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446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有几个堂弟出仕,毕竟隔了房、分了家的。
要是曹颙真有个万一,年纪轻轻的天佑就要成为曹家家主。
即便曹家有爵位,可爵位与官职权力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天佑的年岁,又委实太年轻了些,就算在服制后,皇上加恩,也不会品级太高。
即便姻亲故旧都是高门,可亲朋是亲朋,又不是自家。
曹家想要恢复现下的体面,少说也要十数的功夫,还要看天佑是否青春于蓝,未来的皇上会不会像现在的皇帝那样器重曹家。
不是雅尔江阿势利眼,不过是爱女心切,想着曹家只要有曹颙在,姑爷只要在侍卫处熬资历就行。
侍卫处差事清闲又体面,也使得小夫妻两个能有多时间相处;真要是天佑成了曹家家主,为了家族兴衰,忙里忙外的,不仅自己受累,连六格格也不得闲。
永佳是女子,想的更多些。
要是曹颙真有万一,六格格的婚期就要延后三年。六格格今年十六,三年后就是十九岁,天佑那是也及冠之年。
承嗣担子又重又急,六格格的日子如何能舒心?
另外永佳想到娘家那边,当年家里受大哥牵连虽降了爵位,可因父亲在军中资历,家族内外虽有些困扰,可并无大难。
然后等她父亲病故,二哥承了家主,家势就呈现颓败之相。
并非她二哥不能干,只是年轻辈分低,在家族中容易受掣肘,在官场也没有资历。
要是她康王府那边的母舅在,多少还能拉扯一把。偏生母舅病故,表弟少年承爵,王府自顾不暇,哪里顾不得姻亲。
曹家的情形,与当年的完颜府何其相似。
即便曹府有淳王府、平王府两门骨肉姻亲,可平王府这边,平王爷隐退,世子上位;淳王府那边,淳王爷这几年时常患病,显少出府。
这两家都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能照拂到曹家?
虽说为女儿担心的些多,可永佳多少也真心担心曹家。
自今上登基,十四贝子被软禁,作为十四贝子的妻族,完颜家没少被排挤攻讦。
就连康王府那边与完颜家都少了往来,曹家却能始终如一,这使得永佳分外感激。
曹颙夫妇昨日到京,次日就递帖子上门,昭显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算是给足了简王府体面。
雅尔江阿与永佳比较满意,永佳立时使人准备几盒上等的人参、鹿茸,而后对丈夫道:“爷,既是曹夫人后日造访,你我倒不好现下过去探疾,打发下人又过于怠慢,让三阿哥走一遭吧……”
按照雅尔江阿的意思,是想要自己溜达一趟的。
这前后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不费什么事。可想起上回去曹府,回来就让妻子埋怨一番,心里就有些讪讪。
想到这些,雅尔江阿就点点头,道:“就按福晋说的办,只是不必太过急迫,倒显得咱们失了矜持,让永谦明日过去探疾顺便送回帖就好。”
永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们是女家,可以与曹家恩亲善,但是不好过于主动……
曹府,九如院。
午后小憩醒来的曹颙,正在接待直接登堂入室的十六阿哥。
虽说曹颙已经“养病”大半月,可白太医心里有了主意,这方子就开的考究。即能给滋补曹颙元气,又不至于将他养的白白胖胖。
每天喝的药汤子里,都有专门败火的药,使得曹颙没了胃口。
如此一来,曹颙精神气虽大好,可脸容依旧同刚病倒似的黑瘦,同出京前相比,倒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十六阿哥仔细打量曹颙一番,而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孩子么?出京办个差事,就能将自己累的半死?若是风光还也罢了,偏生还费力不讨好,落到宗室埋怨,御史弹劾!”
曹颙讪笑道:“就是累了些,其实并无大碍……”
十六阿哥冷哼一声,不待曹颙相让,就扯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都熬成这样,还无大碍?难道非要送了性命,你才留心?”
曹颙“嘿嘿”两声,道:“辽河的水势委实凶险了些,若是不亲眼看看各处的情形,我心里实在不放心……九十九步都走了,要是在最后一哆嗦上犯下疏忽,岂不是前边也白忙活了?”
十六阿哥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毛病,得治!”
曹颙还以为十六阿哥说自己“吹毛求疵”,摸着下巴道:“是小家子气了些……只是旁的事情还罢,水火无情,关系民生社稷,到底不敢轻慢。”
十六阿哥简直要咬牙切齿,“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曹颙的鼻子,道:“爷说的是这个?”
见他动了真火,曹颙倒是糊涂了。
说的不是这个,是哪个?
自己这毛病旁人不晓得,十六阿哥却是知道的。
不做事还罢,既是做了,就想做的圆满。
就听十六阿哥道:“盛京周边十八处防洪点,最远离盛京一百零八里,最近的十里。从六月初一起,你每次骑马往返与各处与盛京,每处最少三次。大辽河周边的几处,你更是去了不止三次。每天你寅时出发(凌晨三点),每晚要黑夜才能回转……并非是吃不得外宿的苦,而是担心其他防洪点有消息,自己在外耽搁,多暂都回去,爷说的对不对?”
十六阿哥这么一说,曹颙又想起那一个月深水火热的生活,只觉得大腿根直痒痒。
因赶路的缘故,每天在马上的时间超过十个小时,这使得曹颙的大腿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磨出了茧子。
见曹颙不说话,十六阿哥继续道:“三十天,你日日不落的出巡,奔波各处,行程累计过万里……我去太医院查了你的脉案,生病的缘故,不仅仅是劳乏过度,还因雨淋日晒,寒热交迫的缘故……你说说,你这般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颙之前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现下听着觉得自己跟傻帽似的。是啊,这般卖命是为了什么?
不过到底有几分不服气,他忍不住为自己辩白道:“我是想着南边今年怕是要大涝,盛京周边的垦屯能护住最好……”
十六阿哥皱眉道:“不说盛京城,不说垦屯,只说你的行事?是啊,你一个掌堂,没有上差,自己负责一滩时能做到这个地步,连皇上也要赞你一声‘慎独’。可你只是谨慎不苟?你是独惯了,就没信过旁人!伊都立是谁,是你昔日同僚,是同你有十数年交情的老友,又是你此次差事的副手,你连他也信不过。你让他巡视,却又信不过,依旧要寻由子自己再跑一趟,眼见为实,是也不是?”
曹颙的笑容凝注,直觉得脸上滚烫,有一种被揭皮的尴尬。
是不信任吗?也不是吧,他只是担心有什么疏漏。
可是十六阿哥这般直白的点出,他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行了……
作者:夜晚de幽灵 20120406 17:21来自android客户端
21 回复: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慎独(求月票)
十六阿哥叹了一口气,又坐下道:“爷晓得,你往来巡视,也想要震慑那些人,省的他们在修堤护坝上动贪墨银子,耽搁大事……何苦凡事看的那么通透,有时做人做事需要糊涂一些……”
曹颙苦笑道:“十六爷,我行事那么显眼么?”
十六阿哥摇摇头,带了几分自得道:“岂是谁都有爷这个慧眼?哼,爷同你厮混了二十年,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几个肠子?就连十三哥,也只当你心细谨慎,为了怕你累着,还专程调了元柏到户部给你添助力……”
曹颙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忙想想自己与十六阿哥之间的交往,看是否有表现过“不信”的地方。
他的心里,一直隐隐地存了畏惧,对这个世界。
除了打小看大的曹颂,还有少年时结交的几个好友与十六阿哥外,对于旁人,他是鲜少能给与信任。
因为初遇时,那几个少年好友还都如白纸一般。而后的五彩人生,一点点勾勒,也都在曹颙眼中。
说白了,就是知根知底。
换成其他人,即便在往来中表现的友好投契,到底心里多了提防与梳理,奉行的是君之之交淡如水。
寻常倒没什么,遇到正经事的时候,他确实事必躬亲的时候多。
这样说来,这次大病还真是自讨苦吃。
曹颙自嘲道:“还真是毛病,看来还真的改……否则用不了两年,自己就将自己累死了……”
十六阿哥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赶紧调养吧,今年南方数省遭遇洪水,户部要有的忙了……”
说到这里,十六阿哥想起自己的来意,不止是来探望曹颙,还是来转告消息的,便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弘历上午有信到御前,说是已经登船北上,中秋前就能抵京……”
曹颙虽想着儿子多半中秋前回来,可现下听了准信,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又想到左成,他忍不住问道:“十六爷可有湖广的消息?”
十六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回,孚若怕是不能如愿了……尹继善委署湖南按察使,延缓回京……”
曹颙听了,不由愣住:“尹继善升职了?我这个户部尚书怎么不知晓。”
十六阿哥摇着扇子道:“皇上半个时辰前才下的旨,你不知晓才对,知晓了才是见鬼!湖广苗汉杂居,尹继善又刚端了布政使衙门与按察使衙门,一个人势单力薄,皇上就命元柏留下,给尹继善做助力,另一个司官回京交代差事。”
曹颙不解道:“元柏才十七,一个七品笔帖式,哪里能担当如此重任?李匡山有资历、又不乏才能,为何不是他留湖广?”
十六阿哥不忿地撇了曹颙一眼,道:“你真想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手段
曹颙是真的不明白。
即便是因他在盛京辛苦两月,想要推恩,也当是天佑,而不是左成身上。
毕竟天佑是曹家嫡长子,且又娶宗室郡主,婚期将至,加恩将爵位升上一升也是寻常。
十六阿哥道:“你就没听过‘桐城派’?”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
在后世确实有个“桐城派”,是传世的散文流派,始祖是曾为江南解元的大儒方苞。
现下,这个流派还没形成。
怎么就有了“桐城派”的说法?
桐城是安徽县城,文风鼎盛,近几十年是出过不少大儒,可下场哪里好了?一个《南山集》案,如疾风骤雨似的,将桐城的人才吹的零落大半。
解元出身的方苞,当年被成为“江南第一”的大才子,被南山集案牵连,虽逃了死罪,可至今依然未起赴,以白身在大内修了十几年的书;榜眼出身的戴名世,被雍正斥为“名教罪人”。
张英与张廷玉父子虽也出身桐城,可他们的身份,早已脱离了“士”,成了官宦人家。
十六阿哥摇头道:“那个李匡山千好百好,只出身桐城一条,就是不好了。”
曹颙这回明白“桐城派”的意思了,就跟“年党”、“索党”差不多,不过不是家族形态,而是地域形态的“结党”。
可雍正这个皇帝,颇为情绪化,向来是待谁好,好的要死;恨哪个,恨的彻骨。
如今雍正与张廷玉,正是君臣相合的紧。
他不由笑道:“这不是无稽之谈么?桐城虽文风鼎盛,可朝廷取人每省都有定制,桐城取士虽有的,高官不过出了张相父子,哪里就那么惹眼?怕是有人嫉妒张相,编排出来诋毁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有些迟疑,小声道:“难道皇上就因这个缘故,才选了元柏?”
十六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皇上又不是傻子,所谓‘桐城派’还没影呢,哪里不明白张相是树大招风,惹了人嫉……皇上既是大度,那压制李匡山的是哪个,孚若还想不到?李匡山资历与年岁都到了,留在湖广,一个知府是跑不了的……张廷玉正执掌吏部,这不正合了‘桐城派’的说法!张廷玉岂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境地……”
曹颙听了,不由默然。
他晓得自己为何被十六阿哥鄙视,同样是“慎独”,张廷玉的是“损人利己”,不仅半点不知亏,还得了任人无私的好名声;自己是“损己不利人”,自己吃了苦头,还得罪了人。
果然,十六阿哥接着说的就不是好话:“就算你谨慎惯了,怕下边人糊弄,也不必亲力亲为。如此不仅累的要死,还要碍着旁人晋身之路,哪里会有好话?盛京六部,闲置那么多堂官,你只需一人交代几处,将事情分摊下去。做好了,是你的功劳;做的不好,不过是一个失察之罪,责任也推下去。如此一来,不仅不担半点风险,还能卖出去几份人情。”
听到这里,曹颙站起身来,对着十六阿哥,长揖到地。
若是旁观,或许他会被十六阿哥这番说辞不屑一顾。没做事前,先想着推卸责任,这叫什么事?
然后身在局中,曹颙晓得,十六阿哥这番话是至理名言。
身在高位,若是不能自保,那还谈什么其他。
自己以前没留心这个,是因为他从没有独掌一面。即便身为直隶总督,也是多有规矩可循,自己添加的都是微末枝节。
十六阿哥不是爱放马后炮的,今日说了这么多,不过是给曹颙提醒。
因为,南方大涝,今冬明春,数省需要赈济,此事是户部总理。若是曹颙还如此行事,那就要得罪很多人。
十六阿哥避也不避,坦然受礼,正色道:“爷不管旁人如此行事,却见不得你做孤臣。你要记得,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容不得半点闪失……”
能真心告诫曹颙的,也没有几个人了,曹颙只有感激,老实点头应了。
十六阿哥脸色好些,笑着看向曹颙道:“爷带了不少补药过来,你既‘病’的重,就好生补着……真是的,你就不能出息些?”
刚见曹颙的时候,十六阿哥关心则乱;说了这会儿话,现了端倪,到底识破。
曹颙老脸一红,讪笑道:“太医的方子开的好,养的差不多了……”
十六阿哥冷哼一声,不再与之计较此事,随后又说起旁的来……
十六阿哥离开曹府的时候,面带忧色,回到庄王府,立时使人送了两包人参过来。
消息传出来,倒是引起一个人惊心,那就是大学士徐元梦。
老人家人老成精,即便听说曹颙回京养病,也只当曹颙为人谨慎,为避盛京炸桥余波,才托病不出。
听了十六阿哥的反应,老人家也跟着心惊胆颤。
曹颙要是有个万一,那天慧守孝,与舒赫德的婚期就要延后三年。
自己与老妻又是年过古稀,谁知道到底能熬几年。
要是熬不住,孙子是承重孙,孝期亦是三年。
要是因未婚小两口守孝的问题,相继耽搁下去,孙子要拖到什么时候成亲?
老相爷心里暗暗着急,恨不得要亲自过去瞧一眼曹颙,才能安心。因此,待孙子要过去探疾外加请安之时,老相爷就想要同去,却是被他他拉氏拦住。
“老爷忒是心切……亲家既是病中,老爷过去,倒是失了体恤,还是孙儿过去更合。”他他拉氏道。
老相爷心有不甘,道:“总要确定一下,万一……咱们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他他拉氏道:“什么准备,是能强拉了孙媳完婚,还是能毁婚另娶?我瞧着和瑞郡主是个心里有数的,要是瞧破老爷的意图,怕是要生恼。到时候不是接亲,就是结仇了……老爷想要去探疾,也等亲家身子好些再过去,方全了礼数。”
这也是时下规矩,上司与尊长,不好随意探疾,因为有折腾病患之嫌;下属与卑幼反而不碍。
老相爷晓得老妻说的在理,自己心急之下,有些失了分寸,便挥挥手打发孙子自去。
苏赫德倒是真心担心未来岳父,不是为自己婚期将延后之事,而是想着这岳父待自己颇为慈爱,行事又端方,值得人敬重。加上除了他是自己未来岳父,还是好友之父,天佑现下又不在京中。
他是未来姑爷,到了曹府,管事一边使人往里回报,一边引苏赫德到前厅去:“简王府的国公爷来探疾,二爷在客厅待客。”
六月底的时候,苏赫德曾来过曹府,给未来岳父送寿礼。
那个时候,曹府的气氛与现下是不一样的,现下就是仆从也没了精气神,气氛很是压抑。
苏赫德越发忧心,待到了客厅,忧心就成了诧异。
岳父病重,大舅子不在,二舅子回来待客也是情理之中,可那红红的眼睛算是怎么回事?
再看坐立不安的永谦,这是大舅子的大舅子,与自己也是姻亲。
永谦虽奉命探疾,可心里并没有像简亲王夫妇那么担心。算下来,曹颙只比他年长几岁,正值壮年,在他看来,离生老病死还远。
可瞧着恒生这架势,即便没有见到曹颙,永谦也要跟着心里犯嘀咕。
他是不知道,恒生与曹颙虽不是亲生父子,可远胜亲生父子。
前日曹颙到京,恒生与之相见,跪在曹颙面前,很没出息地嚎啕大哭一场。
既没有郡王长子的尊荣,也没了御前侍卫的英武,三个旋的未来大将军,哭的比孩子还狼狈,还凄惨。
哭的曹颙与初瑜都跟着心疼。
阖府上下奴仆,这几日都带了忧心,也有被恒生吓到的缘故。
原本他们只晓得老爷病重,现下看着恒生双眼尽赤的模样,则都惶恐地猜测自家老爷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
虽说曹颙与初瑜都宽慰恒生一番,可恒生并未能宽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想着自己尚未孝顺养父养母,养父养母就要老去,恒生的心都要碎了。
还强打着精神,留在这边侍疾,帮着养母接待来探疾的外客。
这两人一个是兄长的大舅,一个是未来妹婿,曹家最重要的姻亲之二,为兄妹,恒生自然是真诚恳切地接待。
永谦与他早就相熟,斟酌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曹大人的病……是不是也要使人往南边给大公子送消息……”
恒生闻言,立时瞪大眼睛,眼中要冒火,七情上脸,带了几分恼怒,说道:“不必劳烦国公爷操心,母亲自有安排……”
永谦神色讪讪,却也晓得自己问的唐突,不好与之计较,说了两句面子话,便告辞离开。
恒生虽没了之前的亲近,依旧亲送永谦出来,在门口碰到妞妞的马车,还有刚过来的左住。
恒生同永谦告了声罪,紧着上前两步,先隔着帘子见了妞妞。
妞妞与之打了招呼,便直接乘车去二门往内宅去。
左住则上前,见过永谦。
永谦与之招呼两句,便带了随从回了简王府。
雅尔江阿与永佳早就等着消息,永谦回王府后,直接来上房回禀此事:“没见到曹大人,蒙克世子出面待客……苏赫德也去了,想来相府那边怕是也担心着……出门的时候,又碰到曹大人的义子过来侍疾,还有天佑的师姑庄氏回曹府……”
雅尔江阿与永佳对视一眼,曹家出去的养子、义子都过去侍疾,想来曹颙病的真不轻。
担忧归担忧,可也没有法子,雅尔江阿只能吩咐王府管事留心曹府那边。
永谦却想着双目尽赤的恒生,还有老诚稳重的左住……谁说曹家小一辈人丁单薄,多了这几个,除了不姓曹,哪里又不是曹家的孩儿?
可怜那些无知之辈,不乏幸灾乐祸的,背后里说初瑜嫉妒,拦了曹家开枝散叶;又有人说,曹颙不孝惧内,才会有妻无妾,使得血脉单薄。
却不知,养子、义子,既感恩义,又不会被威胁嫡子身份地位,还不会引得夫妻失和,可不是庶子要强出百倍……
不管旁人是担心,还是幸灾乐祸,曹颙依旧在“养病”。
妞妞每日回来,伴着李氏在佛堂捡佛豆。
不过是担心李氏忧心病倒,从旁陪伴开解。省的李氏跟着病了,那全家上下就真的要乱了。
李氏见儿子神色一日好似一日,心里也就踏实下来。
左住在衙门里请了长假,每日过来,与恒生轮番侍疾。
曹颙本想要打发他回去,可想来听话的左住这是却犯了倔强。
曹颙见状,便就依了他。
自打左住兄弟与恒生相继出府,父子几个倒是难得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曹颙每次皱眉咽了那苦药汤子后,便教导两个小辈。
左住这里,朱氏马上就满月,搬家在即。以后与宁老太太如此相处,与族人也自然不能像现在这样远。
无非是,立身要正,要重孝道,却不能愚孝。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偏执,即便是做晚辈的,为了长辈的尊重,也不好一味纵了。另外要分了远近,即便宁老太太有祖母之名,可陪你过日子是妻子与手足兄弟。不可因宁老太太,伤了夫妻情分与手足情分。
又道,夫妻合心,其利断金。若是宁老太太依靠卖老,想要送人下来,可以打着曹颙的名义拒绝。
云云。
左住听了义父的淳淳教导,甚是羞愧:“孩儿无能,还要累及义父跟着操心,要是二弟在就好了……”
曹颙听提到左成,心里就跟着郁闷。
换做曹睿苡氩芟钣龅秸飧龌幔盼蠢吹淖芏酱笤鄙肀撸茱j心里只有欢喜的,可左成不同。
左成不是科举出身,在地方上也不能直接为正印官,多为辅官与杂官。
他年岁又清,资历又浅,在地方上熬资历,哪里能比得上京城。
即便侥幸授了高品,可资历不足、见识有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跌了跟头。
张廷玉拦了自己的同乡,举荐左成留在湖广,看似既无私心,又卖了人情给曹颙,可曹颙真不稀罕。
安排左成与尹继善去湖广“镀镀金”,在政绩栏上添上一笔也一回事,安排他彻底外放是另外一回事。
想着尹继善升任湖南按察使的消息这两日就要公之于众,曹颙就对左住说了左成留在湖广、暂缓回京的消息。
左住听了,立时着急:“义父,弟弟不会留放外任吧?那可怎么好,谁给义父写节略?”
曹颙闻言,不由失笑:“给我写节略重要,还是左成的前程重要?”
左住抓了抓后脑勺:“当然义父的事情重要……二弟年纪轻,正是熬资历的时候,即便跟在尹大人身边,多半也是跑腿打杂。尹继善是晓得二弟与义父关系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二弟在旁边碍事……”
左住虽向来不伶俐,可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内藏锦绣。
曹颙颇为欣慰,道:“咱们瞧着未必好,可说不定在皇上眼中,如此安排正好……”
左住似懂非懂,曹颙沉吟片刻,觉得不好放着左成一个在外头,便使人唤来张义,吩咐他去湖南。
曹颙身边的长随管事中,与官府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张义。
张义晓得左成兄弟在曹家的分量,只觉受了老爷重托,并不觉得千里南下辛苦,美滋滋地出京去了。
张义出京没两日,天佑驰驿到京。
他并没有随着四阿哥走水路,在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后,就一路驰驿回京。
除了左成还在外面,一家人总算团圆。
只是曹颙在“养病”,众子侍疾,朱氏那边大姐儿满月就不好大办,曹府这边连初瑜都不好出门吃酒,就请曹颐出面过去料理。
宁老太太添了长孙,本有心要大摆宾客,好生热闹一番。
朱氏却是个懂事的,早早就打发人去给宁老太太请安,只说丈夫不在,恩亲病重,不好宴饮,待闺女百日在答谢之前来下奶的亲友。满月这日,只请家里人见见孩子。
这家里人,除了宁老太太,就是曹府这边的人,与朱氏的娘家人。
宁老太太虽心中生闷气,可现下两家住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曹府这边,天佑要在曹颙身边做“孝子”,恒生身上有服,都不好过来。
不过给侄女预备的满月礼,却是半分不少。
因这个侄女,与父亲一个生日,天佑与恒生虽没有吃满月酒,可也都私下去见过,喜欢的不得了……
八月初十,四阿哥弘历回到京城。
在通州码头下了船,见了几个心腹手下,还没来得及询问京中近况,就听到一个噩耗,福晋富察氏所出的格格夭了。
毕竟没有见过小格格,可到底是嫡长女,弘历的情绪立时低落。
不过他到底是皇子,转瞬打起精神,又问起旁的来。
例如盛京有无消息过来,户部尚书曹颙的病情如何。
听说曹颙的病情渐好,弘历暗暗松了一口气。
曹家长子是他侍卫,养子是他的伴读与妹婿,二房庶妹又是他的庶福晋,虽说没有明确表态过,可弘历早已将曹家划为自家人。
有曹颙的曹家,与没有曹颙的曹家,分量当然不一样。
富察家送族女为媵的那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雍正与四阿哥这对天家父子。不过是看在马齐面上,加上看重富察家,带了纵容。
既是富察格格已生下长子,那是不是曹氏那边也要安抚?
后宫就像是缩小的朝堂,总不能让富察家一家做大。
曹家的实力,现下并不比富察家弱,两家分量也算相当。
弘历想到此处,便对从人吩咐:“从江南带来的珠玉宝石,除了之前分派好的那些,再给曹氏多预备一份……”
曹府,花园。
曹颙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个紫砂壶,笑眯眯地看着花圃边的一双儿女。
这紫砂壶是天佑的孝敬,第一次出门办差,天佑不忘家人,准备了不少孝敬回来。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一番孝心。
给曹颙的这把紫砂壶,是陈氏瓜形壶,样子淳朴,很合曹颙的心意。
天慧与天宝姊弟两个,手里拿着花锄,正在给花圃里的几丛菊花松土。
初瑜陪坐一旁,打量丈夫的脸色,道:“老爷的气色好多了。”
曹颙点点头,道:“将养的差不多了,明儿我递折子请见……中秋后,就该去衙署了……”
停了那苦药汤子,自是胃口就好。胃口好,心情愉悦,气色不好才对。
初瑜抿嘴笑道:“白太医升了右院判,我们可要预备份重礼才是……”
白太医原是八品御医,前两日被升了六品左院判。在太医院那按资排队的地方,左院判不仅是院使的副手,还是接班人。
他还不到知天命之年,若是按照正常,即便医术精湛,也要再熬十几年才能到这个位置。
现下就升了院判,可见真是得了圣心。
曹颙这边,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这次“重病”,自己劳累伤身占三分,伊都立的鲁莽上折子占三分,还有三分就是白太医的推波助澜。
不过,事到如今,即便白太医反口,说曹颙当时病的不重,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曹颙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是前些日子,雍正心血来潮再派两个太医请脉,那才是乌龙。
现下,他既然将“病愈”,也就不那么心虚,道:“可以置办份重礼,叫天佑送过去……”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再同白太医说清楚,对于他的妙手回春,我们并不是不感恩,只是他既升了院判,身上差事重了,我们以后就不好再随意轻扰。”
初瑜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倒不是两口子“过河拆桥”,而是晓得要避嫌。
太医院的院使,年过古稀,是位当世名医,挂着五品院使之名,只负责给帝后请脉。太医院的院务,反而落在两位院判身上。
曹家到底是外臣身份,不好与之往来过密……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顶缸
中秋前两日,大病初愈的曹颙,正式回户部衙门办公前,光到圆明园请安。
自从曹颙五月末奉旨出京,君臣二人已将近三月未见。
看到面容清减的曹颙,雍正的视线扫过案上的折子,难得地生出几分惭愧,面上却越发严厉。
说话的话,同十六阿哥的意思有几分类似,都是责备曹颙不爱惜身体。
只是曹yong这场大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十六阿哥看出的是曹yong的“独”雍正看出的是曹yong的“慎”。
他咬牙道:“你是朕钦点的掌部尚书,往后要承担多少大事。一件盛京防洪的差事,就能要了你半条命:旁的差事,朕还怎么放心交给你?皇陵周边还罢了,前昭军屯不过千余亩,你也安置了防洪之处,还亲往三次探看。千亩军屯,即便都是良田,一年收益也不过千余两。
朕的户部尚书,只值千余两么?”
训到最后,雍正心中真的生出几分明火来。
对于曹yong,他是看重的。
他相信曹yong的操守,也相信曹颙执掌户部,有能力为大清聚财。
可实际上,因“谨慎”二字,这几年曹颙在户部虽无过错,可也没有什么建树。
至于盛京防洪,那是工部差事。换个精细人,也能做的周全,显不出曹yong本事。
曹yong跪在地上,低着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雍正既然将前昭军屯的事情打探清楚,难道不知道那边良田虽不多,可河道边却散落着五个的村子。
只是不是民屯,而是内务府名下的包衣奴才,三个村的苇户、两个村的鹰户。
这些包衣祖上多是罪民,充入内务府服役,子孙终身不得入关入仕。
大概在雍正眼中,他们压根不算什么:可曹yong知道那里有几百口人命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只是此刻,在雍正的怒斥下,他也没有辩白的余地,只能叩首请罪。
见曹颙乖觉,雍正冷哼一声,总算脸sè好看些:“起吧往后格局要大些,不要事必躬亲。你还年轻朕还想要多用你几年。只需你忠心为公,即便是哪里有了过失,朕也为你兜着。不必一味谨慎,否则朕不是白赐你匾额了?一味小心焉能成大器?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必思虑过甚,你是朕的亲外甥保你一世安稳,朕还能做得到。”
曹yong心中纳罕,雍正之前的怒斥颇有“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并不令人不测:后边连平素不能言表的渊源都出来,打起感情牌,这是因何缘故?
这时,就听雍正接着说到:“听说你长子定在年前成亲,总要让亲事更体面些才是,加上他这次随四阿哥南下颇为辛苦就晋二等shi卫……………”
早在觑见前,曹yong就想过,为了盛京防洪之事,雍正大概会有赏赐下来而且多半落在将成亲的长子身上。
可到了现下,曹颙虽面带感ji满口谢恩,可心里却越发没底。
只因雍正前边所说的“不管发生何事”想想这几个字就叫人胆颤心惊。
直到从圆明园出来,曹yong都带了几许不安。
难道盛京炸桥之事,自己上了请罪折子,也不能消弭隐患?
还是盛京那边防洪出了大纰漏,自己这个先头的主事人身上也要担干系?
要么就是防洪的事情告一段落,皇上想要收拾宗室,自己成了池鱼?
不管是哪种,圣心都没丢,瞧着雍正的意思,倒像是无奈之下,必须要给自己个处分似的。
曹yong真是无语,不由抚额,是不是自己“病愈”的太早了?
待回到户部衙署,同一干同僚寒暄完,他便si下对蒋坚提及此事。
蒋坚仔细思量一番,问曹yong道:“大人,二爷与五爷那边近期可有家书回来?”
“1小二,1小五”曹颇一下子站起来:“是小二”
他本还疑huo,雍正真要用“惊动皇陵”的表面发作自己的话,怕是不死也要退成皮。可雍正方才的训导里,还有让他用心办差之类的话,并没有将户部尚书换人的意思。
以雍正“爱之yu其生,恨之yu其死”的xg子,当不会因宗室或御史弹劾,就将自己这个信得过的掌部尚书闲置。
听蒋坚问起两个堂弟,他才想到,南边今年是大灾之年,沿江数省中,又以江苏与湖南垮坝最甚。
蒋坚提示到了,便抚o胡子不言语了。
曹yong苦笑道:“皇上倒是真看重李卫……”
为了收拾范时锋,又保全李卫,就要将曹颂推出来。
否则的话,两督相争,即便处置范时锋,李卫也不能完全干净。
李卫给皇上做刀,这几年得罪的人委实太多,又出身单薄,除了皇上宠信,没有任何其他助力。
范时锋出身几代功勋之家,李卫出面与之打官司,哪里能落得好去?即便皇上有心保全,也要引得各种倾轧弹劾。
而且,说不定还要引发江南官场动dàng。
蒋坚怕曹颙心里生怨,忙道:“今上向来圣明,若是如此,也是为顾全大局江南要地,今年又是大灾之年,万不能乱二爷就算因而有所挫折,也不会闲置太久。等三年两载,总是要起复”
曹yong道:“先生放心,我晓得这个道理”
他苦闷的,不是雍正为保全李卫牺牲曹颂,而是自己与李卫的渊源。
自己当年主动向李卫示好,功利xg很强,就是为曹家结一份善缘,为未来天子重臣打好关系。
没想到半点便宜没占到,自家不仅要出一个堂弟为李卫照看儿子,还要再出一个给他的两督之争顶缸。
这就是俗语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落衙回家,曹颙问起往简亲王府下礼之事。
“中旬只有八月十八一个吉日,太过仓促。下旬的话,八月三十倒是好日子要不然,就要九月初六”初瑜说道:“正想同老爷商议,这两个日子哪个好?“十月末是李氏生日,还有万寿节。
夫妻两个的意思,是想要在万寿节前将长媳娶进门,如此也能让李氏今年有孙媳上寿。
曹yong去年到现在两场大病,使得李氏提心吊胆,心中愁绪至今也未能全部开解。
曹腼夫fu亲身劝了几次,李氏仍坚持吃长斋,为儿孙祈福。
夫妻两个实在没法子,只能寄望长媳早日进门,开枝散叶,转移转移老人家注意力。
就连长生那里,夫妻两个也想到,想着完成天估的亲事后,就开始相看,等到明年秀女大挑后定亲,后年长生就能娶亲。
曹yong早先是不赞成早娶早嫁的,一是不利生育,二个xg格不定,怕婚后小两口感情不和谐。
可这两次大病,不仅吓到李氏,也有点吓到他自己。
“左右聘礼都是预备好的,就八月十八吧”曹颙想了想,道。
“啊?那可就剩下五日了,会不会太仓促?”初瑜诧异道。
时下风俗,聘礼在正日子前一个月到两个月之内都行。
既是婚期定在十月里,下聘本不需这么匆忙,不管是八月三十,还是九月初六,都更从容些。
曹腼没有瞒着妻子,说了今日陛见的情形,与自己的猜测。
中秋过后,怕是江南官场的官司就要闹到御前,堂弟的顶戴怕是保不住。到时候热热闹闹的给儿子准备亲事,总是不像:现下早日下定请期,然后等着日子就行了。
初瑜听了,皱眉半响,方道:“老爷,不能保全二叔一二吗?”
曹yong无奈道:“你觉得皇上的心意,是能随便更改的?”
初瑜面愁容道:“那可怎生是好?”
曹腼待曹颂不同,初瑜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