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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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爸爸 作者:flying fly

    ☆、两个爸爸11

    方正发觉自己的小儿子最近有点怪怪的,对自己忽冷忽热。亲热起来还是爸爸爸爸叫得很甜,搂搂抱抱黏着自己,更多时候则变得过分见外,不勾肩搭背也不叽叽喳喳,静静乖乖的,就像上门做客的别人家的孩子,弄得方正也条件反s客气起来。

    方正向来笃信小孩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而常担心自己不由自主的纵容会把方萌宠坏。现在儿子终於开始懂规矩了,他反倒不适应了。方萌越是彬彬有礼谨言慎行,他就越怀念儿子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围着自己笑闹撒娇的样子。比起餐桌上远远坐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沈闷拘谨,还是更喜欢他钻在自己怀里随时可以头……

    儿子真的是长大了,上次都已经……他不承认都不行。是时候放开怀抱让他成长,不能再当宠物养了。方正无奈地笑着感叹。

    以後的生活,看来会寂寞许多呢。

    方正沈浸於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与惆怅交织的矛盾n爸心理一时不能自拔。不过这显然属於误判形势。他能对方萌放手不管的日子还远着呢。尤其现在那孩子还对他的“手”情有独锺。

    “爸爸,能不能再帮帮我?像上回那样的……”

    “?!……”

    “爸爸,能不能教我怎麽接吻?”

    “??!!……”

    “爸爸,不会kiss会被人笑的,而且交不到女朋友。”

    “!!!……”

    “爸爸,我都没见你亲过别人,是不是你也不会?”

    “≈ap;……!!”

    “爸爸,你真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你这臭小子!”

    方正这才大松一口气,好气又好笑,把儿子抓入怀中揉乱他的发。小鬼灵j巧笑倩兮,调皮而亲昵地从x前环住他,“爸爸,你教我怎麽接吻吧。”

    方正弹了下他的脑门,哭笑不得:“胆子不小,还敢耍爸爸?”

    方萌心道谁耍你了我是认真的啊,嘴上则说:“我想你教我嘛,不然让我去找哥哥吗?我才不要被人笑啦,爸爸~~”

    方正心里冷不丁闪过一丝诧异,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脸上还是惯x地笑着:“真是个小傻瓜,这种事哪里要人教的,到时候你自己就会了。”顿一顿,又补充道:“你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女朋友不用急着找,知道嘛。”

    “哦,知道了。”方萌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个男人不想他交女朋友,还这样自在地让他抱着,感觉真好。

    仗着胆子扑上去在男人嘴角亲了一下,随即调皮拱动着钻回他怀里。“我有爸爸,我才不要女朋友。”

    方正愣了一愣,好笑地拍了下儿子的屁股:“真是傻小子。”这又拱又亲的,可不就像条宠物犬一样?儿子这样亲密的依赖他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一直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很快就要离开旧巢,振翅高飞了。一想到这,心就不由软得酸疼,越发地珍惜现在。

    两天後的晚上方正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酒会,回到家时醉意颇为浓重。方萌听到动静出来扶他。他知方正这两天闹胃病,见他这麽不爱惜自己醉得发昏,不由气恼又心疼。

    方正被扶到自己床上躺下,身体虚软无力,脑袋晕乎乎发热。隐约感到有人在他嘴里塞了颗胶囊(估计是他常备在床头柜抽屉的解酒药),然後用吸管喂了他几口温水把药送下。那人动作温柔而有力,拿了湿毛巾帮他擦脸,过了一会,又帮他脱去鞋袜和外套,让他睡得更舒服。

    被气息熟稔的人这样体贴照顾,即便在半醉半醒中,方正也感到无比窝心。不由伸手过去想头或者搭搭肩以示亲近和感谢。感官因酒j变得迟钝,没有发觉手抚上那人後颈的一瞬对方的僵硬。

    脖上的轻抚像是无声鼓励,微糙的指尖几不可感的摩挲让方萌一下子从脖子热到了耳g。这个自己为之心系的男人正阖着双目,眉头舒展,平日里的强势英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动人心魄的温和柔软。浑身散发着的酒气在这一刻变得异样醉人,像许许多多小钩子勾在人心头,细细麻麻的疼。

    方萌侧耳倾听片刻,男人呼吸绵长平稳,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邪恶的蠢动。微凉的手指紧捏成拳,直到不再颤抖。

    “爸爸?”他睡着了……就算被发现,假装闹着玩应该也没关系吧?怀着这样忐忑的侥幸心理,方萌解开了方正的衬衫。

    x腹部紧实光裸的蜜色肌肤微微起伏着,在灯光下散发着光泽和热力。方萌心中的爱恋之情简直要冲破x口呼之欲出,忍不住轻轻罩上手去。微烫的肌肤被凉凉的手激得瑟缩了一下,隐约起了些皮疙瘩。方萌抬眼看方正确定他没有要醒的迹象,才大着胆子活动起手掌。大概是受了凉,浅色的r尖已经敏感地立起,引人逗弄。

    方萌终於像无数次想象中那样遍了方正的x腹,肆意揉捏了那两颗茫然无措的r头。狂想成真的兴奋来得快也去得快,渐渐地他又有些不满足了。轻悄悄凑上唇舌,舔弄r粒,上下左右留下许多湿漉漉的热吻。

    心脏已经激烈扑腾许久,久到方萌开始适应这种不正常的心率。不免胆子更大,忘乎所以起来。搭上裤腰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地解开裤扣,内裤也被轻轻剥下。这是方萌记忆中第二次见到父亲的x器。不同於上次的剑拔弩张时隐时现,这一次眼前是一条坦荡荡沈睡的巨龙。

    方萌带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狂热急躁地一路亲下去,扶起rj试探地舔了舔头部,而後将那一整g往嘴里含。可没来得及“下”嘴,肩上就感到一股阻力。奇怪地再次试着靠近,那阻力变得越发明显和强硬。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麽,方萌立时懵住了。浑身煞凉,不敢抬头,慢慢吐出了口中的x器。头顶传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方萌,你在做什麽?”

    除却羞愧绝望的泪水瞬间不可抑制地奔涌,方萌就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短短几分锺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去睡吧……乖。”

    僵硬发冷的两腿带着方萌逃离父亲的房间。关门时余光看见方正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陷入了沈思。方萌心里酸涩难言,猛呛了几口,几乎忍不住哭声。

    这一晚,注定是两个人的不眠夜。

    方萌第二天一大早逃出了家。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面对方正。他甚至不知道该怎麽自处,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这个让他心惊心凉的事实。

    他似乎应该痛恨自己草率冲动,似乎应该为难以启齿的秘密暴露而悔青肠子,可奇怪的是,即便现在心里如此难受,他还是没有一点後悔的感觉。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有意自毁,潜意识里想让方正发现。只有这样他才能破罐破摔破釜沈舟,他们才有万分之一的一丝丝的可能。他的内心虽然充满了慌乱和恐惧,却也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放。

    爱就爱了。无论他怎麽掩饰伪装,都无法否认内心的感觉。也许本来,这份感情只会默默生长,然後默默枯萎。现在,至少,他知道了。

    方萌觉得,坦然面对自己并不是最困难的。让他头疼到胆怯的还是他最亲爱的爸爸。老天,他到底该拿他怎麽办呢?

    漫无目的在外游荡了大半天,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什麽都没吃过。更倒霉的是一口袋,发现钱包手机都不在身上。方萌不想这麽早回去,在街上左右张望,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十分锺之後,方萌坐在“好又多”的吧台边,吃着别人请的茶点想:其实我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吧?爸爸什麽时候才能喜欢上我呢?像喜欢一个男人那样……

    夜深的时候方萌才回到家。做了许多心理准备,蹑手蹑脚溜进家门,却发现让自己紧张的那个人并不在家。在房门口看着爸爸黑洞洞的卧房,方萌感到莫名的失落。猜想也许方正和他一样混乱无措,所以刻意回避了吧。

    第二天清早方萌是被激烈的争执声吵醒的。有他爸爸的声音,还有他哥哥的。方萌跑到楼下,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又心不在焉默契地无视他,转过头继续瞪视对方。方耀穿着身略微凌乱的黑衣,衣襟敞着,看样子像是在外头玩了通宵回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什麽叫你喜欢男人?什麽叫你昨晚睡男人去了?混小子吃错药了吗?给我想想清楚再说!”方正强压着怒气发话。他的神情仿佛是在被逼确认世上最最荒谬的事。

    “用不着想。我喜欢男人,睡了男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需要解释吗?那也容易,你儿子只有对着男人才硬得起来,春梦里c的都是男人屁股!这样你明白了吗?”方耀看似说得轻巧,脸上还带着不驯的笑,可方萌觉得自己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紧张。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他的问题,方萌都感同身受,更关心着方正对此的反应。

    “你……你这畜生!”方正实在气得不轻,声音都有些哽住,变得嘶哑:“你,你,你怎麽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什麽叫c男、c男人……(此时方耀不知死活地c了句:“我就是c了怎麽样,想知道细节吗?”)孽障!从小到大我是怎麽教你的?你还是我方正的儿子吗?啊?!!”

    “哈,真好笑。从小到大不把我当你儿子的人可不是我。你现在才来怀疑,是不是太迟钝了?”方耀桀傲如旧,脸上却已没了笑意,“要不要去验个dna?没准我真不是你儿子,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就不用着你c这份闲心了。”

    “你这混账!你知道你这麽说,置你母亲於何地?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没有分寸不知检点?你这变态的毛病,难道她也有吗?还是她做了什麽,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有些话方正明知不妥,嘴上却有些控制不住。方耀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样子快把他气疯了,直觉地想用最能刺痛他的话把他压制住。

    “你胡说什麽!不用你在这假惺惺!你要真知道维护我妈,当年离婚的时候就不会那麽干脆,连一句礼貌的安慰都没有!”提起妈妈,方耀果然沈不住气了,“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不懂她也配不上她,你有什麽资格在这里说她的不是?要说我变态,我看八成是因为身体里留着你的血!”

    方正怒极反笑:“好,好……小畜生,你就是这麽跟你老子说话的吗?”

    方耀嗤笑一声:“没错,你就是畜生的老子,是老畜生。老畜生……”方正忍无可忍上前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重重把方耀的脸打得侧向一边。方耀舔了下发辣的嘴角,继续说:“老畜生的儿子,喜欢c男人。”

    “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方正指着大门,气得脸充血手发抖,“你这恶心的毛病治不好就永远别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方耀没有马上回嘴,似乎怔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表情,扔下一句“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姓!”甩门而去。临走前还深深看了方萌一眼。那眼神好像包含了许多意思,可是方萌不懂。

    随着方耀摔门的“!”一声巨响,方正的肩重重垮了下来,身形一下子伛偻了。他慢慢向旁走了几步,疲惫不堪地跌坐到沙发里。

    一场摧枯拉朽式的家庭风暴席卷而过。巨大的冲击过後方萌才後知後觉地开始震惊,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麽样惊人的事──他的哥哥,方耀,竟然也喜欢男人?他竟然,就这样跟爸爸出柜了?!

    方萌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同情方耀还是该羡慕他。看到爸爸怔怔坐着瞬间苍老的样子,又说不出的心疼。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永远都不要出柜,认命地继续做乖宝宝,否则会是天下最大的不孝。这样的双重打击方正会受不了的。而他,实在是舍不得。

    只是现在,他想做回乖儿子,还来得及吗?

    方萌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客厅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到床上。失落茫然着,不经意瞥见一旁的手机。随手拿过来看,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方耀。短信写着:“臭小子还不过来吗?cd不想要了?”看发信时间,是昨天下午。

    方萌愣愣地看着这条短信,十几秒後才“啊”地失声叫出来。方耀的影院之约,他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大哥一向高高在上,难得邀约却被他放了鸽子,肯定气得不轻。方萌条件反s想回短信过去道歉,打了几个字又停住。不管是cd所有权还是这小儿科的歉意,对於现在的方耀来说,大概都不值一提了吧。此刻他最需要的,可能只是一分清净。

    ☆、两个爸爸12(补全)

    放学到家,方萌用钥匙打开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最近家里弥漫着窒闷惨淡的气氛。最初方耀出柜引发的战火以及方正接近崩溃的震怒都没能持续很久,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与争锋相对的漫长谈判,最後连方耀的妈妈也牵扯了进来。

    方萌印象中那位阿姨每次出现总是优雅自在,掩不住浑然天成的贵气。这次的事让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郑重,以及坚定。方萌知道方耀个x非常独立,以往几乎没有什麽事会劳烦到他妈,想不到这次连她也惊动了。不过想想也是,这麽突如其来的出柜,放在哪个家庭都不能算是小事。

    同在一个屋檐下,方萌每天都能感知到事态的变化,可具体的进展,他一点也不清楚。家里发生棘手大事件的时候大人总喜欢瞒着小孩子,好像不知道的人就不会担心了,他们也不必再额外照顾一个人的心情。谁也不在意孩子敏感的心灵在猜疑中惶惶度日的不安。

    不过在这件事上,方萌并没有什麽抱怨。谁让他好巧不巧在风暴的前夕“犯了事”呢?完全没有冲动自己送到枪口上去。对方耀诸多的感同身受,又让他不想提前把结局了解得太清楚。真相永远都在,对某些事的走向自己也会有直觉,可太早看透了,就没有勇气去犯傻了。

    他最在意的那个男人,这两天很不好过。身上散发的绝望气息都让他於心不忍了。只想尽可能地给他一点安慰。自己那些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心思,不提也罢。

    方萌推开书房的门,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呛了几口。方正手里夹着一g烟,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没有回头。

    方萌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这些天来没有一刻舒展过的眉头,还有鼻腔喷出的两道淡淡烟气。手又抬起送到嘴边的时候,被方萌握住把烟截走了。烟灰缸堆满了烟蒂,方萌想要按灭手上的却找不到地方。把烟蒂倒入书桌旁垃圾桶的当口,方正又从他手上把烟夹了回去。

    “爸!”方萌轻微跳脚。从方正嘴里抢回那支烟用力在清空的烟灰缸里按灭,然後抬头瞪他,带着不自觉的嗔恼。“别再抽了,我不准。”

    方正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而又望向窗外。眉间的凹痕似乎更明显了。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挥不散的愁绪里。

    方萌有些受不了地从背後抱住他。这是一个不带旖念安慰的拥抱,可方正的身体还是僵硬如石。方萌的心被狠狠揪了几下,隐隐作痛,可挡不住更急切的想要慰藉的冲动。

    “爸,你别这麽难过了,对身体不好的。”

    方正没有应声。方萌把他抱得很紧,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传达自己最真的关心。

    “爸,不管发生什麽……你都有我。”

    “……”依旧没作声,只是眉头微动了一下。

    这次的沈默比较久。方萌终於略微松开怀抱。

    “爸,我去给你泡杯茶好不好?你抽太多烟了,喉咙会痛。”

    方萌没指望得到言语回应。转身的时候,却意外听到方正有些干哑的声音:“萌萌……你将来,会让我失望吗?”

    方萌的心像被重重推搡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方正这句话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意有所指,尽管他的潜台词已经呼之欲出:你会让我失望吗──像方耀那样?

    不像方耀那样不听话,还是不像他那样喜欢男人?还是……不要喜欢你?

    “爸,我……”方萌第一次发现,承诺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因为对这个人,不想欺骗。

    方正凝视方萌好一会儿,伸出手环上他瘦削的肩,将他轻轻搂过去。

    “不要让我失望,萌萌,不要让爸爸失望……”

    方萌内心凌乱不堪,却无法忽视方正话语中浓浓的孤注一掷的悲哀。

    “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失望的,爸爸。”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方萌闭上眼睛,默默对自己说。

    方正搂着小儿子,也闭上疲惫的双眼。

    “你哥哥,以後会搬出去住,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知道了。”不管你的期望是什麽,我都会尽力去做,只要能让你开心。

    “萌萌,你要争气啊……”爸爸只有你了。

    “嗯。”方萌轻声答应着。靠在方正肩头,眼眶有些灼痛。

    方萌决心要做个乖儿子,不再让爸爸伤心。所以方耀从家里搬走的那一天,他只送到家门口。方耀临走塞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他新家的地址和钥匙,也被他直接锁进了床头的抽屉。这种时候方萌觉得自己挺冷血的。相处多年的亲哥哥这麽走了,他居然没有难过,甚至连情绪都没怎麽波动,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

    方耀没说出口的邀请和眼里的期待,他终究没有看懂。

    也许就算看到了,沈甸甸的心也已装不下这分额外的心思。

    一父一子的生活很快像方萌所期望的那样恢复了以往的温馨平静──至少是表面上。方正还是愿意陪方萌去野餐、游乐园,参加一些小青年喜爱的活动,这让方萌很庆幸。之前的那件事,父子俩都绝口不提,慢慢被掩埋了起来。

    方萌对方正也更加好了。管家婆一样严格监督着方正的烟酒摄入量,甚至开始学做菜煲汤。方正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应酬又多,晚上回到家常能喝到他做的养胃粥。做爸爸的奇怪儿子怎麽突然对烹饪产生了这麽浓厚的兴趣。方萌看上去不无得意,拽拽地说:想拐女孩子啊,会做饭很加分的。

    方正笑骂:臭小子,原来拿老爸当实验品!──换来方萌一个调皮吐舌的鬼脸。

    看到方正因自己露出难得轻快的笑容,方萌总会特别满足。这样的生活真好啊。虽然要时刻掩藏自己的心思,会有一点点累。

    如果能一直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方萌也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别无所求了。

    方萌十八岁生日那天,方正送了他一个小礼物──是一盆小巧的盆栽仙人掌。长满了绒毛般的尖刺,颜色却很鲜艳可爱,嫩红脆绿的。

    从爸爸地方得到这麽一份特别的礼物,方萌觉得很新奇。方正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说萌萌你现在是大人了,以後面对的世界会比现在复杂得多,这是爸爸教你的第一课。做男人就要像这个,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背後你可以害怕可以脆弱可以尽情流血流泪,转过身还是要做个强者。萌萌,你能明白爸爸的用意麽?

    捧着一盆怎麽看怎麽q的小植物,听方正这麽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方萌其实很有喷笑的冲动。好歹是忍住了,恭顺地点点头。方正倒是颇有感慨的样子,说当年他小时候,他的爸爸方萌的爷爷也送过他一盆这样的小仙人掌,只不过……

    只不过什麽,方正没有说下去,因为方萌实在忍不住破功了──原来送儿子仙人掌还是他们的家族传统啊。不晓得当年爷爷送爸爸这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教育一通。啊啊为什麽他觉得这件事充满了喜感和恶搞气息捏?

    “臭小子!”方正拍了下莫名其妙笑得停不下来的方萌的脑门,拿他没办法。

    晚上睡觉前,方萌习惯x地到方正房里道晚安,暗自期待能得到个晚安吻作为生日礼物。一进屋就知道八成是没戏了──方正闭着眼斜靠在床头,已经睡了。

    方萌看见他床头柜上的酒杯和剩下不多的一瓶红酒,不由埋怨:怎麽又喝了。

    来到方正床边,轻轻了他潮红微烫的脸颊,方萌琢磨着要不要去煮点解酒汤。正要离开却被抓住了手。

    方正凝望着他,微张的醉眼里含着他从没见过的惊喜。疑惑之际竟被一把拉过去,整个人扑倒在方正身上。方萌心道,拜托不要这样耍我啊……

    “小媛,小媛,你来了……”方正的口气充满了喜悦,夹杂着些微无措,像个与心上人久别重逢的青年。“我们的儿子长大成人了,你高兴吗?这麽多年了,为什麽你都没来看我……”

    方正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委屈。方萌趴在他怀里睁大了眼,不知道该怎麽应对现在这种状况。下意识摩挲着方正的臂膀安抚,自己却越来越紧张。

    “那个,我,我不是来了吗?”试探地回答。

    方萌听方正静默了几秒,突然间被架住腋下拉到与他脸对脸的位置,随後带着浓浓酒意的吻就落了下来。凌乱地散落在额头、鼻子和脸颊,最後是嘴唇。

    从没有妄想过得到方正主动的亲吻,方萌一下子从脖子到脸连同整个头皮都“轰”的一声着了起来。好运过於突然,反倒拙於反应。方萌呆呆地任凭索取,心里反复念着:这下惨了我会不会乐极生悲啊……

    清晨方正醒得很早,却少有地赖床了。美梦留下的暖暖愉悦还氤氲在心头──睁开眼下了床,就会消散无踪了。

    天光渐白,窗外鸟儿也像遇到了什麽开心事,开始热烈地欢唱。喧闹的鸟鸣让心情苏醒,方正渐渐有些躺不住了。终於在瞌睡模式的闹铃响起第三次的时候,睁开眼伸手按掉。

    坐在床上慢悠悠换着衣服,方正心情少有地轻柔。偶尔不自觉停下动作,出神微笑,回过神来又摇头笑自己。

    掀开被子下床时无意间瞥见床单上殷红的一点,像是……血迹?方正微怔片刻,疑惑但不得其解。

    经过方萌房间的时候,推门走了进去。儿子睡得很沈,半边脸裹在被子里。露出的那半边脸皮肤细嫩,在晨光下显得很白。接近苍白。很像他妈妈……方正心念微动,伸手过去轻轻抚触。却很快变了脸色──儿子发烧了。

    方正找来退烧药喂方萌吃下。儿子乖顺地贴在他怀里,困倦而虚弱,却还安慰他说:“爸爸我没事,大概昨晚踢被子,有点着凉了。”

    儿子好像身上发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小脸。方正为他理了理额发,柔声说:“好好睡一觉。中午还不退烧的话,就让孟医生给你打一针。”

    “不要啊爸爸~”儿子果然还是很怕打针,慌里慌张的。长不大的小家夥。

    “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方萌微微嘟起嘴,小声地说。

    方正笑着他的头,说乖乖睡,难受的话叫爸爸。

    听见方正轻声关上房门,方萌慢慢坐起来,下床到浴室,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用袋子装起来。想了想,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把袋子放了进去。

    ☆、两个爸爸13

    方正看着对面的女人,在心里一一打分:样貌──端庄,教养──合格,气质──普通,谈吐……她说了些什麽来着?

    “方先生,方先生……你在听吗?”女人不确定地问。

    方正回过神来,下意识清了清嗓说:“抱歉俞小姐,今天的晚餐很愉快。我是在想,这周末能否有幸请你到寒舍做客,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好啊!”女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答得太急了──可毕竟受到名媛圈内素有“冰山王子”之称的黄金单身汉的主动邀约,这样的好运跟天上下金子全砸在自己头上差不多。女人端了端坐姿,轻声慢语尽显优雅:“这是我的荣幸。”

    方正很久没有像这样相亲了──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几年前,跟方耀的妈妈。相亲的感觉嘛……还是一样没感觉。不过这一次,他少了很多烦躁和不耐。因为与其说他是在找太太,倒不如说是在帮儿子找妈妈。

    方正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李媛过世後自己对谁都提不起兴趣──其实他压g也不想对谁有兴趣──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会这样孤独终老了,没想到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前些天他无意间走进儿子的房间没有敲门,看到那孩子躺在床上抱着他一件睡衣,动情地嗅着,低低地喊着:“爸爸,爸爸,好喜欢你……”

    儿子没有发现他,方正默默退了出来。心头震惊难言。他以为之前那次“小事故”只是儿子一时兴起的调皮。可现在看来,问题有点严重了。

    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冲到方耀那里兴师问罪,怪他把弟弟带坏了。谁知道那个不肖子不但没有一丝悔意,反而嗤笑地反冲他:“你们两个才是整天黏在一起吧?我想带坏他也没那个机会啊。不是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麽?”气得方正差点没给他一巴掌,午饭晚饭都没吃。

    回家以後思前想後好几天,发现方耀这孽子这回讲得倒有几分道理。方萌整天跟自己在一起,人际圈太狭窄了,小孩子家难免有一时冲动的错觉。方正还去市图书馆查了资料。儿子的问题,应该是青春期x别定位错乱,是可以矫正的。

    唉,也许是自己一直没有续弦的缘故,儿子的世界里只有他,也没有父母来示范正常的异x关系,所以才会这样一时迷失吧。他这个爸爸,确实失职了。

    不能再这麽自私下去了。没有太多犹豫,方正让秘书物色了几个条件适合的名媛,挑个顺眼的就约出来了。对婚後的生活还没有太多设想,是要履行丈夫义务还是协议分床,这些以後再说,目前儿子是第一位的。

    周末俞小姐应约来访。中午三个人在长长的西餐桌就餐显得有些冷清。谈话保持着礼貌的频率,多数时候是俞小姐带起话题。对方言谈得体而有分寸,这让方正对她增加了不少好感。不过事实上他还是没听那女人在讲些什麽,而是一直悄悄注意着方萌的反应。

    头天晚上跟儿子打了招呼说明天有客人来,孩子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今天乍一见客人是这麽位年龄家世与父亲相配的女士,孩子有一刻发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方家儿子在人前应有的教养和风度。交谈应答都很有礼貌,其他时候则安静乖巧,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

    方正悬着的心慢慢有些放下。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

    饭後坐了一会儿,方正送俞小姐出门。女人对他的乖儿子赞不绝口,说这孩子知书达理一表人才,这些年你教育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真是不容易。好话不嫌多,方正承认自己被奉承到了,一时高兴就跟她定了下次的约会。

    回到家里想问问儿子觉得这位阿姨怎麽样,孩子却已经回到自己房间还锁上了房门。敲门问他只说困了想睡觉。方正也没法。到晚上方萌还是不肯出来,叫他吃饭也说不饿。方正这才有点急了。

    “萌萌,是身体不舒服吗?不舒服饭还是要吃,我让刘婶给你做点清粥……有什麽烦心事可以跟爸爸讲,不要闷在心里……爸爸等你一起吃饭。我这两天胃不好,正好也吃点清淡的……”方正知道儿子很在意他的胃病,平时一直督促他按时吃饭。果然这麽一说,里面的人终於有了反应。

    “爸,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饿。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门还是没有开。

    方正这餐饭吃得真是食不知味。

    夜深了下去厨房看,给儿子保温的粥还是没有动过。方正叹了口气,驱不散x口的窒闷。终於到书房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儿子的房门。

    方正黑走到床边,轻轻旋动床头灯的旋钮。不甚明亮的昏黄灯光下,儿子的睡颜揪紧了他的心──孩子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头发凌乱,细嫩的脸蛋因斑驳的泪痕而显得过分干燥。方萌虽然常爱跟他撒娇,方正却已很多年没见他正经哭过了。一时间心疼到无以复加。

    而心疼过後,又是深深的忧虑。这次的事,果然还是太草率了。

    方正轻轻抚过儿子的脸颊,兀自出神。小媛,我该怎麽办呢?

    手底下的人轻微动了动。方正抬起头,只见儿子眼睛睁开两条细缝,幽亮的黑眸正看着他。不多久,抿起的嘴巴微微抽动,好像忍不住哭意。

    一念间就想把儿子抱入怀中,但是忍住了。方正声音暗哑:“饿了吗?爸爸去给你盛碗粥。”转过身的时候被孩子从後面抱住了腰。

    “爸爸,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要娶那个女人?你要结婚?”孩子的声音里没有质问,只有浓浓的怕被遗弃的不安与恐惧。

    方正心软得快不能承受了。他转身搂住孩子,“爸爸没有要结婚,爸爸是想给你找个妈妈。家里面没个女人还是不好……”

    孩子倏地从他怀里坐起,肿成馒头样的眼睛瞪人的样子有点好笑,可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为什麽?这麽多年我都没有妈妈,我们不是一样过得很好?为什麽家里要突然多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方萌不太能承受方正似有深意含着悲悯的眼神,复又扑入他怀里把他抱住,“我有爸爸就够了。爸爸,我们就两个人一起生活不好吗?我会很乖很乖的,我什麽都听你的……爸爸,你有了别人,就不会记得我了……”

    “怎麽会呢,傻孩子……”方正肚里千回百转心思错杂,却没有一样出得了口。斟酌许久,才说:“你也长大了,不能老跟爸爸待一块儿,该去找些同龄的人交往……你之前不是说想交女朋友吗?要是碰见不错的,也可以先……”

    “爸!”方萌又猛地坐了起来,眼神直愣愣的,语气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我不要女朋友!我一个人好得很。爸你自己想找女人,不用硬拉上我!我没想到你这麽快就忘了……忘了妈妈。”一向保守刻板的方正居然鼓励他交女朋友?方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了。口不择言寻求正轨完全是本能反应。

    “……”提到李媛,方正怎麽可能无动於衷?但他掩下内心的阵痛,尽量平静地说:“你妈妈她已经去了这麽多年,爸爸现在才考虑再婚,真的算快吗?我从没有忘记你妈妈,以後也不会忘,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不是吗?”

    “再婚?你真的打算再婚?!”方萌只听得到“再婚”这两个字,被刺到似的甩开方正的手,红着眼往後退,直到脊背抵上床头板。

    “没有萌萌,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方正有些急躁起来,伸手去拉方萌,被他激动地挥开。儿子终於不再压抑情绪,泪水有决堤之势:“你如果结婚,我就搬出去,我……我搬去跟我哥住!呜……”

    “你这孩子,这是怎麽回事……”几番尝试都不得接近,孩子越哭越痛彻,却已不肯再看他。“你哥是什麽人,他怎样你也跟着学吗?真要气死我才甘心?”方正太阳x开始胀痛,烦躁里掺杂了恼怒,怒到後来又开始心疼。这些年来方萌一直算得上乖巧,加上他这爸爸宠爱有加,父子俩从没有这样红过脸,就连像样的争执都几乎没有,这一次却……

    方正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强硬,硬是把孩子抱过来搂入怀中。方萌不停挣动惹得双颊发红,还错手打到方正好几下,终於还是被他紧箍在了怀里。方正难掩愠怒,隔裤揍了儿子屁股一下,沈声道:“怎麽这麽不听话!”儿子干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方萌除了小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了。方正被他的哭声大肆谴责,不由态度软化下来。搂着孩子放柔声音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萌萌乖,都是爸爸不好,不哭了啊……”

    方萌的拳头用力砸在方正的後背,在哭泣中含糊控诉:“你怎麽可以这样,怎麽可以这样对我,这麽这麽凶……我,我……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错,乖啊不哭了,听话,这麽大人了,哭成这样让人笑话的。”

    “你,你都已经这麽凶骂我了,还要笑话我,你怎麽这麽讨厌!”孩子有人哄着,越发蛮横起来。

    “乱讲,我什麽时候笑过你了?”方正不以为意,顺着他说。

    “这里不就只有你看见我哭……”儿子答得理所当然。

    “好好好,爸爸再跟你道歉,爸爸不该笑你。”方正没脾气地说。

    儿子在怀里静静掉了一会眼泪,终於渐渐制住哭泣。又过了一阵,因为哭了太久而微颤的声音略显拘谨地问道:“那,那你还要结婚吗?”

    “光是见个面你就闹成这样,我要真的结婚,你不得把房子拆了?”方正带着些无奈,平静地答。

    方萌听了顿时破涕为笑喜上眉梢,笑脸藏不住:“真好!爸~~你还是别结婚了。我以後真的会很乖很听话的,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

    方正看着儿子依旧肿如寿桃的笑眼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背,叹了口气:“你照顾好自己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萌萌,以後真的要听话才好啊。方正心里默默祈祷着。

    作家的话:

    其实站在萌萌的角度,这一章是很虐滴

    ☆、两个爸爸14

    方正答应不会再婚,可方萌的心一直没有放下。上次突如其来的“後妈面试”对他打击太大,看着好像没什麽事,其实从那天起他就没有睡安稳过,晚上一直失眠。自己最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他要跟一个女人抢爸爸,却连最起码的立场都没有。

    无助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怨方正,他怎麽可以在刚刚对自己……那样之後,就马上跑去相亲呢?他怎麽可以前一刻还抱着自己动情地喊着“小媛”,下一刻就兴高采烈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不给他留下一丝幻想余地,难道连苦苦思念了十几年的妈妈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方萌从没有奢望过真正得到,可连暧昧的假象也被剥夺,还是觉得太残酷了。他甚至宁愿成为替身,像那晚一样,心里酸楚中带着甜蜜,至少得到的热情是真的。虽然热情的对象并不是他。

    难过到一定程度,偶尔便会抽离出来。方萌向来很会装糊涂逗自己开心,可这一次,刚失身就被抛弃……简直自己都要可怜自己。

    方正是答应他了,可他却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漩涡无法自拔,想起来就觉得可怕。经常看着爸爸英挺伟岸的身影心悸,还要故作活泼掩饰内心的激荡。方正不理他他觉得失落,方正太关注他又害怕自己藏不住情绪露陷。心情矛盾波动到他都无所适从了。

    怎麽会变成这样呢?他和方正之间怎麽会小心翼翼隔阂至此,以前的亲密无间单纯快乐都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还是对他怀着非分之想吧。想要,得不到。得不到,却不肯放弃。

    有时候方萌真的不想装了。心累了。是什麽就是什麽,喜欢就喜欢了。爸爸一向疼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麽样……吧?唉,如果能有法子把他拐到手就好了。

    把他拐到手。这个念头像沈闷暗夜中骤现的一团光亮,让方萌抑郁许久的心开始骚动。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幻想,去期望。如果能和他去约会,如果能得到他的回应,如果他能懂得他的心……光想象就开心得睡不着了。

    只是,会有那麽一天吗?

    方萌发觉自己鲁莽了许多。也许是虚幻的喜悦让他变得盲目乐观,多了些无知者的无畏。听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会有中年危机,他觉得自己已经有“青年危机”了。就算有大好的时光在前头等着自己,还是会怕来不及。怕许多珍贵的东西,不及抓住,就已消逝。

    现在叮嘱方正少抽烟喝酒的时候,会暗自带上“老婆”的口气;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正大光明地爬上方正的床,收到对方疑问的眼神也面无愧色,无比自然地说爸爸我想跟你睡啊。他还接到过那个俞小姐打来的电话,直截了当告诉她我爸不会跟你结婚的你别再找他就挂断了,事後也没告诉方正。他也是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点bitch的潜质。

    方萌不知道怎样跟方正相处才是对的,不知道该对彼此的将来期待些什麽,可有一点他很确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是爸爸,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他。既然如此,还有什麽理由犹豫?就该这样紧紧守护着才对。

    方萌刻意不愿去多想方正的反应。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自然态度足以让对方迷惑,无从质疑他这些不甚妥当的行为。然而人的心总是在某些不期然的时刻出奇敏锐。越是不想别人发现的,就越容易被对方的雷达捕获。多年後方萌想起这些,才明白试图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蒙混过关的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方萌态度的微妙变化,方正自然注意到了,只不过他选择了沈默──在方萌眼里就成了迟钝,亦或默认。在方萌不断说服着自己不要想得太美,却忍不住因方正含混的态度燃起希望的时候,方正动的是另一番脑筋。他对这个宝贝儿子倾注了太多心血和感情,怎可能就这样放任他走上弯路?儿子越发大胆的暧昧行径,若说有什麽影响,那就是一次次坚定了他的决心。

    周末的一天,方正跟方萌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方萌觉得很新奇,因为通常都是自己缠着爸爸去这去那玩,方正极少主动邀约。当方萌怀着淡淡疑惑和喜悦被带到他最爱的冰激凌店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要美梦成真了。这这这,难道是约会吗?!

    方正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方萌给他点的冰激凌咖啡,不时啜饮几口。吸引年轻人的饮料包装活泼花哨,跟方正超级不搭。方正平时都不喝这类东西的,今天却破天荒老老实实地捧着,那样子让不时偷瞄他的方萌频频抿嘴忍笑。

    吃完冰激凌,方正又带方萌去了另一个地方。方萌从刚才起心情就轻飘飘的,只觉得有爸爸陪着,去哪里都无所谓。

    车子停在环境幽静设计简洁的一栋建筑前,看不出是什麽地方。方萌跟着方正进去,经过一个柜台──像是前台,却没有人在。方萌有些疑惑。这地方静得出奇,虽然洁净舒适,气氛却怪怪的。七弯八拐的一路上没有碰到什麽人,方正倒像来过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

    方萌见到那标志x的躺椅的时候,终於明白了这是什麽地方,简直不敢置信。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态度和善地要跟方萌交朋友聊天,还让他不用紧张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方萌却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恶毒的y谋。

    方萌机械地看向方正──他脸上带着安抚和隐隐的急切,表情是那样陌生。方萌不禁黯然自嘲。他早该想到的,刚才在冰激凌店就该想到。约会?哪有那麽好的事。枉他自认最爱这个男人,却对他的反常视而不见,只顾自己一厢情愿做着美梦。可是爸爸,你怎麽能这麽狠心呢?

    方萌沈寂下来,看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他知道方正很希望他配合,想他多说些话,可他完全没有办法。他很想就这样甩门而去,谁都不理,但还是忍住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也怕如果自己夺门而出,会被方正严厉地抓回来。他今天已经无法承受对方再多一点点的无情了。

    方正苦心安排的第一次治疗,就在窒闷的沈默中结束了。时间一到方萌就径自推门离开,方正留下跟医生聊了几句,才跟出去。

    方正发动车子,见儿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发呆的样子,沈甸甸的心抽痛了几下。按捺着不忍的心情,对他说:“我们下星期再来。”他握住方萌膝上的手,孩子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绝望的哀求。方正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也像在劝慰自己:“会好起来的。”

    然而情况并没有像方正所期望的那样好起来。第二周他陪方萌到那地方,按之前医生的建议先离开,让两人单独交谈。方正在外头等到方萌出来,故作轻松地问他今天怎麽样。儿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後来医生告诉他,方萌这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讲。第三周,方萌干脆借口上洗手间,从诊所後门溜走了。

    这些天方萌跟方正也几乎没有交谈。他没再试图跟爸爸同床,连眼神接触也尽量避免──偶尔有几次视线相交,方正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那眼里包容的泪意凌迟。

    父子两的关系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僵化的冰封期。方正虽然很不好受,却也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是父子间无声的战役,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不能妥协。最後,还是方萌先承受不住了。

    儿子翘掉第三次治疗的那天晚上,方正到他房里跟他说下次不要这样。方萌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他没有哭,可是泪水开闸一样连续不断,好像已经忍了太久。他说我不会再去的,随後紧紧抿住颤抖的嘴唇。

    方正微蹙起眉,还是尽量温和地说,你一定要去,听话。

    方萌用泪眼死盯住方正,斩钉截铁地回:我不去!

    “你!……”方正被激得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差点忍不住要扬手打过去。

    方萌见他这样,终於崩溃地大哭出声,撞入方正怀里,狠命捶打。“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为什麽?!……对我这麽残忍,你要逼死我吗?呜……我,我不就是喜欢你吗,喜欢你,有这麽罪大恶极吗?你为什麽一定要弄成这样,呜呜呜……”

    虽然心里有数,听到儿子哭泣着字字分明的表白,方正还是懵了。

    “呜……我,我又没有要做坏事,你就装作不知道,让我喜欢一下也不行吗……为什麽要这麽坏,你这坏人……我不要看医生,死也不去……你不爽,就打死我好了!呜……”

    方正默默地任由方萌捶打,听他声泪俱下的控诉。直到孩子打累了,哭不动了,安静了一阵,才慢慢说:“你还小,不懂自己要什麽。爸爸不想你走弯路,是为你好,以後你会感谢我的。”

    “谁说的!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不懂的人明明是你……”

    方正又被孩子用力砸了几拳,无奈地叹:“真是小孩子……”

    方萌猛地抬起头:“你为什麽不相信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喜欢你,我……我爱你,爸爸,我是认真的。”

    儿子的样子太过郑重,坚毅笃定的眼神有点吓到方正。他喃喃地:“别,别乱讲……”

    方萌眼里混杂着失望和怒意,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一直被对方当成儿戏。

    方正怔忡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拉过去扣住了後颈,随即嘴唇被狠狠咬住。发现孩子像发狂的幼兽撕咬般亲吻着他,方正猛然惊醒,用力一把将他推开。方萌被他推得後退几步才停住,唇上带着方正的血。

    “爸爸,我会向你证明的,等着我。”

    ☆、两个爸爸15(大神回归~)

    夜深了。方正看了眼墙上的挂锺,放下手中的文件。由鼻腔慢慢舒了口气,揉捏着酸胀的眉间。出了书房经过小儿子的房间,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扭动门把,推门进去。方萌蜷着背趴在书桌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方正放轻脚步走近。昏黄柔和的灯光在儿子脸上留下一侧光晕一侧y影,照出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孩童般不设防的纯真。然而这样年轻的脸庞却带着几分不相称的疲惫。

    方正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轻轻抽出儿子手中的笔,将他抱到床上。盖被子时忽然想起方萌小时候睡觉撅着屁股嘬着手指的憨态,不由笑了。再看看眼前静静睡着的大男孩,又是一阵感慨。

    在床沿坐了会儿,方正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动桌面上凌乱散着的申请材料,想起几天前儿子郑重其事跟他发表“独立宣言”的样子。儿子说不会再用家里一分钱。他要自己申请出国念书,自己打工养活自己,爸爸什麽都不准c手。他说他一定会证明自己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然後卷土重来,让爸爸等着瞧。

    听听这口气,不还是个赌气的孩子麽?方正摇头失笑。

    当然他并不清楚儿子要他“等着瞧”的意思,就是要把他“搞定”,没有任何歧义。

    儿子要长大独立,撇开那诡异的动机不谈,方正还是欣慰的。他知道儿子有私房小金库,平日里也会不时做点股票基金投资,养活自己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要申请好学校,学费还是会不够……考虑着悄悄给孩子赞助一点,方萌却一早就看透他的心思,不仅严辞要他打消念头,还说自己的钱也是爸爸给的,现在要付学费就先借着,以後一定分毫不差地还给他。

    方正其实想说,你人还是我生的呢,真要算帐可没这麽简单。不过看孩子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住了。这一次他有强烈而清晰的预感:儿子是真的想要长大,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黏他了。伴随着这种成长的,总是不可避免的疏离。

    儿子这麽急於离开自己,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而对於他的“不良企图”,方正反倒不那麽担心了。谁年轻时没有过一二荒唐的行径呢?出去见过世面有了经历,心智自然会成熟些,想法也会改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为人父母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关注守护,把好关不让他走弯路了。方正这麽想着。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方正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没想到方萌去美国之後居然决绝到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电话邮件都没有,地址也跟他保密。最初几次打电话过去,问他什麽都“嗯”“啊”着敷衍,没说几句就“我还有事先挂了”。方正听着“嘟嘟”的盲音,意识到这句“我还有事先挂了”是儿子今天讲的最长一句话,不免错愕。

    两人之间向来是方萌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方正只要宠溺微笑自然应答对方就会很开心,气氛也好得不得了。可现在方萌惜字如金,方正才发觉想要跟孩子聊会天是这麽困难。每次除了“最近好吗?”“身体怎样?”“学习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就不知道该说什麽了。父子俩挂着国际长途尴尬地听对方呼吸,方正几乎能看到儿子审美疲劳一脸不耐的样子。

    方萌的拒绝是那样明显,方正无奈之下,主动联络的次数也渐渐变少。最近两个月更是处於完全失联的状态──因为方萌干脆把电话号码换掉了。

    方正近来常有种荒谬的错觉──儿子做的这一切,简直像一场规模空前的赌气!之前看医生的事父子俩还没有机会聊开,这孩子压g就还在生气吧?从小依赖x强又爱撒娇,这次这麽别扭,莫不是在等着自己道歉把他哄回来?

    方正因为这种可能x而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然而心底终究掩藏着隐隐的心悸──如果这次,儿子是认真的呢?

    方萌很容易就喜欢上一样东西,但总是三分锺热度,兴头过了就扔在一边。这一次,他是对他这个爸爸厌倦了吗?亲热地在身边黏了十几年,现在也要把他扔在身後了吗?

    方正怎麽都无法排除这种可能。他是过来人,还能模糊想起自己像方萌这麽大时的心情。孩子没有他还有很长很宽的路可走,会有新的朋友遇到新的风景,而他,没有了这捧在心尖长久的寄托,剩下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方正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会有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让人查到方萌在美国的学校、住处以及打工的地方,专程飞过去看他,却没有跟他见面。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

    远远地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骑着单车飞快地穿梭在校园,像长了翅膀一样。他在打工的餐厅做服务生,亲和而干练。新认识的同学同事看上去都挺喜欢他,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不时跟他聊天。方萌总是笑脸迎人,可方正感觉得到,他跟谁都保持着距离。

    刚知道方萌跟一个美国男孩合租公寓的时候,方正着实紧张了一阵。不过看到儿子对那人客客气气的,对方最越矩的动作也只是哥们式的搭肩,方正还是勉强安下心来。

    儿子在这里融入得很好,各方面都安排妥帖,没有他担心的因娇惯而不适应。相反,儿子穿着平价t恤牛仔的样子朴素又j神,有种出乎意料的自然感。孩子在美国的生活,不算如鱼得水,至少也称得上游刃有余。他好像,真的不再需要爸爸了。

    方正离开的时候有些黯然。在这之後,他还是会时常去看看儿子,还是没有见面。他觉得自己也该适应起来,慢慢从孩子的生活中隐退。

    方正得知方萌提前毕业的消息感到很意外。两年半就念完了商学院全部课程,一边还勤工俭学?他真不知道该骄傲还是心疼。当然也免不了失落──以前跟他无话不谈,现在这麽重大的消息,他还是被接到方萌电话的助理告知的。依儿子的个x,不是该迫不及待跟他炫耀撒娇,拽拽地宣告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真男人了吗?不该至少再追加一个电话,亲口告诉他吗?

    没有接到明确的邀请,方正还是掩不住欣慰和激动,收拾行李飞去美国,准备跟宝贝儿子一起庆祝毕业。刚下飞机就接到方萌的电话,方正欣喜地接起来,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方正的脸色渐渐僵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方正过得很恍惚。只记得自己抢过来接机属下的车,一路狂飙到那男人说的医院。找手术室的一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找到之後直接砸门要往里冲。等在一旁的男人赶紧将他拦抱住,还被他狠狠揍了一拳。

    “别这样,医生在急救,你进去只会添乱。”男人紧紧箍住发疯一样挣扎的方正,在他耳边说,“你别这样!别急,听我说!我告诉你他的情况。”方正仍旧惯x地挣动着,却不那麽激烈了。男人知道他竖起耳朵在听,便接着说:“他大腿骨折,可能有些内出血,已经算走运了,那个司机当场死亡……”

    方正听了一阵头晕腿软,男人扶住他,把带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他进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是他让我打你电话的,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方正的手止不住颤抖,男人用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方正机械地抬起头,无意识地盯了那男人一阵,声音干哑:“是你。”意外,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惊讶。

    “是我。”男人朝他露出安慰的浅笑。那种天崩地裂都难不倒他的笃定从容,让方正也不由安定了几分,多了一点点信心。

    时间在表面木然内心焦灼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两人紧张地站起来。护士说病人需要输血,o型,要家属签字。方正拿着笔手直哆嗦,表情比哭还难看,嘴里絮絮念着:“我是ab型啊,ab型……可恶……为什麽……”

    游风在身旁稳稳按住他的肩:“别担心,快签字。我是o型,不行还有我呢。”

    方正念叨着“ab型,太自私了”之类的话,终於签了字。颓然坐回去,良久才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男人搂了一下他的肩,说别客气。方正没有再客气,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当手术室的灯终於暗下,听见医生说出“手术成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正觉得简直像经过了几辈子的苦难,整个人近乎虚脱。身边的男人替他询问了更细致的情况,他却像被什麽隔膜阻挡在外似的,只隐约听见“脑震荡”、“需要观察”之类的只言片语。他的视线无法离开、脚步也紧紧跟随着那个静静躺着的苍白虚弱的少年,他最宝贝的儿子。

    萌萌,爸爸以後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已经够了。

    方正忍着眼中的酸涩,在心里默默许诺。

    ☆、两个爸爸16

    方正腿上摊着几份文件,人挨在病床边,单手支着下巴,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微蹙着,面容很憔悴。仪表也不似一贯的一丝不苟,额际有几缕发丝凌乱垂落下来。

    方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此人此景。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一样,怎麽也无法挪开视线。两年多不见,男人看上去没有什麽变化,眼角额头的细纹反倒更加平整了。大概是因为终日面无表情的关系──自己不在他身边,大概少有人能逗他笑了吧。爸爸,少了我生活是不是索然无味?现在该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然而下一刻洋洋自得的笑容就凝在嘴角,不可避免地落寞起来。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不能持久,现实的冷水瓢泼而至,自我哄骗的招数总是很快就失效。

    两年了,如果自己真那麽重要,这男人怎会忍心这麽久都不来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会打电话给他,例行公事问些硬邦邦的问题,後来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换号之後就连例行公事也免了。好吧,就算他没有主动联络,可有心的话又怎会查不到?方耀就很快知道了他的新号码,还来看过他好几次。

    方萌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矫情。既不想方正对他过於热情,又暗暗期待着,希望落空时会失落埋怨。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每次通话都克制着不敢泄露太多情绪,怕自己会贪恋温柔、软弱诉苦,更怕忍不住思念,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失了魂,只想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这样的他,又怎麽敢主动联络?

    不止一次对着未拨号的电话倾诉想念,絮絮讲述留学生活的点滴。没有电波的连结,但好像有了这样的“分享”,彼此就不曾远离。每个难眠的夜晚,总是在脑中勾勒着对方的样子入睡。时间一久便有一种恐慌,怕自己再怎麽复习都记不清晰,会渐渐将那人描绘成自己臆想的样子。

    现在一见,现实形象与脑中影像重叠合一,惶惶的心终於安定,久违了的轻松欣喜。方萌的手轻轻覆上方正的,记忆中温厚的触感就在指尖,那麽真切,让他安心又情怯,眼睛不由自主就发潮了。

    被真挚的眼神呼唤许久,方正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感受到手上眷恋的温度,抬头看见儿子发红的眼眶,微微愣神後才是恍如隔世的清醒。一颗心颤颤巍巍,一口气松不下来,喜悦中带着巨大的後怕。如果儿子醒不过来会怎样,如果车祸再严重一点会怎样──种种残酷的设想这几天已经把他纠缠怕了。

    像呵护着刚破土的脆弱幼苗般哑声轻唤:“萌萌,醒了?”

    方萌水光润泽的眼直直凝望着方正,眼神又深又亮,把爸爸的一颗心揉了又揉。手掌牵动,方正被轻易拉了过去,俯下身与儿子相拥。

    “爸爸,爸爸……”儿子什麽也没说,只一声声唤他。方正却在这百转千回的呼唤中听到了许多。劫後重逢,刻骨想念,欢喜埋怨,全都杂糅到一块儿。心里正感慨,被儿子叫得更是情绪激荡,只觉不狠狠将小家夥揉进怀里都没有真实感,却又心疼他的伤,动作百般轻柔。

    没事了,有爸爸在这,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爸爸再也不离开你。

    爸爸,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窒息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父子俩涌动的心语都未出口,却又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什麽都不需说了。

    游风拎着食盒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掩上门,把房间留给两父子。

    过了一阵游风才又回来,带了医生来给方萌检查,然後打发方正去吃饭。

    方正现在对游风怀着一种不置可否的顺从。不明白这爱管闲事的家夥是怎麽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也无心去探究。不过这些天来亏得有他前前後後打点周全,方正才得以守在儿子病床边尽情陪伴;他每每适时的劝慰,也让方正安心许多。以前那笔糊涂账早已时过境迁,方正心里对他还是存着几分感激的。甚至觉得他这次的闲事,管得还不错。

    方正吃过饭,给儿子买了份粥带回去。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进去,只见游风坐在病床前看着方萌与他交谈,好像问了他一个什麽问题。方萌垂着眼,摇了摇头,而後抬起头对他笑着说了句什麽。游风伸手替方萌拨了拨鬓发,也冲他笑笑。

    看着那男人牵动嘴角,脸颊上卷出个不深不浅的旋,方正心道以前倒没发现他有酒窝……突然背上一毛,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怒意混杂的情绪。

    ……这家夥,果然还是很不要脸。

    方正腹诽着推门进去,和颜悦色把粥递给儿子,然後对那不要脸的男人说,喂,跟我出去下,有话问你。

    到了外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你跟我儿子是什麽关系?”游风挑起眉毛还不及回答,又听他问:“你们怎麽认识的?你对他有什麽企图?”

    游风被他逼问得哭笑不得,“哎,有话好好说,别这麽凶嘛。”见方正带着怒意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惹他:“我跟萌萌关系是不错,怎麽,你嫉妒了?”

    方正可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瞪视的眼里快要冒出火了。这男人嘻皮笑脸的样子实在太讨人厌,真想掐他。

    游风见他这麽气势汹汹,只好配合地收敛起表情,“我跟他在酒吧认识的,他在那里打工……”方正不知想到了什麽,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游风无奈道:“我对他没有企图,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方正审视地盯了游风一会儿,分辨不出这话的可信度,却也想不出什麽来反驳。惯x地蹙眉道:“没有就好。你要是敢对我儿子动歪脑筋,我就宰了你。”

    “哦?我对你动歪脑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麽紧张过。这麽说来,你还是比较希望我对你动歪脑筋罗?”不晓得为什麽,方正越是严肃凶悍,在游风眼里就越是教人发噱,忍不住想招惹他。

    “你、你胡说什麽!”没料到游风会突然把矛头转向自己,方正猝不及防,脑中霎时间凌乱涌入以前被这男人祸害的狼狈画面,在旅馆,在酒吧……那些越深恶痛绝越是忘不掉的夜晚。清醒过来猛抬起头,只见游风晶亮魅惑的眼神紧锁着他,无形的压迫感令他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想起来了?我没有胡说吧?那时候没来得及跟你好好相处,想起来就觉得可惜。这回让我好好补偿你吧,嗯?”游风眼里含着笑意,却看得方正起了一身皮疙瘩,连连後退直到脊背贴上墙壁。

    十几年不见,这男人厚颜无耻的功力已经到达了新境界。方正怎麽也无法理解他的逻辑,憋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简直出离愤怒、无从鄙视,想骂人都不知道骂什麽好了。

    “呵呵,你是在害羞吗?不说话就当你同意罗?”游风无比自然地拍了拍方正的肩,然後手就赖在肩上不走了。方正抢在自己气昏过去之前狠狠打掉那无耻的爪子,正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有杀伤力的骂辞,一旁的病房门打开了。

    “爸爸,你们在聊什麽啊聊这麽久?”方萌好奇地问。方正见他拖着条打石膏的伤腿站立不稳,立刻紧张地上前扶住:“怎麽下床了?要什麽喊我就行了啊,真是……快回床上去,听话。”

    方萌被方正架着走了几步,着实有些勉强。方正干脆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而稳妥。他的温柔让方萌忘记了疑问,暗自沈醉。游风亦在一旁静静注视,若有所思。

    方正安顿好儿子,走到游风面前,“这几天你帮了很多忙,谢了。”游风因意外而迟钝,正要说别客气,又听方正压低声音:“现在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慢走不送。”

    游风扬扬眉,颇有种接受挑衅的兴奋。方正此时挡在他身前背对着方萌,游风伸手在他腰间暧昧地划过,满意地感到对方身体一阵紧绷轻颤。

    也学着方正压低声音:“你真敏感,我很期待。”随即恢复正常音量:“萌萌,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离开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还朝方正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色。

    方正再次被这男人的恶趣味震到了,脱力地喃喃:这个变态……

    作家的话:

    游大神貌似沦为怪蜀黍了囧

    ☆、两个爸爸17

    门铃响了很久,方正才在儿子的催促下百般勉强去开门。一看到,不,现在已经升级为一想到那个嘻皮笑脸的老痞子就眼皮直跳,如芒刺在背浑身不爽。

    打开门,老痞子果然嬉笑着跟他说嗨,不顾他的黑脸一派自然地进屋去厨房,把食盒里的餐点拿出来,加热的加热,装盘的装盘,简直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自如。

    方萌拄着拐走到厨房门口,“哇,好香哦!每天都有这麽多好吃的,真是太幸福了~”

    游风回头朝他笑笑,“马上就好,去坐着吧。”“友好”的眼神又顺便在一旁的方正身上转了几圈。方正还没见过别人有这种眼神,像动物世界里长满细细倒钩的植物种子,趁人不备就沾上了,刺得人麻痒微痛,却又着力飘忽很难甩掉。

    低声咒骂一句,方正扶着儿子到餐桌坐下。游风很快把吃的端了出来。今天的主菜是猪脚花生粥,看上去浓香可口又不会太腻;有方萌喜爱的焦糖炖蛋,点缀着酸甜开胃的覆盆子和小片菜叶,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还有用浅竹筐装着的各式烤饼干,有嫩黄色贝壳形状的,有嵌着好几种坚果的,还有做成姜饼人模样的。

    方萌早就捧着美食吃得心花怒放。游风给方正盛了碗粥递过去:“你也尝尝吧,味道不错哦。”方正哼了一声,接过粥放到桌上,并没有马上试吃,转而拿起一个姜饼人,一口咬掉了头。

    这家夥,花样还真多。

    虽然不情愿,方正还是不得不承认游风的厨艺有两下子。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少不了给方萌滋补的猪脚排骨,却没有出现过雷同的菜色。每次的配菜点心也都j致诱人新鲜有趣,让人很有胃口。方萌在家养病百无聊赖,游风带来的美食就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期待。也是因为这样,方正才忍着没有把那老痞子赶出去。

    方萌刮着碗吃掉最後一勺焦糖炖蛋,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也太幸福了,我都不想腿好了。啊、爸~”着被方正弹了一下的脑门。

    “别乱说话。”方正微蹙起眉,不喜欢儿子开这种玩笑。

    “哦。”方萌朝游风吐了吐舌,心里却因方正的紧张很是受用。

    游风笑说:“傻小子,你喜欢吃什麽告诉我就行,伤好了一样给你做。”

    “哈哈,那最好了!谢谢你哦~爸,我们以後可有口福了。”

    被方萌拉着手臂摇晃,方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道这烦人的老东西以後还要经常出入他们家吗?凭什麽啊!……可是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年轻的脸庞透露出红彤彤的健康光泽,心中感念欣慰,反对的话也就难以出口了。

    方萌吃饱喝足犯困了,方正便让他回房睡午觉,自己去书房看文件。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推开,游风端着茶盘进来:“给你泡了杯茶。”

    方正的思绪还在文件里,缺乏表情地抬起头,有些迟钝地:“你怎麽还没走?”反应过来又说:“我不喝茶,要咖啡。”

    游风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早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今天咖啡也准备了。”

    方正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刁难,这人好像都不放在心上,总是这副老神在在的嬉笑表情。有些烦躁,又有些纳闷。看了眼桌上的茶盘,放下文件,拿起的却是装茶的那杯。

    游风极轻地笑了一声,拿起咖啡自己喝。方正坐在老板椅上,游风半坐半靠在他书桌的边沿,两人静静地啜饮。午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淡淡的,暖暖的,房里的空气也带着一种静谧的舒适,让方正j神放松而愉悦。看了眼一旁那个同样惬意的家夥,不由地想,原来与他相处也能有这样的气氛啊。

    似乎感应到方正的波动,游风对上他的眼神,笑得眼带桃花。

    “……”方正忍不住黑线。真受不了这个变态!为什麽每次刚刚对他有些改观,这家夥就要这样得意忘形来恶心他呢?方正放下茶杯,克制着心底的躁怒,冷淡地逐客:“你还想在我家赖到什麽时候,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游风也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你还真是生意人,老是这样过河拆桥,用过就丢哦?”

    “……”什麽啊,这是一回事吗?“我怎样用不着跟你解释。你这人才奇怪,一点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都没有。这麽名不正言不顺地赖在别人家,脸皮还真厚。”

    “名正言顺?这是哪个时代的用词啊。”游风失笑,握住方正椅子的扶手转动令他面朝自己,“我为什麽赖在这里你会不知道吗?”

    “……为、为什麽?”又来了又来了,为什麽好好一个大男人要对他露出这种眼神啊?!方正简直要抓狂了。可是对方气息逼近,又让他紧张得结巴。

    游风又靠近了一些,双手撑在方正头侧的椅背上,“当然是为了……照顾萌萌了。”方正一口气刚刚松懈,游风却又逼近,这一次气息几乎喷洒在他鼻尖,“再说你这麽难追,我也只好脸皮厚一点了。”

    “你……”这人在说什麽?追他?男人对男人,居然敢这麽明目张胆?

    “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像会把人吸进去一样……”

    游风的声音带着低沈的磁x,十分悦耳。被这样的声音倾诉着迷恋和赞美,还有那双眼里璀然的星光,都太容易让人迷惑。方正也免不了一时发懵。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被对方擒住了嘴唇嬉戏。灵巧的舌舔过他丰厚x感的唇,进入口腔款款追逐。

    慌乱极怒的热气轰的一声炸开,方正脖子以上的部位一下子变得通红。发狠用力咬下去,却被对方机灵地躲过,牙齿发出“磕”的重重碰撞声。肩膀手臂被纠缠着,几次想要挥拳都未成功。最後挣脱时的一记耳光,“啪”一声响得惊人。

    两人都喘着chu气。方正越想越气,又恨恨地踩了游风一脚。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指痕,反倒笑出声:“你脸皮不是很厚吗?怎麽一打就红,哈哈!呃……”

    游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被拒绝的轻微沮丧也消失无踪,不怕死地伸手了一下方正的脸──因为对方的意外而得逞,便笑得像只偷着的狐狸。“你还真是可爱~”

    “?!”方正简直要吐血,额头青筋勃勃直跳。

    “哎,你就这麽讨厌我吗?下手真重……”游风了微微肿起的脸颊,看着方正的眼里却带着温柔的纵容,“其实我很不错呐,公认的体贴情人,还很会做菜,你考虑一下吧~”

    “……”这变态,那是什麽眼神?疯了疯了。

    “你看萌萌也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他不会有意见的。说起来这几天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感觉呢,呵呵。你一个人这麽多年很辛苦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帮你照顾儿子,这样不好吗?”

    方正以前吃过亏,知道不该被这无赖状似体贴的自来熟伎俩迷惑,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话心中微动。这麽多年,他当然有辛苦寂寞感觉难以为继的时候,当然也渴望过完整的家庭……只是这些心情,没有人注意到,更不用说体谅安慰了……

    可就算想要家庭,这男人所描绘的也还是太荒谬了!可恶,好像又被他绕进去了。

    “是不是动心了?不要犹豫啦,选我没错的。”指望这男人有羞耻心,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当然,有什麽想法尽管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麻烦你,帮我从外面把门带上。”

    游风出门的时候碰到刚睡醒的方萌。“你的脸怎麽啦?”方萌指着他的脸一惊一乍。

    游风着脸颊苦笑:“被野猫抓了。”

    “野猫?”那不明明是掌印吗?方萌看着游风离开的背影,心底莫名泛起隐隐的不安。

    ☆、两个爸爸18

    晚上睡觉前方正去方萌房里看他,意外地扑了个空。回到自己房间,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方萌坐在他床上,用未伤的一腿支起下巴,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方正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看向他,软软地唤:“爸爸~”

    这一瞬间方正几乎有落泪的冲动。儿子的房间空了两年,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家庭温馨,好久没有听到儿子这样亲热无间地喊他爸爸了。方萌这一唤,仿佛两年多的疏离分别都不曾存在,眼前还是那个亲他黏他爱冲他撒娇的宝贝儿子。

    方正走近床边,宠溺地抚了下方萌的头:“又来爸爸这儿蹭床?那你睡这边,免得晚上我压到你的腿。”

    方萌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微微一笑说:“爸爸, 我晚上睡你这儿,以後每天都要睡这儿,跟你一起睡。”

    方正懵了一下,直觉地後退一步,却被方萌拉住了手。那水润凝视的眼里包含了太多方正看不懂也不敢去懂的东西。

    这孩子,甚至都没有用疑问句,非要用这样肯定的语气跟他宣告如此荒唐的决定麽?

    方正的心情一时天上一时地下,儿子在久别重逢後自动恢复“正常”的美好幻想终告破灭。怔忡之间被方萌拉着跌坐在床沿,还兀自难过着。

    方萌从背後贴身搂住他,凑在他颈边亲昵地磨蹭几下,在他耳畔柔声慢语:“爸爸,你知道吗,我被车撞到的时候,真的很害怕。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来不及在你面前扬眉吐气,我是怕,到死都没有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死了,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方正两眼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分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痛心疾首多一点,有些迟钝地反应着:“傻孩子,不要胡说。”

    到底哪句话被列於“胡说”的范围,方萌也无心深究,笑一笑给自己打气,继续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以前你不信我,现在,看在我差点没命份上,无论如何要相信我。爸爸,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方正久久无法言语。儿子从背後紧搂住他,轻柔的吻如天鹅绒拂过,散落在他的脸颊颈侧,动情的倾诉在耳边响起:“爸爸,我好喜欢你,真的,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你不知道这两年,我……爸爸,不管你怎麽想都好,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方正感到肩头的濡湿。眼前局面超过他所能接受的太多,心中的抽痛都变得迟钝失律,然而每次疼痛都如同电击痉挛,震得他不知所措。他心里不自主地默念:爸爸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不是这样啊。

    儿子一如记忆中调皮,撒娇般在他背上擦干了眼泪。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慢慢下滑,从腰间再次缠绕过来,有意无意轻抚着父亲的x口。终於如愿吐露了心声,手的主人似乎轻快不少。

    终於,僵坐了许久的方正抬起手,按住了x前方萌的双手。他站起身,俯身将儿子横抱起来。

    “爸爸?……”方正抱着方萌走出房间。孩子眼里满含的期待渐渐黯然。

    “今晚你自己睡。既然是大人了,以後都该自己睡,爸爸管不了你一辈子的。”方正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明显的疏离。

    方萌本没有一击即中的幻想,对方这样明确的拒绝还是让他有些伤心。沈默片刻,他突然环住父亲的脖子,执拗地转过他的脸,嘴贴嘴地亲了上去。

    路途之中怕伤到方萌的腿,方正躲避不及也不敢妄动。略微僵硬的停顿之後,反而加快了脚步,任怀中人一头热地占尽便宜。到了方萌房间也仍是轻轻将人放到床上,这才强忍着怒意用力将着了魔的孩子推开。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是你爸!”方正握紧拳头止不住颤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方正困难地平复着呼吸,最後扔下一句:“早点休息。”

    房间里一阵死寂无声。

    方萌看着父亲背影消失已久的方向,慢慢抹了抹脸颊。嘶哑的声音自嘲般对自己说:“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不是我爸爸。事实上……本来就不是啊。”

    作家的话:

    总觉得这边过渡不太顺所以加入一章,下章是以前发过的

    ☆、两个爸爸19

    午後的茶座气氛悠闲,然而在这一桌,空气却好像凝滞了一样。出於紧张亦或尴尬,方正脸部肌r僵硬到快要抽搐了。如坐针毡的慌乱被掩饰得很到位,由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心脏正像被几百匹马踏过,脑中有个抓狂的声音在吼:你是疯了吗疯了吗?!!──由外表看,他只是面瘫而已。端坐的姿态,过分挺直的脊背,几乎有些趾高气昂的意味。

    “怎麽突然改变主意了?”游风盯着方正看了许久,眼神中的探寻和玩味逼得对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问了这麽一句。

    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方正维持着石化的表情,用接受警察问讯的口气说:“就、突然想试试……早死早超生,如果不合适,也好叫你早点滚、呃……早点找下一个。”

    听方正生硬地改口,游风笑了一下,“这麽说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他支着颌略歪过头的样子颇有几分落拓,方正视若无睹之余,因他话语中的迟疑而蹙起了眉。

    游风半真半假叹了口气:“我本来卯足了劲准备攻克难关,你这麽一弄,我好像一下子没有目标了,有点失落呐。”

    方正脸色瞬间黑了几分,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掀桌暴走的冲动。“你不愿意,就算了!”还有比自动送上门还被自己讨厌的人嫌弃更羞辱的麽?

    方正脸颊的皮肤显示他正狠狠地磨牙,游风如有感应般觉得後颈有些凉飕飕。失笑中带着些璨然:“谁说我不愿意,求之不得呢。我是怕你一转眼就後悔。”

    之前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从来不假辞色的人突然跑过来说愿意交往,任谁都有权表示疑惑吧。

    方正闻言暗松一口气,却不见得有多喜悦。事实上就连轻松也只维持了短短一会儿,很快又拿出严阵以待冷冰冰的架势。“这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答应让你追求而已,可没有许诺你什麽。”换句话说,对方连让他後悔的资格都还没有,随时可能被踹。

    似乎意识到不好太过打击对方,末了又含混地说:“你有什麽花招尽管来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鼓励一个男人来追求自己,方正说完这句有片刻的呆愣。

    “这样啊……”游风并不受他的激将法,依旧拿兴味的笑眼看着方正。他确实被挑起了兴趣。“那如你所愿。”

    这家夥举动着实透着蹊跷。不过谜底会揭开的,他不急。

    方正自动忽略游风眼神引起的烦躁情绪,速战速决的架势:“既然你愿意,明晚来我家吃饭吧。”

    “第一次约会就在家里?”游风笑了笑,不置可否应允下来,“还以为你会想偷偷瞒着所有人呢,原来这麽放得开?”

    “那就这样,明天见。”方正没理会游风的疑问,抬手结账。

    游风没有追问。着下巴看方正心不在焉地离开,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恋爱谈出了悬疑味,对他来说倒也新鲜。不过此时心中的愉悦,似乎并不只是跃跃欲试解谜的兴奋,还有些……明知有诈却忍不住隐隐冒头的期待。

    饭桌上还是这三人,气氛却前所未有诡异到极点。

    三人的角色像是错位了。原本正眼不瞧游风的方正,竟然频频给他夹菜,还对着他抽动唇角疑似微笑示好。游风虽不至於受宠若惊,但也对自己碗里渐渐堆起的食物小山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很给面子地一直吃,不时抬眼望向方正。两位长辈今天都不太顾得上给方萌夹菜。

    这种别扭怪异又暗潮涌动的气氛,要说是暧昧有些勉强,可不是暧昧,又实在找不到更接近的形容。

    眼前持续上演着反常画面,方萌这顿饭吃得惊疑不定,食不知味。他到底错过了什麽,怎麽好像走错摄影棚演到别人的戏?还是这一向不和的两位大人,忽然起了顽心联合起来耍弄自己?

    终於吃完饭,方正放下碗筷,挺直着背,慢动作般缓缓伸手过去,覆住了桌面上游风的手。方萌手里的筷子猝不及防跌落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方正清咳好几声之後说:“萌萌,我跟你……你游叔叔,要单独呆一会。你吃完碗筷就放着,自己去休息吧。”拉着游风站起来,经过方萌身边的时候,又停下来说:“我们以後,可能会经常在一起。”

    方萌的眼直直看着前方的碗盏残羹,听着残忍而莫名的宣告,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

    这整个过程里,除了游风没有人知道方正的手是冰凉而僵硬的。手腕被掐得生疼,而一进书房,又被毫不留情地甩脱。

    方正在房间外的强韧决绝瞬间碎成惶惶的慌乱。他随手拉了把椅子说“你坐”,眼神却不曾在游风身上停留片刻。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不时靠近门边倾听着什麽。游风见状也走到门边,倚着门抱起胳膊。

    终於方正听见脚步声靠近。拄拐的声音一顿一顿,轻悄隐忍,却透出沈甸甸的沮丧。脚步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游魂般无声地转过弯,而後“笃、踏、笃、踏”上了楼梯。

    直到隐约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方正紧绷的肩垮了下来,一手扶住门背,脱力般闭起眼。这毫无把握的颠扑挣扎让他身心俱疲。

    几乎要陷入昏沈的时候,被人扳住肩膀转了过去。方正的眉心纠结起来──他差点忘了房里还有个让他头痛的家夥。

    逃避地继续闭着眼。对方温热的气息很快就兵临城下,近至唇鼻之间。方正悚然一惊,睁开了眼。对方深黑的眸紧紧盯着他,没有一惯引逗的笑意,却是少有的认真,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这样的眼神让方正有些心虚,生硬掩饰道:“你,你可以走了。”

    方正笑了笑,但显然并不愉悦。他放开方正,仍直视着他:“我是对你有兴趣,想追求你,可我不喜欢被利用。”

    头一次见识游风嬉笑之外的犀利,方正有些猝不及防,搪塞道:“什麽利用,你想多了。”

    “哦,是吗?”游风的身影再次逼近。明明身高比将近一米九的方正要矮上几公分,蕴含力量的结实体格却极有压迫感。方正不由侧过脸去,不想与他正面交锋。

    游风又是一哂:“我看萌萌今天心情不大好,你说我要是告诉他我和他爸爸演了半天戏逗他玩,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不行!”方正闻言猛转过头,鼻子紧贴游风的鼻子。片刻尴尬。见对方不避不让,只得点着对方脑门将他推开一点。“不要告诉他……”

    “为什麽不?反正我看你也不是来真的,连我都诓进去了,你还不满意?”

    “不,不行,你不能……我没有……”被壮实的两臂撑在身侧无形束缚,方正慌不择言,气势完全被压制住。对方却仍咄咄相逼:“为什麽要骗他?你们……难道他对你……?”

    “你别乱说!”方正顿时像被刺到一样,狠狠推了下游风的x口,“萌萌,他是……他是太依赖我了。男孩子这样,不好。”

    游风眼里明显写着不信。方正烦躁起来:“之前是谁大言不惭说要帮我教养儿子?这一点小事都不肯配合,说话是跟放屁一样吗?”方正恨恨地chu口。

    游风闻言像是嗤笑了一声,略挑起眉:“要我帮你养儿子,凭什麽?”

    方正顿时有种气血攻心的感觉。明明是他恬着脸说过的话,现在倒像是自己反过来求他似的!“不养就不养,谁稀罕!”

    游风哼了一声,低声撇了句“算我看走眼”,就要拨开挡在门前的方正。

    “嗯?”游风看着紧紧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不甘一脸纠结就是没有丝毫挽留之意的手的主人。

    “……真的。”老痞子那副高傲不屑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之极!方正心头气结怒火翻滚,几乎要盖过水深火热的忧虑。然而此刻,他不得不示弱。

    “是真的,我,那个……你……”方正嘴上磕巴,心里不耐。可以了吧?给你台阶还不快下!

    “什麽真的假的,说清楚。”对方毫不买账。

    “真的,我跟你来真的,没有耍你!够清楚了吗?”方正脸都热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好。既然是真的交往,那我也有发言权。这次听你的,下次约会我来安排,你也要配合知道吗。”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游风无比顺溜地说出一大串。先前的冷漠高傲也瞬间消融无踪,言语间甚至透着些温和的暖意。方正顿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腹诽,黑影就压了过来,嘴唇上被重重印了一下。方正毛骨悚然地瞪大眼:“你你你这是干什麽?”

    “盖章。”游风笑了笑,拉开门,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方正呆呆立在门边,一肚子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对萌萌好一点。”那y险的老流氓走之前这样对他说,“小孩子,要慢慢教。”

    可恶……

    他何尝不知道小孩子要慢慢教。那家夥又知道什麽。要不是……

    要不是负伤归来的儿子不仅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淡忘对他的执念,反而愈演愈烈到他快招架不住的地步,他又怎麽会……求助这个最不可能的对象,试图用最荒唐的办法打消儿子的念头。

    为了儿子,他什麽都顾不得了。哪怕知道不该病急乱投医,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方正如此安慰着自己,心底却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次做了个极其糟糕的决定。

    ☆、两个爸爸20

    对於游风夺取主动权安排的第二次“约会”,方正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心情只能用一首歌来形容──忐忑。直到约定的午後,在家门口坐上对方的车,看着那人笑得一口白牙说“今天带你去看风景”,还在莫名自己怎麽会陷入如此荒谬的状况。

    看着车子经过自己惯常去的咖啡馆,西餐厅,经过附近算得上最有风景的公园,经过最荒唐念头里猜想过的游乐园,最後停在了市郊的双龙山下。

    居然带他来爬山?有意思吗,会浪漫吗?这家夥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嘛。方正心里嘀咕着。

    方正自顾自下车,回头见游风拿出个迷彩军用水壶别在腰间,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富有设计感的仔裤短靴,贴身而不紧绷的t恤,领口挂着副墨镜,腰间别着迷彩水壶,吸血伯爵dracu造型的银质皮带扣在日光下很是扎眼,一身轻便利落的潮男运动风,颇有些年龄莫辨的意思。再看自己,衬衫西装裤,虽然是休闲款,怎麽看都是成熟稳重,来爬山却是稍显拘谨了。

    “都一把年纪了装什麽嫩。”方正暗嗤。

    “走吧。”游风抬头看了看上山的路,转过身对方正说。作为一个老男人,他所露出的笑容确实过於阳光了。方正还以为只有方萌那样的小青年才会露出这样纯净有活力的笑容,心知对方其实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警惕之心顿生。

    走在石阶铺成的齐整山路上,方正发现身边不时经过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不是没听说过市郊有这麽一个爬山游玩的好去处,他却是第一次来。平日里除了社交需要会打打高尔夫,以及偶尔被方萌拉去打球壁球,他的运动地点就仅限於家里的跑步机和游泳池了。如今来到这麽个开放又“原始”的环境,他还真有一点不习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游风跟他并肩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总会受到别人更多的注目,特别是有几个女学生,超过他们走到前面之後还不时地回头,叽喳笑闹着不晓得在议论什麽。方正不自觉拉长了脸,用力瞪了眼游风,加快了脚步。

    “哎,你走这麽急干什麽?”游风见状紧跟上他,“这里空气多好,慢慢走看看风景嘛,又不是在比赛。”

    方正心想还不是你选的好地方,却也不愿直接承认自己的尴尬心思,便说:“这里有什麽好看的,树?草?蓝天白云?连朵花都没有,你让我看什麽?”

    游风被他顶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可以看看我啊。”

    方正侧头扫视了他一眼,“就你?还不够看。”脸上不以为然,肚里不知把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痞子骂了几遍。

    游风失笑:“好好好,知道你眼光高。不看风景等会还有好玩的,你也不用这麽急着打击我。毕竟是我们的约会,你答应过配合的,不会忘了吧?”

    方正还真忘了这茬,这会儿被提醒,一时不知如何回嘴。过了一会才说:“这儿明明是年轻人来的地方,你既然叫我来这里,总不能慢吞吞的像个老人。”说话间抓到了可行的逻辑,方正渐渐理直气壮起来,“是要去山顶吗?还不快点。”

    看着方正後有追兵似的疾步登山,速度倒比刚才还快,游风简直哭笑不得。且不去说身边的年轻人们都是边走边玩,才没有这样火烧屁股的,只怕这人还是一心想快快把这次“约会”糊弄过去。

    游风倒也不心急,不紧不慢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方正,快到山顶的时候才追上去。大概是走得热了,游风脱了外套拿在手上,露出短袖下壮实的手臂,微微汗湿的t恤也变得更贴身,包裹着健美的x膛。方正的目光不由自主多停留了几秒,心里不免暗自比较一番。方正平时注意锻炼,饮食上也不曾放纵自己,因而在同龄的中年男士中算是身材好的,不过在游风面前,好像就略显得斯文细瘦了一些。

    方正对自己的身材没有任何不满,但男人骨子里还是崇尚力量之美,嘴上不说什麽,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正当他内心纠结着自己该不该羡慕的时候,游风在他面前摊开手,“给你的。”

    游风手心里是一朵草编的花,圆盘形状看着挺j巧,草叶新鲜,似乎是刚做成的。

    “这是什麽?”方正面露观望之色。

    “登山冠军的奖品。”游风笑吟吟地,“你不是说这里连朵花都没有麽?那,这不就有了。”说着拉起方正一手,把那小玩意儿放到他的手心。方正不置可否,拿过去看了看,放进裤袋里。

    山顶有大片的空地,有人在放风筝,也有人在野餐。阳光明媚,暖风和煦,怡人的天气让方正的心情也舒缓放松起来。两人之间难得没有针锋相对的冲突气氛,慢悠悠地散着步。突然不远处有人“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方正吓了一大跳,看向游风:“这是在搞什麽?”

    游风一手搭住他的肩:“别紧张,没事,这里常有的。对着山里吼一嗓子,发泄放松,心里很爽的,你要不要试试?”

    方正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嘴上却说:“你先吼一声我听听。”

    游风知道方正有心刁难,也不计较,放开嗓子对着空旷的山谷长啸了一声。嗓音清亮中气十足,那姿态神气,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别扭,反倒让方正联想起武侠小说里的浪荡游侠,颇有些不羁的风范。

    不过这样的人,只用来远观欣赏该多好,干嘛非要来招惹他呢。方正这麽想着,完全忘记了这回明明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

    “该你了。”游风喊完悠长的一声,转过头来鼓动方正。方正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又传来另一人的大叫声,这回居然是个女孩子。见方正讶异的样子,游风笑道:“这边没人会觉得奇怪,不丢人的,你放心。”

    方正不否认有些心痒,但是当着这麽多陌生人,始终是放不下架子。肚里一番计较,还是不假辞色地拒绝:“我就算了。”

    “刚才还说要像年轻人,看来还是不能不服老吧?”游风虽没有咄咄相逼,可这种带着嘲弄的圆场话让方正更加不爽,登时沈下脸来:“要你管。”

    游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嬉笑样,“既然人多你不自在,我们去清净点的地方好了。”说着揽了下方正的手臂。

    对方这种不经意的亲昵动作总让方正脊背发毛j神紧张,更何况是在公开场合。方正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戒备道:“清净的地方,去干什麽?”

    游风见他这样子既好笑又无奈,“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把你吃了的。”说着举起手作投降状。

    方正最腻烦他这油滑轻浮的腔调,不由眉尖微蹙,却不知又想到些什麽,还是顺了他的意。“你带路吧。”

    游风带着方正走上一条下行的山路。这条路沿着山脊,通向邻近的另一座山峰。路上的游人远比刚才上山时要少,确实挺清净。路不长,坡度也很缓,两人很快走完了下行的路程,又开始上山。方正见四下无人,山路两旁又有近一人高的杂草遮挡,便停下了脚步,悄悄与游风拉开距离。

    听到身後传来那一声长喊的时候,游风十分意外,随即惊喜便如一簇小火焰从心底轻缓地窜上来。他大踏步往回走了几步,笑着问来人:“刚才是你吗?”

    “什麽是不是我?”方正一脸正色,却不知自己眼里闪着一丝掩不住的得意。於是游风就那样了然地看着他,笑道:“没什麽。”

    也许是心里松快,方正觉得接下来一半路程走得特别快,两人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山头。想不到这边别有一番景色,经过了山重水复的狭窄山道之後,眼前是柳暗花明的开阔视野,还能看到山与山围绕着的莹莹如镜的一面湖水。

    方正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看到眼前意外的游乐设施。“这个……是什麽?”

    “这是蹦极,玩过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蹦极!“你,你要玩这个?”

    “是啊,你不玩吗?”

    游风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方正很不爽,口气也就好不起来:“要玩你自己玩。”

    “你也试试嘛,不危险的,而且很爽。”游风怂恿着。

    “谢了,你还是自己爽吧。”真是嫌自己命长,也不怕心脏病发!

    游风把方正忿忿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直觉他这次并不像刚才不肯当众大喊一样只是面子问题,骨子里的顽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不会是恐高吧?”游风故意无视对方震惊慌乱的第一反应,半真半假地笑着赔罪:“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过你的。本来我想你像是平时有在运动的样子,身体应该挺不错的,没料到会这样……”

    “谁跟你说我恐高了!”方正强压着怒意低吼,恨不得掐住那痞痞的笑脸扔到地上踩几脚,“不就是蹦极吗,有什麽了不起,我是不喜欢假装自己很嫩老跟年轻人搅合在一块,谁像你这麽不要脸啊。”

    “哦~~原来是这样。”游风虽然摇头晃脑表示理解,方正还是怎麽看怎麽觉得自己被鄙视敷衍了。一气之下抢在了前面,让工作人员帮他系上蹦极装备,没有留意身後游风露出老狐狸般得逞的笑。

    等装备就绪,方正已经後悔了,紧紧拽着跳板边上的围栏,怎麽也迈不动步。游风很快也准备好了,凑到他身边,“不想跳不用勉强,蹦极这东西不是谁都喜欢得起来,我懂的,保证不会笑你。”

    这叫不笑?简直比直接嘲笑还让人难堪吧!方正心里完全是被轻视小瞧的愤慨,冲动之下眼睛一闭,身体往前倒去。“跳就跳,谁怕谁啊!”虽然这麽暗自激励着自己,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他心惊,心头一阵恶心。慌乱之间伸手乱抓,揪住了身边的老痞子。

    睁开眼,自己狼狈地跪在跳板之上,双手紧紧抓着游风的领口。余光瞥见一旁空荡荡的空间,忍不住一阵眼晕。心想:幸好没掉下去,丢脸就丢脸吧……

    “别怕,我陪你。”耳边传来老痞子诡诈的暗示。方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重重一拉──这次是真的掉下去了。

    太可怕了!

    方正心里在疯狂尖叫,嗓子眼却像被疾风堵住,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下坠的过程没有任何着落,方正紧闭着眼,只觉身处一团虚空,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直到脚踝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身体往上反弹,内脏好像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

    “睁开眼吧,最吓人的已经过去了。”听到耳边哄慰的声音,方正才想起眼前这个可恶的始作俑者。忿忿睁开眼,发现对方双手稳稳握着自己的腰,而自己下意识抓着对方的胳膊,力道重得指尖几乎陷进那结实的肌r里,恐怕要起乌青了。

    “活该!”方正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

    上上下下间,绳子反弹的力度逐渐减弱。两个人面对面倒吊着,头顶是湖水脚下是天空,周围的景物都颠倒着,对面的老痞子头发gg竖起,形象有些滑稽,想必自己也是一样。这个时候,方正想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视线,也顾不上再为高空恐惧,他一手抚上对方的脖子,来回摩挲几下之後,突然伸头到他颈侧。

    “嘶!”游风痛哼一声。一开始没防备,随後便忍住了。

    过了一会,游风伸手了方正的後脑勺,“差不多了,别人看着呢。”

    嵌在颈部的利齿顿了顿,咬得更用力!

    “对不起啦,我不该这麽吓你,以後不敢了。”游风叹了口气。

    还是兽夹一样紧咬着不放。

    “很痛哎,痛死我了……”老痞子终於软声示弱。

    “……活该!”

    作家的话:

    这两个老家夥,是不是太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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