。尖刀霍霍闪着亮,像是准备攻击人的毒蛇般,指向萧飞逸,刀尖透出森森的寒光。
妇人却是一惊,猛然起身,不小心踢翻了凳子,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脚趾的疼痛,一个箭步上前,拉住男人的手腕大声叫道,“相公,你要干什么?”
男人皱紧眉头,用力甩脱妇人的手,瓮声说道,“我看这人满嘴没一句真话,今天不给他点颜瞧瞧,他还以为我童铁柱是好欺负的。”
说完再走上前一步,刀尖已离着萧飞逸的胸口不足两寸。妇人急忙再去捋他的手腕,气急败坏道,“他不说真话,你也不能这么动刀动枪的,往人跟前比划,这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是好?”
男人丝毫不理会她,只把环眼瞪向萧飞逸,狠呆呆道,“说!你到我们家里弄这么一出,到底是何居心?”
萧飞逸不慌不忙起身,把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伸出两只手指夹住身前不盈两寸的刀尖,轻轻用力,把刀尖歪向一边,不疾不徐说道,“我萧某犯不上在你二人面前说谎。我若想走的话,谅你们二人谁也拦不住我,不信你看。”
说完,他放下脚来,亮出了踏在脚下的凳子。二人随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两指厚的凳面,已然变的四分五裂,若没有四条凳子腿的支撑,恐怕早已散了架。
男人的瞳孔急遽收缩,半天,才由凳面上转回目光来看萧飞逸,然后,手里的刀颓然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妇人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岔声问道,“公子,这是你弄的?”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厚的木板,即使用铁锤砸,恐怕也不能一下子就砸出这种效果来。虽然她是妇人,不懂得什么武功之类的,但她却凭着长年累月劳动积累出的经验,断定出这种效果绝对不是平常的人凭着蛮力能弄出来的。
萧飞逸对着男人轻声笑道,“怎么样?我如果想逃跑,或者想反抗,凭你二人能拦的住我么?”
男人茫然地摇了摇头,萧飞逸露的这一手给他的不是一般二般的震撼。想他一届屠夫,整日与百多斤甚至二三百斤的大肥猪折腾,他自信他的力气天下已经少有人能及。而自己要想一拳砸碎这种凳面,恐怕也是不能,更何况是用脚去踩?如此一想,他的脊背不由自主便冒出一层冷汗,这人,不是一般的能耐!
萧飞逸又笑道,“凭我的本事,我有欺骗二位的必要吗?”
男人依然摇头,妇人却更是瞪大了眼睛,眼里的小钩子又开始飕飕地冒出来,目光热切地简直就要把萧飞逸的整张面皮粘下来,恨不能揣在怀里捂上。
萧飞逸脊背窜上一阵恶寒,胃里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恶心起来,佯装低下头去掸了掸并不见一丝褶皱的衣袖,借以躲开妇人吃人一样的目光,转而看向门口,问道,“婶子,是不是该把门打开,放萧某走了?”
妇人闻言一惊,急忙转头去看男人,男人点头叹道,“真看不出公子居然怀有如此绝技!如此,童某再无话说,公子请便。”
萧飞逸望着妇人前去开门的背影,无比郑重说道,“那猪肉是绝对不能吃的,麻烦童大哥先替我把它处理了,回头我打发老胡再给贵铺送几两银子来,算作我对童大哥如此叨扰的补偿。”
男人连连摇头摆手,急道,“不用不用,公子给的银子已经够多的了,那些童某已经受之有愧了……”
见那妇人已转身回来,萧飞逸打断他的话道,“千万记住,那肉绝对不能吃,尤其婶子这里,还请大哥拦着点,千万别打它的主意。否则的话,出了人命,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男人不住点头,向萧飞逸保证道,“公子放心,这点分寸我夫妇二人还是有的。”
妇人打开的是店铺的前门,萧飞逸不用再往后院绕,直接出了前门,来到街上。游目四望,街上行人已少,找了一圈,并不见肖语等人的身影,心中想到,老胡这时大概已经带着她回别院了吧。转念又不放心,为把握起见,决定还是亲自到后巷去看一看。不想刚拐过街角,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萧飞逸不禁大感意外,不由自主用力皱紧眉头。
第四十四章
那人一点一点越来越近,看见萧飞逸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一边走着一边目光一眨不眨盯在萧飞逸的脸上。
“怎么是你?你没有逃?”萧飞逸心情复杂,问出来的话虽然语气不好,但更多的情绪,却是那种浓重莫名的讶异。
对于红菱,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对待。又恨又怜,不知道大于号的端口,该往哪边摆。四年前的那场纠葛,也许自己有着一定的责任,不该通过七王爷对那柳阳知守施加压力,迫得楚天来倾家荡产。但,他既然杀了人,就该以命偿命,也怨不得别人。只是苦了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害得她一夕之间倾家荡产,失去亲人。
可是,这又怨得了谁?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对女人要求甚高的男人。要自己忍受楚天来的威逼利诱,强行逼亲,不予反击,他自问他做不到。即使是知道了今天的结果,再让他倒回年轮去面对当时的情形,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做法。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红菱,她明知道当年事情的起因,却还是这般不辨是非,执意要谋害自己和肖语的性命来报复。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实在叫人无法原谅。
本来有心放过她,可是她又如此大模大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想起肖语当时因为担心而瘫软在书房门口的情形,萧飞逸便由心里涌出一股怒意。虽然他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由自主地,内心产生一种冲动,想要狠狠地,扇上红菱几巴掌。
红菱睁着澄明无辜的大眼睛,一直到他阴沉似水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才轻柔地说道,“你没死,真好!”她的语气一点不像一个要致人死命的凶手,倒像是一个闲话家常的,终于盼得爱人归来的深闺之妇。
萧飞逸刚敛下去的怒气,腾地,又窜起来,他咬着牙问道,“你如此歹毒的做法,来对付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加害小鱼?”
隆冬的寒风虽冷,却也掩不住萧飞逸话语中那份切齿的寒意。而红菱的眼神却陡然间变的更加阴冷,嘴里的话如冰般迎风飘出来,“她更得死!我得不到的,她却得到了,光这一点,她就死有余辜了,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这么结结实实扇在红菱的脸上。萧飞逸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气终于爆发。这个恶毒的女人,心理何其变态!竟然因为索爱不能,而牵扯上无辜的生命。她就不曾好好想想,追根溯源起,她和她的爹,在这一系列的恩怨中,又起了什么作用?他们才是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源泉才对!
红菱的嘴角淌下一行血丝,整个脸高高扬起,眼里的恨意如刀子般,无形无声地射向萧飞逸,“好,打得好!萧飞逸,我这些年对你心心念念,如今你全部用这种方式还给我了!”
萧飞逸看着自己那只悬在寒风中,被巨大的反弹力,撞的有些麻木的手,一时有点愣然,红菱的话说完,他才颓然放下那只手,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逃?”
“我为什么要逃?”红菱的声音突然拔高,其中夹杂着轻微的冷笑,眼睛一直死死盯在萧飞逸的脸上,“我有什么理由要逃吗?我害了谁的性命了吗?”
“你!”萧飞逸气结。是啊,没有出人命,她就不会摊责任。而且那鸡蛋只是同土豆一起煮出来的,她并无实质的下毒行为。就算报到官府,也只能以无从之过失论处,无论如何也断不出来一个谋害人性命之罪的。
这个女人,有够狡猾的!
萧飞逸眯了眯眼睛,目光复又冰冷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不怕我派人私下宰了你,以绝后患?”
红菱摇头,异常妩媚地笑道,“不怕,既然得不到你的青眼相看,不如就死在你的手里算了,反正我这几年过的生活,也是生不如死。”
似哭似笑的声音飘散在寒风中,有着绝对震撼人心的作用,而且话语里的无奈,带着一种莫可名状、无以言表的悲怆。
萧飞逸心里一软,放柔了声音道,“你过的很不好?”同时也在心里袭上一丝内疚,也许真的是自己当年做错了,如果不为了争那口气去索要赔偿金,就不会与她们的一家人有所交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结果了吧。
“换做是你,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了爹娘,少了家人的庇护,你能好的了吗?”红菱的半边脸颊已经肿起老高,两行清泪滑下,顺着鼻翼滴落到嘴角,然后再由嘴角汇集,一点一点洇在小巧的下巴上。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如同一只受伤的羔羊。
萧飞逸心中叹气,罢了,放过她吧,毕竟这几年她已受了不少颠簸,世间的沧桑,人情的冷暖,也许已让她的心灵变的扭曲。只要她今后不再一心想要害自己和肖语的性命,就睁一眼闭一眼地让她在远离自己的地方过活吧。
如此想着,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在歧凤国有一处宅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便把它送给你,你去那里好好生活吧。”
红菱止住泪水,苍白是手指抚上脸颊,迷蒙的泪眼狠狠地盯住他,一字一顿道,“你以为用你的一处宅第,就能抵消这些年你带给我的颠簸困苦,和父母双亡的家仇痛苦了吗?”
萧飞逸气恼,暗恨她居然如此地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倏然冷下眼神,冰声说道,“不然你要怎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红菱口气决绝,咬牙说道,“我们早已是仇人,既然你心中没我,如今我们更是仇上加仇!只要有我一天活着,我便绝不允许你和那女人过的幸福!”
她的眼里充满着挑衅,被风吹干了眼泪的瞳眸,直直地看向萧飞逸。
萧飞逸自心底窜上一股戾气,寒意透过眼眸直射她的眼底,声音越发冰寒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寒风在两人刀光剑影的目光中穿过,却依然阻隔不了那份爱恨情仇幻化出来的决然冷戾。
空气一瞬间的沉肃,风也仿佛变的悄无声息不复存在。
……
红菱突地笑出声来,眼中荡起一潭春水,柔柔看着萧飞逸说道,“能够死在你的手里,也许不失为是让你记住我的一个好办法,别说,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萧飞逸心里顿时袭上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红菱往前踏出一步,出其不意地伸开双臂紧紧搂住萧飞逸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呢喃似的说道,“不然,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这样,也好过我活着,天天看着你和那女人在一起亲热时的痛苦。”
“你!”萧飞逸气急败坏,用力抓起她的胳膊往外拉她。这都什么事啊,这女人莫不是真的疯了?
红菱不管不顾,依然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两手死死抠住他的腰眼,闭着眼轻声道,“我十二岁的那年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便深深地把你刻在心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那时我就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嫁。即便爹爹是因你而死,我都不曾恨你。可是,你却有了别的女人,甚至吝啬地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我那时才开始恨,恨你的无情,恨那个女人能得你的独宠。”
萧飞逸终于由腰后捞到她的手,用力把她抠在腰上的手分开,再扯到前面拉离她的身体,才松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摆正她的身体,面无表情道,“你爱错人了。”
人,被另一个人疯狂的爱着,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爱的沉重,远远要比恨的报复难于承受的多。
红菱摇头,眼泪又纷乱地流下来,“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的这颗心。明知道远远地离开你,所有的烦恼就一切都没有了,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忽然又转了语气,咬牙切齿道。“千不该,万不该,你就是不应该爱上那个女人!如果你不去她家里,我们也不会再次见面,我也就少了这许多烦恼了,所以,我恨!”
萧飞逸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渐转狂乱的情绪,头疼之下,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好。这些感情的债账,不是论斤买肉,你给多少钱,我就付给你多少肉。感情是不可能论斤秤两来买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她用怎样的卑微方法来博取同情,还是不可能换得出来那份真爱的。
红菱又接着道,“我本不想要你的命的,可是,你对我那么决绝,这叫我如何甘心。”她说着,由怀里掏出一个鸡蛋,递到萧飞逸的眼前,举着道,“你看,我也准备好了,只要你一死,我便陪着你一同去了。”
说完又笑道,“活着的时候,我争不过那个女人,死了之后,我也要与她一较高低,黄泉路上,我要比她先陪在你的身边。”
她的这一番癫狂言语,听的萧飞逸心中咝咝直冒凉气。这样极端的一种爱,比那择人而嗜的凶禽猛兽更加可怕,爱之不得,便欲其毁,这种变态的感情,还能称其为爱吗?
抖手把鸡蛋扔出老远,红菱再次向萧飞逸的怀里扑去,这回萧飞逸早有防备,急速地一个侧身,人已到了她的身后。红菱去势未歇,一头便朝对面的墙上扑去。萧飞逸急伸右臂,捞住她的肩膀,卸了她前冲的去势。
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系列动作,也只是发生在红菱话落的两秒之内。就在红菱身形未及站稳,萧飞逸来不及收手之时,只听得拐角那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骂道,“他妈的,红菱你这个□,原来你是在骗老子。”
话音未落,一个人已经由拐角处转了出来。
萧飞逸与红菱站立的位置,乃是临街的一条小巷的入口,这条小巷,正是通往肉铺后巷的必经之路。当时萧飞逸拐进这条小巷之时,便见红菱走了过来,因此他也就站在巷口没动。所以两人所站的位置,正是街面连接巷口的拐角之处。
这个男人由拐角那面走了出来,又骂出如此难听的话,估计已经在拐角的另一面,把红菱的话全部听了去,如今见再无什么话可听,这才混骂着走了出来。
红菱见到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不由怔了一怔。及至站稳身形,男人已来到近前,扬起手掌,就要往红菱脸上招呼。
萧飞逸冷眼旁观,只见这男人瘦脸狭颈,左眼下一颗大大的黑痣,宛如一个黑色的甲虫死命地扣在下眼睑上。而在右边额头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斜贯眉梢,凭空便把这长相本来有点猥亵的男人,又增添出几分邪恶的气质来。
男人的手还没有落下,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攥住。寒冷的空气中,骨裂一般的疼痛撕心裂肺地传到心底,刚到嘴边的骂人的话,便这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红菱扬起脸,高高昂着头,目光冰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男人眼下的黑痣突突跳动,一边揉着被萧飞逸攥的几欲骨裂的手腕,咬牙说道,“我若不来,又怎能知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心里却无耻地想着念着要得到这个,被你称为仇人的男人?”
“这不关你的事!”红菱突然扬高声音,歇斯底里地嚷道。
“是吗?”男人连声冷笑,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拽到自己的胸前,脸对着脸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恶声说道,“当年不是你花言巧语地欺骗老子,撇了家业,跟着你走的吗?是谁说的,从此一辈子跟着老子,不离不弃,又是谁说的,等到报完仇之后,就跟老子远走高飞,骗着老子,帮你一路上京,又帮你给那于老五通风报信?如今你却说你他妈的不关我的事?!”
红菱被薅着头发,制伏在男人的胸前,动弹不得,眼神只得哀求地望向萧飞逸。
萧飞逸皱皱眉头,不赞同地看着男人,说道,“这位兄台,可否平心静气地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男人似乎对萧飞逸有所顾忌,闻言不情不愿放开红菱,用力把她一搡,搡的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到地上,幸亏一只手扶上了墙,才算借力站稳。男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回头谄媚地笑道,“萧公子是吧?”
萧飞逸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便也懒得答理他。
男人对萧飞逸的态度不以为意,依然笑着说道,“我是红菱的表哥,叫韩志。”
韩志?黑痣?这名字倒是衬对着他眼下的那颗黑痣很贴切,可见他的爹娘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倒是很有先见之明。萧飞逸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依旧默然无语。
韩志接着道,“方才听公子所言,要送给红菱一座宅第?”
萧飞逸目光忽然冷了下来,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
“公子千万别误会,” 韩志惯会察言观色,一见萧飞逸变了脸色,急忙谄笑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公子真有此意,那么韩某愿意陪同表妹一起前往歧凤国,从此便好好过日子,再不回来打扰公子的安逸说话。”
萧飞逸心里一动,他的这个提议,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红菱现在已经为爱走火入魔,留下她必将成为将来生活中的一大威胁。杀人的勾当自己又做不出,如果红菱的跟前,有这个男人寸步不离地看顾着,并且远走他国,倒是一桩好事。谅红菱一个柔软的女子,再如何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个人跋山涉水,由几千里外的异国他乡,轻易地踅返的回来。
如是的一想,萧飞逸顿时眼睛一亮。却不料他走神的这刹那功夫,猛然听得韩志一声惊呼。萧飞逸吓了一大跳,急忙朝他望去,只见韩志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眼睛大睁着,望向红菱,嘴里低喃道,“你……怎地如此狠心……”
红菱面目扭曲,瞪大着眼睛,静静望着韩志,半晌,才大声笑道,“韩志,你就是个禽兽,枉我叫你一声表哥,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都对我做了什么?”随后又哭道,“你把我当成了青楼女子,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动辄非打既骂,高兴不高兴都拿我来发泄□。我这些年过的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萧飞逸急忙上前,欲待为韩志查看伤势,红菱却由韩志后背拔出刀来,血淋淋地举着对正萧飞逸,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萧飞逸退后一步,红菱攥紧刀柄,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刀身滑落到她的手上,苍白的手背配上鲜红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异常醒目地刺激着人的眼球。红菱的声音有如鬼魅般地飘忽起来,“萧飞逸,你的命还真大!这把刀我本来是为你准备的,却不曾想,让这韩志做了你的替死鬼。还有那鸡蛋,你以为土豆锅里煮的鸡蛋,真有那么大的毒性吗?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在那锅土豆汤里加了一点砒霜。没想到这两劫你都躲过去了。老天眷顾你,我也没奈何!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愈见狂乱,拿着刀的手已近乎手舞足蹈。
萧飞逸心中暗叹一声,这女人,真的疯了!
倒卧在地上的韩志已声息全无,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红菱的狂言乱语、尖声大叫惊动了不少过路的行人,本来幽僻的巷子口,顿时热闹起来。
一开始人们只把目光注意在红菱的身上,及至人群中的某一人,发现倒卧在墙根底下的韩志,突然大叫一声,“死人了!”这才把人们的注意力引致到血泊中的韩志那里。
红菱举着刀,倏忽来到萧飞逸面前,大声叫道,“萧飞逸,咱们俩一起死!”声落刀到,刀尖对着萧飞逸的胸口疯狂地刺了过来。
人群里顿时传出‘嘶嘶’的抽气声,有的人甚至已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刀尖堪将贴上俊美男人胸口的同时,那刀的前面却已失去了人影。
终于有人嘘声长出一口气,再抬眼去寻,在那倒卧的男人旁边,只见那花样美男正苍白了脸,手捂在胸口上,一付心有余悸的样子,死死盯住女人手上的那把尖刀,两股颤颤。
“怎么回事?”
终于管正事的来了,美男的脸色更见苍白,颤手指着已被两个强壮男人制住的红菱说道,“她要杀我。”
“孙捕头,确实如此,我们可以作证。”人群里有人高声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伙都能作证。”附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那大胡子的孙捕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美男,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美男表情哀怨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得赶紧回家喝口热汤压压惊去,有事明天再找我。”说完,再不顾众人同情的叹息,脚步虚浮地沿着巷子往肉铺的后巷走去。
第四十五章
老胡肖语孙飞鸿几人出了后门,便快步地,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巷子。并不是怕事,而是这么无厘头的麻烦,还是越少越好。一句话引出对方这么大的反应,肖语始料不及。其实她还是不太了解这里的人文风俗,人们把子孙传承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男人在社会上立足的根本。自古以来就有着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儿子,也就是没有后代,被别人笑话不说,还有更为严重的惩罚在等着他。那就是在其死了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祖坟的,光这一点来说,作为一个男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是个失败,更何况如果做了殃及子孙后代一直到十代的事,就更是九泉之下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了。
也难怪这屠夫夫妻二人在听了肖语的话后勃然变色,遽然翻脸。
出了巷口,老胡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对肖语说道,“姑娘,你且让飞鸿陪着你先走,我再回去听一下动静。”
肖语点头,“胡叔你自管去,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老胡又对孙飞鸿道,“你先陪着姑娘回别院,哪里也不要去,免得再出了麻烦,公子不在跟前,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孙飞鸿连连点头,老胡犹豫一下,终是敌不过对公子的担心,转过头急匆匆地走了。
肖语此时也再无别的心情,一天来的惊险刺激已经搞的她筋疲力尽,再加上此时的极度懊恼,更是让她感觉到累。因此携了孙飞鸿,两人一言不发,闷着头自顾匆匆往别院走去。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你不找事,事情来找你。二人刚到横街,离别院后巷还有一大截的距离,就碰上一群锦衣华服的男人,正从一个名为一品得的饭庄里出来。几个男人剔着牙,一付酒足饭饱的样子,个个满面红光,一路直朝肖语二人的方向行来。
其中一个男人色迷迷地望了肖语一眼,忽然‘咦’了一声,其他男人被他这一声吸引,不约而同把目光纷纷投向肖语。
肖语今天的穿着很是普通,甚至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由于忙着赶来阻止萧飞逸,她甚至睡醒之后连头发都没顾得梳,再加上一路在马上被风吹的凌乱,可以说有点蓬头素面的味道。还有那一身不太讲究的半新不旧的家居服,随便松垮,怎么看都像刚起床的那种慵懒倦怠,不曾梳洗的模样。
几人中一个瘦小身形的紫服男人,目光闪烁地盯了肖语几眼,忽然笑道,“怎么这年头女人都饥渴到去找小相公来了,看这小小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他那话能起来了么?”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便轰地大笑起来。
肖语气急,脸色唰黄,这人怎就这么无耻,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满嘴喷粪起来。
另一个男人道,“不然,小娘子找哥哥来给你败败火吧,他一个小小子,能顶什么用,哪里能有哥哥的那话大?”
几个人又哄堂大笑起来。肖语气的浑身发抖,孙飞鸿已经暴跳如雷,俯身拾起一块石头,就要向这个无耻下流的男人砸去。
肖语及时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自己的身后。真动起手来,凭他二人之力,绝对不是这几个年轻男人的对手。而且她已认出了,那个最先出声的,一脸惊诧地‘咦’了一声的男人,正是自己在悦宾楼前,碰到的那个意图调戏自己的男人。真是冤家路窄,此时又在这里碰上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记着那一脚之仇,今天想要在自己的身上报复回去。
几人笑声方歇,那男人嗔着脸扫了众人一眼。他倒是不在这些大笑的人之列。趁着众人笑声未绝顾不得言语,他急忙抢在众人之前对着肖语一本正经说道,“妹子不是已经跟那知守的小舅子定亲了吗?怎的你如今这副模样出来,他不管你?”
肖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如此的问话,怎么听着像一个关系不错的闺蜜同窗,准备八卦好朋友的隐私生活似的好奇语气。
其他男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紧挨着紫衣公子的一个高个华服,年纪约有二十一二的男人,眼睛死死在肖语脸上扫了几遍,突然诧声道,“怎么真的是被徐方亭休了的那个弃妇?我还差点认不出来了。”
扭头又对着那个认识肖语的男人说道,“还别说,这小娘子离了徐方亭后,倒是越发出落的水灵了。”不待那人搭话,他随即又摸着下巴眯着眼打量肖语,仿佛端详着一坨待沽的猪肉般,一边笑道,“早知这样,不如我留下她来享用了。啧啧,这小脸白细的,简直跟颗水葱似的,可比跟着徐方亭时满脸白粉的模样可人多了。”
那认识肖语的男人道,“子庭你别胡说,她如今可是知守大人小舅子的未婚妇。”
叫子庭的男人冷笑道,“表哥你该不会这般的怜香惜玉吧,难不成你还真看上她了?”
男人愣了一愣,脸倏地涨得通红,狠狠瞪了叫子庭的男人一眼,“我是怕你惹祸上身,才看在表亲的份上提醒你。听与不听全在于你,你却又如何把这样的无稽之谈往我身上引?”
子庭笑道,“表哥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可是瞒不了我。你若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为何我姐姐和她较劲之时,你却一味地在徐方亭面前帮她说话?”子庭边说话边暧昧地笑着,仿佛真的把这个男人和肖语堵在了床上一般。
肖语心中愤懑,这个叫子庭的男人,应该就是李大户唯一的公子——那个在林云霞手上抢走了徐方亭的李千金的哥哥了?只是这个人的品行实在不怎么样,怎么说林云霞也曾陪着徐方亭在李府生活了一年有余,无论是从徐方亭的角度来说,还是从自己和他两人认识的份上,他也绝不能说出如此猥亵的话来。
其他几人想也都是富家公子,肖语同萧飞逸订亲的事本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