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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玛传 作者:安塔列斯
孤塔公主
远远的,偏安于王g的一隅,高耸着一座黑沉沉的建筑物,那就是恶名昭著的黑塔。黑塔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塔,除了那著名的“单身牢房”之外,塔的后面还紧挨着一片高低起伏的石头建筑,和那据说有一点五米厚,坚不可摧的高塔一起,y森森的掩映在冬季落寞的枝条中。
风鼓起我的斗篷,从衣袖和领口的每一丝缝隙往里钻。但我丝毫也感觉不到寒冷,也许是长时间的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已经使我的感官变得麻木;又或者是更大、更激烈的心理活动压过了心灵对寒冷的关注。我沉默的走着,偶尔抬头看向天空,四周围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灰暗的天空,斑驳的枝条互相撞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树枝上停着许多大黑点子,走近了看才知道是一种大乌鸦。士兵沉重的脚步和刀剑在铠甲上的撞击声惊动了它们,它们拍拍翅膀,发出嘶哑凄厉的叫声飞了起来,黑色的羽翼掠过我的头顶,向着不远处的黑塔顶上飞去。这情景仿佛是上天故意安排的一幕凄凉剧,给我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灵罩上了又一层浓重的y影。
我可怕的监狱已经近在眼前,晦暗不明的y影中,可以看到许多走来走去、全副武装的卫兵。因为这里关押的都是重要的要犯,所以黑塔的守卫从来都是壁垒森严。
“站住!有口令吗?”当我们靠近黑塔外围的一座拱门时,一名正在站岗的卫兵毫不客气的拦住了我们。
隔着拱门,负责押送我的近卫队长停下脚步,高声说道:“荣耀。”
“荣耀归于谁?”卫兵又问。
近卫队长回答:“荣耀归于国王陛下。”
卫兵立刻敬了个礼:“走吧,愿所有的荣耀都归于国王陛下!”
近卫队长和随从士兵带着我通过拱门,来到四周都被高墙围合着的一个院子里。
接到通报的黑塔看守长官黑斯福特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这位老谋深算的看守久经考验,早已练就一副对任何情形都不动声色的本事。但我注意到他的眼光落在我脸上,还是轻微的闪烁了一下,转而又掠过一丝狡黠的、会心的笑意。
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这里的消息灵通程度并不亚于g廷,黑斯福特惊讶于以我“如日中天”的宠爱,竟然也会这么快落到这种地步;但他又很快以自己的经验和阅历为此做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g廷,原本就是一个变幻无常,朝不保夕的地方。
“囚犯”的移交工作进行得极其顺利。很快,在4名的卫兵的护卫或者说是押送下,看守长手提着一盏点燃蜡烛的灯笼,亲自带着我走上黑塔弯弯曲曲的楼梯。
昏黄的灯光在我脚步前方游荡,除了衣裙的细微摩擦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外,没有人说话。时不时有一阵y冷的风从看似密闭的空间中袭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墙壁中或者地板下还能听到呓语般的嗫嚅声。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肌肤在衣裳下面颤抖,心中突然记起关于这座高塔众多的传说,是整夜徘徊在回廊上的断头艳后?还是永远在单人牢房中发出痛苦呻吟的女公爵?
虽然明明知道幽灵和鬼魂的荒谬,但还是忍不住会害怕,难道我真的要在这种地方长久的呆下去吗?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呓语越来越大声,从开始的嗡嗡声渐渐变成高声呼喊,我惊诧的盯着黑斯福特,发现他也在皱着眉头,继而恼怒的回头斥责身边的卫兵:“快去看看,谁这么大胆?”
我顿时明白这并非幽灵的声音,而是牢房里某个犯人发出的喊叫,随着我们的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卫兵,给我生火!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冷得人受不了!卫兵!卫兵!”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而高扬,语气中包含着愤怒和不甘,这又是哪个被打落尘埃的贵妇人?我感慨的想着,紧接着传来的下一句话却令我惊异万分,呆愣当场。
“科特琳,别喊了,我希望你保持住我最后一点尊严。”
我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黑斯福特,科特琳?太后的贴身女官科特琳?而这个声音,绝对错不了!阿玛克尼亚公爵,他竟然把太后关在这里?!
黑斯福特皱了皱眉头,命令道:“卫兵,帮她生火。”
“是的,大人。”一个卫兵领命而去。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值得怀疑和需要确定的?
所有的情绪在嘴唇边上转化成一丝冷漠的微笑,我一言不发的继续走着,黑斯福特用略微惊奇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快走几步赶在我前面,继续带领着一行人向上走去。
楼梯到了尽头,看守长也停下了脚步:
“到了,您的房间。”黑斯福特闪向一旁,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
是这里么?我迅速的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已经是塔楼的最顶层,而且这里似乎也只有我面前唯一的一件囚室,这个认知让我的眼睛也有些酸涩,这该死的囚室多么可恨,又多么可怕,想到它会吞噬掉我的将来,我就觉得完全无法接受,但是我认为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保持我的尊严,于是我转过身,毫不犹豫的,坚决的走向那个黑洞洞的监牢。
铁门在我身后哐啷一声关上了,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打量我的新居所。
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陈设。靠墙摆着一张旧床,上面扔着一张薄薄的毛毯;蒙着半块玻璃的圆形高窗下,是一张摇摇欲坠的书桌和一把被磨损得露出木头的椅子;门边搁着一个水罐,旁边倒着一把竖琴。是的,竖琴,我泛起一个苦笑,看来,这里曾经的房客至少是一位情趣高雅的人呢。
半截蜡烛闪了闪,倏的熄灭了,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笼罩着我,淡淡的青光从高窗外透了进来,我叹了口气,索着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
好冷,即使是把毛毯紧紧的裹在身上,我仍然冷得睡不着觉,寒风从破碎的玻璃中毫不留情的倾泻进来,单薄的覆盖物g本无法抵御这严酷的冬季苦寒。
我干脆爬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企图通过运动产生一点微薄的热量。可这也是徒劳,我逼不得已重新回到床上,竭力抵抗这寒冷的侵袭。
这如同坟墓般安静的夜,似乎连幽灵也不再出没。这无边的寂静使我内心的声音扩大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多么奇怪,这和我最初的追求背离得近乎荒谬的情形,真真是笑死人!这怕是当初的赵楠楠打死也想不到的境况吧?我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呵,好冷,这冷冽的空气,简直象冰一样,要把我的灵魂都冻僵了。我甚至都吝于呼吸,仅仅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带走我身体内部微弱的热量。是的,在这y暗中,好冷,冷得快结冰了,我的手,脚,连头发都快结冰了。
这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我迎来一个沉默白天。一日三餐按着规定的时间送来,除了送餐的卫兵,我无法见到其他人。我尝试着和卫兵对话,回答我的是刻意的沉默。就这样,夜晚又降临了……
一连三天都是一样,chu糙得难以下咽的食物,寒冷得几乎无法入睡的夜晚,我开始为我的身体状况担忧,这种监禁生活无疑在透支着我的体力,磨损着我的健康,让我原本就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雪上加霜。仿佛应验了我的忧虑似的,到了第四天晚上,我开始发热。
紧紧的裹着毛毯颤抖了一整夜,清晨的来临似乎令我感觉好些。可我并没有好过多久,从下午开始,我的热度就越来越高,到了晚上,更是变本加厉的高烧起来。我勉力挣扎着从水罐中取来冰冷的水,拍打在自己的额头和颈项上,没有用,我的身体似乎烫得可以煮熟蛋。而到了后来,几乎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我全部的力气,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了早上,脑袋昏昏沉沉,身体重的无法移动,我倚坐在门边,一下一下的,软弱的拍打着门,有气无力的呼喊着:
“卫兵…卫兵……”
门上的小窗口拉开了,一双眼睛从那里露了出来。
“我病了……我需要看医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费力的喘着气,把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我再也没有力气说话或者行动了,心中模模糊糊的,翻转着一个念头:我会死吗?……难道我会这样死去?在这种地方?呵呵,这还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菲拉斯,你怎么还没有来找到我?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对你说……
我觉得身体随着床不断的倾斜,好像要滑落出去一样;各种怪异的图案在眼前反反复复的出现;世界变成沙砾,聚集又打散;梦境好像绕着圈子,不停的轮回……
渐渐的,仿佛从沙漠地带来到了清凉的水滨,包围着身体的那种高热退去,一片沁凉从头顶传来,一直传递到身体里,好舒服的感觉。
蓝基娅——
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呼唤着,声音低沉又动听……
菲拉斯!是菲拉斯!
我激动地伸出手去,立刻被紧紧地握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菲拉斯,嗯,我好像犯了可笑的错误,我现在才知道,现在才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最快乐的时候,不是在g廷的舞会上彻夜狂欢;也不是被包围在一群达官贵人中接受倾慕和赞美;甚至也不是享受权力和地位带来的荣耀和快感……不错,我承认,这些确实让我感到快乐,小小的虚荣的快乐。但是这一切加起来放大无数倍,仍然抵不上我在拉西法利亚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那时,我们多快活……比什么都快活、都单纯的幸福。……所以,如果可以,如果我还没有死的话,我宁愿放弃一切来换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这一次,再也不是被迫做出的选择,是我真的愿意,心甘情愿……多么美丽啊,属于我们的紫丁香之原……
手象放在烧红的烙铁上,又热又痛,我努力想要抬起头来看清楚,身体却沉重得像对抗地心引力。突然,猛地一挣,我冲破层层迷雾张开眼睛,发出一声骇然的尖叫,不是他!不是他!怎么会是他?!
[51 楼] | posted:20070113 12:50|
爱丽丝
再次醒来,一切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慢慢转动着眼珠,不错,我依然在黑塔上,这依然是那个单人牢房。但是房间里生着火,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支起半个身体,想要寻找这芳香的来源——窗台上摆着一只陶罐,里面c着一束蓝紫色的鸢尾。美丽的花瓣微微伸展,长长的j叶优雅的挺立着。那是萨克维撒的国花,珍贵而不可多得的“爱丽丝”。
我呆呆的注视着窗台,似乎很不能理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病中的情景在脑海里一点一滴的回忆起来,心也跟着一点点的痛起来。菲拉斯,他不在这里啊,不在这里……握着我的手,呼唤我的名字,竟然是他!阿玛克尼亚公爵!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充斥在我心头,我烦躁不安的把眼光从爱丽丝上移开,重新躺了回去。
懊恼归懊恼,我很快就j神了起来。当然了,经过了那种难受到骨子里面的痛苦,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叫嚣着,随时提醒你它们的存在;现在,虽然浑身软弱无力,我还是得说,健康女神,我是您忠诚的崇拜者。
看来,病了一场以后,我的待遇有了质的提升。首先是饭菜的质量上了一个台阶;医生每天前来,满意的宣布我处于非常良好的恢复状态;甚至连黑斯福特也来探望过我一次,态度礼貌而不失恭敬。唯一没有露面的,反而是那个我以为一定会很快出现的人。
花依然每天都送来,全部都是在深蓝中带着点点紫色的爱丽丝,我一点也不好奇送花人是谁,在这守卫森严的监狱,这深沉的皇家壁垒,除了他,谁还能旁若无人的做这种事情?谁会有这样的权力令黑斯福特都臣服?
爱丽丝,美丽的王家鸢尾花,即使被c在chu糙的陶罐中也丝毫不减它的高贵和典雅。这是传说中“彩虹和爱情女神”伊丽丝的最喜爱的花,世人迷恋彩虹的美丽绚烂及稍纵即逝,追求象彩虹一样迷人的爱情,正如在贵族青年男女之间流传的秘密用语——“当你受制于‘伊丽斯’的魔力时,既使你变成‘爱丽丝’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
我心情复杂的凝视着窗台边的爱丽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嗅,靠在墙上,目光远远的越过窗户,看向那一方窄窄的天空,出了神……
门开了,卫兵走了进来,罕见的,给我带来一位“尊贵的访客”。
竟然会是他?!我保持靠在墙边的动作足足愣了一分钟。来访者高大的身材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下面露出金色和银色交织的罩衫,脚上蹬着一双厚重的长统靴。他摘下装饰着羽毛和宝石的天鹅绒阔边帽,露出一头半长的褐发,深褐色的眼睛四下看了一看,最后缓缓的落在我身上。一张极富男子气息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傲慢的笑容:“您看上去还并不太糟。”
“您?!……您是怎样进来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虽然我的惊奇和意外并不难理解,毕竟这里是最为森严的皇家囚室,即使是大贵族,没有国王的手谕和口令也是无法进来的;而自从大比武以来,我就完全没有再见过维歌元帅,所以甫一见面,我甚至忘了摆出防备和战斗的姿态,反而呆头呆脑的问了一句极其白痴的傻话。
他的笑容加深了,仿佛我的失态令他觉得高兴,他懒洋洋的把帽子往桌上一抛:“请允许我好意提醒您,我毕竟还是国家的元帅。”
“哦,”我挑了挑眉,没有好气的说,“那么请问元帅大人大驾光临我这chu鄙的囚室有什么事吗?”
“看来即使是囚禁也并没有使您的j神和骄傲损失一分一毫啊。”维歌元帅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也许我可以认为您是特地来‘探望’我现在的处境的,”我加重了探望两个字的语气,并附带上轻蔑的一瞥,“对于您的好意,我只能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但是,我还是要对您坦白,我十分不想看见您,相信您作为一个有身份的贵族也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勉强呆在一个不受人欢迎的地方。”
“哼,您说这些话的样子还真象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
什么?我面色一变,维歌元帅却面不改色的说下去:“但您若是听我说明我的来意,很有可能会收回您刚才所说的话。”
“是吗?”我冷冷一笑。
“您不用怀疑,因为我来的目的,是要带您离开这里。”
我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却又在转瞬间恢复了平静。
“您!维歌元帅!”我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该相信您吗?您以为您这样说我就会大喜过望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傻瓜吗?我想您还不至于完全忘记我们之间的恩怨吧?”
维歌元帅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神情,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消失在他的嘴唇边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难道g廷还没有教会您这一点吗?不过我不怪您,您如果执意不肯相信我的话,也许您倒宁愿相信一件莫名其妙的信物。”
他说着,摊开手掌放在我眼前。在他宽大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一朵风干的紫丁香。我猛地上前一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声音有一丝颤抖:
“这种东西,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维歌元帅轻蔑的哼了一声,把紫丁香放在桌子上,面孔上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我咬咬牙:“您抓住了他?”
“您永远只会这样对我说吗?您瞧,您瞧,您的脸色都变了,只有谈到他您才会露出这种神色,您知道吗,我内心的野兽在咆哮着想要破笼而出,有时候,我真的想要毁了他,毁了您……”维歌元帅咧开嘴笑着,语气中的某些东西却令我缄默。
“我吓到您了吗?我记得您的胆量可不止这一点啊,”维歌元帅靠近我,几乎是贴着我的鬓发低语,他身上的气息压迫着我,一丝战栗从我的脚底一直升到背脊,“我还记得您朝我怒吼的样子,黑色的眼睛喷着火,鲜红的面颊象盛开的玫瑰,简直可以媲美战斗女神……您的勇气,不至于被这间狭小的囚室全部消磨殆尽了吧?”
“您不用激怒我,”我吸了一口气,“既然您拿出紫丁香,我就相信您是来帮助我的。只是,我还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您愿意帮助我,您应该知道失败的后果。”
“您的好奇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强烈。……不幸的是,阿玛克尼亚公爵不论现在和将来都不是我的朋友,我这样说,您会感到满意吗?”
“这么说,您打算公然与公爵为敌吗?”我露出夸张的惊讶的表情。
“您的疑心还真像大峡谷的裂缝一样可怕,”维歌元帅露出又像微笑又像嘲讽的表情,“实话告诉您吧,我已经命令我的人马向王国北部聚集,您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吧。”
“您?!”这一次是毫不虚假的惊奇,我的心开始砰砰的跳起来,我的眼睛紧紧盯着维歌元帅,急切的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端倪。
“不错,事情正如您的想的那样,”维歌元帅压低声音,“我发誓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国王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布朗坡家族的正统继承人。”
天,我敢说,这件事可真够惊人的,放荡不羁的维歌元帅竟然是个死硬的保皇派!看来,他同老国王的铁腕关系还真不是乱说的。这样一来,瑟基不就得到了强力的援助和臂膀了吗?对此,我还真是乐见其成。
门口传来的敲击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维歌元帅迅速走到门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又返回来:“我的时间不多了,您得赶快做好准备,明天夜晚过了十二点,就会有人来带您离开这里。”
“明天?”我低声重复了一句。
“是的,我不得不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一旦军队的消息传回王g,事情就麻烦了。”
“……我不走。”沉默片刻,我爆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维歌元帅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我这里遇上阻力:“您不走?您不走?”他一连说了两遍,用难以置信的语调。
“是的。”我又说了一次,肯定了他的疑惑。
“原因!”维歌元帅面色变得沉重,他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探测黑暗的宇宙。我叹了一口气:
“让我们承认一件事吧,维歌元帅。这座塔,守卫严密,除了囚室门口站岗的士兵,通道的每一处都密布着岗哨,塔下还有几乎从不间歇的巡逻队。你们要如何带我出去?把我当作空气还是看不见的幽灵?承认吧,在您的心里,这样做连一半成功的希望也没有。”
“又或者,”我笑了笑,“您打算让您的士兵直接冲进黑塔,然后再和黑塔的守卫一路战斗着离开吗?您和我都明白,不到一刻钟,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军队就会把我们全部捉住,投进死囚牢。”
维歌元帅y沉着脸不发一言。
“而在这里,我是安全的。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阿玛克尼亚公爵并不急于想要我的脑袋。我甚至可以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呆上几年,……如果战争需要这么久的话。”
“所以,”我迎着维歌元帅的目光,“我需要您告诉他们,那些给予您紫丁香或者向您寻求帮助的人——走!远远的离开,不要试图来解救一个g本不需要他们解救的人,不要给敌人一个抓住他们的机会;他们应当和您一样到北方去,而不是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里。请您把这个拿去吧,然后转告他们,这就是我的意愿和要求。”我着手指,取下上面戴着的红宝石戒指,递给维歌元帅。
维歌元帅看着手中的戒指,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我有时候真想知道,您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明明有时候象羽毛一样的轻盈脆弱,有时候却令人感觉象一块黑铁。”
他不再说话,甚至也不再看我,拿起帽子在空中挥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对着我鞠了个躬,一言不发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几乎在维歌元帅跨出门的同时,我就开始后悔了。
我猛地背转身去,拼命压抑住自己想要叫回他的冲动。
是的,是的,我后悔了!我的心在x腔内尖叫,几乎叫我难以忍受!
我想要叫住维歌元帅,告诉他我要收回我所说的一切!我希望有人来救我,让我脱离这个可怕的监狱!我渴望见到菲拉斯,现在!立刻!马上!……天啊,看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简直要发疯了!
我低头看着书桌,平展着放在上面的紫丁香在我眼前迷蒙成一片模模糊糊的紫色……你,不管你是赵楠楠,还是蓝基娅,你都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到极点的女人!
[52 楼] | posted:20070113 12:51|
梦中人
天色暗得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夕。透过蒙着玻璃的窗户向外看去,天幕厚重得就像要坠落下来,压倒一切,把世界变成永恒的黑暗。风急不可耐的猛烈的刮着,似乎就连这坚不可摧的黑塔也在大自然深不可测的威力下动摇了。
我心里怀着一种模模糊糊的涌动,这令我坐立不安,心绪烦躁。
卫兵将准备好的晚餐按照习惯送来了,我吃了几口,便放下手中的餐具。
暴风雨,一场冬季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我的心跳得很不规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预示着我在这即将到来的可怕之夜可能发生的一切,令我几乎是战战兢兢的等待这夜晚的到来。
床上似乎有灼热的火炭在烤着我,我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而生了火的房间太热,令我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
我烦躁的坐起身来,不觉走到窗户边上,雨滴开始落下来,转瞬便暴雨倾盆。
我突然推开窗子,狂风顿时卷着雨水向我兜头浇来,我没有避让,反而仰起头任凭雨水洗刷我的面颊,好像这样才能让我焦躁的心安静片刻一样。
我在希翼着什么吗?我睁开双眼,目光似乎要穿透黑沉沉的夜空,直到天边,揭开那即使是自己也不甚了了的隐秘思维。
风暴毫不留情的击打在我身上,仿佛从脆弱的树枝上卷走一片瑟瑟发抖的树叶,我的头发狂乱的飞舞着,遮住了我的视线。大自然的严肃和残酷在这一刻表露无遗。暴风雨在怒吼、在咆哮着要把整个世界湮没在绝望和痛苦的巨大轰鸣之中。
我终于忍不住战抖了一下,伸手关上窗子,就这样拖着半边湿淋淋的身子到床边颓然坐下,把头深深的埋在双手之间。
我宁愿自己就是那暴风雨,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情绪,把所有的感怀、痛苦、愤怒、悲伤以及无助,全部投入到宽容的大地的x怀中去。用没有人可以阻挡的强大力量,越过高山,越过茫茫的黑暗,直到最后变成天边的一抹自由的云霞……
耳边似乎传来咚咚的叩击声,我放下双手惊跳起来,似乎有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我灵魂深处,照亮了我犹疑的心房。
我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窗户,心在x腔内剧烈的跳动,不是我眼花,也不是我幻听,一个模糊的黑影在玻璃外晃动,叩击着玻璃发出响声。
我飞快的跑到窗前,打开窗子。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呆住了。
“菲拉斯!”我失声大叫出来。这叫声转瞬便被暴风雨吞没了,好像一颗针掉在地上,激不起半点声响。
“是我,蓝基娅!”
菲拉斯矫健的一猫腰,从窗台上跳了进来,身后,一g绳梯在暴风雨中飘摇不定。
我的时间好像被谁停止了一样,在无限的静默中,我只能看见面前这个极度思念、极度渴望的面孔。
菲拉斯浑身都湿透了,发稍滴着水,凌乱的垂在眼前;他长长的睫毛上颤动着细小的水珠,暗绿色眸子放s着奇异的色彩,带着有些陌生的狂热神情紧紧的盯着我;他紧抿的双唇微微有些发颤,x口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着。
我伸出手去,上菲拉斯的脸颊,一点一点的,从他形状美好的眉毛到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睛,从他挺直的鼻梁到线条优美的下颌……我神思有一点恍惚,这个情景如此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然后被我遗落在某个时空,在此刻重新回来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有丝毫预兆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是那种无声,如同泉涌一般的泪水。我颤抖的手被一只冰凉中透着火热的手紧紧的攥在了掌心,一股力量拉着我跌进了菲拉斯湿热的怀抱。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口,突然之间失去了说出来的意义。是的,不必再问你这么久以来的踪影,也无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在这里,在我面前,而我在你怀中,这,已经足够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x口,因为激动而止不住浑身哆嗦。菲拉斯的双臂越来越紧的拥着我,我能感觉到他衣服下面的肌r因为用力或者别的原因带来的轻微颤抖。
在这个怀抱中,我感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滑去,带动着菲拉斯一起缓缓跪坐在地上。
菲拉斯低下头来吻住了我,世界似乎都消失在这个吻里面,外面的暴风雨也一样成了遥不可及的背景。我毫无力量的向后倒去,两人终于纠缠着一起跌倒在地上。
狂热的吻,暴风骤雨一般容不得人有丝毫的喘息时间,直到嘴里出现了一丝血腥气,然后慢慢扩大,变得浓重。
我睁开眼睛,不安的扭动起来,破碎的声音从我口中逸出:
“菲…拉斯……”
菲拉斯慢慢抬起身来,用一只手肘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脸侧。我们互相凝视着,一动不动的互相凝视着,似乎只要移开目光,或者眨一眨眼睛,对方就会象水蒸气一样消失不见。只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把这一刹那变成永恒。
我抓住那只贴着我脸颊的手,用好像做梦一样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会来的,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会来的……是的,菲拉斯,在我内心深处,在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希望着……啊,菲拉斯,你也是这样吗?”
我的话仿佛象一束光,照亮了菲拉斯的面容,微笑出现在他的嘴唇边上,一抹柔和融进了他的目光:“你的话奇特的平息了我的愤怒,蓝基娅,不过,我还是要请你想象我听到你的传话时的心情……”
我定定的看着菲拉斯,看着他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蓝基娅,你要发誓永远也不要向我提出独自离开的要求,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让我离开你!你发誓吗?”
“我发誓。”
菲拉斯专注的看着我低声说:“蓝基娅,这誓言神圣而有效。”说着,菲拉斯俯下头来,轻轻的吻了吻我。
“现在,让我们离开这里。”
暴风雨仍然继续着,借着它的掩护,一切声音都淹没在风雨的呜咽中,没有任何人听到或者怀疑。
菲拉斯重新闪身翻出窗外,攀挂在绳梯之上:“来,把手给我。”
我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窗外,下意识里有一点瑟缩。这个囚室的窗户并没有象其他房间一样装上铁栅栏,原因就在于它孤零零的位于黑塔的最高层,下面就是宛如刀削一样笔直的城墙。我使劲眨了眨眼睛,面色苍白的向着菲拉斯伸出手去。
在身体悬空的瞬间,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抱紧我。”菲拉斯沉着的说,一手环着我的腰,把我紧紧的固定在他身上。
风雨劈头盖脸的向我们浇过来,很快就浸透了外衣,狂风带走了呼吸,几乎使我窒息。
菲拉斯开始向下移动,风雨那么猛烈,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紧紧的抱着菲拉斯的脖子,眼前一片模糊,雨点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疼痛的感觉。那一刻,我在内心祈祷着,祈求幸运女神对我展开她的微笑。
菲拉斯顺着绳梯一级级往下移动着,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地面,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我用尽我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我们下到了地面上。
我从未象现在这样感激这场暴风雨,尽管我此刻在它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事实却证明,它成为了我出逃最好最有效的盟友。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原来整夜巡逻的士兵急遽缩减。菲拉斯抱着我,隐藏在城墙的y影下,听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完全y没在风雨声中。
黑暗中,我们对视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避开有人守卫的廊桥,菲拉斯拉着我在雨中穿行,我盲目的跟着前进,直到耳边响起巨大的水流声,我还懵懂无知的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里。
“过了这条河,我们就安全了。”耳边,传来菲拉斯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别害怕,有我在。”
菲拉斯把我的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抱着我走进水里。暴雨使得河水猛涨,黑暗中几乎完全辨识不清方向。我吞了好几口浑浊的河水,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冷,比雨水还要冰冷的河水,我的手渐渐虚脱无力,松了开来……
我几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岸,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再也没有了那沉重密集的雨箭击打在身上,凭空轻松了许多。而那潮湿冰冷,腻在身上的感觉也消失掉了。身体被包裹在干燥柔软的布料中,整个人终于暖和起来,渐渐变得有些滚烫。
一只手伸过来放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一股力量把我轻柔的托起来稳稳的抱住,我是在某人怀中么?那么这种颠簸,是在马车上了?太好了,这么说,我终于逃出来了。有了这个认知,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任自己跌入到漆黑的梦境里。
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呼吸灼热,口干舌燥,身上微微出了一层细汗。我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个粽子,端端正正的窝在菲拉斯怀中。我抬起头,在半明不明的光线中,正对上一双如同最美丽的绿宝石一样晶莹闪亮的眼眸,清亮澄澈的,没有半点疲惫的看着我: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菲拉斯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我们现在在哪里?”这是我头脑中反映出的第一个问题。
“马车已经走了大约六个钟头了,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洛布勃省了。”
“洛布勃……”我喃喃的念着,拼命的回忆这是哪一个区域,离开安布瓦又有多远,“这么说,我们成功了?”
“是的,蓝基娅……”菲拉斯紧紧地把我搂在怀中,“你有些发热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看医生。”
“别停下来,继续往前走!”我喊了起来,不顾自己声音听起来既虚弱又无力,“别让车停下来!”
“不行,你必须看医生。”菲拉斯很坚决的回答了我。
“噢!没有关系,我没有关系!”我大声说,“现在千万别停下来,阿玛…他们到了早上会发现我逃跑,会有人来追捕我们的。我们现在一刻也不要停止,要走得远远的。”
“可是,马匹也需要休息,跑了这么久,人和马都累了。”
我咬住了嘴唇,心里承认菲拉斯说得有道理。但是…但是……
心头有一种无法排遣的不安,身体上的不适损耗了j神,即使是这样,最初的喜悦也依然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感官。暴风雨过后,我的愿望就会实现,是吗,菲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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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轨迹
“驾!驾!跑啊,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
披着黑色斗篷的车夫焦急的高声咒骂着,两匹灰黑肮脏,几乎辨不出毛色的马重重的喘着chu气,嘴边流出一串串的白沫;每当车夫的鞭子狠狠的落下去,马儿拼命伸长脖子竭力往前窜去,很快又筋疲力尽的慢了下来。
终于,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走不了了,”车夫chu嘎的嗓门响了起来,“我的马再也跑不动了,这儿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好几十公里,老爷,您说怎么办吧。”
菲拉斯沉吟了片刻,果断地说:“这附近应该有农舍之类的,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让马恢复些力气我们立即上路。”
车夫按照菲拉斯的吩咐到前面去看看是否有村庄或者农舍。菲拉斯俯下身来揽住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你的额头还是热得烫人,你的脸红得象火,不行,等我们找到休息的地方,我立即让人找个医生来看看,我无法安心等到我们到达城镇的时候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把滚烫的面颊贴在菲拉斯的前襟上,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紧依靠着他,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别离开我,菲拉斯,一刻也不要离开我……”我闭上眼睛,喃喃的自言自语。
“是的,蓝基娅,相信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菲拉斯亲吻着我的头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们都安静下来,默默体味着这微小却真实的幸福。
车夫很快就回来告诉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房舍,看来是散居在这里的农户。于是菲拉斯让他把马车赶到了那户人家的近旁,解下那两匹可怜的马,自己则跳下车来四处查看。
菲拉斯早已经换上了一件普通的衣服:一件黑色紧身短袄,外面罩着一件皮外套,用一条镶着铜片的宽皮腰带系着,腰带上同时还系着一把黑铁的短剑;脚上是一双黑皮靴子。以前略显瘦削单薄的身材如今越发挺拔了,头发变长了些,正是我喜欢的那种调调。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而又俊美无比,一举手一抬足之间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把手放在因为发烧和爱恋而跳得很急的x口前,我的目光中肯定带着明显的热情,菲拉斯向我走过来,眼睛亮亮的。他一手放在我的腰上,一手扶着我的臂,我借助他的力量下了车,顺势倚在他怀中。
“菲拉斯,”我仰起脸来,“我发现你好像长高了一点哦,”说着,我伸出手来比划着,“我记得不久前,你还只比我高这么一点点,现在,我才只及你肩膀了。”
菲拉斯拧起眉毛:“不久前?胡说八道!如果你说的是你十二岁的时候,我承认。”
十二岁?我听见心里咯噔一声,一些不怎么令人舒服的念头冒了出来。
按照这里的风俗和习惯,大贵族的贴身侍从往往出自其他低等贵族家庭,比如王族的侍从就是从全国最为高贵的姓氏中挑选。而菲拉斯,德·莫顿伯爵的次子,十二岁来到拉西法尼亚的贝利亚特城堡,作为法玛公爵的被保护人,由安妮帕莎公爵夫人亲自负责教养,几乎是被当作蓝基娅的玩伴一块儿长大。要说好奇或者是疑惑,真的不是没有,但是出于某种心理,我从来没有问过菲拉斯关于以前的“蓝基娅”和他之间的事。纵然好奇,纵然有时疑惑,但我更愿意相信自己,也相信菲拉斯。毕竟和菲拉斯这样一路走来,如果我还要怀疑些什么,真是不象我自己,也太侮辱我的iq和eq了。
但是,自信是一回事,小心眼又是另一回事,是啊,我承认我很小气,爱嫉妒,和一般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也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变脸气闷。比如此刻。
菲拉斯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扶着我,走上前去敲响了这个小小院落的门扉。
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神色憔悴的农妇。看见我们,她明显吃了一惊,眼里露出戒备的神情。
“我们是去往洛布勃的旅人,不巧遇上暴风雨,赶了一夜的路,马匹累得走不动了,希望借你的小院休息一下。”
我把自己裹在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里,只露出一张烧得泛红的脸无力的倚在菲拉斯的肩膀上。农妇半信半疑的打量着我们。但显然菲拉斯的外貌和优雅谈吐消除了她的戒心。尤其是最后,她的眼光落在菲拉斯挂在腰间的出门用的短剑上,不由露出一丝畏缩。
“您……”她一脸踌躇着,似乎在判断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看起来面貌英俊,和蔼可亲年轻人,最后还是那把铁剑让她下定了决心:
“老爷,我这里地方chu鄙,希望您们还过得惯。”
女人边说边闪开半边身子,把我们让进院子里。
这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一贫如洗的农家院落,院子里长满了草,围着一座石头房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农妇把我们引到屋子里,里面几乎和外面一样一无所有,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女主人这才看清我裹在斗篷之下的衣着和品貌,惊惧之下,态度和语言之间不由更加恭敬,并因为用这样简陋的东西来招待一位“贵夫人”而羞愧得涨红了脸。这可都要怪菲拉斯给我准备的都是从原来的府邸里直接拿出来的我的旧时衣物,难免招摇了一些。
菲拉斯要了一些干净水,仔细的喂我喝下,立起身来问那个农妇:
“这附近应该有医生吧?……我的…嗯…妻子在旅途中受了风寒,我现在急于找一位医生。”
妻子?我微微笑了笑,用指甲轻轻掐了掐菲拉斯的掌心,马上被他不动声色的反手紧紧握住。
“啊,医生!是的,是的,前面的村子里有一位普拉齐医生。所有生病的人都是找他,叫他作‘尊敬的先生’。”
“很好,你家里有男人吗?”
“我丈夫,老爷。现在正在地里照料被大雨打坏了的莴苣。”
“那叫你的丈夫回来,我这里有一些钱,想雇佣他去帮我们请医生。”
农妇犹犹豫豫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菲拉斯。
“你有什么难处吗?”我和蔼的问。
“好心的老爷和夫人,我实在没脸讲出来,”农妇眼圈红了,她捞起衣裙来擦了擦眼角,“我可怜的小儿子病在床上好几天了,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给他看病,啊,可怜的孩子,快要死了,他才五岁啊!”
从可怜的母亲眼睛里面滚出了大滴的眼泪,她跪在我的面前,向着我伸出手来:“发发善心吧,美丽的夫人,求您救救他,每天早晚我都会为您向神灵祷告的。”
“你起来吧,不幸的人,我会让医生来看望你的孩子的。”我就像一个真正柔弱而善良的贵妇人一样的说,“不过,你、还有你的丈夫都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讲起我们的事情。”
“啊!是的,我一定不会对人提起您的。啊,谢谢,谢谢您,愿神灵保佑您,愿上天赐福给您,你们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女人激动得浑身发抖,突如其来的希望令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菲拉斯拿出一个金币递给那个妇人:“请去找你的丈夫,让他看在自己孩子的份上,用最快的速度把医生找来吧。”
农妇前恩万谢的出去了。
“现在,我亲爱的丈夫,过来我身边吧。”我朝着菲拉斯笑得很是灿烂。
菲拉斯微微红了脸,毫不迟疑的走到我面前跪下来。
“抱我……”我轻轻的说,低头对着那个面孔露出迷惑人心的笑容。
“蓝基娅……”菲拉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感叹,用双臂把我搂住,把他那颗金色卷发的脑袋贴在我的砰砰乱跳的心口。
我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角却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我抬起头来,发现门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破旧的衣裙,一双浅褐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我示意菲拉斯放开我,这家伙朝门口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松开双臂,却还是紧紧的扣着我的一只手掌。
“过来,小姑娘。”我轻声呼唤着。
小女孩害羞的慢慢走到我的身边,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是妈妈的女儿,叫皮莉兹。”脸颊上有着淡淡y影,眼神却明亮无比的小天使答道。
“皮莉兹?可爱的名字,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吗?”
“我什么都会做,妈妈说我是个好孩子……”小皮莉兹出神的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神情。
“您是王后吗?是国王的妻子吗?”稚嫩的童音怯怯的,却透着一点兴奋。
“为什么是国王的妻子?”我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故事里,漂亮的,象您这样的,总是国王的妻子。”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出来,菲拉斯不满的扯了扯我的手指,给了我一记白眼。
“不,我不是国王的妻子,我是他的妻子。”我忍住笑,指了指菲拉斯对着小皮莉兹说。
小女孩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转向菲拉斯,然后害羞的躲在我身后,“怎么啦?”我笑着逗她。
小女孩用一种孩子的天真攀住我的手臂,小脸蛋红红的:“象太阳一样漂亮的哥哥!”
我扩大了笑容,看着菲拉斯。菲拉斯神情有点尴尬,借口看看车夫把马照顾得怎么样了,留下我和小皮莉兹玩笑。
小女孩很聪明,也非常可爱,我取下一颗珍珠饰品别在她的身上,算是给她的一份小小礼物。小女孩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x口,两眼闪闪发光。
另一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令我想起这个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孩子。
“弟弟要喝水了。”小皮莉兹站起来,跑到桌子边上,拿出一个小碗,吃力的要从一个大水罐中倒出水来。
“让我来吧。”看她人小小的、瘦弱的样子,我忍不住站起来,扶着罐子倒了一碗水,递在她手里,又跟着她向着里面的房间走去。
黯淡的光线下,靠墙睡着一具小小的躯体,正在不停痛苦的扭动呻吟着。我只看了一眼,便惊骇的停住了脚步——那孩子的身上、脸上布满了红色痘痈,有些已经溃烂流脓,血水混合着脓水,令人恶心欲吐。
我猛的后退一步,伸手打翻了小皮莉兹手中的水碗,小皮莉兹惊呼一声,抬头看着我,被我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吓住了,呼喊着妈妈转身消失在门口。
我不由自主的紧紧揪着自己衣襟,步步后退,虚弱的转过身来向院子里跑去。
“菲拉斯!菲拉斯!”我大声喊着,一头扑在闻声而来的菲拉斯怀中,急切的说,“快,我们快离开这里!”
“怎么了,蓝基娅?”
“天花,是天花,那个孩子得的是天花,是急x传染病……”我突然住了口。
门口,传来小皮莉兹天真甜美的声音:
“您要找的人,是一个黑头发的漂亮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