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40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的心,你为什么还要迟疑?难道,看透我的心不好吗?好好看看,我对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都是真的,也好好想想,你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
她想要怎样的生活?她想要怎样的生活……
心里回荡着林华清的话,于清瑶的目光有些茫然。
她以为只要心静如水,就可以过她想要的平静安乐生活,可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当她的思绪,她的心情因眼前这个男人激荡时,她还能平静地生活吗?
“不要再说什么,你想一辈子住在农庄里自己过日子的傻话!好好问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她、她想要……
她也想要有人疼,有人爱,想要她之前唾弃、回避、不敢轻碰的情爱……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也有了那样的欲?望,觉得或许,她也可以过着那样甜甜蜜蜜的生活。可是,她真地能够如愿吗?
挹眼望着林华清,于清瑶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可是手却在无意识中反握住了林华清的手……
第四十四章心绪难平暗生潮
握着林华清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虽然于清瑶极力想要冷静下来,却没办法平静。
用异能去窥视人心,她不是第一次做。可是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紧张。
“你真地想要我看你的心?”低声问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哪怕是林华清点头笑道:“正是,我说过不会瞒你。清瑶,我不怕你看……”她仍觉得有些不妥。
真的要看他的心?只要她运用异能,就可以清楚地明白林华清到底是在想什么。他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在哐她还是真心。可是,这样运用异能去窥视了他的心之后呢?如果是真的,她固然会开心。可是如果是虚情假意,她又要怎么办?
且不说这些,就算她如今知道了林华清所言句句是真,那之后呢?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人心易变,她下一次是不是也要这样运用异能一窥究竟?!
垂下眼帘,于清瑶久久无言,可是握着林华清的手却渐渐平稳下来。
抬起头,她望着林华清,沉声道:“你说得不错……不知什么时候,事情似乎已经超出当初你我的约定。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无所适从。不知自己到底是想怎样也不知该如何去适应。林华清,我似乎……”
微微一笑,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你到底如何想?当初你肯上门提亲,究竟是为的什么?现在又这样……这般的暧昧,又是为的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林华清忽然笑了起来:“为的什么?虽然我从未说过,可难道卿卿竟不知?”
如此亲昵的称呼,让于清瑶有些窘迫,对上林华清带着笑意,眼泪流转,尽是含情的眼眸,一时间竟不能逼视。垂下头去,她只是沉默不语。
林华清默默注视着她,柔声低语:“我心悦卿卿不知,委实令我心伤。”
虽然他的声音低,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却不亚于一声惊雷当头劈下。虽然心里隐约曾这样想过,可是到底及不上他如此直白坦然地说出来,让她震撼。
哪怕是二度为人,曾嫁为人妇,可从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于清瑶芳心荡漾,不免有些羞怯。哪怕是极力压抑,可抬起头望着林华清的眼眸中,到底有些情绪波动。
“你,真心……我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的话含含糊糊,连自己都觉得说得丢人。
可林华清却笑起来:“不知道,或许,是把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所以,就……清瑶,我知道,你从前觉得可安是个好丈夫的人选。所以对他一直很是关注。那时候我心中并无他想。可是那一夜,你约我相会,向我提出那样的请求……”
他笑着,握着于清瑶的手更紧了几分:“对我来说,那是一个不容易拒绝的诱惑……我不知道,如果你我真成了夫妻,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清瑶,我欣赏你,爱慕你,渴望看到你成为我妻子后是怎样的模样……我知道,那时候你是在冒险,是在赌。可是我何尝不也是在赌……我赌,你我会成为真正的恩爱夫妻。”
心神震荡,于清瑶看着林华清,久久不能成言。
该说,他是甜言蜜语?还是说坦诚相对呢?不管怎样说,她必须得承认,林华清这一番话深深打动了她。
抿起嘴角,她微微笑着,忽然间好似想通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谢谢你,”这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于清瑶望着他,温言道:“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微微笑着,她突然抽出手。
林华清怔了怔,却没有立刻去抓她的手,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是,我不愿意像最初你我的约定一样,就此一人孤寂终老。我也想,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护着我,宠着我……或许,我们可以真的成为真正的夫妻……”
于清瑶低声说着,眼中有淡淡的羞怯之色。“因为有这样的愿望,所以我更不能去窥视你的内心……如果窥视了一次,可能下一次,我还会这样!虽然,我未必是个好妻子。可是,在我心里,想要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如此……”
于清瑶说到这儿,抬起头,望住林华清。“我不知道,在这之后,你我会如何,但是,我想尝试一下。如果,没有尝试就此放弃,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悔恨终身。”
一双桃花眼,盛着满满的喜悦,林华清看着于清瑶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微笑着牵起她的手,他柔声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感谢你,没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去慢慢地靠近;感谢你,愿意与我一起下注,来这一次豪赌……清瑶,我知道,你此刻必会忐忑不安。可是,请你相信,我不会让你为今日的决定而感到半分后悔。”
没有抽出手,于清瑶任由林华清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地漫步在河边……
远处,不知是什么水鸟,横飞过河,白色的身影,倒映在河面。水平如镜,身动影舞,一时之间分不清哪是身,哪是影。不知是不是被自己摆动的影子所吸引,那只白色的水鸟俯低水面,临水而舞,又不时俯身而下,似在用长喙轻啄那水中的影子……
静静地望着那只水鸟忽起忽落,于清瑶忽然间就笑起来。侧目凝望,看着林华清温和的笑脸,她的心平静如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并肩而立时,心情总是这样的平和而宁静。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可是有些事情又何必去细究呢?如果他与她能就这样一直偕手并肩,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虽然之后或许仍有无数的风雨,更或者,在许久之后,他们都变得让他们自己都认不出。可是,至少这一刻,他们并肩而立,带着微笑去赏那秀丽美景……
于清瑶没有再问关于京中那位胭脂姑娘的事情,林华清也没有再纠缠不休地极力想要解释什么。在这一刻,两人并肩站在水畔,竟仿佛是忘却了昨日风雨中那突来的不快。只是如此这般地并肩而立……
不知是不是因为彼此敞开了心扉,这天过后,虽然仍然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可是在无形之中,于清瑶似乎觉得和林华清更亲近了许多。
日子仍似平淡,每天也无非是在庄上打转。
有时,往田中,看雇来的佃农在田中耕耘,将那一片原本荒下来的田地幻化作一片油绿。于氏父子忙前忙后,虽然名义上是管事,可跟在那几名佃农身后,竟是全无架子。凡事必亲力亲为。
与她的田相临的,就是妞儿家。虽然仍住在村外的旧居中,可因得回了这些田地,原本一脸黯然,好似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的张九也挺直了腰杆。于清瑶每次到了田头,张九都毕恭毕敬地过来问好,虽无下人之名,却在行下人之礼。于清瑶几次劝阻,他却总是不肯听劝。
妞儿虽神情不豫,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每次于清瑶若是呆得久些,她就好言相求,跑去田里帮着干活,倒比张九请来的两个佃农,干得还卖力。
偶尔,在田间地头,还能看到妞儿的娘亲。那个据说病了很久的妇人。虽是村妇,可是一派温善,看起来很是温婉,倒和妞儿全不是一个脾气。又总是担心,怕妞儿在庄上惹事,常常低声下气地求道:“太太,我们妞儿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要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太太尽管责罚。只是还求太太莫要因此生她的气……”
于清瑶自然知道妞儿娘如此折腰,不为贪图什么,只为女儿能过得更好些。
每每见到妞儿娘,咳嗽得弯下腰却仍要陪着笑脸的样子,于清瑶心底就很不好受。
母爱如斯,谁不动容?又怎能不让她勾起心底那隐隐的痛?!
想来,她的娘也是疼她的。虽然从不敢当着人面对她太过亲近。可是娘亲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不知,如今,她的亲娘又身在何方?过得可还好?
夜里,和林华清同床共枕,不再像从前一样静静入睡。脸对着脸,她絮絮叨叨地低喃,也说从前,也说想娘,也说她曾经有多怕,还说她对未来的迷茫……
林华清总是微笑地听着,有时也同她说他小时候。说他小时候曾经有过的顽皮,说他是怎样渐渐沉寂,又怎么得了风流之名,还有和柴荣安和郭可安到底是怎么相识的,又如何拜了同一位老师……
于清瑶喜欢听林华清和她说这些事,虽然有时候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恍惚间,却觉得她正在参与他的人生。从她不曾亲眼看到的那些细微小节开始。
这样平淡的日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书之处,可是细想想,每天都觉温馨恬淡。而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可惜,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不想参与其中,可那些争纷却不肯放过他们……
第四十五章京华繁华事如烟云
接到京里的消息时,两人正在书房。
初夏的午后,空气中也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将近端午,林华清还在笑言要不要赶去看龙舟赛的事情。却不想,还未商议妥当要如何过他们婚后的第一个节日,就听到院中传来声响。
之前被打发回京里的阿大匆匆赶回,带来了京里的最新消息。虽然早就知道会有怎样的处置。可是乍听之下,于清瑶还是难掩那一抹怅然若失。
“被流放三千里?”
如果从京城开始算起,三千里的话大概要到南蛮荒地了吧?不少字大哥自幼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到大的,后来继承侯位,更是在于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被削去爵位,一贬三千里,只不知真地流放到那么远后,还能……
心中感叹,于清瑶不由低喟出声。所为却不是心痛,而是感慨这世上事无常至极。尤其是京中繁华事,勋爵贵戚,也一样一朝人势就跌入云端……
抬起手,握住于清瑶的手,林华清温言劝道:“你放心,便是安乐侯失势,我一样会护你周全。更何况,再怎样说,你那位嫡姐不还是恭平王世子妃吗?就算有人有旁的心思,也要有所顾忌。”
“世子妃?”于清瑶笑出声来,转眸看着林华清,目光清明似水:“你也不必为了宽慰我这样说,其实你我都清楚。失去了于家之势,我那位嫡姐,怕是说话也要低上三分。不过还好,我又不像姐姐那样敏感。似我这般粗心大意的,就是别的人有什么话外音,我也是听不出的……”
“你粗心大意?”林华清瞥着她,笑起来。可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于清瑶笑笑,也不再说话。便是林家人对她再不好又如何?那些人,本就不是她放在心上的。而且,她手中掌着几处物产,虽不能说是大富贵,可做个小小“富家翁”总还是可以的。又何惧之有呢?
“清瑶,”林华清低声唤道,有些迟疑地问:“刚才阿大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母亲的意思,是让我们仍留在庄上。可是,他也说于家三哥也托人到府里说过,想让我们回去给老夫人请安……你看,是要……”
没有继续说下去,林华清静静地看着于清瑶的面色,既不劝也不说。他自然是知道于清瑶对于田氏是怎样的感觉。可是,说到底,田氏也是于清瑶的嫡母,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于清瑶真的拒绝。只怕传出去,会被人说三道四。
于清瑶垂下眼帘,并没有立刻回答,静默片刻后才低语道:“爵位被削,长兄流放,宅田被收……想来,那些奴婢也是要一一被发卖了的……于家,真的是败了……”苦笑着,她忽然抬头看向林华清。“华清,我想回京中一次……”
声带恳求,却并没有说死。虽然她的心结要去解开,可她也不能不顾林华清的立场。这样冒冒然返回京中,赵氏定然不喜。只恐为林华清带来烦恼。
她小心翼翼,可不想林华清竟是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好啊!我现在就吩咐下去,咱们明个儿就回京。”
“那母亲那里……”
于清瑶的低问,只让林华清失笑。抬手亲昵地捏了下她的鼻子,林华清笑道:“理她作甚?难道你不知你的夫君,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我行我素吗?!更何况,眼看就要端午了,难道还要咱们夫妻俩闷在庄上,什么乐子都没有吗?”。
虽然林华清说得轻松,可于清瑶却仍感念于心,可拉着林华清的袖子,她却仍只是轻轻一句“谢谢”。
因未打算常住,而且京里又什么东西都不缺,所以需要收拾的东西也就少些。除了特意叮嘱于大力往张庄上收了几篓新鲜的春笋,又备了些去岁晒的干菜外,更没有备什么礼物。
照林华清的话说,就是京里什么没有,备不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备些时新的东西,让父母大人尝个鲜罢了。
于清瑶也暗忖,这回回去她就是备再多的礼物,怕也是不得赵氏欢心的,也就果真顺了林华清的意思,并未再备其他的礼物。
就是带回府中的,也不多。除林华清的两个小厮,男的里头也不过是负责车马的陆富贵和另一个车夫。而女的里,也只带了雪儿等四个丫头。其他的人,一概留在庄上。又把庄上的事都托付给了于管事。那陆家的在背后还要嘀咕,可于大力却不是个让人的,狠狠的一眼横过去,那带嚼舌根的女人倒不敢太造次了。
一行人,清早出发,午后,已经入了京师。
再返京师,虽不过才离开月作,可透过纱帘望出去,竟觉得京中又繁华几分。也不知是她心情作崇,还是真是如此。
轻车缓行,耳中听着远远近近的喧哗之声,竟也觉煞是有趣。原来,在庄上清净惯了,她也是有些想念京中喧闹这声的。
于清瑶的耳目灵敏,虽于街市穿行,喧哗无比,可对某些话语却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
想来,是哪家茶楼的说书人正在说书。一出“安乐侯恃宠而骄,枉法无度。圣明天子慧眼如炬,惩恶扬善”的戏码,赢得一片彩声。
又有那路边人,低声议论:“我早就说那安乐侯府的二太太死得蹊跷,而你们偏说我看走了眼……现在,你们可知道我这双眼有多毒了吧?不少字”
一路行来,似这般言语,于清瑶倒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寻常百姓知道些什么?左右还是觉得这桩奇案委实香艳至极,才拿来一说再说。谁还会想到那早已香销玉殒的女子泉下有知,会有怎样的悲痛呢?
心中叹息,她倚在座位上,隐隐觉得有几分倦意。
“太太,可是累了?”跟她同车的雪儿猫着腰要去扯靠垫,却不想她才猫起腰,车子就突然一震,雪儿身子一晃,直接跌倒。
虽有同车的五儿伸手扯住,没碰到头脸,却也骇得脸色发白。惊魂刚定,就冲着外头大发娇嗔:“叔叔,你是怎么赶车的啊?要摔死我了!”
外头陆富贵也有些慌神,“可吓到了太太?不是小的不小心,实不知前面怎么就突然冲出个疯婆子……”
虽然受了惊,可雪儿一听这话,却全忘了刚才的惊吓。偷眼瞄着于清瑶,看她没什么反应,就笑嘻嘻地掀开前面车厢上小窗的帘子往外看去。
没有阻拦她,于清瑶半合着双目,只等着马车再走。可过了好一会儿,车还没有动。反是雪儿趴在窗上,看得热闹,一个劲回头笑嘻嘻地讲外头的事。
“太太,好像是前面那家银楼闹出的事,也不知是怎么的,那家伙计把一个老太太撵了出来。那老太太就在地上打滚,号啕大哭……啊,她骂那银楼黑心,之前她定的首饰那么贵,可现在居然收那么便宜……啧啧,那伙计也说得没错啊!你订的时候价格自然是那样的价格。咱们银楼又不是当铺,肯回收你的首饰都算是……呀!”
突然一声惊呼,雪儿的声音稍顿,就再也不出声了。
于清瑶扬起眉来,心生好奇:“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雪儿笑了声,只道:“那老太太的家人来劝她呢!”说完这句,却放下帘子,竟转过身来不去看了。
于清瑶睨着雪儿,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雪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只是,她又不想多事,也就不再去问。
反是五儿,近来在于清瑶身边呆得多了,也知道只要不犯在这位太太手上,基本上她对下人还是很宽容的。这会儿就大着胆子凑过去,也掀了帘子往外看。
“咦,那姑娘看起来长得倒是标志,怎么就有这么泼辣的娘……唉哟……”惊叫一声,五儿皱起眉,瞪着雪儿,不悦地道:“只许你看,就不许我看?”
雪儿一个劲地冲她眨眼睛,口中只道:“看什么看?若是被外头那些闲汉看了你去,你不觉得吃亏?!”
瞥了眼雪儿,于清瑶偏了头想想,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只是,在她还没有说话时,突然有人在外轻轻敲了下窗棂。
隔着纱窗,看到坐在马上的熟悉身影。于清瑶不由浅笑,撩开一角纱帘,笑吟吟地睨着催马绕回来的林华清,她低声问道:“怎么又绕回来了?在前面等着不就好了。”
林华清俯下身来,笑道:“久不见娘子车驾,为夫心里着实心慌……这些人实在是不像话。有什么事自去店里分说就是,怎么竟敢这样挡在路上。阿大,你上前去和那店家说,若再这样闹,就去叫衙门的人了……”
阿大闻言,立刻应是,果然挤进人群中去。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人群中正吵得厉害的人就都往这边看过来。
于清瑶眼尖,虽然隔着看热闹的人群,却还是瞥见那一抹桃红的春衫。这背影,果然是熟悉……
她一念还未转完,那着着桃红春衫的女子已经转过头望了过来。那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就那样闯入于清瑶眼中……
果然,是熟人……
第四十六章街上巧逢何有旧叙
站在银楼门前,身前身后围了无数看热闹的人。叶吟霜虽是低声劝着母亲,可头却越垂越低。心中惶惶,但觉围观众人,不是指指点点,就是窃笑低语,分明就是在指着她们母女笑话,竟好似在看相国寺池中锦鲤一般,以作消遣。
“母亲,您就不要再说了……”话还未说完,已被白氏一手甩开,叶吟霜低头垂目,身子轻颤,只觉悲从中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自小捧在掌心养大的官宦小姐。虽然不是多高的门弟,可也出入有车,身前身后丫鬟侍候。可是偏偏这两年流年不利,先是长姐身亡,家道不济,后有官非上身,纠缠不清。就连她这未出阁的小姐,也被带到公堂之上问话。甚至,连她们叶家身后的靠山——于家,也这样惨遭削爵。而更可怕的却是,她家长姐之死,果然另有蹊跷。
事到如今,且不说母亲恨于家入骨,断不再会同意她嫁进于家的事。就是她自己,也知她与五哥的情缘怕是到此终了。不是她薄情,只是于家如今的情形……再说两家既已为仇,又怎么能再结亲呢?
心哀若死,却还要心系家中生计。可怜她,为了家中生计,连母亲早为她备下的嫁妆也保不住。还要重来这银楼卖出……
红颜薄命,天妒粉黛,她叶吟霜的命怎么就如此苦呢?
一股凄伤之意涌上心头,叶吟霜不由泪盈双睫,却只能怯生生地低唤着母亲,只盼母亲能为自己留些面子,莫要再街头众人之前如此撒泼了。
正在此时,忽有一青衣小帽,作小厮模样的少年挤进人群。走过来,也不客气,对着那正与白氏说话的掌柜,沉声喝道:“掌柜的,这路难道是你家开的不成?竟当街吵闹,阻人通行。若再不退开,我可要去衙门告你了……”
被来人唬了一跳,那穿着锦袍的掌柜也是个有眼色的人。虽然过来说话的不过是个小厮,可看这模样,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京中权贵多,谁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呢?如果真让他招来衙门的差役,虽不是什么大事,却难免要破些小财。
当下,忙抱拳笑道:“这位小哥,还容鄙人些时间……”
那小厮哼了一声,显是嚣张惯了的:“我家爷和太太可等不得……”
顺着那小厮的目光转目望去,那掌柜的脸色突然间就变了。竟慌忙道:“好好好,小的马上就轰了这疯婆子走……”
“你骂谁疯婆子?!”白氏大声骂着,跳着脚往前扑:“老娘身上还有朝廷的六品敕命,你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居然也敢……”
没心思去听母亲和那掌柜吵闹,叶吟霜转过头去,忙着往远去看去。
目光凝住,只见得人群之外,停着一辆轻车。虽看起来不起眼,可拉车的马却骠肥体壮,端得是好马。而那车旁,却有一人骑在马上,正俯在车窗前,与车中人说着什么。
那人脸一转过来,叶吟霜立时看清他的容貌。
面容俊美,眼带桃花面带笑,纵是明知是个风流无比的人,可一眼看去,却还是会被这男人的风采而迷了心智。
看清了人,叶吟霜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转过头,看着那小厮道:“原来你家主人是林公子。可巧,却是相熟的……”
她还未说完话,那小厮已经转头来打量她。上下打量两眼,竟然笑道:“我家公子相熟的人多了,想来和姑娘也没那么熟吧?不少字”
听得小厮的话,那掌柜也瞟过来。眼中带着说不清的笑。显然也是知道林华清的风流之名,当她是个胡乱攀扯的露水姻缘。
叶吟霜面泛红霞,心中又气又恼。虽然她一见林华清那般俊美容颜就心跳加快,可说起来,她还是更爱慕于家五哥多些。可不曾和林华清有过半分暧昧。
“大胆!你与你家……太太乃是至亲。”喝斥着小厮,叶吟霜心里有些泛酸。
于清瑶什么地方比她强呢?不过就是因为身世强似她,就嫁了个好人家。如今娘家败落,竟也不曾受到连累。哪似她,如今这般道凄惨……
心里虽然气恼,可是此刻她到底还是要求到于清瑶。当下也不多说,挤过人群就往马车处奔去。
“林公子,林公子……”急声叫着,在林华清转目看过来时,她羞怯怯地叫着:“我是叶吟霜啊,公子难道忘了?”
有意无意地扫过那辆马车,纱帘低垂,却看不清车中人的模样。不过在她想来,林华清何等风流人物,如今于家又是那般光景,怕是于清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位林公子,还不知是偕的哪家美人同游呢!
心中想得理所当然,她也未再关注车中,只是看着林华清,怯生生地求道:“还请公子为小女子主持公道,严惩那欺人的店家。”
林华清眨了眨眼,虽然已经认出这女子是哪个,可是车中的娘子没有出声,他也只当没有认出,“这位小姐,你莫不是认错了人?什么严惩?什么主持公道?小姐若有什么难处,难道不该去衙门报官吗?”。
被林华清这样一句话噎住,叶吟霜不由怔住,只道林华清根本没认出她是谁,便婉转地提醒:“公子,那次在古吹台上……”见林华清似乎仍然没有想起什么,仍是目带茫然,叶吟霜只得轻声道:“小女子与公子的娘子姐妹相称,乃是姻亲。”
“哦,”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林华清的眼角却是瞟向车里。虽然不知道于清瑶和眼前这个自称姐妹的人到底关系如何,可看于清瑶一直不肯出声,也知她根本就不想见面了。
“这位……如果你想报官,我可以叫小厮走一趟。”
林华清看似关切的言语一说出口,叶吟霜脸色就白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衙门有任何瓜葛。
“林公子,”哀声低唤,可看看林华清的表情,叶吟霜也知林华清是打定主意不管这事儿了。无奈何,只得咽回后面的话。可是,垂眼想想,她忍不住又道:“林公子回去,还请替我转告清瑶姐姐,只说小妹想要登门拜访。还请她……看在我二姐的面上,见我一见。”
林华清点头,笑着应了。却不想叶吟霜竟忽然微微笑道:“公子放心,就是见了清瑶姐姐,我也不会乱说话的……”
“哦,”林华清扬起眉,又是好笑又是可气:“难道我有什么值得小姐乱说的事吗?罢了,小姐还是快回去吧!”说着话,扬起下巴往远处点了点。
叶吟霜忙回头看去,还未看清,已听到人群里白氏大声叫着:“你们敢动我?!碰我一下,老娘就告上衙门告你们大不敬!”
皱起眉,叶吟霜施了一礼,慌忙转身跑进人群中。
林华清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头,隔着纱帘笑着对车里说:“娘子可听见了?若你这妹妹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可还是要相信我才好。”
撩开纱帘,于清瑶瞥了林华清一眼。不知不觉间,便带出一抹娇嗔之色。看得林华清笑意更浓。
“如今于、叶两家闹成这个样子,这姻亲,不见也罢。”于清瑶远远地望着那一抹桃红淹没于人群,想想,又道:“还好二嫂如今不在京中,若在,还不知被闹成什么样子。夫君,我看还是不要在这里等了,不如绕路而行。”
虽然前世里,叶吟霜可算是她的大仇,可这一世她却已经不想再有瓜葛。便是叶吟霜受再多的苦,她又能得到什么?何苦还记挂着前世的冤仇,累得自己不得开怀呢?
林华清一笑,吩咐小子去唤回阿大,又叫陆富贵调转马头,却突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也不知是什么人挤进人群,竟是一进去就指着那掌柜大骂:“好个狗眼看人低的恶贼!难道不知老夫人乃是命妇,居然敢如此无礼……”
心生好奇,林华清抬眼望去,因着坐在马上,视线极好,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原来是他……”
转过目光,看到于清瑶的表情,他不由一怔,不过想了想,他便释怀。“可还记得那次在醉月楼中你戏弄的那个商贾?”
怎么会不记得呢?
抬眼看了林华清一眼,见他神情如常,只是眼中带有一丝戏谑之色,便安心少许。
没想到才一回京,就连逢故人。只不过,虽是故人,却不是那种值得叙旧的。或许,命运并不是完全能改变的。
所以,虽然世事变化,杜东元仍能这样在街上与叶吟霜巧遇。而且,看那情形,杜东元分明还是对叶吟霜有意的。这样也好,原本两个人,就是相配的一对j……如今重在一起,倒也是一段佳话吧?不少字
虽然已经放下心结,心里更觉如此巧遇算得上可入那才子佳人小传的传奇。可于清瑶的脸上却难以露出开怀的大笑。
默默看着于清瑶,林华清垂下眼帘,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介意。
他倒不是介意别的。当初他也曾听到这姓杜的商人曾有过痴心妄想,但看娘子当初用那样的手段戏弄他,分明就是厌恶这姓杜的到了极点。更何况,现在事实又过了这么久,娘子更已经与他同偕白首……
只是,娘子好不容易才露笑脸,却被这姓杜的又影响了心情,却着实可恶……
或许……
掀起眉,林华清远远地望着场中,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容……
第四十七章因果有报天注定
虽然不知道林华清想要做什么,可是看小子领命而去,脸上还挂着古怪的笑容,于清瑶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只是,她一早就说不用对林华清运用异能,自然不会刻意去听他同小子说了什么,更不会去窥视。这会儿也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林华清,等着他自动把事情告诉她。
谁知林华清笑看着她,却并不同她说到底想做什么,只是神秘兮兮地笑道:“娘子,左右闲来无事,我们再在这儿等上一等吧!”
瞥他一眼,于清瑶知道绝不是闲得没事,才要在这儿等上一等,想是看热闹才是真。不过看林华清兴致高,于清瑶也就不说话了。
“叶家的老太太怎么这么不知羞啊!还总说什么敕命,看起来和市集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雪儿抱怨着,又冲着于清瑶讨好地笑笑:“太太,你不会恼我吧?不少字”
“恼你做什么?”于清瑶一笑,温言道:“我知你是为我好,更何况那些无谓的人做什么,不知道反倒更好……”
于清瑶轻描淡写的话让雪儿立刻又露出笑容,“就是,叶家老太太做事就是太不靠谱了。要是知道她……”声音一顿,雪儿的脸色黯下来,没办法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也听人说侯府现在已经败落了,甚至还……可是,习惯根深蒂固,她心里,总还是觉得她们安乐侯府仍是风光无限时。
知道雪儿心里在想什么,于清瑶笑笑,并不说话。
而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五儿,则一直在打量着两人。虽然仍没有弄清楚外头那老妇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那两人和太太是亲戚是一定的了。真是奇怪,既是亲戚,怎么居然如此冷淡……
想不明白,五儿就转过头去看外面。隔着纱帘,隐约看到小子急匆匆地跑回来,手上还拉着什么人似的……
“那是……”
听到五儿不自觉发出的低喟声,于清瑶便撩开纱帘一角望出去。看清小子拉来的人,她的眼角不由抽跳了下。
被小子拉着跑过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浓妆艳抹,看起来至少已近三旬的女人。一身大红的春衫,艳丽的石榴裙,头上更斜插了一朵大红花。而且手上还拎着一把琵琶,看这穿着打扮,分明就是在酒楼廊下候着的卖唱女。只不知小子为什么找来这样一个卖唱女子。
那女人大概是被小子拉着跑得气喘,人还未站稳,已经喘着气抱怨:“急什么急啊?就算再急,也总要我喘均了气吧?不少字”
小子也不理她,只是笑着推她:“好姐姐,你快点过去,就照咱们刚才说的……可千万别出差子……”
那卖唱女子摸摸袖口,也不知是摸到了什么,脸上立刻绽出灿烂的笑容,震得脸上厚厚的一层粉也簌簌抖落。睨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子,竟是轻佻地抛了个媚眼。
“你放心吧!小哥,这种事,媚娘我十几年前可是个中好手。要知,那时候,满京城谁不知我媚娘千娇百媚的名声呢?”
小子听得直眨眼睛,却苦着脸不好打击这自称媚娘的女子。只能干笑着,等她说得尽了兴,往人群中挤去……
听那女子一半眩耀一半陶醉,于清瑶只觉哭笑不得。扭头看着林华清脸上尽是得意的笑,也就不再追问。只跟着看热闹就是。
那卖唱女子挤进人群时,杜东元喝斥那掌柜的正刚刚说到尾声。
“不过区区几十两银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全不顾百年老店的声誉,真是我等商贾的耻辱。难道不知为商者,首重信吗?”。杜东元冷笑着,“与尔等j商同为商贾,实为杜某之耻……”
说完话,还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杜东元转过身,看着一直盯着他的两母女,笑道:“伯母,他们银楼不肯回收你的首饰,就算了。卖给我也是一样的……”
白氏在之前杜东元出现时,已经认出了这人是哪个。还是去年时,她也曾隔着屏风窥视到过这人。虽说是一个商贾,不过听说财力甚是雄厚就是。如今家里正等着钱用,她自然顾不得这人的门第到底如何。
看着杜东元,白氏一脸的和善,连声音也不由柔和了几分:“叫大官人见笑了。实在是这家银楼欺人太甚……吟霜,还不见过杜大官人!”
叶吟霜闻言,只得矮身一福,娇声问好。只是看着杜东元笑着要伸手相扶,她忙又闪身而走。
她却不记得杜东元了。一来那次距现在已经过了一年时间,二来却是当时叶吟霜的神智并不完全清醒,而且当时全部心思都放在于钰身上,自然记不得曾经赞过她琴艺的杜东元。
虽然没有扶到叶吟霜,可杜东元哈哈一笑,似乎并不以为然,仍是满面笑容。反是白氏狠狠用手肘碰了下女儿,又陪着笑脸把手中的包裹递到杜东元手上。
“杜大官人,您看看,我这上好的首饰,当时打下来可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仍站在门口的银楼伙计张了张嘴,想说“你那不过才六十多两”,可被掌柜瞥了眼,就忙收了声音,捂着嘴退下去。那老掌柜看看杜东元,眨巴了下眼,挥手道:“散了散了,没咱们银楼什么事了!”当先就转身往店里去。
银楼的人往店里撒,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免有些遗憾,正迟疑着是不是也要撒了。却突听一声尖叫:
“大官人啊!你原来在这儿啊!真是让奴家好找啊!”声音尖利,而且又饱含着激昂的情绪。这女声才一亮嗓子,原本还想散开的人们立刻就收住了脚步。
杜东元正在笑唸吟地听着白氏的奉承,倒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喊他的。等到意识到时,却已经晚了。
那一身红的女人直扑上前,竟是一把揽住杜东元的手臂,娇声娇气地道:“大官人,你叫奴家等得好苦啊!不是说好了,要去奴家那里吗?怎么这会儿又被这种小丫头片子绊在这里呢?难道,大官人你又瞧上她不成?”
被女人狠狠瞪住,满是轻蔑之意。叶吟霜气得脸上飞红,又羞又恨,可目光却忍不住往杜东元身上瞟了瞟。
这位大官人,难道是真的看中了我?!虽说是个有钱的财主,可到底身份太低。一个商贾而已……再说,虽然长得模样还算周正,可年纪大了些。而且,看他竟然和这样不堪的女人纠缠不休,实在是……
不知道叶吟霜已经在心里开始打起算盘。杜东元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一下子抱住,生生吓了一跳。尤其是看清这女人抹得好似白墙一样的脸,和那张直喷白沫的嘴,更是又气又恨。
“哪来的娼妇?居然敢这么胡来!”愤愤骂着,他用力推着,可是偏偏那女人竟死抱着他不撒手,更哭叫起来:“大官人,你好薄情啊!难道忘了你我昨夜的恩爱吗?怎么可以一下床,就翻脸不认人呢?”
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众人,立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更有人用轻视的眼神瞥向杜东元。
现在这年头,人风流些不怕。可你风流也要风流得有品啊!且不说你选的女人,就说这翻脸不认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被众人轻视的目光气得不轻,杜东元一声吆喝,指使着小厮:“还不快把这疯婆子拉开!一群没用的东西,回头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