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37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是于清瑶却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就道:“虽情有可原,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也不好因为你是我的陪嫁人,就维护你。这样吧就罚你……就把前、后院厨房里的水缸挑满好了”
香坠一听,脸都快绿了。这前后院的厨房里,加起来一共两只大缸。虽然院子里就有水井,取水也方便,可是她打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哪里挑过水呢?心中叫苦连天,她的眼神不由飘向娘亲。
陆家的瞪了眼女儿,赔着笑,还想说话,于清瑶已经转身往前走去。落在后面的雪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婶子,你还是快洗衣裳吧那么多衣服可得洗到什么时候呢?可别被人瞧见偷懒了,又说你……香坠,你也是,要是被人看到有人帮你。太太那儿可就……”
呵呵笑了两声,她转身追上于清瑶,还忍不住发笑:“太太今天真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回眸瞥她,于清瑶笑笑,却没有言语。其实,不是为了给雪儿出气才发作陆氏母女的。或许,她不过是借故发作,迁怒于人罢了。不过,这样也好。倒要这满院的人,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心里正想着,已听到门房上传来说话声。转目看去,正是张氏父女和于大力在说话。
在院中站定脚步,于清瑶冲雪儿眨了下眼,雪儿立刻就扬声叫道:“大力哥,他们是来见太太的,你放他们进来吧”
于大力回头,看看于清瑶,恭声应道:“是,小姐。”
自于清瑶出嫁,身边的人大多改了称呼,除了雪儿偶尔还会叫错外,倒真没有多少人叫她小姐了。可这于家的人却是怪,若说一个叫错也罢了,可现在偏偏一家子人都是称呼她作小姐。于清瑶起初还觉得怪,可是想想反倒开心起来。管着她的农庄的人叫她作小姐,这让她更觉得这里是属于她的地方……
张氏父女走进院来,脚步缓缓,借着走进来的这一会儿工夫,却是四下张望,好好打量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于清瑶也不急,任他们细细地看了个遍。住了半辈子,突然间就没了,想来他们的心情也是复杂难明的。不过,送那二十亩地,已经是极限。虽然认真说起来,倒有回避麻烦之意,可到底张氏父女还是得到了实惠。那初衷也就无所谓了。
“太太,”张九走到跟前,叫了一声,嗫嚅着却到底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于清瑶目光微闪,笑睨着他:“老伯,既然来了,就屋里稍坐吧我派人去请地保过来,看着咱们立字据……”
“不,太太,我……”张九摇着手,还没说完话,跟在他身后的妞儿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于清瑶皱眉,看着那妞儿,沉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妞儿梗着脖子,仰头看着于清瑶,“我们张家不平白受人的恩惠你送我们地,我卖身给你做为奴为婢”
“卖给我为奴为婢?”于清瑶笑起来。初见这丫头,她倒真是动过这样的心思。之前柳絮曾经悄悄同她说过,想到染坊去做事。柳絮要走,她身边倒是缺个丫头。可是这一开始觉得不错的丫头越看越不如意。虽然聪明,可是这样倔的性子,带在身边分明就是受累。
“之前你就是为着不进虎威将军府去做丫头,才闹到这般田地。怎么这会儿反倒要来做我的丫头了呢?”
妞儿仰着头,紧抿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去虎威将军家和在你这儿,是不一样的……你放心,我既然说为奴为婢,就绝不反悔。”
于清瑶笑着摇头:“我倒少见说为奴为婢的还能像你这样大声说话”看着妞儿刹那间红了的脸,她笑问:“你以为为奴为婢简单吗?而且,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自己值得寻二十亩田呢?”
脸上涨得通红,妞儿咬着牙道:“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啊,这就是你做奴婢的态度啊?”于清瑶低声冷哼:“像你这样比主人还霸道的丫头,我可是不敢收。”
“你……”妞儿压下声调,俯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连磕了三个头:“求太太收下我我绝不会再和太太顶嘴。”
张九在旁,看得别过脸去,虽然不说话,可显然是心疼了。
于清瑶目光微闪,淡淡道:“你且起来再说。”见妞儿仍跪在地上不起来,她便皱起眉。目光一转,她突然指着正摇摇晃晃担着两只水桶往井边走去的香坠,平声道:“你看见了那个丫头从来都没有干过粗活,可是我却为了一点小事就罚她挑水……你不怕做了我的奴婢后,我也像对她一样对你吗?”
抬眼看去,看着香坠闻声回头,一脸怯生生的娇弱模样,妞儿挑起眉,嘴角撇了撇:“我不怕我听说了,做丫头的总是会被人说被人骂……不比在我家做佣工的。太太,我是真心想来做丫头的……”
缓了缓,她又道:“我也知道太太不差我这么一个丫头,可是我从小到大,被爹娘教着,做人不能不分好歹,更加不能不知恩图报……太太送了我们二十亩地,就等于是救了我娘的命也让我爹能轻松一些。就为这,我宁愿一辈子做你的丫头……”
于清瑶默然,扭头看看偷偷抹泪的张九。不由在心底一声轻叹。
“这样吧你若真要做我的丫头,也可以。不过,不用一世。我也不要你签死契,你在我身边做丫头,就当是我雇佣的好了。只要你想走,随时都让你走……你看,这样可好?”
妞儿瞪大了眼,想了又想,“这样,好像我占了太太的便宜……”
于清瑶闻言,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妞儿微黑的面容,笑容更深了几分。
虽然脾气倔,可是这丫头倒也是个耿直的,或许,也可调教一二……
第三十三章 总有聚散两依依
光明媚,张庄外的小河,水波鳞鳞,映得俯得低了的面容,也在轻风里泛起一阵细纹。
坐在河边拂柳下,信手拔洒着清澈的河水,微凉的清冷让于清瑶原本困乏的精神为之一清。抬起头,望着在远处河里淌着水走的一大一小,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虽然不喜欢陆家的和香坠,可是陆家小子,才八岁的小毛毛,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偶尔会带出陆家的狡黠之态,可更多的却还是陆富贵的忠厚。也不知怎么的,这孩子很是粘着林华清。而林华清也不觉反感,任由他跟在身边,把他和身边两个小厮一样指使外又多了几分逗弄调笑的意思。
因着之前林华清一直说要亲自来抓鱼,于清瑶拗不过,就带着一干丫头小厮过来凑热闹。起先林华清的两个小厮倒也下水帮忙,可是提着网子在水里乱折腾,却愣是一条鱼都没有抓到。林华清只说是他们太闹,惊走了鱼,索性只留了小毛毛,把其他人都赶上了岸。只是,人虽少了,却仍不见林华清真的抓上了鱼来。
不过,说来抓鱼也不过是凑个趣,抓不抓到鱼反倒无所谓了。于清瑶也就由着他们在水里玩耍。自己带了丫头们在水边坐下,闲看风景。
离河边不远,是一棵老树,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树,可看那树枝繁叶茂,少说也要百十来年。柳絮招呼丫头在树下铺好了垫子,又把带来的食盒一一摆开,倒把这小小的抓鱼之行闹成似踏青之游般。不过这样的野趣横生,却也着实有趣。
坐得久了,于清瑶甩开丫头们,一个人走到河边,坐在拂柳之下,笑盈盈地看着林华清在水中走来走去。
笑声回荡,带着那样的张扬和毫无掩饰的快乐。现在的林华清,和在京中那个人尽皆知的风流纨绔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小姐,”听到身后的声音,于清瑶回过头去。看着走近的柳絮,微微一笑。
柳絮一向是个稳重的,自她出嫁以后,甚少有叫错的时候。看柳絮现在的表情,明显也是刻意这样叫的。于清瑶目光微闪,知道柳絮一定是有话说。
“坐,”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圆石,于清瑶示意柳絮坐下说话:“叫你坐,你就坐。怎么?要走的人了,就不听我这个旧主的话了。”
“小姐莫要这么说,柳絮这辈子都会感念小姐的恩典。”柳絮低声说着,听众于清瑶之言坐下。心情激荡,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嗫嚅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奴婢从前做梦都想有这一天,可是却没有想到真的有这一天……”一句话说出,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哭什么?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哭呢?”于清瑶抽出手帕,抬手拭着柳絮脸上的泪,柔声道:“你我主仆一场,我自然也是盼着你好。更何况,当初我就是答应了你的,又怎么会言而无信呢?”
笑着抚了抚柳絮的头发,于清瑶温言道:“你一向是个能干的,就是离了我身边,也必是能过好的。日后觅个如意郎君,生得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才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柳絮已经羞得低声呢喃:“小姐莫要说了……”
于清瑶低笑,远远望见雪儿一直往这边看,神情间尽是焦急之色,不如笑得更加开怀。只是虽然是笑了,却到底还是转开了话题。“柳絮,这回你去梁坊,虽说是想接手那瓷珠的生意,可是到底之前全盘的生意是由陆掌柜打理的。如果有什么事,你还要好好与他商量。虽然他那个人看起来有些无赖,可人却是好的。”
柳絮点点头,忍不住又道:“奴婢也知陆掌柜能得小姐重用,定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从前奴婢听人说陆掌柜从前还在侯府时,没领什么差事,一昧在街上……总之,那些闲话大概也是不可信的。至少见过几次面,倒未觉陆掌柜是个坏人……”
于清瑶点头,又叮嘱:“梁坊那头男人多些,尤其是作坊那边,印梁师傅干活时形容粗鲁,你心里要有个数。”
柳絮一一应了,于清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是柳絮,犹豫了半晌才道:“奴婢离了小姐,小姐身边缺人照应。奴婢心里很是不放心。四儿、五儿,虽然做事稳妥,却到底……”大概是觉得不好背着人说闲话,柳絮只说了一半就又缩了回去。只道:“现在在小姐身边的,香坠虽然自幼在府里,可是那丫头是个心气高的,虽然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可只恐她自作主张,闹出什么事儿来。反倒是那个张妞儿,虽然不太懂得规矩,可却是个肯干的。小姐你……”
说了一半,她突然收声,看着一直微笑点头的于清瑶,柳絮失笑起来:“这些事,小姐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奴婢实在是多嘴了。”
于清瑶浅笑:“我倒已经开始怀念你在我身边碎碎念的时候了……柳絮,你此次回京,或许会听到一些事情,不管是什么,你都莫理,只当是闲事,听了就算了……”
柳絮闻言,抬头偷看于清瑶的面色,看她面色无异,才低声应是。
“罢了,明个儿就走了,我也不留你在这儿闲坐着,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明个儿一早,就叫陆管事打发车送你京里去……”
虽还未到离别时,可是一句话说出来,于清瑶不免有些鼻酸,柳絮更是抿紧了唇,眼圈都红了。可虽然依依不舍,却到底应了一声,转身往庄里走去。
雪儿看着柳絮往回走了,立刻急了。几步跑过来,半跪在地上,“太太,你到底帮我说了没有啊?”
“说什么?我不记得了……”于清瑶低声笑着,漫不经心地答。
雪儿立刻毛了,“怎么会呢?你不是答应了帮我说……啊小姐,你又哄我”雪儿又似从前一样嘟起唇,“好小姐,你快告诉我,柳絮姐姐到底怎么说的?她可愿做我的嫂嫂?”
见雪儿急成那样,于清瑶扑哧一声笑出:“你那么急,怎么不亲自去问问呢?你啊,就该使出那无赖功夫,缠着柳絮,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好姐姐,你就做了我的嫂嫂吧”学着雪儿的腔调,于清瑶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回荡在耳边,于清瑶自己也不由微怔了下。虽然从前也和柳絮调笑过,可似这样放肆,无所顾忌地大笑,似乎还是第一次。
怔忡过后,虽然收了笑声,可是于清瑶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雪儿却没觉察出于清瑶的不对,只是一直在嘀咕着:“我哥虽然前些年有些不靠谱,可是这一年来早就改了啊小姐你不是还夸我哥哥做事能干吗?反正柳絮姐姐也是要嫁人了,怎么就不能嫁我哥哥了呢?我哥一定会让柳絮姐姐过好日子的……”
“既然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去自己和柳絮说这些话呢?”看雪儿眨巴着眼,现出一分怯意,于清瑶不由笑得更欢。
这个雪儿,平时要是说些有的没的,倒还好意思,可真说这些话,却反倒不敢了。
“我知道,你是觉得你哥能配得上柳絮,又想柳絮是个好的,不舍得留给外人。可是,雪儿啊,这男女之事,由不得旁人说的……咱们又不是媒婆,哪里懂得与人说媒呢?再说,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两个人相互看对了眼。反正,柳絮也是要回京,到染坊那边做事的。这孤男寡女的……你还发什么愁呢”
这样的话已是说得够白,雪儿听得眼睛发亮,直接拉住于清瑶的手臂摇着,求道:“好小姐,你帮我写一封信,让柳絮姐姐捎给我哥哥吧只说、只说让他好好把握机会,莫要错过了这样的好姻缘……”
听得哭笑不得,于清瑶只是摇头:“你莫要来找我,要是柳絮知道我居然写这样的信,再让她捎到京里。还不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雪儿急得跳脚,正好大树那头四儿大声叫她,雪儿正没处发火,四儿才叫一声,她已经扭头大声回道:“叫什么叫?又是什么事?”才叫了一声,她就怔住。愣愣地看着两相对峙的香坠和妞儿,雪儿也是发蒙。
“太太……”叫了一声,她有些发慌:“那个妞儿和香坠……”
也看见那头的情形,于清瑶却反倒扭过头去,只装作没看到。“又不是打起来了,丫头间绊嘴,又算得了什么,随她们去罢了……”
四儿叫得那样大声,虽只是叫雪儿,可分明就是想要她听见。真是,统共才几个人,犯得着这样使心眼儿吗?
心里想着,于清瑶随手在面颊上扇了扇风。听到远处林华清突然大声叫她,忙抬头看去……
“清瑶,你看、你看……”直接叫着于清瑶的名字,林华清举着那只小鱼网,淌着水跑过来。跑得太快,水花四溅,似珠玉一般在阳光中飞扬。
阳光下,林华清的笑也似闪闪发光……
于清瑶微眯了下眼,才意识到闪光的是他举得高高的鱼网。那鱼网里,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挣扎蹦跳着,闪亮的鱼鳞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居然真的抓到了鱼?”爬起身来,她笑着往前迎了一步,一脚踏在水中,水浸湿了绣鞋,她也不理。
许是太开心,林华清笑着把鱼网凑近,偏巧那鱼又是一跳,竟是直接跳出鱼网,直接蹦入于清瑶的怀里。
于清瑶骇了一跳,身子一歪,直接倒进水里。可饶是这样,双手竟仍是牢牢抱住那尾鲤鱼……
听到林华清的笑声,于清瑶又窘又恼,可抬起头看着林华清满脸灿烂的笑容,却也不知不觉爆出一阵大笑……
第三十四章 莺歌燕舞一团春
送走了柳絮,于清瑶还真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似乎是少了些什么。虽然柳絮不如雪儿贴心,可是却最是能干。哪怕是随她嫁入勇义侯府不过半月,也让林华清身边原来的两个大丫头服服帖帖,信服非常。柳絮这一走,倒还真没有人去压制那两个本来就有些欺生的丫头了。还好,她们多少对于清瑶尚有一分敬畏之心,还不敢在于清瑶面前闹。可跟着到农庄里的那些个丫头就受苦了……
雪儿几次报怨,说四儿真把自己当成是管事的大丫头了,仗着年资老,总是欺负小丫头。尤其是对香坠,更是看哪儿都不顺眼……
“太太,我倒不是偏向着香坠。她虽算是我的堂妹,可我顶看不惯她那娇怯怯的模样。可是四儿那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我几次都想同她吵来着,只是柳絮姐姐临走时告诉过我,莫要主动惹事,免得太太难受,才忍下这口气……”
于清瑶闻言低笑,倒也不说什么。雪儿的性子一向直,如此这般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说四儿的坏话,倒也不是故意要耍什么心眼儿。不过,四儿的事儿,倒真要好好想想了……
“雪儿,四儿和五儿在勇义侯府这么多年,做事一向稳重,又熟知规矩……我听说,那些小丫头刚进兰院都是她们调教的。不如,就把妞儿也交给他们好了。就说,我盼着她们能把妞儿调教成一个知道礼数的好丫鬟。”
“把妞儿交给四儿?”虽然性子直,可雪儿却也是个聪明的,于清瑶也没说得太过直白,她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太太这主意好我这就去……”
看着雪儿雀跃而去,于清瑶垂下眼帘,不由浅笑。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窗外,在看清走过窗下的香坠时,不由有一丝失望。
这几天,不知林华清在忙些什么。又没同她说,只是一个人在前院辟出来的书房里,闭门不出。就连昨个儿她在于大力的陪同下,去田里巡视,他都不曾跟着。
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失落的感觉。或许,她是真的已经习惯了有他相伴左右吧?
自嘲地笑笑,于清瑶叫住香坠,隔着窗吩咐道:“去厨下吩咐一声,就说四爷近日读书辛苦了,叫厨娘捡那新鲜的雪梨,用冰糖、银耳炖了,给四爷清清火。”
香坠应了一声,转身走开几步又回头来问:“娘子,雪梨炖好了,是谁去送啊?”
于清瑶眯眼笑笑:“既然是叫你去吩咐,自然是你去送了,难道过会儿我还要再另叫人不成?”
香坠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想压都压不下去。瞧着香坠转身转开,连脚步都轻快似燕,于清瑶的嘴角淡淡地牵起。
这会儿刚过正午,离晚饭时间还早,厨娘张嫂定是不在厨房的。要找人,只有往后面耳房去了。这个时候,想来雪儿正带着妞儿见四儿。
垂下眼帘,她歪着脑袋想想,突然又觉得索然无味。她这是做什么?从来都最讨厌争斗,可这会儿却把心思用在那些小丫头身上。算什么?不喜欢,直接打发了出去不就是了……
苦笑了声,于清瑶丢开手里的书卷,径自往帐里走去,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和衣倒在床上。四月天,虽然天气不热,可是近来她却是懒惯了,总是这样窝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做,就是睡不着,也是那样合上双目,嗅着被风吹进房里的草香、花香,听外面的风声、鸟声,倒也觉得自在……
转了个身,她慢慢睁开双眼,突地“啊”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被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的林华清吓了一跳,于清瑶拍着胸口,似怨似嗔:“你这人,不好好在书房里读书,又跑过来做什么?”
“没有红袖添香,我怎么读得下去书呢?”林华清低声笑着,长身而立,却又一屁股坐在床沿,直接侧躺在床上,支着手肘睨着于清瑶,笑嘻嘻地道:“娘子,难道希望我好好读书,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做做官夫人,风光风光吗?”
于清瑶低笑,啐了一声:“你的性子,也能做官吗?我只怕你这样的官,一上任,制下女儿……”蓦然收声,于清瑶的脸上微红,自觉接下来的话太过轻浮。可偏偏林华清却一把抓着她的手,竟是不俯不饶地要她把话说完。
见于清瑶只是躲闪,不肯说下去,他就贼笑道:“我知道了,娘子定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羞羞哦快说,有什么花花心思,居然不告诉为夫……”
“我哪里想什么花花心思?你、你快——放手啊……”话,只说了一半,下一半全被堵回口中。
温热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唇,带着那样淡淡的茶香……
瞪大了眼,于清瑶有些惊到。但立刻,她就垂下眼帘。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他的鼻尖,甚至看到他的脸颊上粘了一根睫毛。下意识的,她抬手拈去那根睫毛,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笑了起来。
林华清皱起眉,放开她,嗔怪道:“娘子,你这样很伤我的自尊的……”
于清瑶忍住笑,可嘴角却仍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瞥了眼林华清哭笑不得的表情,她忙收了收笑,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动静,心中忐忑,于清瑶睁开眼,可是才一睁眼,一张脸就突然俯近……
唇上一热,那温热的唇覆了下来。
于清瑶合上眼,身子软软地倒在林华清的怀里。
温热的唇,辗过她的唇,灵巧的舌,扫过她的唇瓣,描绘着她的唇,好似在品味最美妙的水果。再探入她的口中,一分分侵袭,一寸寸吞噬,霸道而甜蜜地着她的唇舌……
呼吸有些急促,于清瑶不由自主地勾着他的脖子,只觉得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他吸取一空。
“夫君,夫君……”她低声呢喃,可声音却已经有些沙哑,好似一只猫,轻轻地伸出爪子搔着人心。
林华清的眼眸更显暗沉,手也不自不觉滑下……
感觉胸口微凉,于清瑶喘息着,想要制止林华清探入中衣的手,却手软脚软,无法动弹,只能低唤着林华清的名字。
林华清目光一凝,手上的动作一顿,低下头,看着怀中粉面飞红,一双眼也水汪汪带出别样妩媚的于清瑶,吐出一口粗气。收回手,把脸伏在于清瑶胸前,虽然喘息着,却不说话。
在一片沉默里,于清瑶有些尴尬地低语:“还、还是白天……”
俯在她身上的林华清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是我太孟浪了。”抬起手,捋着于清瑶的头发,他低声道:“不该是这个时候的……我会等”
虽然说到最后三个字,林华清的声音很低,可是于清瑶却心中一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他究竟在等什么?捂着心口,她分不清心里那泛上的慌张到底是为的什么。
林华清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把于清瑶半敞开的衣襟一一拉好,又抬手抚过于清瑶的唇瓣,柔声道:“肿了呢”
说得如此露骨,让原本还反复着磨他的话的于清瑶脸上一烫,立刻回复了清醒。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清瑶扭过头去,静了一会才转过头,笑着问道:“夫君,刚才说到红袖添香的事,要不然我明个儿就为夫君安排两个丫鬟去添香吧”
林华清挑眉一笑,抓着她的手,用鼻尖轻轻摩挲着:“别人的手,怎及我家娘子的手香呢?”
啐了一声,于清瑶抽身而起,推开他的腿爬下床去。
林华清看着她的背影,窃笑不已:“娘子,我一会儿要派人回京里送些东西去?你可有什么想要买的,我叫人带回来。”
派人回京?于清瑶一怔,回过头看看林华清,想了想,小心地道:“我不需要什么,农庄上什么都有……夫君,你派人回京,是为着——我家的事?”
“你家?”林华清跳起身,自后搂住她的腰:“我以为,我才是你的家呢”
“你是我的家……”重复这句话,于清瑶心头泛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林华清却没再说别的,只是淡淡道:“你放心,如果京里的审讯结束了,自然会有消息传过来的……我这次派人回去,不过是有封信交给小世子。”
看于清瑶回眸望他,他也不隐瞒,“还记那天那个老农吗?他说地,是不能操之过急的。这让我想起一事……或许娘子不知,之前大力推行植棉的人,正是恭平王。如今两河之地多有植棉,种植谷稻者,越来越少,现在倒还看不出什么。可若举国上下尽种棉,无人种谷稻,一旦天灾人祸,国无余粮,那时可就……”
“所以,我写了一篇《论棉稻赋》呈给世子,请他递交宫中,如果顺利,或许世子可凭借此事令皇上刮目相看。”
“你这几天,就是在写这篇赋?”看着林华清,见他点头,于清瑶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前世里,不见得林华清有声名显赫之时,可为什么现在看来,他却似是世子的智囊?难道,他前世竟一直那样隐在所有人的身后,只做个无名氏吗?
心中正在疑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雪儿急匆匆地跑进房来,喘着气大叫:“太太,打、打起来了四儿和妞儿他们打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吵吵闹闹一塌糊涂
冲进屋来,雪儿也没细看,直接就喊了起来。等看清了屋里的情形,立刻蔫了下去,吐了下舌头,她垂下头去,把声音压到最低:“太太,后面耳房里……出了点儿事”
虽然声音放低了,可是那股子兴奋劲,却到底是压不下的。于清瑶自然听得出她这个贴身侍女到底是在兴奋什么。虽然已经尽量压下,可嘴角却到底忍不住微微翘起。
转目看向林华清,于清瑶特意问道:“夫君,你看……”
连头都没有抬,林华清淡淡笑道:“内宅的事情自然要娘子你处理,我嘛回头娘子回来只当笑话说给我听就是……娘子”在于清瑶笑着转身往外走时,他忽然轻声唤了一声。
于清瑶回过头,目光定在林华清的脸上,却没有说话。虽然林华清仍然在笑,可是她却仍能敏感地觉察出他隐在笑容背后的那一抹不豫。
“我们是夫妻……”轻声说着,林华清柔声道:“从我掀开你的盖头那一刻起,我心里始终都是这样想的……”
心头一热,于清瑶脚步顿住,扶着门,竟是迈不出那一脚去。
此刻强调夫妻之实,林华清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分明就是已经看出她心存试探之意……
忽然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于清瑶目视林华清,沉声道:“夫君,我不喜欢四儿,可否打发她回侯府另去别的院子?或者,我直接叫人牙子来领她出去……”
仍然是试探,可是这一次,却是明着来的。她很想知道,林华清所说的内宅之事由她做主,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跟着他身边几年的丫头,也可随便由她处置。
林华清闻言,微微一笑,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既然你不喜欢,那自然留她在身边的。不如,就按之前的惯例做——你看如何?”
“不知是何惯例?”于清瑶也不觉失望。说到底,四儿也侍候林华清有几年了,如果真不闻不问就让她叫来人牙子带出去,未免太过寡情。不管如何处置,反正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逐走四儿,已经合了她的心意。至于到底如何处置,就顺着林华清的意思又如何?
林华清也不多做装饰,直接就道:“之前在我身边服侍的三位姐姐年纪大了,我都是由她们在府里自己选了小厮,配出去的。不如,四儿也循这个惯例,配出去就是了。再怎样说,她也是服侍了我一场,我也希望她日后过得好些。至于人选,你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她有相中的,就叫一个妈妈回去说合,我再和母亲打声招呼,也成全一桩好姻缘,算是给咱们积积阴德。”
“夫君说得是,我这就去问四儿。”笑着应了,于清瑶转身而去。心里比之刚才更欢喜三分。之前,她本有意借事逐走四儿,而现在,得了林华清的话,她倒可不必费那一番周折。顺理成章地把那喜欢挑事的四儿送走就是。
因为心里高兴,连走路也觉轻盈。雪儿在旁偷瞄着她,捂着嘴偷笑出声。瞥了雪儿一眼,于清瑶勾起嘴角,却没有喝斥她。
绕过屋角,就听到后面传来吵闹声。正房、厢房两侧的小小耳房,是比正房和厢房都缩进去了一大截的,而且房子高度也要低上好多。像这样的房子,多是用作下人房或是仓库的。
这农庄内院的耳房,原本就是做仓库的。现在就收拾出来给奴婢妈妈们住。而四儿、五儿,因为是一等丫头,所以住的是正房左侧的耳房,只单独两人一间。至于正房右侧的耳房,原本是柳絮和雪儿住的。现在,倒只住了雪儿一个。
因为缩进一大截,所以耳房前,便另有一处小空地,从院里的角度看,这里倒是个隐蔽之地。而此刻,在那小空地上,就围着几个丫头争吵不休。
“我呸真当自己是天色国色了不成?瞧你那张脸吧黑炭头似的,也想攀高枝,住到厢房去?你做梦吧”四儿的声音很是尖利,虽然声音并不高,可是却十足的刻薄。
于清瑶听在耳中,不由皱眉。若说是香坠,倒也罢了,这话,怎么会绕到妞儿身上呢?
皱眉,她却不急着上前,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听。
“四儿,你快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话,仔细让人听去……”劝人的是五儿,虽然有时发木,可是五儿到底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可偏偏四儿不领情,竟是一把推开五儿:“怕什么?四爷最近都在前头书房里,难道还会突然回来吗?小黑炭,你瞪什么瞪?我说的就是你”
定定瞪着她,妞儿咬紧了牙,到底还是忍不住骂道:“只有你这样龌龊的人才会把人想得和你一样脏”
“我脏?我龌龊?我呸,你要不是生了同病相怜之心,护着那死丫头说什么话?”四儿骂着,眼角一转,已经伸手去揪在旁垂泪的香坠。
“你个死丫头,既然有胆子去献殷勤,就不要哭看你这张脸,四爷还怎么有心思喝什么雪梨汤呢?”伸手扯着香坠,四儿毫不客气地拍打,“你以为凭着自己这张脸就能攀上四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别说你,就是你那个……”
五儿及时猛咳了一声,四儿顿了下,又接道:“爷在外头的红颜知己多了,瞧得上你吗?”
香坠哭着,声音虽仍是怯生生的,却到底还是反驳道:“你自己有那个心思,就看谁都有那个心思……明明我找张嫂,是太太吩咐的要不然,你就去问太太……”
“你个小荡蹄子,又拿太太来压我”四儿气得跳脚,“太太才进门几天,知道四爷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吗?四爷他啊,压根就不喜欢吃这些甜水甜汤的……我告诉你,四爷喜欢什么,只有我和五儿这样在爷身边呆了几年的人才知道。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
虽然骂得凶,可偏偏却没有一句话是反驳香坠说的那句“你自己有那个心思”的。
香坠扬声叫道:“我没自作主张四儿姐姐,你虽是比我们进府早,可也只是个丫头再高还能盖过太太去?就算是有一天,你住进厢房了,也不还只是通房丫头……”
香坠这一句,是彻底捅了马蜂窝。四儿眉毛一掀,直接揪住香坠,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你个贱蹄子敢这么编排我别以为现在你和那块黑炭联起手来了,就能盖过我去呸,啐你们一脸不知羞耻的……你以为咱们爷和那许呆子一样,是没见过美人的呆头鹅吗”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原本还强忍着怒气的妞儿再也忍不下去了。指着四儿,她恨声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凭什么总要来攀扯别人?我忍气吞声,只为着安分当个丫头,你却……你等着”
说着话,妞儿掳起袖子,转目四下张望,突然直奔一旁竖在墙角的扫帚,竟是一把抱起那专扫院子的大把竹扫帚,转身往四儿身上招呼过去。
四儿骇了一跳,慌忙闪避。虽然也常和一群小丫头闹别扭,也有撕打的时候,可哪有人像妞儿这样竟直接拿起这么大的扫帚打人呢?
别说四儿惊到,就连看热闹的雪儿也惊得张大了嘴。瞪眼瞧着,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醒起自己是在偷瞧,忙捂了嘴看向于清瑶,在瞥见于清瑶嘴角的笑时,她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于清瑶冷眼看着,也不上前阻拦,眼见四儿躲闪不及,被那扫帚接连在身上拍了两下,就连离得不远的五儿和香坠,也被那竹枝扫到脸面。只骇得捂着头闪躲,生怕刮得脸也破了相。
到底那大扫帚太大了,在耳房前的小空地上,乎乎几下,就把四儿几人赶了出来。
“死黑炭,你要作死了”四儿尖叫着,抱头跑出来。才跑了几步,就看到前面的裙摆、脚尖。立刻怔住,脚步一顿,她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立刻变了脸色。
“太、太太……”虽然刚才说得嚣张,可是突然间看到于清瑶,她却又有些怯意。
跟在她后面跑出来的香坠和五儿,也惶然看着于清瑶,难掩惊色。反是追出来的妞儿,脸上并无惧色。
“太太,”看看于清瑶,妞儿虽不再舞着扫帚,却也没有立刻丢下“凶器”。反倒是挺着胸,直愣愣地说道:“太太,我知道我做错了。又没尽到丫头的本分。您要罚我,我也认了……”
瞥她一眼,于清瑶淡淡笑道:“你是有错怎么,那扫帚不重吗?还不放下……”睨着妞儿,于清瑶的嘴角仍忍不住扬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挥着扫帚动粗,有什么好的?既然这么喜欢那扫帚,那以后的一个月,这院子就由你负责打扫了,若是扫不干净,我可是不饶你的……”
也不等妞儿应声,于清瑶目光一转,落在四儿脸上,“四儿,你跟我进来……”扫过五儿和香坠,她拔高了些声音:“其他的人都外面候着,一会儿,我再一一发落。”说罢,也不看四儿,于清瑶缓缓走近耳房。听着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第三十六章温言软语中立威
耳房中,没有内、外室之分,一进屋就是卧房。两张架子床相对而设,除此之外就是一张桌子、两张木椅。桌上零乱地摆着一些胭脂水粉,一块菱花镜映出于清瑶的面容。
目光在那水粉色,上印“桃花阁”的胭脂盒上一扫而过。于清瑶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桃花阁”的胭脂倒是出了名的,据说是上了春日最艳的桃花瓣研磨而成,单只一小盒就要一两银子。于清瑶自己也是用的一样的胭脂。
没有回头去看四儿,于清瑶的目光转向那床上的帐子。其中一张床上的帐子,虽是旧了,可是那纱帐的料子却是上好的。想来,应该是林华清换下来的帐子,被四儿拿来用了。
抿唇微笑,于清瑶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低头站在面前的四儿。四儿垂着头默不作声。起先,还算镇定,可是在无声沉默中,却越来越不自在。
偷瞄了眼于清瑶,她低声道:“太太,刚才的事,奴婢是有错。可是奴婢也是被那两个丫头气到了……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一点规矩都没有。既然太太叫雪儿把那丫头带来叫奴婢调教,那奴婢自然要尽心尽力。可不曾想那张妞儿却不知好歹,反倒和奴婢吵起来……”
声音稍顿,四儿看看于清瑶的脸色,见于清瑶仍是笑吟吟的并无异色,才又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奴婢说话说得重了些。不过奴婢也是求好心切,这才……”
四儿说起话来,口舌便利,看似在认错,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开脱。于清瑶默默听着,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着。直到四儿说得口干舌躁,才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被问得一愣,四儿迟疑了下才低声应道:“奴婢上个月才过了十七的生日。”
“哦,比我还大上一岁呢!”于清瑶淡淡地说了句,声音柔和,语气也是带着笑似的。
四儿更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