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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弈惊心/暗战心弦 作者:弦弄/弄弦
第69章
室内静寂一片,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比许宝山的好不到哪去,确切的说,简直无地自容的恨不得跪下请罪。我只写出了自己知道的事实,只告诉了许宝山江程两家的恩怨,尤其是江舒悦的遭遇,让他明白这就是江哲信报复他的g本原因。但是,我没有刻意撇清自己也是一个被欺骗的、整个y谋的受害者。如果许宝山从此对我厌恶、鄙视,我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我挡在许宝山的身前,他脸上的震惊、愤怒、痛恨、以及到最后深深的失望都只落入了我的眼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一直都在颤抖。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面色沉重的说:“看见你的字,我想起了很多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想起了你妈,想起了她曾问过我的许多个‘为什么’,当时我也很迷惑,现在终于明白了。”
“爸……”我迟疑的叫他,心里知道自己不配,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恳求的看着他,“您别难过,我……我……”我语塞,再也无法说下去。
“我累了。你们都先出去吧。”许宝山淡淡的说,“这篇字我留作纪念。”说完,他将宣纸折了几折随手压在了枕头底下。
“爸,”我刚一张口,他就摆摆手阻止我说下去。
“我只是忽然很想念你的母亲。”他疲惫的说,“我想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说完他背向着我们躺了下去。
我默默的收好笔墨,心乱如麻的走出房间。阿强跟在我的后面走出来,“许小姐,你是否回房间休息?还是另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吭声,直接回到以前自己住过的房间,重重把门一关。
房间已经打扫的很干净,床上铺着干净的新床单,我扑上去把脸埋进枕头里,委屈和难过涌上来,眼泪洇进枕头。我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也许我不应该告诉许宝山真相,不该让他来承受这么痛苦的打击。
我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强过来敲门,我撑起身体才发觉天已经黑了。我打起j神走出房间,阿强还在门口等着。
“什么事?”我问。
“晚饭已经送来了,许老先生说他不饿,你……”
我没等他说完,已经跑到许宝山的卧室门口,轻敲了两下:“爸爸,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我不饿,你去吃吧。让我安静一会儿。”许宝山的声音传出来,平静冷淡。
我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他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阿强见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在我身后说:“许小姐,要不你先吃吧。许老先生就是这样,在国外也经常发脾气不吃饭。回来你劝劝他吧。”
我心里一酸,轻声说:“我也不饿。”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躺下来。
不到两分钟,阿强又来敲门,“许小姐,少爷的电话。”
“告诉他,我睡觉了。”我喊完,用被子盖住脑袋。
敲门声又起,“许小姐,我进来了。少爷执意要跟你通话。”
我忽的坐起来,气恼的看着阿强真的推门进来。可恶!我怎么忘记了锁门!
阿强恭敬的把手机递给我,我不情愿的接过来。
“凌汐?”江哲信在电话里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睡下了。拜托以后不要让你的人随便进我的房间。”我恨恨的说。
“阿强说你刚进去,我相信你没有睡下。为什么不吃饭?”江哲信的声音很冷静。
“因为我父亲也没吃。我吃不下。江哲信,你今天做的太过分,你伤害他伤害的还不够吗?还非要如此辱骂侮辱他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冲他大喊大叫,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他强硬的说,“他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你愿意陪他饿着,就饿着吧。”冷冷的完,他直接挂掉。
我愤怒的把手机砸到地上,对着阿强说道:“出去。”
阿强分别拾起已经脱离成两部分的机体和电池,无声的走出去,反手给我带上了房门。
我无力的倒回床上,忧虑不堪,这一切该怎么收场?
又是一个痛苦难挨的夜晚,整个脑海里充斥了所有人的面孔,干爹的,干妈的,波文的,江哲信的,许宝山的,江夫人的,虚伪的,慈善的,担忧的,仇恨的……我筋疲力尽的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凌汐,”我好像听到许宝山在门口叫我,是不是我听错了?
“凌汐?”不是错觉,的确是许宝山,“醒了吗?我在餐厅等你吃早饭。”
亲切的声音,让我纷乱了一整夜的心平静了许多,眼眶一热,有点哽咽的答应:“我醒了,爸爸。我马上下去。”
许宝山平静的坐在餐桌旁,看的出来也是一夜未曾休息好。阿强把早餐分别摆好,就退到了一边。
“爸,早。”我心怀愧疚的坐在他旁边。
“来,吃这个。多吃点。饿坏了吧?”许宝山温和的说。
我食不知味的一口口吃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许宝山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他分明又把我当女儿了。我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强自忍着。
“今天还写字给爸爸看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多写几张给爸爸留纪念。”
我一窒,费力的把食物咽下去,点点头。
许宝山轻轻叹口气。
我知道他还有话想问我。
正当我们准备开始用笔墨沟通的时候,却不料江夫人派周嫂等一干人来布置许宅。另外给我送来了第二天要用的珠宝和婚纱礼服。
顿时许宅内外就忙乱起来,大红颜色的喜字、绸缎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小装饰物满处都摆。周嫂等人的个子都不够高,阿强立刻被抓去贴喜字。
这倒无意中帮了我和许宝山的大忙。没有人再注意我们,我拿着婚礼的程序表和婚宴的菜单指指点点,貌似在和许宝山商量,其实却在低声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爸。”我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摇摇头说:“我昨想了一整夜,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在脑子里转了个遍,才想明白。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想,你以前也是蒙在鼓里的吧?是意外知道的?最近吗?”
我难过的点点头。
“果然如此。”他叹息,“你一定难过极了。可是凌汐,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抬头看他,有点茫然的摇头,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程冠博已经欠了江家一条人命,还是一个年幼无辜孩子的生命,他为什么还要算计让你出面,进而嫁给江哲信,他还想得到什么?”许宝山一针见血。
这是我昨天没想告诉他的,我仍然在坦白和隐瞒两者间犹豫。
“凌汐,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个好孩子,你和程冠博他们不一样。我想帮你,所以才问你。我担心你后面的路会走错,我不想看到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
他的诚恳的话语令我动摇了,这么久以来,我都是独自背负着这些秘密和责任,我内心里早就不堪重负了,只是苦于找不到人来诉说,也没有人能帮我。他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瞒下去了。
“干爹想得到江氏企业,”我困难的说出口,“他意外得知江家的媳妇可以得到作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控股权,所以让我和江哲信结婚。”
许宝山沉思了一下,表情严肃了很多,“所以你才执意要嫁给江哲信?在知道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你都没有改变心思吗?你还要帮他拿到股权?你这是在助纣为虐,知道吗?孩子?”
“我知道,”我痛苦的说,“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再纠缠于他们的恩怨矛盾中。”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非要嫁给江哲信?”许宝山露出不解的神色。
“因为江夫人,她得了绝症,她很喜欢我,对我那么好,我很感激她。她执意要我们尽快结婚,我是为了能让她走的安心才同意和江哲信做名义上的夫妻的,江哲信也答应了,以后会放我走。”
许宝山有些动容,“我明白了。你能做到这一点,也很不容易。”
“而且,”我接着说,“爸,江夫人知道程冠博惯用的手段,她把她公公留下来的一大笔资金的事情只告诉了我,说等她不在了,要我在江哲信遇到危难的时候动用这笔钱应急。我没法拒绝她,只好先答应。可是,我决心等她……我就马上离开。这笔钱的事情,您能帮我吗?”他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了,我总算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你是说等你离开后,由我代替你转交给他?”许宝山也有些犹豫。
“是。”我恳求他,“爸,我现在只相信您,我知道您气愤江哲信对您的误解,和由此带给您的伤害,可是,请您看在江夫人的面子上,或者只当是帮我这个忙,行吗?”
许宝山思索了片刻说:“昨夜我想了很多,其实已经想通了,我不再生气江哲信对我的无礼了,要知道,失去亲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还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虽然我不知情,可是他并不知道。而我又的确代程家养大了女儿,江哲信迁怒于我也是自然。”
“那您答应我了?”我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好吧。我答应你。如果将来真需要我出面,我一定会帮你的。”他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不对,他知道你不是真的许凌汐的事情了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要告诉他,反正我以后会离开的。何必再引起新的事端呢?难道还要他再把真的凌汐抓回来报复吗?”
许宝山痛惜的看着我,半天才深深的叹息,后悔不堪的说:“真是造孽啊,我也是害了你的帮凶。”
“爸,您别这么说。有您肯帮我,以后我再也不怕了。谢谢您。”我说着掉下泪来,这么多天以来,我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这是上天给我的出路吗?
“以后我都会帮你的,孩子。”他安慰我。
“爸,还有一件事,我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名字,史蒂文,他好像是美国的黑帮的人,我不确定。也许他会对江氏不利,我们有没有办法向江氏示警,却又不被怀疑?”
“我想想。”许宝山沉默下来。
第70章
我们的交谈因为周嫂带着众人过来道贺,而被打断了。
周嫂笑着说:“恭喜许老先生了。您看看我们布置的还满意吗?江夫人说了,您还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尽管提。”
我和许宝山这才四处打量一番,很惊讶周嫂们的效率,短短的时间里,房子几乎被红色给淹没了,从房顶吊挂的,到墙壁上贴的,再到家具上摆的,她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着色的角落,真不是一般的喜x,让我联想到古代的皇家娶亲。太夸张了!
显然许宝山也花了几秒钟适应如此炫目的视觉冲击,然后才微笑着道谢:“谢谢你们了。让你们受累。我没有意见,代我谢谢江夫人。”
我不知道昨夜他经历了怎样的思路历程,但是明显的,他在知道江家的遭遇之后,对待周嫂等和江家有关的人,脸上不再是冷漠和愤懑之色,恢复了本来的温和和儒雅。
我看着他平和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暗想自己要是他的亲生女儿,该多么幸福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人生呢?
周嫂又客套了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我送她到门口,她又嘱咐了我几句,我一一点头。
送走了周嫂们,我折回到客厅,许宝山正望着大红的喜字想着什么,阿强站在角落里,又恢复了‘监听’面目。我知道再想和许宝山说悄悄话是不可能了。好在,我的心情已经有了很大改善,情绪也放松了很多。
“爸,”我轻唤他,坐到他旁边。
他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眼底仍然带着忧虑,“凌汐,爸爸还是放心不下。你记得,爸爸永远在这里支持你,遇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回来。”
我感激的点点头,嘴上却故作轻松的说:“别担心,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他叹口气,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其他的父女俩都是怎么打发出嫁前的最后一个下午的,许宝山和我只是静静的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偶尔会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以示亲昵。这个时候,他就会我的头发,但是总会再轻叹口气。有这样一个让我倚靠的父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晚饭过后,阿强又时时盯着我们,许宝山只好说:“凌汐,早点休息吧。明早不是五点就要起来化妆吗?”
周嫂好像是这么说的,我点头,心里有些不舍:“爸,那您也早点休息。”
我以为这一夜自己一定还会失眠的,却不料泡过热水澡之后,就困倦的睁不开眼睛了。也许是头天没睡好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天的谈话让我的心事不再那么沉重,总之,这一觉睡的格外深沉,一个梦都没有。
闹钟叫醒了我,整个人的j神还算不错,婚纱店的经理帮我勾画j致的妆容,我看着镜子里逐渐变得有更糟陌生的自己,暗自积聚勇气,后面的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会是挑战,我既然不能做逃兵,只好努力做个勇士。
江哲信准时在8钟坐着喜车来接我,没有客套,甚至对许宝山连一个笑脸都欠奉,拽起我就走。
我咬牙不语,这个婚礼本来就不具任何意义,如何还能苛求他更逼真的演好女婿的角色?
在临出门的那一刻,我扭头看向楼梯口的许宝山,他冲我轻轻点头,脸色平和,用眼神安慰我、鼓励我。
走出房门的瞬间,天地猛地一个旋转,我竟然被江哲信拦腰抱起。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纷乱、震颤人心的鞭p声,无数的花屑、彩带迎头扑面而来。婚庆公司的人在尽忠职守的为我们营造气氛。
江哲信的脸上开始浮现笑容,他抱着我,一步步走下宅门前的数个台阶,在喜车前站定。低头看着我,对我说:“凌汐,你今天很漂亮。”
我看着他的眼睛,也挤出笑容。戏最归要演下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围绕着市区的主干道巡回了一周后才徐徐依次停靠在江宅门口。
今日的江宅分外惹眼和铺张,大红的地毯一直从宅院延伸到车道上。地毯两侧挤满人,客人、佣人、婚庆公司的职员以及路人和媒体记者。
我只通过车窗看上一眼,就觉得眼晕和混乱。
江哲信打开车门拉着我的手把我扶下车,立刻欢笑声、鼓掌声、尖叫声、p竹声乱成一片。更多更热烈的彩带和花屑简直要把我们淹没,几次我都被突如其来的一捧砸的睁不开眼。全靠江哲信紧紧搂着我的腰,带着我往前走。
道贺声不绝于耳,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的笑脸,我完全是跟着江哲信发出机械的答谢声。
众人跟着我们沿着鲜红的地毯一直走到了江宅的花园中。绿绿的宽阔草地上将将可以摆下八十八张酒桌,今天的婚宴将在这里举行。
司仪远远看到我们就开始了诙谐热烈的主持,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我被江哲信一步步的牵领到了司仪的身旁。
终于站定,我稳定了一下心神,眼前相隔三米多的主客酒桌旁,分别坐着江华夫妇、许宝山以及我不认识的重要亲戚和身份重要的客人。
他们都含笑注视着我们,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江夫人,一袭深藕荷色中式绸缎旗袍,整洁服帖的盘头,发籫间簪着一小朵淡黄色的玫瑰。龙眼大小的纯白珍珠耳钉衬着她的脸色更加温润玉白。
从她的脸上看不到病色也没有倦态,只是洋溢着慈爱和满足的笑容。她和我对视,轻轻点头。她的笑容让我安心,也让我觉得做这一切都值得。
接下来的程序与任何新人的婚礼都没有太大不同,只不过,主婚人、证婚人的名头都大有来历,彰显江家的势力,和他们对独子婚姻的重视。
人生如戏,谁不是呢?我要做的只是尽力演好自己新娘的角色,配合司仪,配合江哲信,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大家看到我表面的幸福,掩饰内在的辛苦。
双方家长的祝辞都颇令人感动,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江哲信在许宝山祝福我们的时候,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的说了声:“谢谢你,爸爸。”
冗长的仪式在交换完戒指后的拥吻中结束。我只记得江哲信将j致简单的粉钻婚戒戴上我的手指时,他认真的眼神,和刻意强调的话语:“这个戒指特意为你打造,希望在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分秒不离手的戴着它。”
仪式之后,就是婚宴的开始。我们首先为父母敬酒,江华和许宝山都是一饮而尽。江夫人紧紧握住的手,欣喜的:“凌汐,我的好孩子。妈妈谢谢你,更要祝福你。”说完,把杯子举到了嘴边。我们几乎同时开口,江华直接伸手拦住:“佩芬,我代你喝吧。”
江夫人摇头,微笑着说:“这杯酒是儿子的喜酒,我一定要喝。别担心,我只喝这一杯。”江华放下了手,江夫人缓缓喝下。
江哲信赶在我伤感之前抢先说:“凌汐,我们得一桌一桌敬酒,你每次只抿一小口就好,可别跟爸妈喝酒似的,不然一定会喝醉的。”他的话一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我的难过情绪也被搅和没了。
他的话是对的,我跟着他逐桌的敬酒,敬到一多半的时候,我就有点轻微晕眩,脸颊烧的厉害,相信一定红了。江哲信开始搂住我的腰,让我依偎着他,稳定脚下的步子。
“还好吧?你只陪着我就好了,剩下的酒我替你喝。”他带着我往前走,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点点头,懒得张口。竟然觉得眼皮都开始变沉了,一时没看清桌前的人。
“哲信,恭喜你了。”
熟悉至极的声音犹如大锤一样重重敲在我的心上,立刻疼痛起来。是程波文!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他也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笑容变得淡了,眼神却如同一把火:“也恭喜你了,许小姐。”
我的心跳紊乱的一塌糊涂,我明明应该很恨他的,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又沉沦进去。
“来,我敬你们。”他一瞬不眨的盯着我,举起了杯子。
江哲信夸张的更紧的把我搂到x前,冷笑着纠正:“你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江太太’。”
也许是错觉,我分明看到程波文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后他的眼神更加炽烈,“我敬你,江太太!”
我的手一抖。
江哲信开口道:“‘内人’酒量不行。这杯酒我代她喝。”他刻意咬重了头两个字。
我已经鬼使神差的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71章
“凌汐!”江哲信搂紧我,有些蹙眉。
我仰头看着他,混沌晕沉的脑子里满是挣扎,眼前迷迷蒙蒙的。短暂的几秒钟后,我展颜莞尔,冲他露出甜美至极的笑容,“哲信,”我软软的声音满是娇柔,眼神迷离,“我的头好晕。我好像看到了两个你。”我轻笑,探出左手去抚他紧绷的下巴。
江哲信的眉头在下一刻舒展开来,眼里闪过一丝波动,随后涌上温柔的光芒。他轻叹:“都提醒过你了,你还是喝多了。小傻瓜。”低沉的声音满是宠爱和无奈。
周围传来众人的哄笑声。
“诸位,”江哲信笑语朗朗,让我重新贴靠进他的怀中:“凌汐的酒量实在有限,后面的酒一律由我代劳。为表诚意,我愿自罚,你们喝一杯,我喝双份。”
大家起哄叫好,有人拿着酒瓶过来替江哲信倒满,江哲信果然豪爽仰头喝尽,气氛更为热络活跃。他们上前来打趣着,盛赞江哲信对我的疼惜。我柔顺的依偎着他,满面含羞、洋溢幸福的笑容。
透过人墙,我看到沉默僵硬的站在原地的程波文,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表情里隐约掩饰不住的透出嫉妒和不甘。我长时间的保持着笑容,沉静的注视他,心痛混合着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江哲信搂着我往下一桌走过去,转身的瞬间,我看到波文有点泄愤般的仰头一口闷下手中的酒水,脸上难掩失落。我的心底隐隐生出些希望,他还是在乎我的吧,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我的心里好受了些。
后面的敬酒除了江哲信一力承担,身为伴郎的严童在安置好伴娘,也是他的未婚妻之后,也来帮着挡酒。
宾客吃的热闹开心,婚宴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宾主尽欢的收场。客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家人聚坐一起。
看的出来,江华对于许宝山仍有芥蒂,只是江夫人在场,才维持着表面的亲热和气。许宝山倒是坦荡自若,虽同样不会刻意热络,却也没有过去的冷漠和抵触,只和江夫人轻声交谈,有问必答。
我们都担心江夫人身体劳累,可是她的j神还好,执意不肯回卧房休息,让江哲信和我分坐她的身旁,将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
江夫人说:“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幸福的过日子。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又对许宝山说:“许先生,谢谢你把凌汐教育的这么好。我了解过你的为人,很钦佩你的正直平和,哲信这孩子有时x子急躁,以后免不了会行事鲁莽,阿华恐怕管不了他,我还想请你多关照他、多劝劝他。”
“妈……”江哲信颧骨也带了些微红,满嘴的酒气,可是j神依旧充沛没有丝毫酒醉的模样,听到江夫人的话,忍不住出声,明显有些不服。
“江夫人提及,我倒是的确有些担忧之处,不知道在这里可否谈及一、二?”许宝山沉稳诚恳,没有丝毫的倚老卖老之势。
江哲信和江华闻言均有点变了脸色,也许他们以为许宝山想要揭穿什么,却苦于无法当着江夫人的面直接无礼的驳斥。
“当然,许先生请讲,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许先生有什么顾虑直说无妨。”江夫人只专注的看着许宝山,丝毫没有发现江家父子的异样。
许宝山缓缓的从容说道:“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的幸福安定呢?正因为如此,说实话,我一直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若非凌汐她……坚持,我们今也做不了亲家。”
听到这里,连我的心里也开始打鼓,不知道许宝山接着想说什么,我只能向他投去乞求的目光。
许宝山极轻微的冲我点个头,示意我不用担心,接着说道:“诚如江夫人所说,我许宝山一生都讲究个清清白白,不求大富大贵显赫人前,只图踏踏实实勤勉自强。也因此,我对于涉及黑道的家庭一向避而远之,不愿与其有任何关联和纠葛,更别说与之联姻做亲家。黑道人对于我来说至今仍是血腥暴力与危险不安定的代名词。”
他说到这里,我听到江哲信发出极轻的不屑声。
江夫人似乎也明白了许宝山的想法,解释道:“许先生这点可以放心。虽然我们江家以前是黑道出身,这点我不会对你隐瞒,但是,从哲信的爷爷辈儿开始,就已经金盆洗手,完全脱离非法交易,从事正当合法生意了。江氏企业如今正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经营发展着,经得起任何的司法监督与检验,决计与黑道再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向你保证,凌汐做我们家的儿媳妇,一定是平安幸福的,决计不会再遭遇危险与动荡。”
许宝山摇摇头:“恕我直率,江夫人,我更想得到江哲信的保证。”说完,转向江哲信慎重的问:“哲信,江氏企业现在完全由你掌控,你可否保证现在和将来它的发展都如你母亲说的那样?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可否保证,让她安定幸福,不会再遭遇危险与痛苦?”
这所有一切也恰恰正是江夫人所担心的,她也看着江哲信,语气格外的严肃:“哲信,你听到你岳父的话了,他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对不对?我也想听到你的保证。”
江哲信犹豫了一下,说道:“妈,我可以保证。”
江夫人放心了,转向许宝山:“许先生,你听到了。”
“江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许宝山说,看到江夫人点头,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哲信这个孩子,但是,我还希望他能够慎重选择今后的合作伙伴。江家一向树大招风,相信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惦记江家曾叱咤黑道的过往,如果有黑道或者黑帮背景的人打着合法项目的名号与江氏合作,暗地他们却从事非法的交易,届时,很容易将江氏引入黑潭漩涡之中,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哲信应该仔细核查所有合作者的背景,做到万无一失。”
我看到江华的眼中有j光一闪而过,显然他听出了许宝山的话外之音,深感意外。他暗自沉吟不语。
“哲信,你岳父说的对。你不可不防。”江夫人说。
江哲信第一次用正眼注视了一下许宝山,后者一脸的坦然和诚恳,完全显示了他是善意提醒,而非想借机教训他。
“我知道了,妈妈。”最终他仍然选择了对江夫人回答,不再看许宝山。
“这样,我就暂时放心了。”许宝山站起身来,“那么,我先回去了。凌汐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了,请你们多关照她。凌汐,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孝敬公婆,爸爸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我知道了,爸爸。您也多保重。”我也站起来,心里对他很是感激,他已经用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方法暗示江哲信了,又帮了我一次忙。
“许先生还要出国疗养吗?不多住些日子再走吗?”江夫人问。
“不要走,爸爸。”我下意识的说,我需要他留下来帮我。
“……好的,孩子。我不会走的。国内的环境也很好,我哪儿也不去了。”许宝山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做不了主。
“许先生,以后可以常过来坐坐。凌汐会很高兴的。”江夫人最后说。
我和江哲信送许宝山出门。直到许宝山坐的车子消失了影子,江哲信冷淡的面孔才柔和下来,他对我说:“回去吧。”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头不晕了吧?脸上也没那么红了。”
我吸口气,放下姿态恳求他:“让我父亲留下来,好吗?请你不要再送走他。以后你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的脸色恢复了冷色,看着我没说话。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黯然的越过他走回客厅。
江华夫妇已经不在客厅里,跟在我身后的江哲信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带着我跑上楼梯,赶到江夫人的卧室。
江夫人躺在床上,刚才的j神不复存在,看上去非常疲倦,紧闭着眼睛,脸色益发苍白。
“妈妈,”江哲信轻声呼唤。江夫人没有反应。
江哲信回头看着江华,眼里全是担忧。
江华轻轻的开口:“你妈妈累坏了,让她睡会儿吧。她一直都强自撑着,许先生一走,她立刻就倒下了。我已经通知医生了。”
我们全都忧心忡忡的守着江夫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医生很快赶到,带着护士给江夫人做检查。
江哲信拉我着退出房间,温声问我:“累不累?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和爸爸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么至少去换件衣服吧。”他又说。
我这才点点头。
换下紧身礼服,松下发髻,重新梳成利落的马尾辫,我又好好洗了把脸,让自己清爽一些。
医生已经给江夫人重新打上点滴。江家父子的脸色都是凝重的。我听到江华对医生说:“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我只希望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看到我走进来,江华又对江哲信说:“无论如何,你妈妈可以放心了。看到你们结婚,她很高兴。”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眼泪缓缓掉下来。
就像江华说的,看到我们的婚礼,江夫人似乎再也没有了牵挂,随后的几日始终昏迷着,终日靠着点滴维持生命,就是不肯醒过来。
医生说,她属于典型的急x白血病,发病速度很快,后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华无时不刻的陪着她,短短三天,就苍老憔悴了很多。我们反复劝慰无效,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也病倒了。医生做了检查,只是伤心过度,心力交瘁,但是提醒我们,他的心脏不太好,以后要避免劳累。
江哲信再也不肯听之任之,只许江华白天守着江夫人,晚上则强制他去休息,为此,父子几乎反目。
从那天起,我就夜夜陪护在江夫人身边。江华说,江夫人一生爱干净。现在天气热,我就一天给她擦两遍身子,上午擦一遍,午夜时再擦一遍,总让她干干爽爽的。
江夫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消瘦着,似乎每次擦身,都能够感受的到她的生命力又比前一天益发的流逝。
我轻轻给她盖好被单,将毛巾最后在水盆里投洗干净。水珠点滴落入盆中,再抬头,江哲信无声的站在我面前。他也明显清瘦了许多,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昭示着他也很久没有睡过足觉了。
他注视我,眼睛里充满感情,“凌汐,辛苦你了。就让周嫂来陪夜吧。”他不知第几次这么说了。
我摇摇头,我只想在江夫人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多尽一份心。这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注定我将来会辜负她的信任与重托,我只能用现在这种方式回报她。
“我也很想陪妈妈,陪你……可是,最近实在太忙了。”他的眉头拧成一片,低声解释着,“公司的新项目出现了问题,江氏的股票这几天狂泻了几十个百分点,……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爸爸的身体也不好,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他着急,更不能让公司垮掉。”
我的心一紧,程波文开始动作了吗?我扭头看着床上安详的江夫人,心情纷乱矛盾不已,我要现在把资金的事情告诉他吗?江夫人,你快点醒过来吧,求求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凌汐?”他唤回我,为我擦眼泪,“怎么哭了?别担心,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我都会解决的。只是,让你受累了。”
我轻轻摇头,避开他的手,“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这里有我呢。”我淡淡的说。
他托起我的下巴,看进我的眼里,“凌汐,我想了很久了,我……郑重为我以前对你的伤害道歉。”他费力的说,“我想,得到你的原谅。”
我看着他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再想过去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72章
夜色益见深沉,寂静的令人心慌。江夫人依然毫无生气的沉睡着。我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她已经瘦骨嶙峋、冰凉、不复温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我想,她如果看到我刚才拒绝了江哲信的恳求,看到江哲信黯然失望的离开,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妈妈,请原谅我不能信守对您的承诺,我不能帮你照看江哲信一辈子,我有我的苦衷。请您快醒过来吧,求求您,快醒过来吧。我帮不了他们,这个家离不开您。
我一遍遍的呼唤江夫人,恳求她,什么东西堵在了x口处,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依然沉睡着,那么安详,没有反应。
我太累了,竟然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凌汐……”微弱的叫声,让迷迷糊糊的我猛然惊醒,然后就是头晕目眩。
不是错觉,仍然留在我掌间的江夫人的手,轻微的在动。
我抬头,江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有着不正常的微红。
“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才惊然跑出房间在走廊大喊:“爸爸!爸爸!妈妈醒了!妈妈醒了!”
我的话音刚落,江华就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推开我,跑进房间去。
我靠在墙上,揉了一下发痛的肩膀,飞快的跑下楼,去通知江哲信。
天色已经发白,不知名的鸟儿在树头鸣叫,预示着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我暗自祈祷,是不是有转机了呢?
江哲信也是同样的反应,几乎直接从二楼蹦到了一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我眼前消失了踪影。
我快步往回走,在江夫人的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就让他们一家人多呆一些时间吧。
“佩芬,你放心,你的意愿,我们都会达成。……”
“妈妈,我会记住您的话的,我会好好待凌汐,照顾她一生。……”
他们的话语隐隐约约的传出来,然后就听江哲信大声叫我的名字:“凌汐!凌汐!”
随着话音,他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快进去!妈妈在找你。”
江夫人的声音很低很虚弱,我弯身凑到她的嘴边,才听的清楚,“凌汐……妈妈谢谢你,还有……就是……你自己一定要……幸福,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江家无法……再保护你的时候,你有权利……离开。妈妈以前的托付……是迫不得已,但是……妈妈更希望你……平安……幸福。你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妈妈……”我哽住,无限的悲伤再也无法抑止,眼泪狂涌而出。
江夫人开始深深的喘息,眼睛转向江华,满是不舍,却是再无法说一个字。只是几秒钟,就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一滴眼泪划过面颊,渗进雪白的枕头。
江华死死拉住江夫人的手,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几个小时后,江夫人离开了我们。医生撤走了所有监护设备,不断劝慰我们节哀顺变。
江华执意自己亲手给江夫人擦身换衣服,只让我们等在客厅里。
我们整整等了五个钟头。中间,江哲信几次不放心上楼探看,却每每都是红着眼睛很快就走回来。他说,爸爸在和妈妈聊天。
他把痛哭的我搂进怀里,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沉声低语:“爸妈几十年的夫妻,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就让爸最后再说个够吧。”
江夫人的祭奠和葬礼,并不亚于我们婚礼的规模和气派。大红的喜字还未褪色,就纷纷被撕下换成了黑纱和白绸。
过程繁杂和琐碎,却井井有条。我和江哲信一起答谢前来的客人,一起守夜。没有更多的交流,只是无声的相互抚慰。我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计恨过去的恩怨,我总有种感觉,江夫人并没有离开,还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江夫人入土为安,几乎全城的显贵都来参与告别,许宝山也出现在其中,只是,他被身边的两个保镖阻拦未能上前,只远远站在人群后面关注我,用目光安慰鼓励我。
我已经很知足了。江哲信没有送走他,对我以后要做的事很有帮助。
送走了江夫人,众人对于江氏的关注度并未降低,原因无他,江夫人作为江氏企业第二大控股股东,她离世后股权的何去何从,以及由此对于江氏今后发展的影响,又成为众人揣测、议论的话题。
江夫人下葬的第二天,江夫人生前的私人律师携带全套法律文件来到江宅。在江华的书房里,这个岁数看上去与江华差不多,远可以称为我的长辈的老人,异常沉稳的宣读了江夫人生前签下的遗嘱文件。她所持有的所有江氏股份全数由我继承,有条件的转入我的名下。
在坐的江氏父子沉默不语,都没有提出异议。
老人家将文件一字摊开在我的面前,慈蔼的递给我一支签字笔,“孩子,你只要在这里签字文件即刻生效。”
这一刻,我的心情无以言表,五味乏沉,曾经这是我极尽全力渴望达成的目标,可是现在,我犹豫了。
“孩子,只要签字,你就是江氏第二大股东。”老人家催促我。
我抬头看向江华和江哲信,前者面色有些y沉,似乎满含疑虑;后者面沉如水,对上我的眼神时却有种决绝的神色。
我心意已定,垂下眼帘,放下笔:“我不想接受这些股份。”
老人家大吃一惊,清晰的说:“孩子,这份文件事关重大,开不得玩笑。在条件完全符合的情况下,你是唯一也是必须的接收方,如果你不接受,这些股权将如何处置呢?”
“这些股份本来就属于江氏,也许由江哲信继承更合适。”我看向老人家,“我愿意放弃它们,你可以将它们转入江哲信的名下。”
我在余光中看到江华的振奋,和江哲信的愕然。
老人家马上摇头,断然否决:“不可以。约束条件上说的很清楚,其中一条就是,持有此股权的人需对江氏今后的投资及相关策略行使知情权和监督权。当初江老爷子制定这些条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让嫡系继承人独揽股权。”
我只有最后一个理由了,虽然我本意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着江华和外人的面提出来,可是目前看,不得不说了:“我还是不能继承这些股权,因为我也很快就不符合条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和江哲信对视,平静的说:“我即将和江哲信离婚。而继承条件之就是:如果离婚,则股权改由江家嫡系继承人继承,那么就只有江哲信了。”
“不可能!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江哲信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说道。
江华则先是惊愕,然后有些不以为然的看向江哲信,似乎不满意他这么激动。
老人家同样的惊诧万分,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我片刻才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你会和江哲信离婚?”
“不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不可能!”江哲信抢先开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话却是对老人家说的,“宁老,你不要听她乱说。我们不会离婚!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冷冷的说:“江哲信,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你想食言?”
江哲信显然不曾忘记,他的脸色变了一变,继而却厚颜无耻的说:“凌汐,我不会离婚的!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我愤恨的看着他,江夫人不在了,他竟然真的就没了顾忌不认账了!
他也怒气冲冲的盯着我,眼神分明告诉我他是很认真的。
我们僵持着,气氛一下就变了。
第73章
最终还是老人家打破了沉默,他对江华说:“江老弟,我可否单独和你儿媳妇谈一谈?”
江华冷淡的瞥我一眼,说道:“当然。让你见笑了。哲信,我们先出去。”
江哲信不甘心的继续盯着我,最终被江华愣拽出去。
老人家亲自关上房门,坐下来温和的说:“孩子,你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告诉我。”
我并不相信他,只是重复刚才的话:“我不能接受股份。”
“为什么?”老人家慈祥的看着我,缓缓的说:“我和江家是世交,我做律师不久,就有幸得到江老爷子的赏识和信任,先成为他的私人律师,后来又被他指名继续成为江夫人的私人律师。我对江家两代人在这部分股权上的设置和出于什么原因的考虑都非常清楚。我相信,江夫人也一定跟你提起过。我也相信她看人的眼光,她很信任你。她专门来找我说起你,并且让我将这份遗嘱准备好。”
听他提及江夫人,我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正是因为她信任我,我更不能要这些股份。只是,我如何能告诉他原委?
“孩子,江夫人还恳请我继续担任你的私人律师,希望我象帮助她一样的在有生之年支持你,成为你的坚强后盾。我答应了她。现在我想帮助你,可是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江夫人刚刚去世,你就要和江哲信离婚,并且拒绝接受股份。我相信,这些绝不是江夫人乐意看到的,如果她还活着,你还会这么做吗?”
愧疚使我低下了头,不错,我的确辜负了江夫人,可是,如果她还活着,我又何需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请让我好好想想。”我犹豫着说,我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老人家点点头,很有耐心的等在一边。
我拿过文件把条件项反复看了又看,江老爷子当时制定的其实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条款,想必是出于尊重儿媳妇的人格所考虑。如果真有人心怀不轨,则这些条件想约束也未必能成功。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心回百转间,我已经有了主意。
“宁老?”我看向老人家,“我听到刚才江哲信是这么称呼您的,我可以这么叫您吗?”
“当然。”他欣然应允。
“宁老,您说您以后就是我的私人律师?”我需要确定。
“不错。”他颔首,“如果许小姐,不,江少夫人接受的话,我会在任何法律问题上为你尽忠职守,提供专业服务。”
“也就是说,我可以完全信任您?那么,我的想法包括我请您做的一切事情,您是不是都会为我保密,而不会告诉我的公公和丈夫?”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江少夫人,我以我四十年的律师资信做担保,只会在应该的场合行使必要的职责。对于委托人的要求和想法完全按照律政规定的保密原则来执行。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对你提供的任何帮助,必须都是在不伤害江家利益的前提下完成的,也就是说,虽然我是你的私人律师,但是,我同时更要为江家负责,不能辜负江老先生和江夫人的嘱托。如果你的要求和想法有违江老先生和江夫人的意愿,并且有可能对江家或者江氏的未来构成威胁或不利,那么,我将不会袖手旁观,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江华先生或者江哲信。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不但理解,还一点都不担心。我本来也没想做对江氏不利的事情。
“谢谢您,宁老。”我露出微笑,如释重负,“那么,我可以在这些文件上签字。”
看到老人家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想请您为我准备另外两份文件。离婚协议书,和股权转让证明。”我清晰的逐字说出来。
笑容很快在他的脸上凝固:“你怎么还是要……”他不解。
我诚恳的说:“宁老,有些事我一时跟您说不清楚。但是如果江夫人在,她一定会理解我的。”想到江夫人临终前还为我着想,叫我不要牺牲自己,我有些哽咽。
“我知道这部分股权对江氏意义重大,目前的情势之下,我只能接受。可是,我和江哲信离婚是势在必行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这其中的原因,我知道,江哲信也清楚,只是他不愿意正视罢了。我也没办法在这里跟您详说。可是,宁老,既然我总要离开的,您不觉得,提早签下股权转让证明,将股份转给江哲信,对江氏来说更稳妥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江氏,为了对得起江夫人的信任。”
老人家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慎重,他斟酌了一下问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是说你们的婚姻。江哲信那里未必行得通。刚才我也看到了,他并不愿意。”
我苦笑:“那只是他放不下面子在赌气而已。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想那个时候提出来,让他觉得有失面子的。”
老人家有些动摇,我再接再厉的说服他:“再说,宁老,您想想看,无论我们何时离婚,尽早签下转让协议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弊,目前只有你我俩人知道,并不会导致人心惶惶。一日我们没有离婚,我就一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并没有影响。可是一旦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您就可以出示这份协议,也免于临时手忙脚乱。说到底,这份证明无非就是有备无患罢了。”
宁老最终叹息:“我可以给你准备文件,只是,还是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婚姻非同儿戏,江夫人若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令我黯然,可是没有办法。
“宁老,您现在就可以为我准备吗?”我担心以后见他不容易。
“现在?股权转让协议是现成的,可是离婚协议要g据你的情况现拟定,你有什么要求,比如财产分配?”
“我没有任何要求,江家的财产我一分都不要。我想今天就签。”
“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毕竟……”老人家还是试图劝说我。
“宁老,就按照我的意思办吧。我今天就签。”
他又叹口气,最终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中找出一份样本给我看:“既然你没有任何要求,你看看这份协议是否合意?”
我看了一遍,是最普通的离婚协议书范本,用在我这样什么都不要的人身上,完全合适。
“很好。就是它吧。”我拿笔毫不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人家又拿过先前的文件,这次,我没有再犹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是股份转让协议,我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吸口气签上自己的名字。
脑海一片清明,心头一阵轻松。我放弃了能够换取成功的筹码,是不是从今往后,别人博弈的棋盘上,再无许凌汐这枚棋子了?
宁老慎重的将文件依次收好,递给我一张名片:“孩子,以后有任何事情可以来找我。”
我放进上衣口袋:“谢谢您,宁老。”
他打开房门,江华父子显然都已经等不及了,尚未走进来就同时问道:“怎么样?”
老人家点头:“少夫人已经同意接受股权,并且在文件上签字了。”
江华狐疑的看着我,继而说道:“早签下不就得了,还说什么不要。”口气里微微含着不满和不屑,直接暗讽我开始的推辞是故作清高,假模假势。
江哲信却似乎是松了口气,听到父亲的话,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有意转换话题说:“那么,我们应该尽快出公告,并且通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时间,这对稳定当前的股价会有很大帮助。”
我无话可说,只是沉默的站着。
宁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我们大家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我跟随宁老一起下楼,然后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圆桌边发呆。江夫人走了,我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轻轻的敲门声,江哲信在门外说:“凌汐,我能进来吗?”
我没有应声。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江哲信站在门口。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以后的事情。”
我冷冷的看着他:“江哲信,我以为你至少会言而有信。可惜,是我抬举你了。以后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有些隐忍的说:“凌汐,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
“你让我走,就是最好的弥补。”我尖锐的说。
“不行。你还不能走。”他看着我,“现在让你走,我心里不安。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想继续利用我,做为和程家争斗的筹码?可笑,我对于程家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涌上深深的厌恶,咬着牙说:“江哲信,我早就说过了,你在白日做梦,浪费时间。”说完实在觉得不解气,终于骂道:“滚出去!”
江哲信抿紧的唇角抽搐了下,眼神里有隐隐的怒气,语气却是无可奈何的:“你愿意骂就骂吧。但是,我不会放你走。”
我实在无语了。我不再看他,把他当隐形人。
他起身,走到门口时轻轻的说:“婚礼那天,你对我笑,对我撒娇,我还以为,你愿意原谅我了。”
我的脸蓦然觉得发烧,有点难堪,“我只是喝醉罢了。”
他的身子一滞,走出房间,轻轻给我关上了门。
我闭上了眼睛,充满无力感。
接受了股权就意味着后面有无数的责任。只一天的功夫,我的名字开始频频出现于各大媒体报刊,褒贬不一,对于我这个没有任何资历却当上‘二当家’的能力,多数均充满怀疑,自然也少不了妒忌。
在这风口浪尖上,江氏召开了股东大会,对于合法合规的既定事实,股东们没有异议,纷纷向身着职业正装,始终沉默着坐在江哲信旁边的我表示祝贺。
随后就是接受记者采访。本埠顶级五星酒店内的超大会议室,镁光灯闪烁不停,江哲信沉稳从容,对于记者的提问对答如流。字字句句都在为江氏澄清最近不利的流言,同时给予所有人坚定的信心。
我依然保持冷颜与沉默。发言稿就在手边,已经因为反复翻看变的皱皱巴巴,连续几日江哲信为我恶补了所有有关江氏目前的投资项目和决策方向的内容。
终于轮到对于新任股东的提问,我凭着记忆和手边的稿纸勉强过关,自觉差强人意。江哲信却在旁边每每给我一个赞赏的目光和笑容,甚或是附耳一句‘答的很好’的简短赞语。我一概淡然处之,简单回应,不想落媒体以口实。
中间休息时间,记者们被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和保镖有礼的拦开,与我们分隔在两端。江哲信问我是否要去洗手间,我摇头。他将我领进贵宾休息室,温言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我不置可否。
休息室与会议室同在酒店的30层,宽大的落地玻璃窗视野开阔,我却依然觉得窒闷难忍,x口处总有东西梗塞一般的难受。
江哲信久久都没有回来,我打开房门,只想随意走走,透口气。
门口竟然没有保镖守候,我沿着长长的过道绕过会议室的正门,转向洗手间的方向。
在经过电梯口旁边的吸烟区时,并不浓重的烟雾仍然让我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我掉头往回走,只迈出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凌汐。”
我的心一抖,慢慢转身,程波文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很随意,完全不是平时的西装革履,倒象是准备去打高尔夫球的样子。
我不相信在这里看到他是巧遇,毕竟江氏召开记者会不是什么秘密。
“你还好吗?”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我极其熟悉的,压的极低的声音透着心疼和关心。
我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再流露出对他的依恋,轻轻点头。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因为声音的颤抖而泄露真实的情绪。
“凌汐,跟我走吧。我无法再忍受你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你知道吗,婚礼那天,当我看到你们那么浓情蜜意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他痛苦的说,眼里满是后悔,“我错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带你走。我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我痛恨父亲对你做的一切。你是我的,我不能让你这么牺牲自己。股份我们不要了,只要你跟我走。”
明明他的声音低沉到我要努力辨听每一个字,可是他的话却象轰惊雷一般震的我心神欲裂。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江家这次的公告和记者会都是假的,”我虚弱的说,声音比他的还低沉,“江家没打算让我继承股份。”
“什么?”他一惊,“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哪里出了纰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我的心沉到冰冷的谷底,透满寒意,抽痛成一团。
看到我痛心的眼神,他马上说:“无所谓了,拿不到就拿不到。我们可以不要。”
“真的可以不要吗?”我喃喃的说,“那我是不是从此就自由了?”不用再做卒子了?你和干爹真能这么痛快的放手吗?
他听到我的话,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下说:“凌汐,我看到江哲信今天带着很多保镖,如果现在我强行带你走,恐怕很难成功。你先不要让他看出破绽,然后找机会离开他回家来。我们在家里等你。妈妈也回国内来了,她很想念你,你务必找机会回来看看她,知道吗?”
干妈?我打起j神:“干妈回来了?”我露出激动的神色。
“对,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一趟。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江哲信发现了。”他急急的说着,“我怕他会欺负你,乖,赶紧回去吧。记得回家来。”
他说完,重新退回到了吸烟区。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木然的往回走,心在一滴滴的往外流血。我后悔试探他了。如果不试探,至少我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还可以抱着一丝丝希望,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凌汐!”江哲信迎头冲过来,后面还跟着保镖,有些着急:“你干什么去了?”
我看着他,又回头看看,慢慢的说:“我去洗手间了。你一直没回来,我忽然想上厕所。”说完,我咬紧自己的嘴唇。
“哦,”他搂上我,“刚才处理了点事情,耽误了时间。回来没看到你,我吓了一跳,正后悔没留个保镖……保护你。”
即使他说出实话,是想留个保镖监视我,我想,我也不会再愤怒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也许没有人能够再伤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