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8
两个爸爸 作者:flying fly
☆、两个爸爸21
方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忽悠进这间酒吧的。刚才蹦完极一时间心力体力透支,头昏脑胀又腿软得寸步难行,顾不上跟那老痞子秋後算账,就被对方带着乘上了缆车。下了山也还是浑浑噩噩慢半拍,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置身於发誓过不再涉足的场合。略微呆滞的状态让他仅在内心惊楞了一把,没有及时提出抗议,於是便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游风和他同坐在吧台边上,接过酒保刚调好的一杯酒递过来,美其名曰“给你压惊”。光看那笑眯眯的样子,方正实在分辨不出对方有没有在肚里把自己的狼狈嘲笑个天翻地覆。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懒得管那麽多了。二话不说把酒接过来。
“风哥,你来了?好久不见啊。”又有人跟老痞子打招呼。方正虽然反应有些慢,但也察觉到从进这间酒吧起,老痞子就没有“门庭冷落”过。是在显摆还是什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他似的。
“哥哥弟弟一大堆,水x杨花。”游风跟人打完招呼,转头就听见方正这麽鄙视又忿忿地咕哝。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麽,酒保又调好一杯递过来:“风哥,你的酒。”
方正闻言轻嗤一声,喝了一口酒,而後看向他:“这里的人都叫你风哥?”其实更想问“这些人都是你的相好?那你还找我干什麽。”到底拉不下脸来这麽三八。
游风不置可否地笑笑,举杯啜饮一口,“你可以叫我‘风’。”
方正受不了地斜了他一眼,嗤道:“疯子还差不多。”
不知不觉几杯下肚,方正身体里有了些暖洋洋轻飘飘的感觉,嘴上也不再那麽矜默。
“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勾勾搭搭,爱来爱去,太假了……哪,哪有那麽容易。”
“这样不好吗?”游风知道对方有些醉了,但还是柔声答道:“我喜欢你,难道要等热情过了才来跟你做朋友?”
谁知方正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猛抬起头一拍桌子:“这麽容易过的热度算什麽爱!”说完似乎感到头疼,用掌g揉起了额头。
游风看他皱着眉头低垂着眼,倔强又有些委屈的样子,不禁摇头微笑,伸手帮他按上太阳x。指下的肌肤微微一僵,犹犹豫豫放松下来。
“有时候觉得你食古不化老派得很,有时候又觉得你再单纯不过,天真得可爱……”感觉温热的气息靠近,方正刚抚平的眉间又皱了起来,但也许是酒j的松弛作用,他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眉间落下一枚温热,让方正蓦地睁开眼,只见游风双眸闪着温柔的情愫,正炯炯注视自己,笑语晏晏像在念一句有魔力的咒语,轻柔暧昧而又字字清晰:“我喜欢。”
方正怔了几秒,发现唇上被蜻蜓点水地一吻,没来得及咒骂对方就离开了,转而展开怀抱,搂住了他。
方正挣扎几下,未果。无意瞟见对方脖子上自己的牙印──之前用纸巾擦拭过,破皮的几处仍有微量干涩的血迹。总算稍微消气,骂了句“老混球”便随他去了。
晚上回到家,游风绅士地为方正打开车门,自然地帮他理了下鬓发,而後拉住自顾自要走开的人在颊边偷了个香。“晚安,睡个好觉。”
方正没说什麽,只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快被磨得没脾气了,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只是此刻,运动过度的疲劳令身心都好像松散着,聚不起暴跳如雷的力量,亦没有瞻前顾後的j力了。
於是就那样头脑放空地呆愣着,看着游风开车离开,才转身进屋。没有留意二楼儿子的房间一直亮着灯,刚才这一幕被等他的人尽收眼底。
洗过澡上床,方正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到x口阵阵发紧。迷糊之间听到有人啜泣着问他:“爸爸,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让我死心,所以才和他在一起,你这麽开心都是做样子给我看对不对?爸爸,你是我的,是我的……”
方正心头一下子涌上许多话想说,可是睡意牢牢拽住了他。不同於游风的痞气和强势,身後是一个伤心而脆弱的怀抱,让他的心不由自主揪扯起来。
这样隐隐担心着睡到清晨,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没有别人,也没有什麽痕迹,仿佛昨晚梦里的哭泣水过无痕。
披上睡袍到儿子房里,只见床铺空着,仍然不见方萌踪影。下去问了佣人,说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方正在餐桌前坐下,完全没了早饭的胃口。
“我真的有很开心吗?”从昨夜起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不期然浮了上来。
作家的话:
方老头被游风累着了
☆、两个爸爸22
“萌萌,你怎麽来了?”游风打开门,惊讶过後忙过去扶那孩子。不知有什麽事这麽急,要拖着受伤的腿大清早赶过来。
方萌不说话,也没有看他,默默甩开他的手,自己拄着拐杖进屋。游风的住所是间loft公寓,开放的空间内布置十分随意,个x化的家具错落摆放着。方萌四下看了看,在一个皮质圆凳上坐下。
游风敏锐察觉到方萌情绪有些异常,便不急着招待客人,拉过一旁的懒骨头,坐到方萌面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吗?”
方萌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慢慢抬起视线,直视游风,“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追我爸?你们……在交往?”
游风意外於方萌突兀地提出这个问题,只见他表情欠奉,眼神却颇复杂,隐隐有了些“此事棘手”的预感。微顿片刻,还是笑了笑说:“你看出来了?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没有跟方萌提这件事,一来是与方正的关系还未成定局,二来在私人感情上一向没有向第三人汇报的习惯。这时一想,确实有欠妥帖,毕竟方萌不是什麽“不相干”的人。“你不介意吧?”
听到游风轻易这麽问,方萌脸色又僵了几分,口气涩然:“介意,我很介意。”
“为什麽?”此时游风也收起了笑脸。要是别人这麽说,他十有八九不会去理会。一直以来追寻着纯粹的情感自由和当下最真实的心动与激情,不曾介怀世俗条款的约束。就算偶尔会惹来些麻烦,打交道的对象也多是情敌或长辈,倒还是首次碰到要向对方子女交待的情况。更何况,这可不是一般的子辈。
“他是我爸,是抚养我长大的人,而你又是……你真觉得这样没问题吗?”自相识以来,方萌很少有这麽气游风的时候,他深呼吸几次调整了下情绪,“而且,他不是那种好聚好散的人,他对感情专一,固执,死心眼。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我妈……”说到这方萌深看了游风一眼,也冷不防触动了自己心底的痛处,“你们g本不是一类人,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请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游风沈默了一会儿,习惯x地微笑:“其实他和我,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合拍得多。我不敢担保我们一定会有好结果,不过所谓的天长地久不都是朝朝暮暮累积而来的?如果你担心他受到伤害,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去避免这种情况。你也说了你爸一个人把你养大,这麽多年不容易,他又是这麽个重面子要强的个x,挺招人心疼的。我想照顾他,让他开心。这样,你同意吗?”
听到游风直接诚恳的剖白,方萌觉得荒谬,气愤,嫉妒,羡慕,压抑混杂的情绪几乎要岩浆一般喷发出来。眼眶沈重发酸,喉头也有些哽住:“不,我不同意。因为……我也爱他。”
虽然之前有过些猜想,此刻听方萌这样说,游风还是不免愕然。
“你知道吗,那时候你在美国跟我相认,我很开心,真的激动了好久,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最g本的障碍终於不存在了。我舍不得他不做我爸,可我更舍不得不像一个男人那样去爱他。”由於情绪激荡,方萌眼角溢出了热泪沿着鼻翼滑落,看向游风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分果决的亮光,“这麽多年,我没有向你要求过什麽,当然以前也没这个机会。你从没对我尽过父亲的责任,现在我只有这唯一的要求,你答应吗?”
游风看着方萌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要我放弃他?”
方萌毫不回避地迎着游风的视线,点头:“我要你保证,永远不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跟我抢他。”
游风彻底沈默下来。像这样被迫违背本人意愿的事他向来反感。要是对别人,他会要求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可眼前的人,恰恰是他无法说“不”的对象。
多年前的一段感情之後,他曾经接到女人的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却要和别人结婚了。猜想对方是在给自己最後的机会,但那时自忖做不到安於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倒不如放她自由,她还更有可能得到幸福。
然而他心知肚明,那种状况下的婚姻并不等於十拿九稳的幸福。如果对方没能死了心惜取眼前人……想起当初年少轻狂欠下的债,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愧疚,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一年前在酒吧偶遇方萌,对方酷似其母的五官和恰如其分的年纪让他在初见时便确定了七八分。得知孩子孤身一人来美国读书,在这边少有亲友照拂,便与他多了些接触,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大概那阵子时常回想往事让他遭遇了传说中的中年危机,终於忍不住拿了孩子喝过的水杯去了医院。
本不打算轻易搅乱对方的生活,没料到孩子一次突然的造访,在他住处看到了两人的dna亲子化验单……
孩子的反应出乎意料──最初几天的震惊过後,居然十分乐意的接受了,还愿意与他亦亲亦友地继续厮混下去──今天终於知道了原因。
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他又见到了方正。东方人中少见的深邃眼眸和鲜明轮廓让他毫不费力就记起了他,以及他们未完成的“曾经”。没想到他就是替他担当了丈夫和父亲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们有一个共同爱护着的孩子。这一层关系在游风心里产生了微妙扰动,脑中不由自主描绘出一幅“三口之家”的温馨画面──这於他,是破天荒从未有过的。
也许就是这个人了吧。他这样想过。人在爱意萌动时总爱肆意描绘海枯石烂想得老远,可惜,明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会是那人想要的吗?
欲求安定而不得──游风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状况。可如今,只有苦笑。
老顽固教出了个小顽固啊。
☆、两个爸爸23
方正觉得这回的计策开始起效了。自从和游风假装交往以来,儿子就变得异常乖巧,再没有做出过逾矩的举动。这让他颇感欣慰。考虑着下次见到游风可以跟他取消约定了──本该巴不得快点摆脱那老痞子才对,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犹豫。他一定是脑子抽住了,才会担心没有了那些让他气愤难堪恼怒的假约会,以後的日子会有些无聊。难道是被那老痞子折腾得重口味了?……果然还是该早点远离那个怪胎,以免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方正暗自下了决定,游风却像跟他有默契似的,自觉自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而方萌,也没有再念叨过游风的美食。直到方萌的腿痊愈,方正都没再见过游风。那老痞子,好像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他们父子俩的生活中淡出了。对此方正是乐见其成的,但也许是儿子最近太过听话让他没有了忧虑和压力,心里反倒空落落起来,也不免会疑惑──这样没交没待突然消失算怎麽回事?明明还没得手不是吗,难道这麽快热情就消退了?还是终於幡然醒悟他们不是一路人?……方正甩甩头,对此不愿深想,只告诉自己,这样的浅尝辄止对於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不这样,还能期望怎样呢?他可没有改造浪子的兴趣,当然也没有被改造的癖好。说到底,他g本不喜欢男人啊。
经过这件事,方萌明白把方正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於是便开始蛰伏着,等待机会扮猪吃老虎。他觉得以前自己太冲动了,这样直白地表达方正g本接受不了,结果又是心理医生又是相亲的轮番上阵,这次竟然还交起了男朋友……虽然知道对方的初衷,却不由自主被一次次伤害,简直像上赶着找虐。知父莫若子,方萌心里嘲笑自己昏了头──要跟他亲爱的爸爸比顽固,怎麽可能会赢呢?方正,他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蚕食而不能一口就吞下肚。他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退一步讲,就算得不到,只要还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他也是满足的。所以现在,他真的不急。他要做的,就只是与一切潜在的小三作斗争,维持住他们的两人世界。这应该并不难,只要他在水到渠成之前耐住x子不再冲动。
想想容易做起来难。就在方萌以为方正已经把游风淡忘的时候,一天晚餐桌上却听方正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和游风是怎麽认识的,而後又状似无意地试探:之前来得这麽勤,最近倒没见那家夥来找你,你们闹矛盾了?
方萌表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却像五雷轰顶一样,一时间还以为方正知道了自己和游风的协定,推翻这个想法之後也还是震惊。“怎麽,爸你想他了?”不出意料得到对方吹胡子瞪眼的反应:“怎麽可能!我随口问问的,你别乱说。”看着方正掩饰地顾左右而言他,却有可疑的赤色从他两颊隐隐透出来,蔓延至脖子和整个脸,方萌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绝望极了。
方正感觉到不能自控的脸颊发烫,当下十分窘迫,不再直视儿子,局促地想着是不是找借口去洗把脸,没有留意到儿子的神色由震惊悲伤转为冷漠,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嘲讽:“我哪知道他上哪风流快活去了。爸你少见多怪,他就是这样的,处处留情,说走就走,从不跟人交待的。这种人还是只做朋友比较好,做他情人不得郁闷死。不过他确实很有一套,许多人都心甘情愿被他骗。”
眼见方正由暗暗掩饰的倾听变得有些尴尬,方萌才感觉心中汹涌的情绪稍稍得以平静,一股悲凉的感觉却更加鲜明了。他知道不该冲动,可就是忍不住,方正脸上出现的不自知的寂寥神色让他感到委屈不平,克制不住想抹去他身上因另一个人呈现出的种种情绪,哪怕刺痛他也好,只想他能看向自己。
“爸,你不会真的对他动心了吧?”果然如他所愿,方正又惊又怒,彻底直视了他,还不及辩解或怒斥,又被他堵了话:“爸,你如果能接受他,为什麽不能接受我呢?如果你是想让我死心,你和他这样,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话一出口,方萌已经知道自己说多了。果然,方正被激得收起凌乱冷下了脸,语带严厉地:“你还不明白麽?别说我不会跟男人在一起,就算我会,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为什麽,为什麽我不可以?”方萌像一只弃犬般疲惫沧桑,黯淡的眼中却仍闪着不甘的微亮,“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爸爸。”
方正被勾起了压抑已久的不解与怒气:“居然还问为什麽?因为我是你爸,你是我的亲骨r!我怎麽可能跟你在一起?那比畜生还不如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教你这麽多,现在怎麽会变成这样……”
方正脸上满是混杂的怒意和失望,无形的压迫感让方萌窒息般憋闷,本能地反弹:“谁说我是你亲骨r了!”
方萌僵硬而倔强,方正则惊怒交加,咬牙道:“你说什麽?有胆再说一遍!”眼前这出言不逊的不肖子,真的是他原来那个乖巧的宝贝麽?
谁知儿子不但没有服软认错,反而梗着脖子嚷嚷:“说就说!你不是我爸,我也不要你当我爸!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欢你谁都管不着!”孩子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比方耀出柜那天更令人发指,方正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
方萌肤色白皙,脸上立刻显出鲜明的掌印。他身体发颤眼圈发红,明明脆弱不堪,眼里却升起一种濒临崩溃的绝决,带着哭腔朝方正大吼:“你打我也没用!我就是妈跟别人生的,不相信我们去医院化验啊!就知道骂我打我,就只会逃避!你喜欢的那些人,g本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啪!”儿子控诉的内容简直让人惊恐,方正出於自我保护的本能又打了他。方萌却没有如他所愿停止这一派荒唐言辞,甚至没有一被打肿的脸颊,眼里带着浓浓的哀怜,既是对方正又是对自己:“你真傻,以为他们都一心一意对你吗?别天真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为什麽你就不能看看我呢?”走上前握住了方正的手臂,“你看看我啊,爸。”
正恐慌不定的方正像被这称谓刺到似的,用力甩脱方萌的手,用不敢置信的陌生眼光看了看方萌,而後疾步出了房间。不一会儿方萌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眼睛涩得发痛,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嘴角爬上嘲弄的笑:“你为什麽就不能看看我呢……”
方正开着车毫无目的地冲了出去,心情凌乱不堪,无法平静。这回他是真的怕了这孩子了,怎麽会变得这样疯狂,连这麽可怕的话都说得出来──什麽不是他儿子,是她妈跟别人生的,简直可笑!虽然知道荒唐不可信,听在耳里还是觉得心惊胆颤。而且他为什麽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还让他不信就去化验?扯谎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他是真的不懂这孩子了。
“小媛啊,我该拿这孩子怎麽办?你教教我……”方正在心里无力地喟叹。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地方──是游风带他来过的酒吧。方正没有过多犹疑就走了进去。他承认自己在期待见到那个人。此时此刻,他真的需要个能给他意见的同龄人,而他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只有那个老痞子,虽然有些可悲。
方正走进酒吧四下观望,居然真的被他发现游风坐在吧台旁边。心情微微一振,径直朝那人走过去。“你在这儿呐。”
闻言扭头看到来人,游风显得有些讶异,放下酒杯,“你怎麽来了?”
被他这麽问,方正一时不知该怎麽说,讷讷地道:“你,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点……有点事情想……”真要说的时候才发现这话题是多麽的尴尬见不得人,他怎麽会觉得可以找人分担,还是找这麽个家夥呢?昏了头了真是。
方正支支吾吾还没说完,游风身边就靠过来一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一手搭上游风的肩,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谈不上善意地瞄了瞄方正,“这是你朋友吗?怎麽不介绍一下,风?”
游风脸上少见的有些不自然,把那男人的手从肩膀拉下,歉然地朝方正笑了笑。方正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当下也不再废话,扭头就走。
再次回到漫无目的的路途上,方正边开车边郁闷地捏紧了方向盘。与其说是在气游风,倒不如说在气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那痞子是什麽样的人,对他有不合宜的期待,是自己犯傻了。连真正的交往都没有过,难道还指望人家为他洁身自好随叫随到?傻透了!……可那人也真是太花了,做事没交待的习x更叫人厌恶。就这一点来说,方萌也没说错。
想起儿子,方正更头疼了。狠狠砸了下喇叭,在刺耳的鸣笛声中,意外发现有人在敲他的车窗,一看竟然是游风。吓得他条件反s急刹车,只听“碰”的一声──跟後面的车追尾了,紧接着一阵骂娘声传来。
灰头土脸地跟後面的车主协商完赔偿事宜,方正也没心情找害他赔钱的机车骑士算账,兀自坐进停在路边的车内,疲惫地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闭目休息。
感到车门被打开,有人坐到副驾驶位上因而车身震动。方正埋着头,想要逐客,又提不起劲。
“你还好吗?”那人说道,“刚才在酒吧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放心不下所以跟过来了,不是故意吓你的,对不起啊。”
方正耳朵微微动了动,没有答话。游风於是又说:“你刚才找我有什麽事吗?跟我说吧,我洗耳恭听。”
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终於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说:“我儿子……不要我了。”
“你说什麽?”
“我说,”方正抬起头,郁郁地重复:“萌萌不要我了,他不认我这个爹了!听清楚了吗?”一脸的自暴自弃。
游风愣了愣,继而微笑着安抚:“好好的怎麽会不要你,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方正不看游风,也不理会他的问题,好像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他以前一直很乖的,不知道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他……他还……竟然……叫我以後有什麽颜面去见他妈妈。我没办法,能想到的都试过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方正絮絮叨叨语焉不详,游风竟也听懂了十之八九。但即便心知肚明,很多事他也没有立场去讲,只好绅士地哄慰:“有什麽我能帮你的吗?怎样可以让你开心一点?”
“我儿子都不要我了,你觉得我还能开心的起来吗?!”方正像只被踩到痛脚的老猫,背毛都竖了起来,却掩饰不住神色中的可怜兮兮的脆弱。游风看得心念一动,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不意外收到对方外强中干故作凶狠的瞪视。收敛起神色,一本正经地凑到他耳边说:“你别这麽可爱的跟我撒娇啊,我怕我克制不住。”
“你、你说什麽!”撒娇?克制不住?什麽跟什麽?!自己在这边悲惨地诉苦,他却来跟他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这人怎麽这麽可恶!
方正恨恨地揪住游风近在咫尺的耳朵,使劲拉扯泄愤。游风居然笑得更开心了,油腔滑调地讨饶:“哎哎,不撒娇也不要撒泼嘛~哎哟!嘶……我耳朵要掉了,手下留情啊好哥哥。”一声“好哥哥”叫得方正满手臂皮疙瘩,背上汗毛都抖了三抖,不由自主松了手。
耳朵逃过一劫的老流氓却并不急着远离毒手,反而笑吟吟地搂住了他,“好了好了,我的肩膀借你,别生气也别难过了啊。”温柔地将方正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背,“你看你这麽能干,办法总会有的,别着急……”
枕着结实有力的肩膀,被这样节奏稳重地哄劝着,鼻间是对方特有的温热好闻的气息,方正的心情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了。头一回听游风对自己作出“能干”这样正面的肯定,不可否认心里升起一股喜滋滋的虚荣,信心也好像一下子增加了,仿佛看到家里的麻烦事真的迎刃而解。
“什麽好哥哥,这麽恶心亏你叫得出口。”心情略微放松之下,方正忍不住吐槽。
“我没叫错哦,记得你好像比我大一岁吧?年纪大了不要随便生气,容易中风的……啊!别动不动就打人那,你手打起来很痛知不知道?……哇轻点……”
方正知道自己是“痛打手”,听他这麽哇哇大叫地讨饶却扭打得更起劲了。游风这人总是一副刀枪不入很能承受的样子,方正丝毫不想跟他客气,於是烦闷的心情大大得到宣泄,眼神都亮了不少。最後扯住对方两只耳朵,得意洋洋将人半压着,气息鼓噪间,不经意对上那晶亮的双眸,时空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这一次游风没有像以往那样见缝c针地吃豆腐,而只是静静地望着。方正心跳如鼓,不知道心底痒痒的骚动意味着什麽。愣了一会,终於觉出些尴尬来,放开人,两人各自在位子上坐正了。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他的心情比出门时放松多了,已经不再愁云惨雾,只是变得有些怅惘。
游风冲他温和地笑笑。那笑容,好像能包容一切。
☆、两个爸爸24
方正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好像有块大石压在x口,直教他喘不过气。眼前缭绕着迷雾般妖异的浮云,环顾四周看不清前途後路,心里空落落慌张地想要抓住什麽,却只抓了满手黏腻的湿汗;想呼叫求救,却不知该呼喊谁,心底寒嗖嗖的,迷茫中有一种坏事将至的不详预感。踽踽行走着,在极度的压抑不安中,突然脚下一空,猛地坠落下去。
终於一头冷汗地惊醒,眼前黑暗无着仍如梦境一样压抑窒闷。方正眼睁睁瞪视着这一团虚空足有十来分锺,只觉手脚冰凉,脖颈脊背粘满了虚汗。突然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顾不上索开关时打翻的水杯,跌跌撞撞下了床,甚至没有心思穿好拖鞋,赤着脚走到了书房。
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方正又开始发呆,直到出现待机屏幕,才颤抖着握住鼠标,点开浏览器。
“小媛是b型,b型……”口中念念有词,在搜索框输入“父母 子女 血型”字样。方正点开许多页面,一个个看过去,可无论看多少页,结果都是一样。他的心越来越沈。
多年前陪伴李媛经历重病直至生命终点,凡事亲力亲为,方正对李媛的身体状况可谓刻骨铭心,当然也包括她的血型。李媛第一次动手术,方正担心有什麽万一,还特意去查了自己的血型,因而知道自己是“最自私”的ab型,无法给小媛做後备血库。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李媛的血型,却从未联系在一起想过……而如今看着页上反复告诉他的结果,ab型的他和b型的小媛,无论如何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
方正无声地笑了。心像被冰刃割裂成一块块,麻木地渗着血,可除了笑,他竟做不出其他反应。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比梦境还不真实。此时方正的大脑像一台卡壳的放映机,凌乱跳跃地播放着他与李媛之间,这些年来被反复回味的画面。从相识,到热恋,他在家里大闹离婚,然後向她求婚时她含泪答应的画面;他曾经那样欣喜期盼着这个孩子,常情难自禁听她的肚子跟孩子讲话,毫无平日的稳重架势;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手里的时候,他简直像初为人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而当李媛日渐消陨、直至离世,这惹人怜爱的孩子更成为他唯一的j神支柱……如此多的回忆,感觉如此真实,怎可能是欺骗?怎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方正努力地回想,用尽全力分辨,他试图用无数的回忆和感觉说服自己,脑中却总有一个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难怪小媛怀孕那阵有时会闷闷不乐,问她也只笑说,可能有点产前忧郁症;难怪方萌是早产儿,他还以孩子因为这样才从小瘦弱,总是格外心疼呵护;难怪在病床上,特别是後来病重的时候,他见过好几次小媛欲言又止,最後却什麽也没说;难怪小媛临终之前,会跟他说对不起──他只当她为自己早早离开而抱歉,流着泪说觉得对不起就留下来陪我啊,小媛只是虚弱地笑着,那样珍惜着他的柔情。她的最後一句话,是要他无论发生什麽,都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啊!
方正难受极了。如果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谎言。对爱的信任一旦有了缺口,就止不住猜疑,让缺口变成更大的裂痕。这样的裂痕,有些被缝补掩盖,有些则愈演愈烈,直至崩塌。方正无法不怨,他觉得就算当年小媛告诉他实话,自己十有八九也会接受,可如今,他会为她心疼,却克制不住内心种种不堪的猜想,他更害怕,怕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东西就此土崩瓦解。
为什麽?他本就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为什麽还要连这仅有的一点美好也夺走?方正痛苦地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半,方萌还熟睡着。不管白天怎麽折腾,他睡着的样子还是透着纯真的孩子气。方正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习惯x地想孩子的额头,最後却把手收了回来。
方正逃也似地出了家门。
他拨了游风的电话。
半小时後,方正来到游风的公寓。
一打开门,游风来不及表达关心和惊讶就被他扑住。
这是方正第一次主动吻一个男人。异常激烈。
他紧张,害怕,自暴自弃,而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浓浓的绝望覆盖。
因为绝望,他承受不住对方哪怕一丝丝的迟疑和抗拒,用尽全身力气将游风抱紧,像要把他碾进自己的身体,唇舌也不遗余力地要将他吞噬。
方正极端的攻势让游风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异状。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唔嗯”以外的声响,再轻微的推拒也被极其强硬地压制,於是便松了劲任凭对方掠夺,是放任自流,抑或,无限包容。
等方正终於放过游风的唇,也略微放松手臂的钳制,两个人都有些喘。游风专注地看着他。方正拒绝这种无所遁形的危险,抢在前头说:“想要吗?”
意外果然盖过了游风心中的疑问,“你说什麽?”
方正有些不耐烦,又像在掩饰什麽,烦躁地扯开领口两颗扣子,“之前不是说追我,难道你不想要?”说着便凑上去又要亲。
游风连忙头往後仰,双手抵住方正的肩:“等等,你别急。”
“再装就假了。”方正有些愤怒,“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开心一下g本没什麽,你到底要不要?”
听方正搬出自己常用来逗他的说辞,彼此心境却大相径庭,游风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想,而且想了很久,可你……”
“既然想要就别废话,到底是不是男人!”方正像个发情的暴君,将游风猛地推到在地上,压着他狠狠亲吻了一番,然後支起身跨坐在他腰间。方正急切地扯着游风的衣服,可那衣服像跟他作对似的,扣子特别难解,气急了想撕也撕不开。方正心说难道是我太久没脱人衣服手生麽?简直可怜可笑。憋屈得眼睛发酸,於是放弃衣服转战裤子。可恨的痞子,平日里那麽风骚,这大清早的知道他要来竟然这样全副武装?方正一边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扒开游风的腰带,剥了他的长裤,只剩下一条深灰色的子弹内裤,伏贴地勾勒出鼓囊囊的下身形状,似乎已经有些硬度。
方正有些吓到,表面上还是极力维持镇定,可手上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他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什麽样的要求,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怎样发生……
“你在发抖。”犹豫胆怯的手被对方握住,方正惊了一跳。
“我,我是……兴奋,我太兴奋了……”他胡乱说着,作势要继续扒内裤,却不敢有实质x的动作。
原本躺在地上任凭摆布的人坐了起来,温柔而又轻佻地勾住方正的下巴:“别这样,你骗不了我的。到底怎麽了?”
一个“骗”字重重击在方正心头。陡升的愤怒击碎了空气,令他窒息。方正咬牙切齿道:“你、你这混帐!谁说我骗你?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只有,只有别人骗我……明明都是真的,你凭什麽……”
方正喉间像被什麽哽住似的一时难以成言。自知情绪濒临失控,竭力克制着,可看眼前那痞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样子不说,眼里仿佛还带着些不堪入目的情绪,类似……同情?怜悯?
方正心绪未平,x间不甘的火焰又猛烧上来,猎猎作响。克制不住力道推搡游风的肩,一下,又一下:“你听到没有?我都说真的,有种你上啊,我眉都不会皱一下,不敢吗你?说话啊!你说啊……”方正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麽,而对方的平静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於是不甘变成了委屈,拳头“碰碰”砸向对方,却再说不出逞强激将的话。
游风仿佛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不错神地看着方正,忽然用力地搂抱上去,强健的一双臂膀牢牢将人紧箍入怀。方正咒骂挣扎,却敌不过游风的强势,气苦之下,怨气更盛,简直要冲溢出灼热的眼眶。
“混蛋,怎麽这麽贱,明明是真的,你为什麽不信?”方正被游风硬按着,下巴架在他肩头,两眼空空地望着前方,嘴里的嘀咕不似骂人,倒像自言自语,“那麽像真的,怎麽会是骗人呢……”
“我信,你说的我都相信。”游风用沈沈的声音如此回应,柔软的语气让人感到一些暖意。
怀里的人滞了滞,慌乱和动容都掩藏不住。明明心里是受用的,说出口的却是:“你这种人,许诺跟撒酒疯一样,睡一觉就忘了,谁敢信。”
游风几乎能想象他撇嘴不屑的样子,微微一哂:“我也说真的,你凭什麽不信?”捧住方正的脑袋到眼前,“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方正被他眼里的邪肆蛰得发怵,自然不肯自投罗去问他要“做”什麽。随即想起自己眼圈发涩头发凌乱,可想而知的狼狈,慌不择路又将对方抱紧。
游风嘴角勾了勾,并不深究,就那麽稳如泰山地拥着方正,不时抚他的背,以及伏在脑後微蜷的发尾。两人一时无话。
方正静静地靠在游风肩头。他知道自己这样跨坐在另一个大男人身上姿势很不雅,让对方像孩子一样安慰着也很丢脸,可就算自暴自弃也好,他一点也不想动。方正发觉自己越来越习惯这个怀抱,也开始不在乎在这人面前失态,这真的有些可怕。然而此刻,他只想卑鄙自私地抓紧这个救生圈。
游风估着对方心情平复了,试探着问:“能不能告诉我,出什麽事了?也许我可以帮你。”
方正不答。游风等了一会儿,也不强求,故作可怜地小声说:“要不要起来?我腿麻了。”
这次倒答得很快:“我要再坐一会儿。”
游风高兴他有反应,纵容地笑道:“好。”
“哎,你,你喜欢过我,是不是?”怀里的人有些局促,游风则很干脆:“是。”
“你现在还喜欢我?”
“嗯,喜欢。”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方正觉得自己真是蠢到没边了,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脑残,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期待。他现在,实在太需要信心来面对爱情这件事,哪怕他最渴望的人已经给不了他。
游风略想了想,老实道:“我不知道。说不定会很久。”
方正想要咒骂又有些心酸想哭:这真是愿意相信就很美的答案。不愧是老狐狸,滴水不漏。
“我,刚才……不是真的想……”也不管彼此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方正自顾自地开始解释撇清。
“我知道。”游风也不是一般人,笑着表示理解。
“你以後别喜欢我了,我们不可能的。”
“哦,是吗?”
“我不喜欢男人。”
“这样啊……”游风视线流转,重新审视起两人的姿势。
“刚才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
游风挑了挑眉:“anyti(随时欢迎)”
“我其实也不讨厌你……”方正把脸埋在游风的肩膀,游风看不到他表情,但听这口气,对方又有些局促起来。“你如果不嫌弃,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不好。”
拒绝过於干脆,方正没有心理准备,愕然抬起头看游风,“你,你嫌弃我?”
游风摇头,“喜欢就是喜欢了,也许这种感觉有一天会消失,但在那之前我不会遮遮掩掩,也不会粉饰太平跟你假扮朋友,心里却想着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我不是这种人。”
方正还是第一次听游风这麽露骨地表达对他的欲望。游风平时虽也会直抒x臆外加吃吃豆腐什麽的,但总归是做足了绅士派头,不会显得下流──其实现在听他这麽说也不觉得下流,反而显得正直坦荡,还有些挑逗的意味。
“可,可是……你这麽长时间,不是也没……”方正支支吾吾,无法说出更直露的。但他知道游风懂。
“所以啊,就是我一直单恋你嘛。”游风半真半假地长声感叹,“你不肯给我,我能接受,可我做不了假的,希望你能明白。”
这一刻方正几乎要落泪,甚至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他──一个永远不欺骗的爱人。这於他,究竟是讽刺还是安慰?
“对,对不起,我可能,也没办法……”方正知道这几次,自己是利用了游风,利用了他如此真诚坦白的喜欢,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没关系。不过……”游风笑出了两颊迷人的酒窝,“你真的不试试吗?我技术很好,你会喜欢的。”
“你、你、你这流氓!”方正一脸鄙夷,手忙脚乱从游风身上爬起来。见那人光着两条大腿坐在地上,老神在在地对着自己笑,又忍不住唾弃:“快起来穿裤子啦老流氓!”
作家的话:
人物有点失真,小修了一下
☆、两个爸爸25
25 truth is ugly
在游风那里得到了短暂的安慰,可方正知道,该面对的还得自己去面对。
老痞子的话言犹在耳。他对他说,多棘手的事都好,若不知该怎办,就试着听从自己的心意,这样至少不容易後悔。
方正於是便问自己,能不能接受?要不要追究?以及更直达要害的──还想不想要方萌这个儿子?
其他或许有迟疑,可对这捧在心尖上多年的孩子,方正自知是放不下的。这麽多年,不仅是那孩子依赖着他,他心里也早习惯了这份浓得化不开的牵挂。若没有了方萌,他的生活还剩下什麽念想呢?光想想就觉得空得可怕。他是没忘记还有方耀这个儿子,但到底没有方萌与他之间那种如同共生般依存的亲密。
方正潜意识里不愿去多想血缘的问题,只囫囵安慰自己:这麽多年,不是亲生都养成亲生的了。撇开近段时间儿子“青春期”头脑发热的举动不谈,谁能说他们不是一对完美父子?亲生的都没他们要好。他甚至觉得小媛当初的决定也不无道理,至少因为她的隐瞒,他过了二十多年纯粹的日子,孤独却不寂寞。也许这不是背叛,只是难言的苦衷也说不定。
对於那个未知的男人,方正不无嫉恨,更多的则是轻蔑。不论是何原因,会让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吃苦的男人,都好不到哪里去──方正内心充斥了这类义正言辞的指责,硬是把游移不安的种种猜想都压在了心底。
再见到方萌的时候,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还是引起了生疏。方正急於让一切恢复正轨,忘了与儿子还处在矛盾重重的敏感期,反倒显得更热切了些,对小儿子久违地和悦纵容。
太久没得到爸爸不设防的温情,方萌颇有些受宠若惊,喜悦之余又不可避免地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方正以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对他说:“萌萌,不管怎麽样,你都是我的儿子,你和你妈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抛出去这麽大一个炸弹,原以为会改变一些格局,没想到就这样化解於无形。方萌深有北斗神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是有谁能比他更懂方正?对於他,他还能要求什麽呢?
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两父子就这样“相敬如宾”地共处下去,掩埋掉那些过往,也对他的心意避而不谈。方萌深深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毕竟要方正跟他两情相悦几乎是天降红雨般的零概率事件。可是心底还是掩不住失望。他的爸爸,到底没有认真看待他的心意,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男人来对待,没有给他一个爱慕者应有的注意力──哪怕是拒绝。唉,谁让他这爱慕者是个可怜的单相思,不仅是同x,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呢?方萌真不知道该则怪方正的逃避还是诅咒命运的玩弄。
父子两各自疗愈着这一阵来动荡的心情,默默向着彼此妥协、适度忘却後,共同向往的生活轨迹靠拢。两个人的家庭温情如昔,虽然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不回原样了。
经过这次的事,方正和游风反倒日益亲密起来。不时会打个电话聊几句,或是约出来活动,多是方正主动。倒不是多离不开游风,而是怕了他那不甘寂寞的作风──如果自己不主动邀约,对方提出来的很可能就是攀岩、漂流、赛车之类既不休闲也不适龄的活动。方正可不想每次跟他出去都耗掉半条命。也不知道那痞子是天生爱折腾,还是特别爱折腾他。
虽说游风之前挑明了不愿跟他单纯“做朋友”,方正还是觉得,他们真的有可能把这样“正直坦荡”的君子之交维持下去。他承认自己心里有些依赖对方。游风是他这麽多年来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而游风也确实是个大度的人,至少表面上没有对他显露过不耐或鄙夷,相处的时候还是那麽率x风趣,时而邪肆欠抽,耍耍流氓。
方正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方萌的眼睛──以往算得上是居家n爸中年宅男,如今居然经常东奔西蹿,时不时地往外跑。虽然两个长辈行事都挺低调,这样的变化也还是太明显了。
方萌刚发现这情况的时候只觉得荒谬,荒唐透顶!要说游风出尔反尔倒也罢了──早该知道,他要是懂得自制,也许现在就没有方萌这个人了;可是方正这麽冷傲慢热的人,居然也会跟着他到处疯……难不成这两位一把年纪还真的不打不相识,假戏真做热恋起来?方萌真不知道该伤心愤怒还是该惊奇赞叹。
这天方正是真出去应酬了。回来的时候照例给方萌带了那家酒店特色的点心──是方萌一向爱吃的。回到家,发现儿子抱着胳膊在客厅等他,接过点心也没什麽雀跃的神色,只淡淡地道了谢,把饭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方正心想到底是大人了,以前给他带什麽吃的都是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的,现在还真是马屁难拍了……还没感慨完,就听儿子说:“爸你刚才去哪了?”没等他回答就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麽大方,跟让你戴了绿帽的人打得火热。”
方正实在太意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麽绿帽子?”
方萌嘴咧得更开,脸上却毫无笑意:“这麽看来他还把你蒙在鼓里?唉,爸我真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同情你。”
儿子y阳怪气的样子让方正非常不适应,他所说的话更让他惊疑不定。“什麽绿帽子?你说清楚!你别笑了,别这样笑听见没有,我看着难受。”
闻言方萌果然敛起了笑容,“你还会为我难过吗爸?我以为你早就把我抛在脑後,把我这个野种忘得一干二净了。”方正瞪大眼睛怒视着他,仿佛不敢置信乖巧的儿子会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方萌见状,心里反倒气顺了些,“爸你不用少见多怪,你没见过我的样子多了去了。我倒是奇怪,你难道不会好奇我是谁的种?这麽大一顶绿帽子横空出世扣在头上也不在乎?为了我跟我妈,把自己好好的老婆儿子都赶跑了,现在落得不伦不类,不但不着急上火,还跟那个罪魁祸首混在一起天天这麽开心,说什麽我永远是你的儿子,也是他教你的吗?可我明明不是!爸,我还不知道你这麽有阿qj神。”
“你,你……什麽意思……怎麽回事……”方正显然是被眼前的局面震懵了,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
“怎麽回事,你可以去问游风啊,你最近跟他很熟不是吗?”
方正浑浑噩噩,还真的依言转身出门去了。方萌死盯着他背影消失的门口,突然猛地摔坐在了沙发上,两手在身侧狠狠捶了几下,随後痛苦地捂住了脸。
方正没有直接去找游风。对於刚才发生的事他实在有些不能消化。机械地开着车兜兜转转,最後还是去了酒吧。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直到两眼一黑醉晕过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游风家里。确切地说,是和那老痞子一起睡在他的床上。想是酒吧里的熟人通知他把醉鬼领回家的。这些天他们没少去那里厮混。
头痛欲裂的不适在看到那人睡颜的时候一下子淡化了。
平日里油嘴滑舌的老痞子,会耍他调戏他也会安慰他,而此刻,如此温顺安静,不具攻击x……这个样子还真叫他不习惯,有点可爱,也有点……无趣。
游风像是感应到什麽,在睡梦里勾起嘴角,侧过身来长臂一伸,把方正搂了个正着。
这一下打散了方正宿醉初醒的呆愣,终於记起昨晚自己为什麽会烂醉如泥。一时间冷汗涔涔脊背发凉,心尖像钉了g锈铁钉,说不出的难受。他费劲地扯开游风的手臂,然後使了大力气毫不留情地把他拍醒。
被如此暴力扰了清梦的人倒也没发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又搂过去,方正的脸:“早~ 昨天喝了这麽多,再多睡会儿。”
“起来,呃……”方正不知道这痞子是真困假困,明明一副迷糊的懒相,手脚却不含糊,八爪鱼似的把他缠得死紧,扯都扯不开。可惜现在他真没这心情,“游风,你这王八蛋,给我起来!”
这咬牙切齿的愤恨终於让游风有些警醒,虽然平日里这人不经逗也会有气急败坏的时候,可恼羞成怒和真正的愤怒还是有差别的。游风睁开眼,只见方正对他怒目而视,神色十分当真。
“怎麽了这是?……好好我起来,你有话慢慢说,大清早的别这麽激动……”游风一放开手方正就忙不迭地下床找衣服。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太过赤裸,方正不觉得这样的自己能有底气和勇气进行质问。
游风见他无头苍蝇似的乱翻一通,无奈道:“你衣服吐脏了还没洗,要不先穿我的?”时隔多年,这位的酒品一点没有长进。
方正也不废话,照游风的指点从他衣柜里随便翻了套衣服穿。终於有了些安全感,这才面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游风。
“怎麽了?”游风被他一脸正色的架势弄得有些错愕。
“你实话告诉我,”方正盯着游风眼神一错不错,“你跟萌萌是什麽关系,你跟……小媛是什麽关系?”
游风愣了愣,脸上浮现恍然的神色,面色也凝重起来。沈默了好一会儿,才静静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你告诉我啊,你说清楚!”看到游风刚才的表情方正的心就沈了下去,此刻有些莫名的慌乱和急迫。
游风低垂着眼,听不出情绪地:“你已经知道了,我以前认识李媛,萌萌,他是我的……”话未说完就被方正扑上来狠打了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几下之後游风被他揍得撞上了身後的床头板。
游风见方正急红了眼,出手没有克制,终於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正奋力挣扎着还要打他,吭吭哧哧地朝他低吼:“为什麽?这世界上这麽多男人,为什麽偏偏是你?!你这混帐,骗我骗得很开心吧你……”
“对不起。”游风的眼里难得看不到他独树一帜炫目的光亮,“对不起,我放手让你揍一顿,揍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说着真的放开了手,然而方正却像失去了依托,跌坐下来。
“为什麽,当年……?”方正看着游风,怔怔然问。
“我当年,不懂事。”
游风答得干脆,方正却气极反笑:“当年不懂事?那这麽多年,你有来看过他们母子一眼吗?你,你一直都知道和萌萌的关系,竟然还对我……”简直令人发指!
“对不起,”游风歉然道:“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萌萌是我儿子……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对他妈妈……我也後悔过内疚过,可我真的做不来假,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了,我只有期望,她嫁的人能给他幸福,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
这种时候听他又搬出那套“我就是做不来假”的说辞,方正几乎要崩塌:“你别再说了,我想吐!”
“对不起。”游风从没在方正面前如此弱势过,仿佛只能不停地道歉。
方正缓过劲来,不可抑制的愤怒让他声音发颤:“始乱终弃居然还这麽理直气壮……做不到,做不到你还让她怀孕!她怀了孕你又不管她,怎麽会有人这麽恶心!”说着忍无可忍又是一拳。
游风不闪不避受了他这一拳。他怎麽也说不出口,那时候他每次都有做避孕,会出意外是因为……不管怎样,此刻都不足以让他推脱责任振振有词,何必说出来让眼前的人更加厌恶?逍遥了这麽多年,也许终於到了他偿还的时候。
游风决定了要坦然接受惩罚,方正却停了手:“我真是太天真,还怕有什麽误会冤枉你,想不到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我瞎了眼才……”游风有点不忍看方正此时的眼神,只默默伸出手去拉他的手。
“对不起。”已经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说了。方正的手像被他的触碰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去,“你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欠的人不是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游风看着方正离去。
“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是吗?”这句话,已没必要问出口。
作家的话:
肿麽办,这章大神好挫!!弱爆了毁惨了 tt﹏tt
狗血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两个爸爸26
方耀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按捺着难得的惊喜,下意识清了清嗓:“喂?”
印象中少年清润好听的声音此时有些干哑,透着惶惑:“哥,你知道爸去哪了吗?”
方耀的心跳一下子恢复到冷静的节奏,失落是难免的,但在那孩子面前,总不自觉要维持形象。“不知道,他这两天没来公司,怎麽?”
“我找不到他……哥,你说他能去哪?三天没回来了,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会出什麽事吧?我……”弟弟的声音听上去像要哭了一样,方耀的心一下子被捏紧了。
“你别急,我帮你一起找,你现在在哪儿?……好,你就在家等着我知道吗?别太担心,你知道爸这人的,他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你等我过来,乖。”
方耀挂了电话,随即拨分机让助理把当日的行程另作安排,交待完便下楼取车。
方萌现在是十万分的後悔。不是後悔向方正揭发了真相,而是後悔没有紧跟着他。明知这件事对他会造成莫大的冲击,真不该被一时的怨气蒙蔽,那麽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他这个爸爸,在人前是一副刚强坚硬的样子,其实内心柔软又脆弱。万一他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怎麽办?方萌都不敢想。
问了游风,说是两天前的早上就从他家离开了,以後大概也不会肯再见他。方萌一听就急了,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麽?为什麽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游风只寥落地说:我没做什麽,不过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他现在难过得很,大概一个人躲起来不想见人吧。方萌无话可说,只得另想办法。
方正没什麽朋友,家不回公司也不在,打手机总不在服务区,平常会去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人,方萌真是慌了,这才想起还有个哥哥可以求助。果然,方耀来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原来方正一个人回美国去了,并没有去那边的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难怪方萌打电话去总公司没问到。那边家里因为不常有人住,平时只有清洁工人一周会去打扫一次,现在应该只有方正一人。方耀是辗转问到了以往给方正接机的那位下属才知道他确实是回去了。
方萌终於松了口气,三天来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立时席卷了身体和大脑。方耀眼看着弟弟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接住他。那孩子昏倒在他怀里,吓了他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累得睡着了。方耀抱起他,脸上满是不自知温柔。
时隔多年方正又一次走进这一度让他情怯的房间。这里有李媛留下的一切。许多东西以前他甚至不敢细看,只是无比珍爱地保管着,想着等到自己要走的那一天,带着这些去见小媛,就像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就像两人一天也不曾分离。而此刻,他的心情复杂多了。不再只是怀念感伤,而是带着怀疑和忧虑。
他终究,想要一个答案。
那些物件早已烂熟於心。方正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带锁的日记。以前不是没有过好奇,只是心里怀着尊重和疼爱,就觉得心照不宣地让爱人保留一些小秘密,也是两人的一种浪漫。不像现在,心变冷了,也变狠了。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动物。
尽管如此,方正还是怕惊扰了什麽似的,小心翼翼将日记本的锁撬掉,然後小心翼翼地翻开。
“今天又碰到他了。他笑起来有酒窝,很帅,就是嘴巴有点坏。好像有点心动。”
“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吻了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方正脑门上青筋跳动,飞快地翻过这几页,很快又有些字句抓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他没说,我知道他已经想走了。他在谁身边都呆不久。”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可真的不想分开。有时候他真是坦白得可恶。”
“今天没忍住又在卫生间偷哭了。他说过喜欢我的笑,可是他知道为了他我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吗?”
“……今天我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我在套子上动了手脚,然後帮他戴上,用嘴。他很惊讶,但他肯定想不到。不想骗自己,我想留住他,这是最後的机会。”
看到这里方正脸色惨白,x间泛上来的酸意让他几欲作呕。他死死忍住,自虐般继续往下看。
“他还是走了。我已经没有自尊了,那样子求他,他只说别这样。其实我心里知道,越是求他,我们之间就越远。他是不会喜欢这样的我的……腿好疼,今天那车要是把我撞死倒干净了。”
“那个撞我的方先生今天又来了。可我一点都不想见人。”
“方先生对我很温柔,我知道他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应该忘了他吗?可是真的好难。”
“今天用了验孕b,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今天方先生跟我求婚。他说他有老婆孩子,但他一定会离婚的。有钱人说这种话真好笑,说到底不过是想我做他情妇吧。可我还是哭了。如果求婚的是他该多好。”
好笑?原来在她眼里,他的求婚只是个笑话?方正的手捏皱了纸页,一颗心刺骨冰凉。
“给他的信石沈大海,我已经绝望了。”
“我答应了。方先生很开心。我这辈子大概再也没办法这样笑了。如果他真这麽喜欢我,我也可以少内疚一点。心已经死了,结不结婚做不做情妇都无所谓,可是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
方正再也看不下去,内心的崩塌已经无法承受。手中的日记本不再是带着李媛记忆的温情纪念品,而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满了各种灾难,那一排排文字如同恶魔的眼睛y森森地瞪视着他。方正慢慢将一茬茬的纸页扯落,撕碎,最後把硬质的封皮也一撕两半,丢弃在地。这间房里的一切如今都变得极其刺眼,方正把能摔的全摔了能砸的都砸了。房间几乎顷刻间就成了一片废墟,如同他的心。
满地废弃物夹杂着破碎的纸片,上头零星能看到“没想到他真的离婚了”“对他不公平”“该好好对他”之类的只言片语,是方正还未读过,也没有机会再读到的。他更不会知道李媛日记的最後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我不後悔嫁给你,只後悔没有时间好好爱你一次。阿正,对不起。”
方正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方萌却刚从温和平静中醒来。打量四周,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房间,这是什麽地方?他怎麽会在这儿?
歪头想了想,上一个记忆还有方耀在身边,这里估计就是他家吧。说来惭愧,哥哥搬来这麽久了他还一趟没来看他过。
这房间连着个阳台,外头阳光明媚,还能听见鸟鸣。方萌心情不由明亮了一些。跳下床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方耀迎面走来。“总算醒了,你小子够能睡的。再不起来我怕你不睡死也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方萌的肚子就很应景地“咕噜”叫起来。方萌嘿嘿一笑:“哥,有吃的没?”
“你说呢?小馋猫。”方耀一脸不屑地,像小时候那样嘲笑道。方萌讨了没趣,有些讪讪,下一刻却被方耀拉起手带到厨房。灶旁摆着四五样小吃外卖,都是他喜欢的。
欣喜地望向老哥,只见方耀撇撇嘴说:“家里有你这只馋猫,不备足猫粮怎麽行,我怕你晚上起来饿得啃桌脚。”
面对方耀,方萌早已被训练得没脸没皮,手脚利落地打开外卖,笑嘻嘻道:“谢谢啦哥~ 哇好香,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方耀伸手在弟弟头上一通乱揉,只觉得这小孩狼吞虎咽的吃相怎麽看怎麽可爱。
方萌被方耀好吃好喝地养了两天便有些待不住了,总归是不放心方正。他提出要走的时候方耀有些错愕:“难得来一趟,不多住几天?”
“下次吧哥,这次我有重要的事。”
“你这小家夥,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方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地问。
方萌顿了顿,说:“去追我喜欢的人,够不够重要?”
方耀神色有些僵住:“喜欢的人?是、是谁?”
方萌原本低垂着眼,这时抬起头笑着说:“现在保密,要是追得到再告诉你,嘿嘿。”
方耀闻言,终於无法再用取笑一带而过。见方萌明显是想起心上人苦恼又甜蜜的样子,心头像被尖利的指甲挠了又挠,难受得很,连呼吸也变得滞涩。这段感情他默默守候了这麽多年,再不说恐怕就要默默死去了。
方耀终於下了决心,走上前抱住方萌,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卑微的不安与渴望,“别走,别再管那个人。萌萌,我……喜欢你,喜欢很多年了。你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好吗?”
什麽?什麽跟什麽?!方萌一脸的匪夷所思。方耀因为紧张也没注意,只顾闭着眼睛凑过去,亲了亲肖想已久水嫩的唇。
“啊!”方萌短促地叫了一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方耀。他实在太意外了。
方耀不太确定他的反应,也只好睁大了眼睛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不尴不尬,有些诡异。直到方萌稍稍挪下捂嘴的手,小声说:“哥,你不是在耍我吧?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的。”
方耀看着弟弟的表情,终於知道这人确实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眼里的不确定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到这份上,他再说什麽也没有意义了。
“我说是真的你会在意吗?”
“啊?”
方萌一惊一乍的表情让方耀彻底泄了气,破罐破摔道:“走啦走啦,没良心的小混蛋,让你多陪我两天都不肯。当然是耍你的,不然咧?我们两个亲兄弟难道还要乱伦吗?”其实乱伦也没关系,那也得你肯啊。
“幸好幸好,吓死我了。”方萌连连拍着x口,“哥你还真会演,我差点就相信了。”
方耀实在没心情跟他耍贫嘴,挥了挥手说:“快滚吧,赶紧的。”
方萌出了方耀家的那一刻,门内外两人都变了表情。
方耀这麽多年细致入微的关注,方萌多少也会有感觉,只是实在分不出心力回应。刚刚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心里却对方耀有些羡慕,明明付出了这麽多心意,知道不可能了却也不死缠,那麽干脆那麽潇洒。他就做不到这样。
另一边方耀却在想,这个时候要去美国,这小子喜欢的人难不成是……?哥哥喜欢上弟弟还不够,爸爸还成了情敌吗?他们这乱伦一家亲可真够乱的。唉。
也许是被方耀的勇往直前所感染,方萌踏上飞机的时候,心里除了担忧之外,还多了些憧憬和力量。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满怀欣喜奔向的心上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两个爸爸27
短短几天里,方正如同身陷污泥沼泽,窒息却无法自拔。他这大半辈子过得苦心孤诣,若说有什麽追求,也不过是洁身自好、独善其身罢了。可如今,他只觉得从头到脚、从表皮到心脏都被糊满了肮脏的烂泥,跟r身长在了一起,挖不干净,抠得生疼。
一直以来捧在手心里的冰清玉洁,原来是蒙蔽了双眼的错认,那不过是粪石瓦砾,即便刷了白漆裹了香粉,与他心目中的白玉无暇相比还是显得低劣可笑。扒开残次的外壳,腐烂黏腻的内瓤直叫他一口恶血在心头。他拼尽心力守护的美好,不过是一次昏庸彻底自欺欺人的豪华山寨,却耗费掉了他全部的热忱,一生的爱恋。
方正心中的那一点柔情早被尖利的真相刺得千疮百孔,於是再次见到方萌的时候,x腔里翻江倒海尽是戳心戳肺苦涩异常的厌恨与冷漠。他都不知道恶心谁更多一点,是那个抛妻弃子还振振有词的人渣,还是顶着天使面具却狠心欺骗将他凌迟的女人。而看到方萌,就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两个人。曾经有多珍视,现在就有多麽刺眼,曾经有多疼惜,现在就有多麽讽刺。
方萌见到爸爸没事只是神色有些憔悴,放下心头大石之余忍不住略带撒娇地埋怨,这麽大人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害他担心得要死。近几年方萌已经习惯方正不假辞色的冷淡,自然无从猜测他僵硬神色下翻涌着怎样难以压制的憎恶。直到他放好行李、进厨房准备找点吃的以解旅途饥乏时,意外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厨房也不像最近开过夥的样子,才察觉到情况有些反常。照理说方正已经来了这麽些天,早该知会过助理帮他请好帮佣料理日常餐饮和卫生。以往就算他们只来这住几天,都是顿顿热饭、厨房满仓的,绝不至於到如此光景。
方萌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快步走出厨房,在客厅找到黑着脸还兀自沈浸在思绪中的方正。
“爸你这几天吃的什麽?没有好好吃饭吗?”
方正嘴角抽动,下意识思索:吃了什麽?还真想不起来,烟倒是抽了不少。
方萌见状,又一阵风似的刮进方正的书房和卧室,只在床头柜上找到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还有包拆开吃了一小半的压缩饼干。方萌的心简直要被击碎,恨自己在方耀那悠闲了两天没有立刻赶来。他拿着那包饼干想要质问方正为什麽这样虐待自己,又深深心疼着,开始盘算接下来几天该料理些什麽帮他补回来。
可是当方萌转过身,却发现卧室门打不开了。敲了敲门喊:“爸,帮我开下门,怎麽锁上了?爸?”
没有任何回应。方萌等了等,有些莫名心慌,加大了力道“啪啪”拍门:“爸,开开门啊,我被关里面了。你这样不好好吃饭怎麽行,你快开门,我去买菜做饭。爸──”
“我不是你爸,别叫我。”
方正的声音低沈僵硬,方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确认道:“爸,你在门口对吗?……爸爸?”
“你闭嘴!我不想看见你。你们两个无耻的贱人,别想再骗我!”声音里浓烈恨意让方萌讶然噤声,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怎麽也不会相信一向文雅注意形象的爸爸会讲出这种话。他更不会想到,方正口中的“两个贱人”,已经不是他和游风。
“爸,你听我说……”方萌还想解释些什麽,却听到“碰”的一声家里大门被甩上的声响。看来方正不但不想见他,连隔着房门听他的声音也不愿意了。
方萌靠在卧室门边等着等着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方萌忽然有点渗得慌,他从小就怕黑,随着年纪增长有些淡化,但眼前的情况还是有些吓人,骨子里的恐惧又浮了上来。索着开了灯,随即又跑到房门边。“爸爸,你在吗?”方萌拍着门,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哭腔。
时间一点点过去,方萌又累又饿又害怕,却始终没有等到方正的解救。他已经无力去担心爸爸去了哪里在干什麽,只是在此刻强烈地怀念起小时候那个会抱着他耐心哄他睡觉的男人。
原以为方正只是一时负气,可是长时间的枯等让方萌越来越绝望。天光亮起来又暗下去,在封闭的房间里,方萌突然害怕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不管多恨多生气都好,他总以为方正对他还是爱护的,至少不会狠心到把他关起来饿死。手机在头一天晚上就没电了,那时还不知道到第二天这个时候自己还会被关着。面对那个无微不至抚养自己长大的男人,他怎麽可能会有这种警觉x呢。
方萌开始翻箱倒柜,不知是因为不敢置信的心寒,还是体力下降而真觉得寒冷,他一直在发抖。好不容易才在床头柜与墙壁的缝隙里找到一块旧电池板。方萌的心脏猛跳了几下,颤抖着把电池板装到自己手机上,按下开机,屏幕闪了一下又暗掉。方萌几乎委屈得要哭出来,捂住心口深呼吸两次,又试了一次,这回成功了。
方萌要找个人求救,电量只剩7,不容他多想,越发心慌意乱。能找谁?方耀?虽然是一家人,可方萌真不知该怎麽跟他解释现在的情况,不免犹豫不决心生抵触。对家门之外别人?更无从说起。说到底,他也是个没朋友的人。原本还有唐逸程这个发小,出国读书之後也渐渐疏远了。他甘心自己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可那个人如今却狠心这样对他……方萌的眼泪簌簌掉落下来。
如今看来,能找的就只有游风了。
方正逃避在外,过得及其颓废。先是去酒吧喝了个烂醉如泥,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家脏旧逼仄的汽车旅馆的床上,对面有个只穿着x罩的女人正在翻他的钱包。
方正已经想象不出自己的人生还能沦落到怎样更恶心的地步。但原来真的可以。晚上他又去了酒吧,也不管周围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进去就喝,对任何搭讪勾引都视而不见恍如未闻。直到有个男人搭上了他的肩,他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骂了句“死基佬”。
男人被激怒了,骂骂咧咧喷着脏话,跟他几个同伴一起上手要教训方正。方正却也是红了眼,满心窒闷正需要发泄的出口,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人斗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方正额头被酒杯重重砸到,痛得头昏,嘴角挂了彩,腹部x口四肢不晓得吃了多少拳脚。不过对方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酒吧的人费了点力气才制住双方,把他们都“请”了出去。
方正发动车子的时候那几个人过来“碰碰碰”拍他的车窗,恶狠狠叫嚣着什麽,方正也没理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把其中一人刮得跌坐在地上。
方正换了家店喝酒,却不知怎的着了道,喝到一半脑袋轻飘飘的,眼前出现五颜六色霓光,身体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有个人勾搭上来,他甚至分不清男女,残存的理智警告自己快把人推开,下一刻却无法抗拒地跟对方啃在一起。身体激烈地扭摆纠缠。混沌中,他只觉得自己像只肮脏交尾的野狗。
第二天早上抽筋一般猛然惊醒,不敢去看床上那凌乱的一坨里睡的是什麽人,但被褥外露出的一段波浪长发让他莫名松了口气。忍着身心各种不适急急逃离了现场──逃避了这麽久他终於记起,自己家卧室里还关着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方正清醒了一些,振作j神赶回家,却发现家里大门虚掩着。推开门,怎麽也没想到迎面走来的人会是游风,方萌被他横抱着,原本靠在他x口,闻声抬起头看向方正。孩子红着眼圈,苍白着脸,眼神里并没有控诉埋怨,却有着浓浓的心灰意冷,比那虚弱不堪的样子更让方正心惊。
游风看到他脚步顿了顿。方正下意识扯了扯衣摆,怕被那审视般的目光看出什麽似的。然而对方并没有说什麽,仿佛压g不屑为他停留,大步跨过他身边。
到底对那孩子有着本能般的牵挂,方正期期艾艾跟了几步。看着游风把方萌放到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回过身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停顿一下,又走到方正面前。大概怕方萌听到,他盯着方正,用非常收敛的音量说:“如果我不来,你打算关他到什麽时候?”
方正张了张嘴,“我……”
“你怎麽怨我恨我都无所谓,孩子有什麽错?”游风语气中冷酷的责怪让方正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麽,可那孩子……”游风看了眼靠着车窗虚弱闭着眼的方萌,“你这回真是伤他心了。我以为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就算不讲公平,至少心地不坏,是我看错了吗?”
方正何尝不知自己这回做错了,可被眼前的人渣这样大义凛然地说教,只觉得荒谬可笑。“我怎麽样都是你们逼的,一家三个都这麽y贱放荡,告诉你我恶心!你们怎麽不去死?还想去害什麽人……”
“够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游风抓住方正的肩膀狠晃了一下,方正像被他惊醒,看到方萌在车里睁着大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方正颓然垮下肩,再也说不出什麽。
“你不当他是儿子,他还有我这个爸爸。你再要对他做什麽,我不会放任不管的。”游风眼里真起了些怒意,撂下这句话便带着方萌走了。
方正怔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像只颓败的老狗拖着脚步回到房间。从刚才起就有句话哽在x口憋得发疼,此刻才小声嘶哑地说出来:“那是我儿子,混帐……”
作家的话:
怎麽会有这麽蛋疼的情节,靠,俺都不想说啥了
直接小白3p都要好看点吧唉(挖鼻
☆、两个爸爸28
撂下狠话不到一天,游风又来到方正的家门前。按下门铃,不出所料那人在里头装死,便拿出方萌给的钥匙开门进去。之前关着方萌的那间卧室仍然锁着,只不过这次是某人在自我惩罚。游风叹了口气,拿出个螺旋丝状的钥匙扣,一回生二回熟地三两下把门撬开了。
方正歪歪斜斜躺在床上,头发散乱,衬衫发皱,眉头挤出一道小小的“川”痕。游风在床边蹲下,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後弯起食指中指慢慢伸过去,夹住他的鼻子。
可怜的方正在不安的睡梦中硬生生被憋醒,睁眼看到来人,差点血冲大脑,费力扒掉游风夹紧不放的手指,虚张声势地低吼道:“你干什麽!谁准你进来的?这是我家,我的房间!”
游风站起身两手c袋,一下子就有了些居高临下的气势。“我倒没想来,不过你儿子有心,让我来看看,怕你把自己折腾死。”这麽说着,脑中不由想起刚刚方萌捧着他做的热粥发怔的样子。那孩子第一次喊了他一声“爸”,却是要他回去看一眼方正,说他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心情又这麽差,实在放心不下。问他要不要吃过饭一起去,孩子却垂下眼摇摇头,然後一滴眼泪掉到粥碗里。
饶是游风“阅人无数”,碰到这样的情况也无计可施,安慰无能。照顾儿子吃了饭睡下休息,便径直来了方正家。看现在这景况,果然知父莫若子。
对面的家夥脸色差得像屎一样,却冷冷地讥讽他:“怎麽,现在承认他是我儿子了?明知道我蠢得给人当了二十年便宜老爸,在这里讥笑我吗?跟你这种没底线的人,我还真是没法比……”
方正觉得有那麽一刻游风是真被他气到了,不过一转眼那双多情的眼里怒气就消逝於无形。游风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啊,你养了他这麽多年,他怎麽不是你儿子?我没资格跟你抢,也不会这麽做。”
游风道貌岸然的样子让方正一度失语,嘴唇哆嗦半天末了也只重重“哼!”了声,负气呛声道:“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我不过是个被人骗得团团转头顶绿云的乌g王八,我知道什麽!”
“虽然事已至此,你也不用这麽妄自菲薄。”游风云淡风轻的一句安慰在方正听来简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狠狠推了游风一下:”你给我滚!”却因为一个站姿一个坐姿的弱势,g本只是替游风挠了挠肚子,自己却险些跌下床。方正一下子来了气,连爬带踹地下床赶人:“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别弄脏我的地方,呕……”
连日来没怎麽正常进食,加上酗酒糜烂,方正没打到游风自己先晕得晃了晃,喉头泛上股股酸水。
“阿正,”游风扶住方正的肩,轻声叹了口气,“你不累吗?”
这以往李媛专用的称呼让方正片刻恍惚,来不及分辨此刻游风眼里略显深邃的情绪,便捂住嘴冲向一边的卫生间。
游风跟了过去。方正吐得昏天暗地,最後捂着胃瘫坐在马桶旁。游风绞了毛巾蹲下来,扶着方正的脸帮他把脸上嘴边的污渍擦净。
“你滚……谁稀罕你猫哭耗子。”虚弱的逐客令已经没有丝毫威慑x。
游风想去扶方正,被他打开了手,不由苦笑:“你们两父子,还真是一样的倔脾气。他要不是你儿子,哪能跟你像得这麽彻底?你给他的,谁都抹不掉,我算什麽?当年……不过是浮云,你不在乎,那就不值一提。你说呢阿正?”
游风的说辞不知哪里打动了方正,他的脊梁骨一下子直了些:“哼,我是没你这麽贱。”
游风看出方正的松动,微微笑道:“是是是,我是贱骨头,上赶着伺候你们父子俩,还被你们当皮球踢来踢去,我就是苦命的小丫鬟,老爷你行行好让我照顾你吧。”
方正面无表情,但游风再来扶他时不再推却了。到了床边,游风先帮他整理床铺,脏皱的衣服都理到一边,然後拉平床单,掸松被子。方正在一边看着他任劳任怨的样子,不由嘀咕出声:“你都是自己活该知道吗?”
“我知道,我欠你们的。”游风整理完转过身看他,“那你肯不肯给我机会补偿呢?虽然我不是什麽道德模范,可对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孩子,也是真心想要照顾的。”
方正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麽。游风也没要他为难,转而问:“你睡衣呢?脏衣服换了吧,我去热粥,你多少吃一点。因为别人的错误虐待自己,那不是比我更贱,你说对吗阿正?”
“别这样叫我。”游风转身要去厨房的时候听方正这样说,“只有小媛……”习惯x的珍视,因为想起爱人的欺骗而戛然而止。游风回头看了看他,没说什麽。
等他端着一碗粥过来,方正正靠着床头闭目休息。游风便小声地唤他:“阿正阿正,吃饭了。”
方正坐起来狠狠瞪他一眼,在游风作势要喂的时候抢过了碗和勺,“你欠我的,不吃白不吃。”
吃了几口,方正停顿下来,想问方萌现在怎麽样了。游风见他面色迟疑,问怎麽了?方正摇了摇头。老痞子挺会照顾人,方萌搞不好已经受过了他这一套待遇了。
接下来几天,游风两头跑地照顾方萌和方正父子俩。这一老一小不约而同,至多只肯问他一句对方好不好,却不肯去看对方,也不愿说自己心里怎麽想的。
方正对游风从没有好言相向的时候,却也不曾再当真赶他出门过,也许是为了不动声色得到一些方萌的消息。他也开始检讨自己,也许是时候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大儿子方耀──他真正的儿子。再过不久方耀就满26岁了,进公司做事也有两年了,方正打算在他的生日酒会上宣布国内的子公司由这个儿子接管。想起这麽些年,自己没在方耀身上费多少心,这孩子也确实少有要他c心的时候──只除了出柜那件事。
想起这茬,方正脑门上青筋又开始不安分了。自己还真是偏心,对方萌还试过纠正挽救,对方耀的问题g本就是逃避政策视而不见。方正决定要补偿这缺失多年的关心,开始琢磨着怎麽跟方耀谈一谈不要喜欢男人的事……
日子流水般平静地淌过。方萌不愿见方正,也不愿多出去活动,隔世隐居一般在住处方圆500米范围内活动(住处在一个小镇上,是游风一个朋友的空屋)──通常也只是出门买个烟。是的,这段时间方萌学会了抽烟。跟方正一个牌子的,滋味又苦又涩。
过了些天,方萌迎来了一个新访客,他的哥哥方耀。其实并不意外,以前不管他躲到哪里,他这哥哥总能不动声色地找到他。只是这回,却有什麽不一样了。那双视线不再是灼灼不可逼视,少了些火花,却多了些温情。
方耀刚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问他怎麽瘦成这样,憔悴又消沈的。方萌抿抿唇,深觉无从说起,便只歪头打量方耀,“哥,你这阵子好像发生了什麽好事啊?”
“哦……算是吧。”方耀眼里闪出熟悉的亮度,不同的是这次他眼角唇边都带上了笑意,“我遇到个人,他……唔,他很有趣。”
方耀脸上透着股不自知的满足,方萌看着觉得新奇,又有些不是滋味。
“对了小子,别转移话题,你那个喜欢的人呢?追到了吗?”
“没。”方萌答得简洁,肚里暗诽方耀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自己情场得意,这会儿想起施舍别人了。
“如果真这麽辛苦,不如别喜欢了,你看你都瘦得跟火柴b一样了,说真心话,哥舍不得你这样。而且你知道吗,如果喜欢得这麽辛苦,也许那g本不是对的人,真遇上那个人的时候,不用费劲不用折磨,自然而然就会在一起,而且会很开心,真的。”
“哥,你其实没有真正爱过谁吧?”不然怎会说得如此轻易,喜欢上的,哪能说忘就忘?
“谁说我……”方耀像气不过要辩解,不知为何却又作罢。末了看着方萌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搂住他,“不管怎样,别太为难自己,知道吗?”
不可否认哥哥的怀抱给了方萌一点安慰,只是不习惯与方耀之间这麽温馨r麻,“老哥,你这回怎麽了,变得这麽婆婆妈妈,我倒是好奇想见见你那个‘有趣’的朋友了。哎哟!”脑袋上被方耀弹了个爆栗。
“臭小子,看来太久没收拾你了,没大没小。”方耀吹胡子瞪眼佯怒的样子让方萌久违地嬉笑出来,心情也难得轻松了一些。
“下下礼拜我的生日会你来吧,玩一玩散散心,嗯?”
“我可能……”方萌有些迟疑想要推却,被方耀打断:“哎真是,年纪轻轻的要隐居还早了点吧,老头也会回去的,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长草咩?就这麽说定了?”
“……好啦。那我要住你家,你准备好吃好玩的招待我?”
“这有什麽问题。呃,不过,我家有朋友在,你不介意就行。”
从没想过一向趾高气昂爱耍酷的方耀身上会显露出如此生活化的气息,还有些隐隐散发的腼腆和甜蜜,方萌确实被勾起了一些一探究竟的兴趣。如果方耀都能从当初那个冷冽“黑手党”变为恋家好情人,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作家的话:
这章过渡一下,话说情节终於有些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