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奸角 作者:尘夜
第五十六章
周远志从柳恒澈的别墅里走出去,他能感觉到柳恒澈透过落地窗看著他的目光,y狠而绝望,可他没有办法。
两个人里总有一个是要清醒的,他记得殷莫追说过这句话。
身後突然传来剧烈的玻璃碗盏摔碎的声音,清脆巨大的声响几乎振聋发聩,周远志的脚步顿了一顿。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柳恒澈像疯了一样掀翻了满桌的饭菜,砸坏了厅里的一切摆设,甚至砸碎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脆弱的玻璃发出临死前的呻吟,轰然倒地,四散死去,如同他们的爱情。
“周远志!”
周远志听到柳恒澈在身後喊。
“周远志……”他绝望的、哀求的声音几乎令周远志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去,但是不行,绝对不行!
周远志一步一步稳稳地迈出步子去,牙齿咬得嘴唇出了血,短短的指甲深深抠入r里,他浑然不觉。他边走著,边掏出手机拨打了黄雅君的电话。
“黄小姐,请你帮忙。”只简短地说了一句,他便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後,却似乎一时陷入了迷茫,怔怔地杵在原地。
“真是没用!”
周远志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认得这个人,此刻却又好像不认得这个人。他敛去了一身的谄媚与卑躬屈膝,留予人冷酷和疯狂的印象。
“唐晓骏……”周远志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上一次得知他的消息还是几星期前八卦杂志写的他被风行解约,上门吵闹导致洛香依受惊入院的事。想来应该是洛香依过去为帮助柳恒沛吩咐他办了不少事,如今却遭柳恒沛肃清,倍感不满造成。但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唐晓骏会是这麽肤浅的一个人吗?
“真是没用啊!”唐晓骏再次强调著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能带我找到穆显,没想到你们却这麽没用。”
“穆显……”周远志的脑海里有些东西在飞快地组合,渐渐浮出水面。
所有事件中都有唐晓骏的存在,兰鱼路、刺杀事件、通知朱贵……柳恒沛说他从没有指使过欧子琳,那麽欧子琳为何会在柳恒沛出现的当口出现在他面前意图行刺?这件事造成的结果是柳氏兄弟嫌隙更大,而他也因此更讨厌柳恒沛,换言之,整件事对柳恒沛毫无利益可取,柳恒沛不会自搬石头自砸脚,洛香依也不会害柳恒沛,那麽还有谁能掌握柳恒沛的行踪,能知道这些内幕?
再往前想,四年之前的洛香依更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实在很难想象当时她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可将风行与新丽影之争著落到柳恒澈头上,然後一步一步,走至今天!
“你……”周远志越想到最後越觉得惊悚,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唐晓骏冷冷一笑:“没错,我。”他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看著周远志,带著一点对弱者的怜悯,“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四年前的兰鱼路事件,是唐晓骏邀柳恒沛前去,也是唐晓骏邀欧子琳前去。当时还是清纯玉女的欧子琳,脑壳浸在纯情偶像剧中像是进了水的发条机,天真单纯地相信一切浪漫桥段。她喜欢柳恒澈,但柳恒澈却只当她一个妹妹,是唐晓骏有意无意给她出了馊主意,柳恒澈未必是不喜欢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想想那些英雄救美的桥段呢?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可能哪怕是再匪夷所思的,那也是真相!
欧子琳、刘虎、唐晓骏的确是从一开始就串通好的,柳恒沛不过当晚加上的一个意外砝码,只是欧子琳和唐晓骏都没有料到,如果不是柳恒沛,其实柳恒澈g本就不会出现在fiona!因为柳恒沛,柳恒澈出现了,但他却对欧子琳直言,自己只是为了弟弟而来,那一瞬间,欧子琳的爱就变成了恨。她的英雄救美梦破碎了,爱情破碎了,更可怕的是,刘虎拿了她的钱却脱离她的控制,不仅打她,那些酒中还都加了毒品,当警方出现在现场,欧子琳和柳恒澈险些一块完蛋。
欧子琳想要自保,更想要报复这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於是有了那场发布会,而唐晓骏,顺利地赶走了柳恒澈,接手了柳恒澈原本坐著的位置。
“你虽然赶走了阿澈,可也不过混成现在这样。”周远志对唐晓骏充满厌恶。
“你说演戏?”唐晓骏却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对演戏没什麽兴趣。”
周远志吃了一惊:“那你……”
“我只是想要见穆显而已,也只有进了这个圈子才能见到他。”唐晓骏说,“没人知道他挑选艺人的标准,我只能分析他过去喜欢的艺人类型,努力贴近。陷入低谷的,走到瓶颈的,一p而红的,毫无才能的……”他一个一个掰著指头算,“穆显喜欢的材料各种各样,谁也不知道他在何时何地出现,会隐身在何人身後,这麽多年来我几乎都快放弃了,结果他却出现在‘快!快!快!娱乐高速通!’的现场,他来看柳恒澈。”
周远志记得,正是在那天晚上,齿轮开始转动,未曾想到触发一切的契机竟会是匆匆一面,擦肩而过的穆显。
“只可惜他当时对柳恒澈似乎只略有兴趣,等我看到节目再想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知去向。我只能从柳恒澈下手,先掘了他的位置,以观成效。”
“所以fiona的事情跟洛香依没有关系?”
“洛香依?”唐晓骏咧开嘴笑了笑,“她当年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妞,懂什麽?真正办事的人是洛思馥。”
洛思馥,风行总裁洛震东的侄子,也是他的助理。
“所以风行趁机吞并新丽影也是你安排的?”
“别把我说得无所不能,新丽影的事中我也是被动。”唐晓骏摊手,“刘虎是蔡先生手下,蔡先生归风行的洛思馥管,新丽影发展太快,鸿翔一早看之不顺眼,加上洛大小姐喜欢上他的老师,要替他打抱不平,就刚好借放养在外的风行的手一起解决咯。风行以为抓住我的把柄,我却不过是顺水推舟,林悦文又是个鼠目寸光之辈,稍加引诱就掀起内部争斗,自毁长城。一番炒作之後,柳恒澈打落谷底,风行收了新丽影,重创光合影动,欧子琳过户风行,柳恒沛借此出道,我也跟著过去,不过各取所需。”
周远志听得瞠目结舌,从未想过当年事情背後竟有如此多的内幕:“那这次的事……”
“证据是我找到,不过快递就不是我发的,我们洛大小姐见柳先生人气扶摇直上,又替自家老师担心,所以想要挫挫你们的锐气,老实说,她大概连那张照片究竟包含了什麽意思都不太清楚。”
想不到洛香依竟然也不过是唐晓骏手中一颗棋子!
唐晓骏说:“柳恒澈复出太快,手段诡异,我当时就猜是穆显在背後帮他,本来一直没能找到证据,直到最近才拿到确凿消息……”唐晓骏说到这里却微微一顿,因为连他都不知道为什麽能突然查到穆显出现过的证据,总觉得似乎有个更可怕的人知道他们所有一切,推著他去逼穆显现身。这种感受既诡异又令人不快,所以他决定忽略此事。
“你为什麽要找穆显?”周远志问。唐晓骏一路走来,机关算尽,不为名利,只为了找到穆显,实在是匪夷所思。
“为什麽?”唐晓骏轻轻一笑,“你想听一般人愿意理解的那个理由,还是我自己更喜欢的那个理由?”
“……”
“我倒是不介意两个都说给你听。”他又说,倾诉欲`望强烈,“一般人愿意理解的理由是,十二年前割腕自杀的詹妍媚是我的亲姐姐。”
“詹妍媚是你……”周远志震惊无比:“你……你想找穆显报仇?”
唐晓骏却摆摆手:“这个年代就别提什麽报仇不报仇了,我们的父母後来离异,所以我们不同姓氏。老实说我对她的感情其实也没那麽深,只不过她就那麽死得不明不白,要说我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但比起生气,我更想见识一下穆显是怎样一个人。”他说到这里,语气里颇有惋惜之意,“可惜无论我如何做,他却踪迹杳无。”
“这就是你更喜欢的理由?”周远志几乎出离愤怒,因为唐晓骏这种病态的心理,柳恒澈吃了多少苦!他们俩吃了多少苦!
“你……你脑子有病!”他都不知道该骂什麽了!
“就当是吧。”唐晓骏说得云淡风轻,“周老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你不是最擅长饰演奸角吗?只不过你是在镜头前演绎,而我,是在生活中罢了。”
秋雨绵绵飘落,在路灯下闪著金色的光芒。唐晓骏拂去肩头微雨:“这几天我一直跟著你们,以为能见到穆显,现在看来他已经放弃柳恒澈了,那麽你们对我也就没用了。”他说,“再见!”
唐晓骏转过身去,结果愣在了当场,他的脸上在下一秒出现了惊喜万分的神色:“穆显!”他喊,“你是穆显对不对!”
穿著朴素衣服的男人立在路灯下,长发剪短了,人胖了点,戴著眼镜,要不是此刻流露出的那股肃杀的怪异气质,几乎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哪怕擦肩而过,周远志都未必能认出。
穆显,终於出现了!
周远志松了口气:“穆显……”他喊,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穆显朝他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你把我逼出来了。”他说,面上带著的不知是笑意还是懊恼,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周远志听得他说话。
“我认输了,柳恒澈的事情你帮我解决掉,三天後我回来找你。”然後他挂掉电话,对周远志说,“事情解决了,你可以把口袋里的录音笔关了。”
周远志犹豫著。
“不相信的话就录著吧,我也正要澄清一下这件事。”穆显说,“柳恒澈跟朱贵g本不认识,我也从没有指使朱贵去犯罪,我在两年前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我委托王小姐给我做一尊雕塑并且替她租了那间工作室;第二,我随手送了一件衣服给朱贵;第三,那天我搞错了交货日期,所以顺路去工作室告诉王小姐,明天一早就要看货,当然,稍晚我发现自己搞错了,就及时通知王小姐让她回家。你们说的那张照片,就是最後一天我从工作室回去,在路上遇到朱贵时候,我们打了个招呼的情景,我告诉他王小姐明天完成工作後就要走了,哦……对了,顺便我们发现摄像头好像坏了,仅此而已。”穆显说得极其无辜,配上他如今的形象,简直老实巴交。
周远志回想柳恒澈以前所言果然一分不差,穆显从不正面指示人去做坏事,他只是善於把握人的心理。王小姐急於完成工作,必然熬夜,晚点知道了不用赶工,就一定会急著回家,毕竟工作室位置偏僻,不安全。而摄像头坏了加上王小姐从此就要离开,就使得朱贵起了歹心,再附加和柳恒澈一模一样的外套,他或许以为自己可以嫁祸他人,终於成就了整件事情。
别说是法律,从情理也好,道德也好,穆显所做一切也无法指摘。
唐晓骏露出憧憬神色:“穆显,你果然很了不起!”
穆显理都不理他,只问周远志:“你怎麽知道我在市里?”
“你在国内游走,说明无法出国,在国内四处露面,应该是为了制造不在a市的假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所以我今天下车後去你原先住的地方看过。我记得阿澈说你当时突然搬走,人去楼空,这事本身就有点奇怪。你如果急於出逃,应该来不及收拾大的家具,你如果有时间收拾家具,应该就不至於落到後来找阿澈要钱时的狼狈样……”
穆显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满意周远志关於自己的描述。
“所以我想会不会你的人去楼空本身就是出逃的一个环节,是为了加深别人对你离开了a市的印象才刻意安排,但你本人当时应该已经被逼上梁山,无暇亲自动手,所以帮你收拾这一切的应该另有其人,然後今天我去看了以後发现那间房子已经换了一对老夫妻住。”
“老夫妻住有什麽问题吗?”穆显奇道。
“我在他们的垃圾袋里发现了n昔杯子,老人一般不太喜欢冷饮,而我听说你喜欢喝n昔。”
穆显眉头皱得死紧,过了好一阵才松开来:“老张忘了处理垃圾了。”他叹道,“一子之差。”
但其实,如果穆显非要躲著不出来,周远志也毫无办法。周远志所做的一切依然是一场赌博,他赌自己的出现会成为逼穆显出来的最後一股推力,他不相信穆显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麽!
“不过也罢,我早晚还是要出来的,免得你们以为我是个洒钱买凶强`奸的白痴。”穆显果然这麽说著耸耸肩,“现在背後跟著你们的人自己跳出来了,柳恒澈的事也解决了。”他著下巴,“所以我生平最讨厌就是像你这种老好人,看著什麽都不在乎,头脑简单,但在一定时候,简直深不可测!”
周远志尴尬地笑了笑,他不过是代入奸角的思维,去思考那些人会怎麽做。当一切胜利的时候,幕後黑手或许会站出来陈诉得意,当高傲的人被误解为白痴的时候,他或许会站出来申辩。如果他们不出现,周远志依然只能放弃一切去寻求黄雅君的帮助,但侥幸的是唐晓骏出来了,穆显也出来了,这只能形容为幸运!
唐晓骏说:“穆显,我一直都很向往跟你认识。”
穆显皱起眉头看他一眼:“我对疯子没兴趣!”他说著转身就走,唐晓骏追上去拉他。
“穆显!”
穆显停下脚步,看一眼唐晓骏:“唐晓骏对吧?”
唐晓骏没想到穆显知道他,一下子笑开来:“是的,你知道我?”
穆显露出个y森的微笑:“你姐姐跟我提过你。”
唐晓骏一下子愣住了:“我姐姐……”
“她说你其实很喜欢演戏,很喜欢很喜欢。”
唐晓骏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詹妍媚会进这个圈子,一半的原因其实也是想要将来帮你入圈,所以她请我帮忙拉拔一下你的时候,我闲著没事干就去你们家乡走了一趟。”
唐晓骏屏气凝神,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他却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情背後是怎样的过程。他不知道,原来他和穆显曾经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早的时候已然碰面。
“你那时……”
“我在乡下看到你,你当时还挺土气的在那里赶鸭子,然後我看到你在池塘边模仿人家演戏。”穆显说,“我当时就知道了,你很喜欢演戏,但一点才华、一点价值都没有,g本不值得我多看哪怕一眼!”穆显刻薄地笑笑,绕过唐晓骏离开了。
周远志看著唐晓骏在雨中站成了一个傻子,虽然也觉得穆显说话未免太过刻薄,却也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尘埃落定,周远志终於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却猛然看到柳恒澈站在雨中,浑身上下都湿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阿……阿澈……”周远志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我刚刚是……”
一道弧线划破雨幕向他飞来,周远志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入手的触感还带著青年的体温,是刚才柳恒澈死也不肯还给他的玉坠。
“阿澈!”
柳恒澈冷冷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七章
“柳恒澈逛夜店与两辣妹贴身热舞。”
“柳恒澈与江淑敏共进晚餐。”
“柳恒澈深夜密会孙静芝。”
“柳恒澈与黄雅君同逛家具店。”
“柳恒澈……我靠,怎麽头版全是柳恒澈的花边新闻?”剪了板寸,皮肤也晒黑了的阳光青年翘著二郎腿问,“再这麽下去,我圈内花花公子的头把交椅都快被他抢了!”他站起来,绕著正在埋头查资料对剧本的老好人转圈,“周大哥,你也不说说他?”
周远志抬头看了殷莫离一眼,淡淡问:“你还对不对台词?”
殷莫离把剧本卷拢了往旁边沙发上一丢:“不对了。”
“那你去做别的事,别在这烦我。”
“不是吧,”殷莫离像只鬼鬼祟祟的小动物一样凑过来低声问,“来,偷偷告诉我,你跟柳恒澈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掰了?掰了的话就给我个机会,嗷!”殷莫离惨叫一声,捂住被周远志一巴掌狠狠拍过的脑门,“很疼的好不好!”
周远志看都不看他一眼,又把台词本翻过去一页。
殷莫离捂著脑门真想抽泣。自从他重新回到a市以後就觉得周远志好像换了个人,老好人的底子虽然还在,但比起以前就暴躁了不少。肯定都是柳恒澈惹的祸,他想。
“周大哥……”室内忽然响起了一串古怪滑稽的音乐,周远志和殷莫离同时看向发声方向,那是殷莫离放在桌子一角的手机。殷莫离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对周远志笑笑:“接个电话。”完全一扫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拿了电话就出去了。周远志听到他远去的足音,似乎刻意不想让人知道他跟对方聊些什麽。
殷莫离终於回来了,改变了形象,也让人轻易发现他的成长。
以前的殷莫离或许还是个孩子,现在的殷莫离却已然是个十足十的成熟男人。人总是因经历苦痛而成长,最最单纯的双眼永远属於那些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殷莫离过去的任x妄为是殷莫追保驾护航的果实,当兄长转身离开这座温室,他挺了过来,接受长大。
周远志看向门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殷莫离虽则好,毕竟还是苦过来的。
杜若敲了敲门:“周大哥,杜先生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杜先生?周远志愣了一下,马上立起身来:“好,我这就去。”
周远志坐电梯上了三层,杜万生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办公环境除了是独立一间并且特别辟出了用於轻松闲话的小茶水间外,基本和普通管理人员的办公室没什麽区别。他的确算是个难得的老板,身先士卒、平易近人、威望极高,也只有这样的人,还能在年过半百的年岁,敢於赤手空拳出来打拼天下,获得成功。
周远志敲了敲门,听见杜万生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小周进来吧,我在茶水间。”进去一看,果然杜万生正坐在餐桌旁一面喝咖啡,一面看公关部做好的这几日重大新闻简报。
“坐。”杜万生说,将咖啡杯放到一旁,“要喝什麽自己倒。”
“谢谢杜先生。”周远志走到一边,替自己泡了杯茶,拣了个侧对杜万生的位子坐了。
杜万生也不跟他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简报,周远志坐了一阵,都有些怀疑自己来的是否不是时候了,杜万生却突然开口问:“小周,你最近跟柳恒澈是怎麽回事?”
周远志冷不丁被吓了这麽一下,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摔落了,赶紧加多一只手牢牢捧住问:“杜先生是指?”
“满大街都是写你们为了黄雅君闹翻了的新闻。”杜万生放下简报点点头版头条。
不管采用何种手段,穆显後来真的轻松解决朱贵,後者陈述自己并无证据,只想推卸责任才故意扯出柳恒澈,推翻口供後获刑三年,当日约好的新闻头版头条则被换作另一知名女星方雯与某位名编剧的陈年旧债,附带昔年三女夺夫争角狗血桥段若干及买奖传闻。大小媒体齐齐吹拉弹唱,好似之前朱贵事件g本无人知晓。
这便是个媒体、狗仔的识趣问题,其实很多料并不是不知,只是不报,时间到了,利益平衡被打破了,自有好戏锣鼓敲了喧天地登场,此时彼时,不过是演这出或是那出而已。
不过在当日一些小报上到底也还是刊载了周远志和柳恒澈闹矛盾的小则消息,言道“兄弟为女闹纠纷,打碎家私欲分道”,说得就是当日柳恒澈打碎别墅落地玻璃门和摆设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好汉如此擅长看图说话,捕风捉影,在罗列周远志曾与黄雅君共进晚餐又及曾从黄宅步出的花边新闻後,果断说是柳恒澈和周远志因同时爱慕黄雅君,故而闹得兄弟手足情即将破裂。
周远志当时看到报纸就很是郁闷,可仔细想想他和柳恒澈的矛盾倒也的确是因黄雅君而已,只不过并不是为了争她而已。
只是,已经一星期了。
柳恒澈归还玉佩後不再接周远志电话,不再见他,也不与他发生任何联系,就仿佛他们的感情真的随了那个坠子的归还而终结一般。周远志千方百计想要同柳恒澈说上哪怕一句话,却都被他冷面冷口避过。周远志开始还相信柳恒澈只是生气,如今却越来越忧心忡忡。
“小周?”
“嗯?”周远志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轻咳一声,“哦,杜先生,那都是狗仔队编的新闻,我们之间的确是有些矛盾,但跟黄小姐没有关系。”
杜万生看他一眼:“既是如此,我希望你尽快解决此事。”他说,语重心长,“原则上风行和我都不赞成干涉艺人私生活太多,但是影响到工作的我就不可能听之任之。”
周远志赶紧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杜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让私事影响到公事的。”
杜万生却看著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了,找你来是要跟你谈点事。”他说著拿起一旁一个文件夹递给周远志,“你看一下这个。”
周远志下楼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回到排练室发现殷莫离买了盒饭在等他。在周远志进门之前他好像在看本本子,看到周远志进来便忙不迭地将之收了起来。周远志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哪里看到过那本本子,後来才想起来那是殷莫追过世後留给殷莫离不多的遗物之一。
“怎麽谈了这麽久,没什麽事吧?”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的举动,殷莫离主动询问。
“没什麽,谈了合约的事。”
周远志签约天承的第一张合同期限是三年,到现在已经快到期,杜万生大概觉得他有一定商业价值,第二份合同开出的条件优渥不少,时间也长了一些。
“考虑一下再签,天承是家好公司,但有些条件还是能再谈的,有什麽疑惑,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参谋。”
“你呢?”周远志问,“你的合约谈了没?”
“我?”殷莫离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哦,我的合同x质跟你不太一样,暂时用不著考虑这些,将来的话,估计就不需要考……”殷莫离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住了口,可周远志还是听到了。
“你要跳槽?”周远志很意外,毕竟当时殷莫离是自己找上门来要签到天承,但转念一想,殷莫离当初会过来是因为和殷莫追吵架,刻意要躲避他,现在则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这麽想著,便多了世事无常的感慨和不舍的惆怅。
“也不是。”殷莫离笑了笑,似乎想说什麽,想了会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总之,如果我有什麽决定了,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先吃饭吧,都放凉了。”
周远志见他不愿说,倒也不好再追问了,点点头坐了下来。
其实杜万生找周远志谈的不止是合约一件事而已,鉴於市场调查得出的《侠盗vs名捕》热度已经过去的结果,天承和风行决定放弃原先的电影计划,联手乐霖共同投资拍摄一部新剧,目前剧本创作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主演却只有周远志、柳恒澈、柳恒沛三个名字,并没有殷莫离的份。
难道和殷莫离刚刚的态度有关系吗?周远志不知道,心里却觉得不太好受。
曾经他的身边有柳恒澈也有殷莫离,有恋人也有朋友,而将来却也许一个人都不在了……
周远志用力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当天晚上有一家时装品牌的新品发布晚宴,天承新捧起的新人丁思成应邀走秀,殷莫离也被邀请前去。周远志本来轮不到,在听说柳恒澈也在受邀之列後,立刻厚著脸皮向杜若提出自己也想去的请求。杜若还当他终於在事业上有了野心,高高兴兴地安排了周远志出场,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发布晚宴在一处私人庄园内举办,当晚整座庄园都被装饰得金碧辉煌,奢靡醉人。周远志到场後先跟主办方的人寒暄了几句,随後便开始在会场里到处寻找柳恒澈的身影,可惜兜了一整圈都没见著影子,正暗自猜测他是否有事来不了了,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欢呼。双开门被服务生恭敬打开,著了银灰色夜礼服的柳恒澈挽著一身墨绿长裙的黄雅君款款步入,边走边和四面熟人打著招呼。
周远志听到一旁有两个人在小声交流。
“柳恒澈和黄雅君这算是定下来了吧,先前还当他移情了呢!”
“本来就是黄雅君,那几条新闻不过是模糊视线用的,你没听说吗?前几天黄家老太太做寿,他也去了呢。”
“哗,这算是上门提亲了?”
“提亲倒还没有,但最近柳恒澈又购置了套房产在中原海滨,前几日不是还被人拍到和黄雅君去家具店吗,估计是好事近了。”
“哎哟喂,真是了不得,傍上黄家这棵大树,还愁不飞黄腾达嘛!”说的人频频咂嘴,想是十分羡慕嫉妒。
周远志早在听到第一句时就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柳恒澈只是生气而已,他的确做了错事,他不该拿柳恒澈最看重的东西来赌,但他当时别无办法,他还以为自己好好哄哄,过一阵子他的气就会消了,却没想到在这一个星期里,居然发生了这麽多事。
柳恒澈和黄雅君……
周远志一瞬间什麽反应也做不出来,他有一种自己在做梦,周围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因此既来不及生气也感觉不到难过。
“周大哥?”殷莫离走过来拍了拍周远志的肩,见他没有反应便顺著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另一边柳恒澈与黄雅君正面带微笑,相伴而行,样子好似一对神仙眷侣。殷莫离看了会,微微皱起眉头:“走,我带你出去逛逛。”他说著,也不管周远志还没反应过来,揽了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怎麽了?”黄雅君轻声问。
“没事。”柳恒澈收回目光,“你跟人应酬去吧,我离开一下。”说完,将杯子递给服务生就向门口走去。黄雅君看著他离去,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无比失落的神色,但在看到熟人向她走来时,马上又挂起了得体的笑容。
外面的空气比起大厅里要清新多了,因为已经入冬的缘故,晚上的气温多少有些低。殷莫离拿了外套给周远志披上,看他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大哥!”殷莫离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周远志这才反应过来。
“嗯?”他看向四周,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我们怎麽出来了?”
“反正也没什麽事做,不如出来散散心。”
两人说著,散步来到中庭的喷水池边。这座喷水池的中央雕塑足有三层高,上面雕刻著许多外国神话中的异兽,各个面目庄重严肃,灯光中看来,格外威武雄壮。此处离宴会大厅已经有段距离,四处寂静,冲著远处望去,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彩灯缤纷。
这里很冷落。
虽然冷落,却令人觉得心里很舒坦,像是从一个浮华不实的梦中醒转,脚踩上了平地。周远志想,会不会刚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确实就是个梦呢?
“这座庄园叫贝丝之家,原本属於一个叫贝丝的老太太。”殷莫离手撑著喷水池边沿坐下来,“老太太是个贵族大小姐,上世纪二战那会儿跟著家人来了国内,这座庄园是她未婚夫怕她思念故乡,专门筑了送给她的。”殷莫离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挺熟悉,“这後边有一大片蔷薇园,种的都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故乡红蔷薇,夏季过来看别提多漂亮了。”他比划著,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花海,周远志这会看过去却只有一片黑暗。
“这段婚姻一定很幸福吧。”
“哦,他们俩啊,没成。”
“什麽?”周远志很吃惊,“为什麽?”
殷莫离耸耸肩:“传闻很多,我没多研究,但感情本来就是很脆弱的东西,不易萌芽,极难维护,加上又是在那种战争年代……”
周远志不由得想,是啊,就连在这样和平的年代,他和柳恒澈的感情也是一波三折,困难重重,何况当时呢?
“世上之事本就变化极多,比如告诉我这个庄园故事的殷莫追也已经不在了。”殷莫离说著,脸上出现了一抹孤单的神色,他随手撩著冰冷的水面,水流在彩光的照s下折s著奇妙的光影。
周远志愣了愣,憋了半天只能说:“对不起,莫离。”
殷莫离却笑笑:“我说这个不是想听你跟我说对不起的,我只是觉得虽然人家都说眼见为实,但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就是你所见所想的那样,就算是,也许以後也还会有变化。”他说,“对了,贝丝老夫人虽然没有和送她贝丝之家的人结婚,但後来也找到一个很好的伴侣,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太太平平。”
周远志这才听明白殷莫离这是拐著弯在安慰他。
“我没事的。”他努力解释,“阿澈只是暂时生我气而已,是我做错了事。”
“就你那脾气能做错什麽,就算做错了也不至於闹成现在这样。”
周远志小声说:“真的,那些只是狗仔队乱写而已,我们并没有分手。”
殷莫离看著周远志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最後却只是落到他肩头,柔声说:“你要不要找他问个清楚?”
周远志脸上的失落更明显了:“我找过他好几次,但他好像还在气头上,一直躲著我。”
殷莫离眉头一皱:“这似乎有点过分了吧,你对他掏心掏肺的,他居然狠得下心欺负?”
“不是的,不是欺负,真的是我做错了。”周远志苦笑一下,“是我先不对的。”
好半天,殷莫离才叹了口气:“那有什麽我能帮到你的吗?需不需要我带话给他,我想他总不至於连我也一起躲吧。”
周远志想了想,最後还是摇摇头:“算了,谢谢你莫离,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只有我们自己当面谈才能谈清楚的。”
“好吧。”殷莫离点点头,“总之我当你亲大哥一样,你要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记得开口。”
“我知道了。”周远志被这个初初长成的男子汉关怀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露出个腼腆至极的微笑,殷莫离看著终於忍不住伸手了他的脸,随後却掩饰道,“都冻这麽冷了,还是回会场去吧。”
“好。”周远志转过身去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高大的青年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中庭,衬著彩灯的光芒轻易就可看出他的脸有多黑。
“阿澈,你怎麽……”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柳恒澈的脾气,马上著急地解释,“不是那样的……”话出了口却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麽说了。柳恒澈已经归还玉坠,切断和他的联系,真的还会在乎他和殷莫离之间的关系吗?
虽然刚刚还在殷莫离面前逞强,此刻面对正主,周远志却没有那个自信去说我们还没有分手的话了。一时间三个人都没了声音,沈默地站在夜色里。
“真没意思。”还是殷莫离先叹一声,“你们自己解决吧。”摆摆手晃到不知哪里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周远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理智回来的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和柳恒澈接触的机会。
“阿澈,”他急急地说,“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他怕柳恒澈跑了,急急忙忙地凑过去拽住柳恒澈。柳恒澈这次却没有回避,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著周远志。
“我……”他尴尬地解释,“莫离和我没什麽,他只是开导我而已。”周远志观察著柳恒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著,“还有我一定要跟你道歉,之前朱贵的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拿我们的感情做赌注,不应该什麽都不跟你说,更不应该让你去找黄小姐……”不论生气也好,释然也好,只要给点回应周远志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可是柳恒澈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仿佛面对著一个陌生人。
周远志翻来覆去地解释了好几次,把自己当时面临的处境,心里的想法,过後的自责统统告诉柳恒澈,把自己能表达的最大的诚意和最真的感情都摆出来,甚至恨不得剖开x膛挖出心脏,可是柳恒澈却依旧只是冷冷地听著而已。
对著这样的冷遇,周远志终於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诉说,他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的迷茫感。
“说完了?”柳恒澈问,连语调都是平平的,“没什麽事的话我走了。”
周远志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可他还是用力抓住柳恒澈,鼓起勇气问最後一个问题:“阿澈,我们……我们还没分手是吧?”
柳恒澈却不回答,反而挑起一边眉毛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没有。”周远志厚著脸皮说,柳恒澈却自嘲地笑笑。
“喊我去找黄雅君的人是你,非要把坠子要回去的人也是你,我都照做了,你现在还想我怎样?”柳恒澈一摊手,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色,“周远志,这种恋爱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就这样吧。”他说著,轻轻拂开周远志的手,踏著月色离开了。
第五十八章
周远志和柳恒澈认识四年半,交往快要满四年,除了一开始柳恒澈在那似是而非的爱情阶段中曾经讨论过两人分手後的事,从此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从来没有提过这两个字。只要周远志需要,他就一直都在,只要周远志有一丝半分的动摇意思,他就一定会用强烈的手段把这种想法镇压下去,不管是不停的表白,叫人欲仙欲死的做`爱,甚至是站在摄像机前,对著无数的人喊:“远志,请你上来。”
哪怕被人不理解,哪怕会被狗仔队拍到,哪怕可能要去坐牢,柳恒澈从来都没有过放弃这段感情的意思,可现在……
周远志在那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黑了,他像是被人狠狠一掌重重拍落在了无底深渊之中,渊中水冷,冻可彻骨,一朝跌落,便无生路。
周远志在那个时候终於感觉到自己在过去所做的一切对柳恒澈是多麽大的伤害,他自认为抱持著为了柳恒澈好的心思却伤害了这个人一次又一次。他又想到一星期前当他从柳恒澈家中离开,柳恒澈像疯了一样的神情,他痛苦绝望的恳求,他砸坏了所有的东西,掀翻了自己辛苦准备的饭菜,他抱著情愿坐牢也不愿与自己分开的执念,却遭逢他为名声为父母为未来须得放弃这份感情的重重一击。
是非上很难去说谁对谁错,感情上,却的的确确是他欺负了柳恒澈。
周远志苦笑,柳恒澈无法再接受这样的恋爱模式也是情理之中。过去无法更改,但他想给柳恒澈一个不同的未来,只是,柳恒澈还愿意给他机会吗?
报上不久放出消息,柳恒澈与黄雅君即将领衔主演一部二十集偶像剧《衣香鬓影》,引得业内一片哗然。一来是柳恒澈与黄雅君好似真正已经确定关系,台下出双入对,荧幕上也要打造夫妇档,另一方面则是柳恒澈十年前以偶像剧出道,後渐式微,好不容易重新以奸角定位再扬风帆,本该专注大荧幕创作,不知怎的又会重c旧业,拣这麽一部小荧幕制作来演。
影评人和大众众说纷纭,有个比较靠谱的说法是柳恒澈和黄雅君不久即将订婚,这一部《衣香鬓影》算是夫妇两人传递给大众的一个讯号。此言一出顿时台上热闹,台下哀嚎,柳恒澈的部分粉丝很有些不太理智的意思,即刻闹得满城风雨。
殷莫离怕周远志看了这则消息难过,藏起了报纸不告诉他,但架不住公司其他人并不知道周远志和柳恒澈的关系来询问,也架不住媒体不放过他。消息刊出头天就有十多个电话打过来问周远志对柳恒澈、黄雅君定情有何看法,周远志难得发了脾气,连客套话都不愿意说,讲当事人没有开新闻发布会的事不过是谣言,请不要乱传,随後一律直接挂断,结果马上被人写了“兄弟情破裂成定局,周远志伤心怒挂记者电话”的报道。
两人的论坛上至此也是一片愁云惨雾,之前还和和气气的两家人如今都有些尴尬,感情上不相信柳、周两人闹翻,但八卦杂志消息爆得比猪肚还欢,也让姑娘们如坠雾里,失去了方向。也不知道是柳周两人一直的亲密形象和良好关系太过g深蒂固的原因,又或是同人论坛柳周/周柳cp太红的缘故,迷茫了一阵後大家砍头去尾,乱中抽丝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都是黄雅君惹得祸!於是立刻一同转向,调转枪头齐齐对准黄雅君,这下子黄雅君那边一大群男粉丝也火了,你来我往,形成了个男女大吵架的态势。
周远志顾不上外头那些风风雨雨,这阵子就忙著私下里到处逮柳恒澈,可是柳恒澈却比全天下最狡猾的兔子还要能躲,无论他怎麽想方设法,就再也没能见著柳恒澈一次。周远志不停地发消息,发ail,甚至在听说柳恒澈最近天天回自己家的消息後上柳家二老处围追堵截,可是柳恒澈就是能够在他上门的时候跑得不见踪影,弄得周远志空跑一次又一次,还得面对柳家二老探询的目光。
周远志觉得很奇怪,柳家二老虽然一定对他跑到家里来找柳恒澈心存疑惑,却从来没开口问过一句话,柳妈妈可能因为黄雅君的事对他有些芥蒂,每次稍加招呼就起身回避,柳爸爸就有些……周远志觉得柳爸爸看著他的神情让他有点心里发毛,不明缘由。
热热闹闹中,《衣香鬓影》於十二月开机,柳恒澈与黄雅君都进组拍摄,与此同时,周远志和殷莫离的新剧也投入拍摄之中,但这次两人都不是主角,而是为丁思成站台。周远志演丁思成的小叔,殷莫离是战友,他现在的造型一洗过往的风流中x,阳光又an,惹得老粉丝尖叫连连,新粉丝前仆後继。
工作著便谁也顾不上,没日没夜的日历翻得一页快过一页,转眼又要过新年。这段时期,黄雅君、柳恒澈、周远志的粉丝依旧在吵吵嚷嚷,小报上八卦消息一则接一则,但无论柳恒澈还是黄雅君都从未亲口承认两人关系,也丝毫不见什麽订婚晚宴的征兆。周远志成天提心吊胆,一有空就想去找柳恒澈,无奈两边拍摄都是保密状态,他一腔热情无处付,在外围空自团团转得一身汗。
周远志明年就虚岁四十了,长这麽大还从没如此积极去追求一个人,跑得连鞋都掉了,光著脚还要继续奔,脸皮或是别的什麽,完全都不在脑子里了。追得上火的时候,他也发脾气,倒不是想放弃这段感情,他想柳恒澈要是有胆跟黄雅君真的订婚,他……他就厚著脸皮做卑鄙小人去仪式上抖搂事情搞破坏!
殷莫离拍戏之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周远志顾不上关心,只知道他常常拿著个电话,和个神秘人士轻声细语,偶尔翻翻殷莫追留下的记事本。
眼看著拍摄近了尾声,春节也到了,周远志的戏份杀青,回到a市家里。他先在家里大扫除了一番,停下来以後又开始想柳恒澈,给他发了短消息,想当然地没有接到回音,失落地看了电话屏幕一阵,打算出门走走。
外头街上人群已经少了不少,外来务工的,回家探亲的人一走,这座大都市就空落了一大半,地铁上、公车里都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有人来去,大多手里拎著年货之类,匆匆忙忙地擦身而过,脸上却都带著喜气,周远志觉得这麽一对比,自己就更可怜了。
他又掏出手机来看,屏幕上什麽变化也没有,柳恒澈没有一点回音。
周远志叹口气,想要找个地方吃饭,发现大多数小饭店都收工关了,大饭店则挤满了人,他走了一阵,不知不觉来到市中心花溪大厦门口。花溪大厦总共三十二层,二十层有个电影院,此刻楼下挂著大大宣传广告,其中有柳恒澈去年拍摄的一部轻喜剧《午夜的士》。
《午夜的士》虽然叫个好像惊悚片的名字,却是部不折不扣的贺岁喜剧,讲一个出租车司机爆笑又惊魂的一夜。
周远志想起那时两人还在柔情缱绻,不由叹了口气,算算时间差不多,买了票,到隔壁便利店买了面包饮料进电影院看电影。
既然看不到真人,看看荧幕上的人总可以吧。
周远志坐在後排正中,看著荧幕上自己的恋人出现。柳恒澈那时为了拓宽戏路,接了这部片子演一个小人物,甚至为了喜剧效果,还给自己留了胡子,贴了痣,顶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周远志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那时去h影视基地时柳恒澈的易容就是从此而来……
电影剧本写得还算不错,节奏明快,剧情天马行空,颇为荒诞,柳恒澈演得稍有些用力,但周远志特别喜欢他呆呆地瞪著俩眼用戏腔说“天呐”的样子,活像只被人拔了胡子的傻老虎,电影院里每当这时也是一片笑声。
白璧微瑕。
看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怎麽好像有烟啊,一开始都没人留意,渐渐地越来越多人闻到烟味,开始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互相询问著、讨论著,突然一道刺耳的铃声划过每个人的耳膜,剧院里静了静後,突然有人站起来大喊一声:“糟了,著火了!”
剧场里顿时一片沸腾,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剧院里灯光大亮,保安在门口大喊:“楼下发生火灾,还未危急本剧院,大家请从紧急出口有序离场,大家慢慢来,不要慌!”工作人员打开紧急出口,帮助观众退场。
虽然此时在灯光下看已经能见到剧场里渐渐弥漫开的烟雾,但是因为毕竟还没有人看到火光,加上灯光正常运作,剧场工作人员也在,民众心里的恐慌情绪还未引爆。人们从座椅上起身,排著队伍,一点点向外移动。
眼看著这事应该能顺利解决,忽然不知从哪里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大喊:“快跑啊,烧过来了!”跟著整个剧场里的灯光跳了一跳,电路跳闸,灯光应声而灭,全场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虽然应急脚灯立刻亮起,但也阻挡不住那一瞬间的黑暗引爆的恐慌。一声尖锐的女x尖叫猛然爆出,全场顿时如同沸锅,仅有的一点理智全部被摧毁,恐慌情绪瘟疫般蔓延。
工作人员声嘶力竭高喊:“不要慌!不要慌!”打开扩音喇叭和应急灯,不断重复撤退要求,可惜g本没有人去听他们的,人群因为恐慌和害怕,如同无头苍蝇般向前撞去,周远志被夹在人群中,有人在身後推他,有人拉著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往後拖,似乎这样自己就能获得生的机会。两边的紧急疏散口处都挤满了人群,烟雾更加浓烈,这时候人们已经可以闻到建材被烧焦的臭味,剧院里的空气变差,有些人开始咳嗽起来,门口僵持著的人变得越发恐慌,有人为了逃生顺序发生了争端,在门口打了起来,这使得四周情势更发糟糕。人群尖叫著,咒骂著,推推搡搡地用力向外挤,浑然不管踩踏到了谁。
周远志本来就坐在後排,加上身形并不高大,在人群中被冲撞得像条漩涡中心的小舟,他好容易挤到门口,这时剧院中已经浓烟滚滚。工作人员用力推著他:“快先生,快些走消防通道离开!”周远志才下了一段楼梯,忽然见个女人哭得稀里哗啦地逆著人流冲回来,边冲边喊:“丫丫,谁看到我家丫丫了!”
周远志在拐弯处被她冷不丁撞了一下,差点跌坐到地上,赶忙扶住那女人:“小姐,前面著火了,不能进了!”那女人却又哭又闹:“你放开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在剧院里!”
这时剧院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撤退下来了,听到这句话帮著周远志一起来拉那个女的:“小姐,现在逃生要紧,你女儿也许已经逃下去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会的,我家丫丫不在前面,我已经找过了!”那个年轻的妈妈怎麽样都不肯离开,执意要往前,见工作人员拉著她,冷不丁低下头狠狠咬了人家一口,乘著对方松手的当口就往前钻了过去,一面喊著女儿的名字。
工作人员被她咬得鲜血淋漓,低低骂了声对周远志说:“先生,你也快点走吧,别管他们了,前面已经烧起来,我们又不是消防人员,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周远志犹豫了一会,忽然听得前方一声巨响一声女人惨叫,震惊之下咬一咬牙急急对工作人员说:“我去帮忙,你要是逃下去麻烦跟消防员说一声,剧院里可能还有人!”说著也不顾对方呼喊,又再调转了方向冲回去。
短短十多分锺而已,剧院里已经满是呛人的烟雾,防火建材终於也抵受不住大火的炙烤,因为热胀冷缩,各处不断有吊顶建材等烧落坍塌。周远志脱下外套,捂住自己的口鼻,猫著腰进剧院,黑暗的剧场里只有脚灯在浓烈的烟雾中发出惨淡的光芒,四处热浪滚滚。周远志伏低了身形,四处索,险些被砸到好几次,终於在一堆废墟里看到了那对母女。
女儿好像是被吓傻了,只是坐在一侧地上不停哭泣,当妈的则被一侧塌落的建材压倒在下,刚才的那一声巨响就来自於此。周远志用力扒开那堆废墟,却发现那个年轻的妈妈已经被砸得不成人样,已然不能成活。
短短几分锺而已,竟然已是天人永诀。
周远志无空哀伤,一把抱住那个小女孩说:“叔叔带你出去。”将女孩子抱在怀里,爬起身向安全出口冲去。女孩子脸上满是冰凉的泪水,伸手紧紧地搂住周远志的脖子,小小的身躯不住颤抖,已经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可以,周远志也想替她的母亲收尸,但那远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他赶在大火烧到前跌跌撞撞找到安全出口,楼道里也已然是一片漆黑,电线估计已经烧毁,二十层高的楼梯里一片黑暗,只有很下方的消防通道指示灯发出惨绿的光芒。
周远志抱著女孩子下了几层楼,迎面看到一束手电筒光,原来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也还是放心不下他们,故此在楼道里等著。
周远志体力消耗太大,已经有些撑不住,将女孩子递给那个工作人员後大口喘著chu气。
“孩子的妈呢?”
“死了。”
叫丫丫的女孩子在这时候却像被一巴掌拍醒了,“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大声喊著要妈妈。工作人员也没办法,用力抱住她说:“快走!”当先下楼,周远志跟在两人身後也向下爬去。
消防通道的墙壁也已经发热,可见火势之猛,不断有人零星从消防通道口冲出来,带来一阵滚滚热浪,通道里开始弥漫开有毒的烟雾。
周远志刚开始还跟在工作人员後面,走了一阵就渐渐落下了。不断有人擦过他走向前方,撞到他的还要骂句“滚开!”,他受过伤的那条腿越来越重,到最後简直是在地上拖。周远志在消防通道口借著灯光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完全躲开刚刚砸下来的建材,他的腿被不知什麽东西划伤了,血流了不少,可他刚刚才发现。
人群都已经走远,不再有逃生的人出现在眼前,周远志借著微弱的灯光发现自己停留在十三层,他记得这一层好像是办公区。他扶著楼梯扶手歇息了短短几分锺,想要再往下走,忽然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响,整座楼都抖了几抖,再看时却发现底下涌上来一团大火,阻挡了前路,可能是楼下的餐饮店厨房瓦斯爆炸了。刚刚冲下去的几个人恐怕都已经丧生火海,尸骨无存。
周远志被夹在上下两楼之间,前有狼後有虎,除了打开消防通道口进入办公楼层,已经无处可去。
第五十九章
柳恒澈正在一处公园里拍摄和黄雅君月下共舞的场景。《衣香鬓影》描述的是时装设计师的爱恨情仇,自然少不了浪漫奢华的场景,这整座公园里都种满了梅花,此刻一片香雪霏霏,加上如梦似幻的灯光和俊男美女,简直美不胜收。
导演喊了“action”,柳恒澈和黄雅君便交谈著在月下行走,摄像机在轨道上移动,保持著与两人的距离,戏演到柳恒澈对黄雅君表白,在花海中低头与之一吻的时候,现场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柳恒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
“卡!”导演不得不喊停,“柳先生……”
柳恒澈抱歉道:“对不起,我忘了关手机了。”他走到一边,翻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周远志的名字,一声一声,顽固地跳动。
柳恒澈的手犹疑著放到挂断键上。
“柳先生?”导演在旁边喊。
柳恒澈做了决定:“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他说。
已经两个月了,他早已超过极限,就算周远志无法给他想要的答案,他也忍不下去了。柳恒澈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喂?”
话筒那头先传来了一声咳嗽,随後才是周远志的声音:“对不起阿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柳恒澈觉得周远志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又一时说不上来是怎麽回事,於是道:“没什麽,你说吧。”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抱歉了。”
周远志在电话那头突然又咳嗽了几声,柳恒澈皱起了眉头:“你怎麽了?感冒了?”
“没……咳咳……没有。”
“你现在在哪里?”柳恒澈敏锐地觉得有些什麽地方不对。
“我在……”周远志顿了顿,“我刚刚在电影院看你的《午夜的士》,演得挺好的。”他说,“阿澈,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想跟你道歉,无论怎样我也不应该拿我们的感情当做赌注,不应该骗你,不应该要回坠子,更不应该自以为对你好的替你决定那些事……”
“嗯。”柳恒澈应了一声,没做过多表示,但心里却在翻腾。
他想,周远志终於知道自己在气什麽了。他要的是两个人的同进共退,而不是周远志牺牲自己,牺牲他们的爱情来替他换取光辉的未来。他不要周远志委屈自己,不要他一有个什麽就先想著照顾他!赵幼青不懂,周远志怎麽可以不懂,他不是把周远志看得比演戏更重,而是比自己更重!
“但是……”周远志又再咳嗽了两声,喘著chu气。
柳恒澈越发觉得不对了,问:“远志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怎麽了?”
周远志却道:“你别打断我。”他说,“虽然我做错了,但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背著我跟穆显做那些危险的事,背著我跟朱贵交易还演那种戏,你骗过我,我骗你一次也不过扯平而已,你凭什麽挂我电话不回我消息还我坠子,自作主张地闹那些混账绯闻还要分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黄雅君订婚,我一定去砸场子!”
周远志气冲冲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柳恒澈听到最後却不由得笑出声来,他说:“你终於懂得对我发脾气了,远志,终於不是我一个人为了这段感情会消失而紧张和生气了。”
周远志今天能说出这些话,那麽一切都值了。两个月的等待,两个月的伤心,以及与父母的拉锯战。只要周远志能够坚定下来,哪怕他们接下去要过的是刀山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周远志在那头大概也反应过来了,低低叹了一声说:“原来你是耍我?”他不由得也笑起来,“阿澈,刚刚的抱怨你听过就算了,我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跟你说一句话的。”他顿了顿,郑重地说,“阿澈,我爱你。”
柳恒澈一下子愣住了,他的心头狂跳,狂喜之外却忽然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涌上来:“远志你……”
“阿澈,你听我说,”周远志打断他,“如果这辈子我还能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结婚,和你共度一生,我还想……”
听筒那头突然就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柳恒澈疑惑地看向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他赶紧又拨打回去,却只听到冰冷的女声重复:“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後再拨”。
外头的街道上传来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片场起了骚动,小杨跑过来对柳恒澈说:“阿澈,今晚不拍了,我们回去吧。”
“怎麽回事?”柳恒澈看向西边,明明是夜晚,那里的天幕上却有一片红光闪耀。
“花溪大厦著火了,离这里太近,有点危险。”
柳恒澈的手机猛然掉在地上,他慌乱地抓住小杨的肩膀:“午夜……午夜的士今天在哪几个剧院放?”
“啊?”小杨愣了一下,“今晚的话,金城、花溪、人民应该都有……阿澈!”
柳恒澈抓起地上的电话,拼了命地跑出去,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周远志,周远志你别吓我……”他慌得不行了,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g本冷静不下来。沿路只看到无数的车辆停滞,消防车、救护车、警车拉著警笛不断经过,附近的居民全跑出来看热闹,街道上人山人海。
柳恒澈一边跑一边不断拨打周远志的电话,但那边传来的永远都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柳恒澈大口地喘著chu气,告诉自己,他的远志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的远志可以长命百岁,他的远志绝不会遭遇不测!他急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嘴里不停地嘟哝,红了眼眶,撞倒无数人,像是个疯子。
柳恒澈一路跑到花溪大厦门口,警方已经将这块地段围了起来。消防车搭起云梯,在强光灯照s下,人们各个仰头观望。三十二层高的花溪大厦中部此刻浓烟滚滚,烟尘四散飘落。
“危险危险!都退开,小心玻璃幕墙!”警察呼喝著,将好奇的民众驱赶到安全范围,消防员确认了火情,做好准备,搭乘云梯要进到楼里。
“楼上,楼上还有人!”一个抱著女孩子的男人喊道,抓著消防员,“可能在十四、五层,是周远志……是那个演戏的周远志!”
柳恒澈像被人在脑袋上狠狠砸了一棍子,钻过警戒线就往里冲。
“先生!”警察来不及喊,眼看著他钻入楼道之中。两个正在播报的记者被他撞了一下,刚想骂,这时都不由愣住了。
“刚刚那个是柳恒澈?”
“不……不是吧?”
没有人发现人群中有个人也突然钻过警戒线,跟著柳恒澈跑入了火场。
七楼以下还未被烧及,柳恒澈一口气爬到七楼,这一层是一间公司的办公区,因为职员都放假休息了,所以门锁著。柳恒澈拿起楼道里放著的盆栽,一花盆扔过去砸碎了玻璃门,顿时四面警锺大作。他在警铃声中钻进去扯下两组沙发套子,先跑到洗手间里浇了自己一身水,跟著浸湿了两条沙发套,将一条披在身上,另一条围在腰上,又找到消防栓拿出里面的二氧化碳灭火器,才继续往上爬。
那个工作人员说周远志可能在十四、五层,可当时一片混乱,他所估计的未必就是正确的。柳恒澈生怕找漏了,一路喊著周远志的名字找上去。十二层的美食广场因为瓦斯爆炸已成一片火海,就连消防通道里都到处有火舌在跳跃,柳恒澈就此判断周远志在十二层以上。
外头裹著的那条沙发套子很快被蒸干,柳恒澈被火燎得眉毛头发都焦了,一脸的黑灰,却不肯动用另一条沙发套,他喷了一通二氧化碳泡沫,勉强在十二层的过道里杀出一条生路,往上爬去。楼梯间烟雾腾腾,几乎看不清东西。十三层也已经烈火熊熊,消防通道门都被烧毁,火舌窜出来,狰狞凶恶。
柳恒澈正犹豫著要不要继续往上爬,忽然眼角瞥到什麽东西在地上一闪,整个人都震住了。
门边躺著的正是周远志随身携带的玉坠,坠子上的红线不知何时断了,掉落在地。
柳恒澈的心在那个瞬间都快从喉口跳出,x口发闷,眼前发黑,顾不得前路是否烈火熊熊,抓起那个玉坠打开灭火器就一路冲了进去。
十三楼也是办公区,此刻已经烧起了大半,柳恒澈迎著大火而上,脸上手上都燎起了一串的血泡,他好容易闯过关卡,将烧著的沙发套子往远处一扔,在地上打了滚弄灭了身上的火星,匍匐在地,到处寻找周远志。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行新鲜的血迹,柳恒澈沿著那道血迹一路爬过去。中途不时有东西被烧落坍塌,柳恒澈好几次险些被砸中,终於挨到前方出现了一扇门。柳恒澈在火光熊熊中发现那是盥洗室。
盥洗室有水有窗,如果周远志出不去,很可能躲在这里等待救援。
柳恒澈一时j神大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撞开门滚进去,果然看到有个人浇了一身水躺倒在气窗边。
柳恒澈飞速回身合上门,将自己还有点湿的外套堵在门口,防止烟雾进入,然後到窗边,将人转过来使之平躺在地。那人的确是周远志没错,此刻他苍白著脸色,手里还攥著手机,好像是短暂晕过去了。
柳恒澈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他止不住地哆嗦著伏下`身去,花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周远志x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节奏虽乱却还算有力。柳恒澈长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远志!醒醒!”他想要弄点冷水,但这里的水管此时已放不出一滴水。柳恒澈不得不拍打周远志的脸孔,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周远志终於咳嗽著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柳恒澈的瞬间,似乎有些糊涂。
“阿澈?”他说著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看向自己的腿。柳恒澈这才发现周远志的一条腿受了伤,他撕碎了自己的外套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止血,但或许因为失血过多加上疼痛和空气不好,刚刚晕了过去。
这间斗室里此刻已经满是烟雾,氧气稀缺,如果他再晚来一刻,也许周远志就要被闷死了。柳恒澈眼尖地发现盥洗室的窗口也堵著周远志的衣服碎片,看来开窗不仅不会有助空气流通,反而会放入更多有毒烟雾,毕竟十二层烈焰滔天,就在楼下。
“我背你出去!”柳恒澈将周远志扶坐起来,拿下腰上缠著的沙发套披在周远志身上。
“阿澈,对不起又连累你。”周远志说。
蹲下`身的柳恒澈定了定,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看著周远志:“不许说什麽让我自己走的话,我是为了你才进来的!”
周远志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用力抱住柳恒澈的脖子:“嗯,阿澈,带我出去,我要活著和你结婚!”
柳恒澈愣了愣,在这生死关头为了恋人面上的笑容忽地心头一软,他抓住周远志,狠狠吻了他一下,背过身说:“上来!”
周远志爬上柳恒澈的背脊,他的恋人从来都是长得很高大的男子,这时候仿佛更加高大。伏在那人宽阔的背上,他觉得心头一片宁静,觉得他们一定可以出去!
外头已经烧得乱七八糟,柳恒澈背著周远志靠灭火器开路,好容易爬出来,灭火器用完了,之前的通路也已经烧没了,一g横梁倒塌下来拦在他们面前,火光熊熊。
“另一侧应该也有消防通道。”周远志说,他在盥洗室里看到了贴在墙上的逃生线路图。他指点著柳恒澈,两人努力在浓烟和火光中寻找出路,好容易找到了另一侧的消防通道,所幸的是那里的火情要比前一处要小一些,此刻门还关闭著。
柳恒澈空出一只手去开门,被烤得滚烫的把手在瞬间烫得他掌心皮开r焦,疼得他直抽冷气。柳恒澈忍住疼痛打开门,外头烟雾滚滚,但似乎还能行走。
柳恒澈拉高套头毛衣,用衣领堵住口鼻:“抓紧我。”他说。
周远志应了一声,两人冲入楼道之中。
四面皆是黑暗,就连消防通道指示灯也已经坏了,柳恒澈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猫腰行走,不时有烧得开裂的墙皮砖石掉落下来,砸到两人。十二层的瓦斯爆炸产生的垃圾堵住了这里大半的消防楼梯,柳恒澈不由庆幸自己刚刚是从另一边行走,否则或将错失周远志。
“能过得去吗?”周远志问。
“能,你保护好自己。”柳恒澈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势,一脚踩上那些残渣。
砖石、钢筋、食物、布料、木材甚至是铁钉和人的残肢,空气中弥漫著难闻的焦臭味。柳恒澈提醒自己周远志和他的命此刻都交在他手里,自己务必要保持清醒!
他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跌倒,手撑在不知什麽东西上割得鲜血淋漓,却顾不上去看。好容易捱过这段,却差点一脚踏空掉下去。原来前方楼梯因为强气流被炸飞了两段,逃生通路出现了高达几米的空缺。
柳恒澈趴著看了好一阵,拿了主意。
他将周远志身上的沙发布拿下来,找了一处还没坏的楼梯铁栏缠上了说:“我要从上面跳下去,你抓好我。”
周远志不肯了:“两个人怎麽跳,你放开我,我自己跳。”话没说完,被柳恒澈在屁股上打了一下,“你……”
“相信我!”柳恒澈说,“你受伤了,跳不了那麽远。我没事的,还要活著出去跟你结婚呢!”他说道,“抓好了!”再不给周远志考虑机会,抓著那截布,慢慢放下两人的身体。
两个人的重量立刻带得那铁栏杆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柳恒澈背著周远志下到布料底层才发现被炸坏了的楼梯似乎比他们想象得更多,他无法确定自己脚下有没有可以承接他们的平台,因为下方是一片黑暗。
“到我口袋里一下手机,往下照,小心点。”
周远志小心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往下晃了晃,侧对面有半截楼梯,大概距离他们有两米左右的落差。他如实告诉了柳恒澈,柳恒澈道:“抓紧我,我要跳过去了!”他用力在空中蹬了几下,在铁栏杆发出脆裂声响断开前,重重跃向黑暗的另一方。
挟带著风声,两人很快跌落在地。柳恒澈因为怕伤到周远志,一见情势不对,立刻放开周远志将他改搂到怀里,两人滚作一团“咚咚咚”一路下去,也不知滚了几节,直到撞到某层的平台墙壁才停了下来。周远志大部分时间趴在柳恒澈怀里所以还算好,柳恒澈却被撞了好几下,额角都破了,血糊了一脸,十分可怖。
周远志吓坏了,伸手去探柳恒澈的鼻息,柳恒澈却低声呻吟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来。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他说,伸手去周远志的头,第一下空了,第二下才到,显然摔晕乎了。他摇了摇头,眯著眼睛问:“你怎样?”
“我没事。”周远志把柳恒澈扶起来,上头砖石掉落下来砸在脚边,周远志发现他们竟然一路从十二层掉到了八层半,按照每层接近三米的高度来计算,後怕得简直不行。
“把我扶起来。”柳恒澈说。周远志担心柳恒澈骨折了,了他的腿骨,感觉没有大问题才将柳恒澈扶起。
火势好像已经被控制住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已经离开了火势最烈的部分,八层半的空气比上面好了很多,消防通道灯也还亮著,周远志到了这时方有一种能够逃出生天的自信。他本想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柳恒澈的手机在掉落时已经失落。
“我架著你出去。”周远志说。
柳恒澈却忽然大喊一声:“小心!”一把将周远志拖到一边。
周远志只听得耳旁风响,耳廓感到一阵刺痒,伸手一,竟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周远志、柳恒澈,你们都去死吧!”有人高喊著,抓著刀又刺了过来。
周远志这次看清了,妄图刺杀他们的居然是唐晓骏。
那天以後,唐晓骏失踪了。周远志以为他终於意识到自己的错,黯然离开,没想到他心理扭曲至此,已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也许这场火,也是唐晓骏放的!
周远志想到惨死的那个女人,想到无数因这场火事丧失x命的人,顿时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唐晓骏一刀刺来的时候,他不避不让,一把抓住唐晓骏的手腕,狠狠一拳砸在唐晓骏脸上。唐晓骏没料到周远志会这样对他,往後踉跄著撞在墙上。
“周远志!”唐晓骏大怒,拔了刀又冲著周远志冲过来,疯了一样地乱砍乱杀。周远志刚才是因为火大加上时机凑巧,这时面对唐晓骏的攻势却有些吃不消了。他的一条腿受伤严重又失血过多,很快支撑不住,柳恒澈好像撞伤了,用力摇著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但却做不到。
他急得要命,一直在喊:“远志!”唐晓骏很快发现柳恒澈更脆弱,装作向周远志攻击,却回身反扑,一刀狠狠c入柳恒澈腹部,柳恒澈发出一声痛呼,双目圆睁,猛然一拳头砸在唐晓骏脸上,砸得他往後倒退三步。他站住後,哈哈大笑:“柳恒澈,你也有今日!叫你一直压著我!哈哈哈哈!”
周远志一看柳恒澈受伤,整个人都气血上涌,怒不可遏,再感觉不到自己腿脚疼痛,冲著唐晓骏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就将他从楼梯上掀了下去。唐晓骏冷不丁被周远志掀倒,头下脚上沿著楼梯一路滚下去,发出巨大声响,不知撞到什麽停下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周远志双手发抖,回来看柳恒澈:“阿澈,你没事吧,阿澈!”他用手捂住柳恒澈伤口,柳恒澈侧腹被扎伤,整个人好像都有些意识恍惚了,一头的冷汗,血水汩汩流出。
“阿澈!阿澈!”周远志急得大喊,又不敢随便动他。
“远志……”过了好一会,柳恒澈才能说出话来。
“我在,阿澈。”
“我没事的。”柳恒澈轻声说,喘著chu气,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我们俩都会没事的,我还要出去娶你呢,我跟我爸妈都……说过了……好不容易捱到今天,才……才不会放弃……”
周远志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为什麽他这阵子每次去柳恒澈父母家,二老对他的态度都是那麽奇怪。原来柳恒澈在这段时间里努力地说服自己的父母。
“我……我妈觉得我是在胡闹,她不相信……同x之爱能白头到老,不相信我们经得起考验,不相信我们之间是爱情,她要我拿出证明给她看。”柳恒澈说,“现在,我们可以给她证明……”
“阿澈……”周远志的眼泪掉了下来,“阿澈!”
他的阿澈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很简单,他豁出去一切,不过求他们一场生世相许,不离不弃,同甘共苦,齐头并进。他可以不要那些世人憧憬的名利,只要一份简单永久的感情。他也不需要自己的恋人牺牲自己来成全他,因为他是柳恒澈,既不是周远志的弟弟,也不是周远志的孩子,他是他的男人!
一个有担当、有想法、有所执著、深深爱著他的男人!
“对不起阿澈,我以後再也不做那些事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周远志伸手去自己脖子上的玉坠,这才发现坠子不见了。
“坠子……在这里。”柳恒澈从口袋里掏出坠子,松了口气,“好在我捡到了,你再……再给我戴一次吧。”
“好!”周远志忍住眼泪,接过玉坠替柳恒澈戴上,“这样就行了,阿澈。我们又再一起了。”
“亲亲我好吗?”
周远志点点头,低头吻住柳恒澈的唇,泪水滑落下来,滑进两人的唇舌,苦涩不堪。
“别哭。”柳恒澈说,“我只是歇一会,过一阵子就……就好了。”
周远志抱住柳恒澈的身体,心中焦急无比,柳恒澈的力气随著血y而流失,周远志满手捂得都是鲜血。
“救命!救命!”周远志挣扎著大声喊,声音绝望而凄厉。
“有人吗?”突然下方远处有人大喝一声,一束手电筒的微弱光芒随之扫来。
周远志拼命大喊起来:“这里有人,我们在八层!”
很快有消防员出现在他们面前,领头的那个拿了对讲机向外头发号施令:“八层消防梯发现两名受困者,两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人昏迷,请求支援。”
第六十章
柳恒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和周远志一起参加一个综艺节目,节目主持人要他们扮作一对夫妻,演绎洞房花烛夜的情形。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周远志发红的耳g、脸、脖子,还有第一次在镜头前僵硬得简直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的窘迫样子。他听到台下一阵阵善意的哄笑声和主持人的调侃,大胆地将周远志一把抱住,又是说情话又是扮鬼脸,最後深情脉脉地将他带到一旁的道具床边,在镜头前,偷偷地也是堂而皇之地告诉他:“远志,你是我的伴侣了。”他看到周远志一下子涨得通红的脸孔,看到他因为高兴而颤动不已的嘴唇还有他闪烁著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最後他轻声说了句:“好。”
他那个时候就想,无论怎样,这辈子都一定要跟这个人好好地过下去,无论疾病健康,富有贫穷,年老年少,坎坷坦途,他们都要并肩走这一程又远又长的人生路。他在梦里如此高兴,未曾发现台下的声音渐渐如同遥远的雨声模糊著退却,舞台没有了,人群没有了,灯光没有了,不知不觉,他就和周远志两个人单独站在一处黑暗的地方。
四处传来虫鸣,风中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著香火气,他依稀记起来这好像是幸姑庙所在的山头,抬起头来看到无数的气生g上系著许许多多明豔豔的祈福红绸子,那许许多多的红绸子经年累月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鲜红的火海。他的耳中忽然就传来了人群的哭喊、杂沓的脚步声、火苗“!剥”跳动的声响,他惊恐地发现面前宁静的夜景忽而就变成了狰狞的火场,他慌乱地想要将周远志带走,伸出手却捞了个空──周远志不知什麽时候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远志!”他慌乱地喊,想要朝周远志所在的地方跑去,但在他们之间突然就出现了一道可怕的又宽又深的裂痕,从那道裂痕里有高高的火苗窜出来,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柳恒澈害怕得不行,身上灼热无比,脑子疼得像要炸开,他总觉得马上就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却无能为力!
“阿澈。”他听到年长他七岁的恋人在那边说话,声音缥缈得好像马上就要散去了。
“阿澈,”他说,“我要走了,以後,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然後,他就像是被狂风吹散了的黄沙一般,整个人的形象在他眼前崩塌飘散,最後什麽也没剩下来。
柳恒澈发狂呼喊,不顾一切地想要越过那道火沟。他明明就能够跳过去,却突然有个白胡子老头从那道鸿沟中出现,他踩踏著那丛丛火焰,拦住柳恒澈的去路,冷冰冰地说:“要心诚,神仙是什麽都知道的,欺骗神明的话,是会遭到报应的。”
“我……我没有欺骗神明!”柳恒澈惶恐地大喊,“我真的爱远志,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白胡子老头横眉怒目说:“撒谎!那你为什麽要和他分手!”
柳恒澈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伸出手在柳恒澈x口重重一推……
柳恒澈从空中重重坠落!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他花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自己在哪里,刚想著动一下,浑身却传来像是被车轮碾轧过一般的疼痛,尤其是额头和腹部。最後的回忆猛然向著他袭来,他想起唐晓骏狰狞的脸孔和周远志被砍伤的手臂……
“远志!”他惊坐起身,拼了命地看向四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将双手在空中乱抓,手背一阵刺痛,有冰冷的y体滴落在上面,“远志!远志你在哪里!灯!灯在哪里!”他喊。
他的动静惊动了外间的人,很快有杂沓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病人醒了!”
“按住他!”
“秦医生呢?”
有人抓住他的手,按了东西在他的手背上,手背微微刺痛。
“大哥,你不要动,针头跑了,你出血了。”他听到柳恒沛的声音。
“小沛?”柳恒澈抓住身旁人的手,“这里是哪里?远志呢?远志在哪里?”
“大哥你冷静点,”柳恒沛抓著他的手,将他紧紧按住,“这里是市一医院,你和周老师都被救出来了,周老师腿部伤口感染,做了缝合後有些发烧,现在正在隔壁挂盐水休息,你腹部刚刚动了手术,不能乱动。”
“医院……”柳恒澈微微松了口气,“我的眼睛……”他这才想到自己,伸出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能够感到光影的流动,但是什麽也看不清楚,“我……我看不见了吗?”他想起自己背负著周远志跃向黑暗的那一面,他的额头被磕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像是被一块黑色的纱布所盖住,所以他看不清唐晓骏的攻击。
柳恒沛沈默了一下:“没事的大哥,你只是脑部受到撞击,颅内淤血压迫视神经才造成暂时失明,等你体力恢复点,医生会想办法再做手术治疗。”
柳恒澈丝毫不在意这点,只嚷嚷著:“我要见他!”他不停喊,“先带我去见远志!小沛!”
柳恒沛直起腰来,跟一旁的人交换了意见,复又弯腰到柳恒澈耳边说:“我推你过去。”不久,柳恒澈听到滑轮床的声音,有人替他拿了吊瓶,有人掀开被子抬了他的腿和肩膀。
“一、二、三。”柳恒澈被推出去,过了一会儿滑轮的声音停了下来。
“大哥,周老师就在你隔壁,你感觉得到吗?”柳恒沛说,把两张床拼到一起,将周远志的手放到柳恒澈的手上,柳恒澈在那个瞬间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是周远志没错。
他的体温有点烫,心跳有点快,但他还活著,就在自己身边。
柳恒澈长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体力消耗,慢慢睡了过去。
周远志不顾自己的安危在火场中勇救小女孩的事上了正儿八经的报纸,八卦杂志也跟风一阵猛夸,其中又提到柳恒澈为了周远志闯入火场救人的事,这一下子粉碎了之前柳、周二人为了黄雅君不和的传闻,两家粉丝欢呼雀跃,黄雅君的粉丝就有点闷著了,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晓骏丧生火海,老家来了人将他骨灰接走,静静悄悄,似乎是怕失了面子。
周远志的腿因为束扎太久加上失血过多险些就要废了,多亏名医刘正救治及时,总算是保住了。同时刘正也替他的膝盖重新诊治了一下,打开後重做了手术,拆除了原先埋入的固定用钢丝,等伤口愈合後,配合药物外敷与复健,应该不会再有过去那麽严重的问题。
至於柳恒澈,因为年轻和身体b,恢复得反而比周远志更快。医生替他做了脑ct,发现他颅内淤血吸收得很快,故此认为不需要开颅动手术,配合定期针灸,很快就可恢复视力。
风波已定,媒体和工作统统都被拦在了医院外头,柳恒澈和周远志因此难得享有了一段悠闲时光。
这一日黄雅君终於来探柳恒澈,在他的病房里没见到人,正犹豫著却看到殷莫离在门外对她招手。
“你来得不是时候。”他说,招呼黄雅君过去,轻轻打开隔壁的房门。
病房里的两个人大概都累了,所以睡著了。周远志躺在病床上,柳恒澈则趴在床边,紧紧抓著他的手,睡脸静谧而安详。
“看。”
“我看见了。”黄雅君说,自嘲地笑笑,“他为了周老师连命都不要了,你以为我还能怎样,何况排队等著娶我的人多著呢!”她说著将手里的花束和礼物丢给殷莫离,“既然我不受欢迎,就请你帮我转交吧。”说著,转身施施然地离去,由始至终,高贵优雅。
柳家夫妇也来探望过,彼时正是晚餐时间,他们一向稳重的大儿子却像是个小男孩一样盘腿坐在病床上,要周远志喂他吃饭,撒著娇要周远志吃一口,自己也才肯吃一口,衬著窗外的夕阳,两个人的脸上都洒满幸福。
柳父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儿子幸福就好了,你看他们这样子,哪里还能分得开呢?”
柳母好像不太高兴,但没有发作,只叹了口气说:“好,反正你拿主意就好!”
两名碎嘴的护工交谈著经过:“那个柳恒澈和周什麽的怎麽回事呀,看著有点奇怪啊。”
“我上次进去打扫刚好看到他靠在柳恒澈怀里睡觉呢!”
“不是吧,那麽大年纪的老男人,太那什麽了吧……”
“喂!”柳母猛然大喝一声,“说什麽呢!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小周怎麽你们了!”气势汹汹地杀将上去,看得柳父在後头瞠目结舌,有种第一次认识自己老婆的感觉。
转眼已是夏末,周远志和柳恒澈终於能出院。周远志不放心柳恒澈的起居,加上这次事件人人皆知,干脆堂而皇之地搬到柳恒澈别墅里,过起了同居生活。
之前柳、周两人的关系因为火灾事件已经有些传言,这个消息传出去,更是闹得猜疑四起。有记者采访黄雅君问是怎麽回事,黄小姐笑容得体,优雅表示:“柳哥一向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周老师也是,他们对彼此更是。”搞得传言越发没了方向。论坛上却是齐齐一片欢呼:“喂喂,阿澈和周老师他们两个确实是有点什麽的吧!”
这天晚上,周远志又伺候柳恒澈洗澡。虽然柳恒澈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他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据说目前看人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所以周远志必须在旁看著他。
周远志在按摩浴缸里放了温水,让柳恒澈坐进去,自己坐在浴缸边沿,一点点给他搓洗。洗著洗著,周远志就感到身前人的气息又重了起来。
因为受伤,加上之前两人闹别扭,柳恒澈已经禁欲大半年了,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惨兮兮的也没什麽感觉,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就有点压不住了。周远志能清楚地感觉到当自己擦拭过柳恒澈身体的时候,他紧绷的肌r和浑身散发的热度。眼看著那g东西变硬勃`起,周远志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
“阿澈,”周远志轻声问道,“要不我先出去一下?”
柳恒澈却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道:“你不要我了吗?”
“我……”周远志才吐了一个字,冷不丁就被柳恒澈一把扯下来,掉到了温水池子里。
“阿澈你别胡闹了!”周远志溅了一身的水,刚想爬起来,一抬头却正好看到柳恒澈侧腹的那一道伤疤。伤疤宽只有几公分,可当时从那里流出了那麽多、那麽多的血……
周远志看著那道疤就好像又回到半年前的那个黑暗疯狂的夜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柳恒澈感觉到了,抬起他的脸低头吻他:“没事了。”他不停地重复,“都过去了,否极泰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周远志感受著柳恒澈不断落在自己面颊上的温柔亲吻,感受著他有力拥抱自己的臂膀,渐渐被那体温所醉,主动伸出舌头,勾`引柳恒澈的舌来纠缠。湿透了的衣服贴著身体让人感到难受,他听凭柳恒澈脱下他的衣裤,将赤`裸的他搂抱到自己腿上。
“嗯……”周远志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伸手按住柳恒澈,气喘吁吁道,“你还没好!”
柳恒澈却将手指往周远志的密`x中又再探进去几分,缓缓地抽`c:“我早就好了。”他说,“远志,我憋了很久了,我想要你。”
周远志犹豫著,却被柳恒澈轻易找到敏感点慢慢搔动。
“啊……嗯……”生理x的快感无法遏制,周远志忍不住在柳恒澈怀里扭动身体。没有人能面对自己所爱的人的挑`逗还保持镇定,何况周远志也是个男人。他的前端很快充血勃`起,随著柳恒澈手指抽`c的频率,和他的x`器摩擦碰撞。
“那……那你节制点,做一次……就……就好……”周远志断断续续地说道。
柳恒澈不紧不慢地沾了沐浴露开拓著他的後方。温热的水流在密`x四周打著旋,偶尔随著手指的动作进到周远志的内部,周远志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秋日的晴空下,躺在一片温暖的松软草堆里,从里到外都是痒痒的。他忍不住扶住柳恒澈的肩膀,期待著他的恋人将会带给他的至高快感。
柳恒澈却只是不停揉`捏著他的臀`部,开拓他的後`x,同时低下头,不断亲吻他的身体。和风细雨一般的温柔做`爱让周远志很不适应,可他又不好意思说要柳恒澈快一点的话,只能努力憋著,不让自己说出令人脸红的话来。
柳恒澈在他的後`x用手指来回抽`c了一阵,就伸手到周远志腋下用力将他抱起来。周远志还以为他要开始动作了,柳恒澈却连自己也站起来,一脚跨出浴缸。
浴缸里的水被带出来不少,“哗”地全泼在防滑地砖上,浴室里一派水汽氤氲。
“阿澈?”周远志疑惑地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音不自觉地低沈沙哑。
柳恒澈笑了笑问:“穿衣镜在哪里?”
“嗯?”周远志愣了一下,不明白柳恒澈这时候为什麽要提穿衣镜。
“在这边。”他将柳恒澈带到一旁,让他到等身高的穿衣镜所在。
柳恒澈伸手了一下,问周远志:“上面有水汽吗?”
“有一点。”周远志说,“我可以擦掉的。”他说著,拿了布巾去擦,刚擦了没几下却忽然被柳恒澈从身後覆了上来,抓著他的手,滚烫的x`器不断磨蹭著周远志的臀缝。
“阿……澈?”
“张开腿。”柳恒澈说,伸出舌头舔舐周远志的耳垂,吸出声响。
周远志颤颤巍巍地分开两腿,柳恒澈马上将自己的一条腿卡进来。
“我现在看不见,”他说,“所以你来告诉我怎麽做。”他将周远志另一只没有拿东西的手牵到後方,让他握住自己滚烫的阳`具,“你来帮我放进去。”
周远志愣了愣,马上脸红了:“阿澈你……”他羞愧地说著,却还是顺从地将自己的腿再分开些,塌下腰,抓著柳恒澈的大东西去够自己後方的x`口。
柳恒澈的鼻子里发出惬意的“哼哼”声,任凭心爱的人主动拿他的东西来干他自己。周远志对了好几次,每次不是没对准,就是快要进去了,柳恒澈却忽而恶作剧地往後一退,那东西就又从x`口滑开了。
如此反复几次後周远志有些生气了:“阿澈~”他本意是要指责对方的无赖,却没发觉自己说话的口气好似撒娇一般,有种不自觉的媚态。柳恒澈听著这声音不由得小腹发热,忽然抓著周远志的腰,猛地向前一送,chu大的阳`具就c进了周远志的密`x之中。
周远志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都差点瘫软在那面镜子上。
“放松点,你太紧张了!”柳恒澈说。太久没做过的缘故,周远志後面紧得要命,将他的长物狠狠夹住,无法整g进去。
周远志拼命吸著气:“等一等阿澈,太久没做了,我……”
“啪!”柳恒澈抡起手掌拍打周远志的屁股,清脆的声响令周远志整个人呆住了,脸红得简直要烧著了。
“你!”
“啪啪!”柳恒澈又再打了周远志屁股几下,揉`捏著他的臀r,让他放松,“放松远志,否则我们俩都不好受。”他的额头沁出汗珠,本该无神的双眼此刻却放出j光,紧紧盯著周远志看。
周远志努力放松著内部,深呼吸感受著柳恒澈的x`器一寸寸地钻进自己的身体,下半身变得既酸又涨,腿肚子像要抽筋,整个人都在发软。
“阿澈……慢一点,嗯……哈……哈……哈……”
柳恒澈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放进去,过了好久才算c到g部。两个人在这时候都静了下来,他们彼此熨贴著,感受这世上所能有的最亲密的距离。
“阿澈……”
“现在,把水汽都擦干净。”柳恒澈却忽然说,抓住周远志另一只手,放到冰凉的镜面上来回擦拭。
周远志茫然地看著那明镜渐渐剥去云翳,现出两人的样子。周远志第一眼看到的是柳恒澈英俊的带著侵略x的容颜,他额头的疤还未完全淡去,为他的面容平添一份邪气,然後他看到了自己……
周远志一瞬间几乎觉得那里面g本不是他!
他怎麽会……怎麽会那麽……那麽……
周远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柳恒澈却低头在他耳边道:“你还记得我最落魄的时候,有人来找我拍18x的片子吗?”
周远志疑惑地点了点头,想起柳恒澈看不见才又补充道:“记得。”
“当时他们给了我一个本子,主角之一是个盲人,他们要我在浴室的镜子上c另一个人。我一直没想明白,既然是盲人,为什麽要在镜子上做那种事?”柳恒澈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现在我懂了……”
柳恒澈用力一撞,周远志惊叫一声,镜子里的那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叫人羞耻的陶醉神情来。
“阿澈!”周远志尴尬至极,几乎没法去看面前清澈明净的镜面。
“因为看不见,所以才要在镜子前面做,因为你看得见,而我,想听你说。”柳恒澈说,“远志,告诉我,当我用力c`你的时候,你是什麽样子!”他说著,抓住周远志的腰,掀起狂风暴雨的欲浪狂潮!
周远志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柳恒澈别墅三楼的阳台上,柳恒澈穿著睡衣将他抱在怀里,正看向外间。
时间是清晨,四处还是一片黑蒙蒙静悄悄的,可渐渐的天边就有光芒一点点如同揭去y翳一般驱散那些沈重的黑,整个天空都开始变得明亮透澈起来,遥远的东方有橙红色的光芒出现,像是在清水中滴入了颜料,水波荡漾开来,染红了朝霞,在浮动的光景中渐渐托起一轮硕大的朝阳……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想象,此刻远处街道上的路灯正一盏盏熄灭,生的声音开始增多,车辆来来往往,人们出现在马路之上,卖菜的、早锻炼的、做早点的、上早班的……人们匆匆忙忙,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这是一个无比平凡的早晨,却又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早晨,黑暗终於过去,新生的光明照耀大地!
“真美的朝阳!”周远志看得都呆了,他从没有一刻发觉朝阳如此震撼人心,充满希望。那光亮体好像离他们很近很近,仿佛伸手就可够到。
“是啊,真美啊!”柳恒澈也感叹道,圈住周远志,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远志,我们差不多该出柜了。”柳恒澈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周远志愣了愣,随後说道:“好啊,听你的。”
两人又再相偎著看了一阵,周远志忽然想到一件事:“喂!”他用力拍打柳恒澈的胳膊,“你是不是很早就看得见了?”
柳恒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吻住自己即将共度终生的人。
尾声
发布会现场座无虚席,周远志和柳恒澈坐在主席台上心情沈静。
乐霖的老板陶章和天承的老板杜万生站在门边,望著台上两个人,彼此心情不同。
杜万生有些无奈,他承认自己对周远志估计不足,他也承认自己对周远志过度放纵。最开始的时候其实谁都不觉得周远志是一个值得签的艺人,更遑论下力气捧,但他签了,因为周远志很像顾云飞。
虽然已经几十年过去,虽然物是人非,杜万生却依然记得他、张业、顾云飞三个人结伴出来闯荡演艺圈时的兴奋和决心。张业是鬼才,他有商业头脑,云飞是最老实的那一个,老实,并且敬业,无情的演艺圈潮涛澎湃,会捧人上浪尖也会掷人入深谷,张业死後,顾云飞也心灰意冷,回家乡做了一个普通工人。
只有杜万生留了下来。
不仅在演艺圈,就连人世,如今也只有他留了下来。
一切俱如大浪淘沙。
杜万生被封神,一个孤单的神。
後来,杜万生看到了周远志,第一眼,这个人在他眼中就和顾云飞重叠在了一起。於是,他做了经纪人生涯中第一笔似乎要蚀本的买卖,对周远志大开绿灯,容忍他为了柳恒澈、殷莫离的任x,可他最後发现周远志并不是顾云飞,他坚韧、聪明、执著、拥有源源不绝的才华!他小看了周远志。他觉得让周远志承受出柜所带来的名声和事业的影响,他不开心。
陶章却在一旁乐呵呵的没个准头,他说:“哎呀杜老板,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嘛,你看我们以後就是亲家了!”
杜万生看著那张不知是呆还是狡猾的脸,觉得很头疼。
话筒被打开,主持人章曼萍要求大家安静,宣布发布会开始。周远志朝柳恒澈看了一眼,他的恋人也在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官方摄影师范色眼疾手快地拍下了这一幕,使得这张照片後来成了论坛至宝,被许多影迷粉丝小心珍藏多年。
柳恒澈清了清嗓子:“首先非常感谢各位记者朋友能够出席这个我和周远志共同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今天我们办这个新闻发布会主要是想针对近期关於我、周远志和黄雅君小姐之间的传闻做一个澄清……”
周远志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始震动,他拿出来一看,上面跳动的是殷莫离的名字。
柳恒澈看向他,用眼神问他怎麽了?
周远志摆摆手,告诉他没事,然後向会场内扫视。
殷莫离并没有出现在会场,周远志有些糊涂了,他明明告诉过殷莫离自己今天会和柳恒澈开新闻发布会,他怎麽会这时候打电话来?
电话却还一直在执著地震动著,周远志想殷莫离可能有什麽急事,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走到一旁的屏风後,接起电话。
柳恒澈还在前台继续发言:“我很清楚地告诉大家,我和黄雅君小姐一直都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从来没有涉及过男女感情的交往……”
底下的记者或者开著录音笔,或者运笔如飞,或者敲打著键盘,记录下柳恒澈所说的每一个字。
“喂,莫离?”周远志轻声说,“怎麽了?”
殷莫离在电话那头道:“周大哥,你们现在在开新闻发布会了吧。”
“嗯,阿澈正在跟大家说,”周远志停了停,“你在哪里?发生什麽了吗?”
殷莫离笑起来:“你别管这些,我就是想告诉你,为了答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决定送你和柳恒澈一份结婚礼物。”
“什麽?”周远志疑惑地问,“什麽礼物?”
柳恒澈在前方已经说到紧要之处:“我和周远志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因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而吵架,因为……”他喊周远志,“远志你过来。”
周远志对殷莫离说道:“抱歉,我要上台了。”
“没事,等著收礼物吧。”殷莫离说,主动收了线,搞得周远志莫名其妙。
他走回台上,坐到柳恒澈身边,柳恒澈抓住他的手,举起来给大家看。两人的左手交叠在一起,无名指上戴著显然是一对的戒指。
“因为我和周远志是伴侣关系,我们已经交往四年,现在,我们订婚了,我愿意保护他一辈子!”
现场一片混乱,人群惊呼,闪光灯一片闪耀。无数的数据通过络、手机、摄像机向各方传送出去,将柳恒澈和周远志并肩站立,展示婚戒的形象发s向四面八方。
“柳先生,请问你,你和周远志先生是一直都是情侣关系吗?”
“是的。”
“柳先生柳先生,那你以前就喜欢同x吗?”
“我只喜欢周远志。”
“周先生,你们俩的关系是谁先主动的?”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什麽!”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向那个接起电话的记者,跟著越来越多人的手机响了起来,现场顿时成了一片音乐铃声的海洋。
“希尔顿大酒店国宾厅?”
“殷莫离开新闻发布会?”
“风行的大丑闻!”
“我马上去!”
不过是短短几分锺,瞬间所有记者整理好随身装备,如同比赛一样,你死我活地奔向外面。
“这……怎麽回事?”周远志疑惑地看向柳恒澈,柳恒澈也摇摇头。
陶章看向杜万生,这次换杜生笑了笑,抿口茶水:“这不挺好,省得还要招待他们吃一顿。”
与此同时,殷莫离正在休息室里做最後的准备。
他看向穿衣镜中的自己,殷莫追最喜欢穿的黑色的衣服妥帖地包裹著他的身体,如同他的兄长还在他的身边,他甚至觉得,或许,殷莫追此时就在他的身後,他能感觉到他,感觉到他的目光,他温柔的微笑。
“莫离,去吧。”他说,“加油!”
殷莫离点点头:“大哥,我一定替你的死讨回公道!”他拿起那本殷莫追的记事本,拿起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一切证据,走向演员殷莫离最後的表演舞台,完成他演艺生涯中最後一场真实而绚烂的秀!
两星期後
柳恒澈翻看著报纸,无论大小报刊杂志,最近头版头条全都在拼命炒作风行老板洛震东、助理洛思馥的罪行。他们勾结黑帮,倒卖毒品,恐吓控制艺人,威逼过气女星卖y接客,殷莫离的兄长殷莫追因演艺合作关系,不慎牵扯其中,意图脱身时也被他们制造车祸杀害,两人如今已遭缉捕入狱,风行倒闭,鸿翔二老板洛百山颜面尽扫,心脏病发入院治疗。
再翻过一版,洛家没落,房产尽数罚没,流动资产赔付受害人,大小姐洛香依入院治疗,前风行艺人纷纷走避,独独柳恒沛患难见真情,宣布与洛香依订婚,婚礼将在明年夏季举行。
再再翻过一版,殷莫离宣布正式隐退演艺圈,声称找到了更有意思的生活。
再再再翻过一版,柳恒沛过户乐霖,与柳恒澈同场竞技。天承、乐霖投资合拍影片《奸角》,由赵幼青执导,柳氏兄弟、周远志共同主演。
再再再再翻过一版,好容易才在小角落里看到一则豆腐干,柳恒澈周远志宣布订婚,得到众人祝福。
“真没意思!”柳恒澈叹口气,“受了那麽多苦,做了那麽久准备,还以为会腥风血雨一下,结果就给这麽个版面!”
周远志端了水果进来,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疼!”柳恒澈叫,不依不饶地抓著周远志的手撒娇。
“叫什麽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都应该感谢莫离才对!”周远志说著,想到自己刚刚收到的殷莫离的邮件。他现在身在某个遥远国度,为自己找到的新事业奋斗,附件尚有一张他的近照,殷莫离又再回复了以前那种孩子气的样子,脸上满是干净幸福的笑容!
是谁令他重展欢颜?
“莫离莫离,你就知道殷莫离,哼!”
周远志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去揉柳恒澈的头发:“你还能再孩子气一点吗?”
“能啊!”柳恒澈一本正经地用小孩子的口吻说,“哥,喂我七葡萄!”
窗外正是秋季,阳光好不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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