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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狱的烦恼 作者:鬼手书生
☆、劳伦茨堡
马修.格里夫一手拖著他的小皮箱,一手捏著那张刊登了租赁信息的剪报,站在巴尔特伦山脚下。这里是阿尔卑斯山脉北麓,如今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平原上的积雪融化。抬眼望去,寸长的青草像一块青翠的绒毯铺满了山野间,绿毯上布满了红的黄的花,让这块未经开发的土地显得生机盎然。
马修的身後不远处停著一辆出租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说,“先生。”
他应声回过头,司机说,“您瞧,这里真的荒无人烟。这是个建议,先生,德国有更多漂亮的去处,恐怕得好过那y森的城堡。要是您改变主意,仍然可以搭我的车回去。错过了这趟,您可很难搭车了。”
马修与他目光相碰,发现他的目光在说“可别後悔,头脑简单的英国佬”。马修好脾气地露出笑容,用德语说,“谢谢。”
司机失望地耸耸肩说,“愿上帝保佑您。”他将脑袋缩回车里。出租车沿路开走了。
汽车引擎声远去後,周围变得寂静无声。马修仰起头,望向巴尔特伦山顶。在茂密树林的掩映下,他可以隐约看见山顶郁郁葱葱的浓绿中露出高耸削瘦的哥特式尖塔。那座浅灰色的建筑就是他的目的地──劳伦茨古堡。
马修振了振j神,将剪报塞回风衣口袋,提起他的小皮箱往山上走去。山上树木丛生,路十分不好走。可以想象劳伦茨堡的主人仍然健在的时候,这里曾被马蹄踏出过上山的道路。但经过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荒废,道路又重新被植物掩盖了。
对一个心理医生来说,登山这样的体力活够他累的。马修将薄风衣脱下,挂在手臂上,挽起衬衫袖子,提著他的行李箱磕磕碰碰往上爬。这里的泥土非常湿润,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的皮鞋和裤腿上已经溅满了泥点和草屑。周围的树木间开始出现一些小溪流,一开始是一小股,然而越往上,溪流就变得宽而湍急。马修沿著溪流走。当缓缓下落的太阳与延绵的阿尔卑斯山脉融为一体时,他终於走到了城堡所在的山顶。
马修第一眼看到劳伦茨古堡的全貌时,他被震惊了。
他没有想到,在这麽高的山顶上还能看到湖。整个山顶像是被切平的火山口,而这个圆形的切口十分巨大,直径足有几公里。湖水像镜面一样,清晰地倒映出天空中的云彩。水溢满了山顶宽阔的切口,并不断从边缘漏出来,形成湍急的溪流。
劳伦茨堡,那座比白金汉g还老了两百岁的古城堡在战争中幸存了下来,像一座绿岛坐落在湖的中央。落日的红光镀满了这纤细高耸的哥特式建筑,令它看上去瘦骨嶙峋,沧桑而又神秘。城堡底部靠近湖水的地方生满了绿色植物,给人以一种生机盎然的假象。但是马修注意到了城堡开裂的城墙和无人清理的爬藤植物,一切都昭示著这已经是一个废弃的建筑物。
天哪,这真是个可爱的地方,是我在德国见过的最美的城堡,马修气喘吁吁地想,但是上下山对我可是个考验。湖水沾湿了他的鞋和小皮箱,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看见天色不早了,希望古堡的“出租者”拥有足够的同情心,无论他是否决定租下来,都愿意将他留下过夜。
一条约几百米长的石桥连接了古堡与山,周围的湖水成为了天然的护城河。马修拖著疲惫的步伐穿过石桥,走到城门口。他的到来在干燥的石桥上留下了一串泥泞的脚印,那也许是上百年来唯一的人类的痕迹。
木质的城门半开半合,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损毁,像歪在墙上的破旧油画那般凄凉。马修拖著他的行李箱穿过城门,走向主建筑。城堡里充满著廉价而清新的植物气息,还有一股古老建筑所特有的,陈年老旧的气味。那样的气味让马修心情愉悦。
他揉了一下栗色的卷发,呼地吐出一口气,愉快地环视四周。这里鲜少有人类光顾,房屋和四周都是那麽的可爱。如果能向协会申请到一匹马的话,这儿会是一个好住处,他想。
出於礼貌,马修在进入城堡大殿前敲了敲门,提高声音喊,“你好!有人在吗──”他侧耳倾听,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後,便试著推了推门。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一半,马修好奇地把头探进去张望。
“啊……”
殿内的场景映入眼帘时,他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像画一样美。”
大殿的尖拱很高,四面墙从下到上布满了窗格,大量的落日阳光透s入空旷的大殿,将大殿中的一切镀上金红。这里虽然已经陈旧不堪,但窗格上的彩色玻璃和随处可见的雕花依旧散发著一股腐朽奢靡的气息。马修站在门口不住张望,在光芒四s的大殿面前,满腿泥点子显得他灰头土脸,但他毫不在意。
就在马修决定进入大殿瞧瞧的时候,他遇到了小小的意外。他提脚跨过门槛,脚还没来得及踏上地面,就感觉到一块白色物体贴著地飞快地朝他移动过来,赶在他的脚落地前咻地钻到他的脚下。马修手忙脚乱地丢下皮箱扶住门,才勉强缩回了脚,避免踩到那“东西”。低眼一看,那连滚带爬钻到他脚下的是……一块白色抹布?
马修的一条腿仍然悬空著。他疑惑地把脚往右挪了一英寸,那块抹布分毫不差地挪到了右边。马修一脸纠结地往左边踩,抹布又尽职尽责地挪到了左边。无论挪到哪儿,抹布的边缘都j准地对准他的鞋尖。
马修用他心理学家的脑袋思索了一秒锺,放弃了挣扎,慢慢把脚放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抹布松了口气似的软了下来。
马修,“……”
马修泥泞的鞋底将要沾到抹布的时候,他突然往前多踩了半步。抹布没有跟上他出其不意的动作,他的半只脚掌轻巧地踩到了地面上。他扬起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他猜对方能做到这样j准c纵,一定不会离他太远,但是他没有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到任何人影。
“这并不有趣,格里夫先生。”
他的右边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尽管男子的声音像竖琴一样悦耳,然而马修注意到的却是他口吻中的冷硬疏离。他倏地侧过头寻找说话的人。他的目光迷茫地徘徊数圈,台阶下是石砌的地与巨大的柱子,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附近。
“劳伦斯先生?”马修想起了报纸上刊登了“联系人”的名字,试探地喊了一声,并伸脑袋往石柱後面张望。
对方似乎因为他的视而不见生气地沈默了。马修试图将另一只脚跨进大殿里,这时,另一块抹布从远处窜过来,与他较上了劲儿。
马修,“……”
马修的两只脚踏著抹布踩在石阶上,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站在大殿门口。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嫌弃他的鞋太脏了。马修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不再往前走,但他仍然好奇刚才的声音来自哪里。
“劳伦斯先生?”他又喊了一声,顺手掏出口袋里的剪报,确认自己并没有叫错名字。当他迷茫的目光从剪报上离开的时候,一双眼睛进入了他的视线。
上帝……!
马修差点喊出来。他倒吸了一口气,感到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是一双纯净的蓝眼睛。在日耳曼民族中蓝眼睛十分常见,但这双眼睛澄清得好像阳光下的海水,虹膜的颜色像猫一样透明。
然而……只有两只眼球,还有眼球後部的谜一般的人体组织,悬浮在空中,默然俯视著马修。
马修僵立在门口,和这双眼睛大眼瞪小眼。还没有等他从石化的状态里摆脱出来,那双眼睛就消失了,在眼睛的下方浮现出一张嘴。
那个竖琴一般的男声又响了起来,“离开。”他说,“或者请进。”
马修咕嘟咽了口唾沫,镇定了下来。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马修.格里夫,您可以叫我马修。”他说,“但愿我不会弄脏您的住处。”
那张嘴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带著白手套的手。那只手优雅地朝他伸过来。马修握住了他的手,感到对方礼节x地轻握了一下就冷淡地松开。
马修的手里一空,嘴唇再次浮现。
“您好,格里夫先生。我是赫伯特.冯.劳伦茨,这里的主人。欢迎您来到劳伦茨堡。请跟我来。”
嘴唇消失,地上多出了两只脚,往古堡深处走去。
呼──直到这时马修才松了口气,心想,没想到劳伦茨堡的主人是个幽灵,但是总觉得……他对我有些不满,是错觉吗?
☆、房东先生,不需要治疗吗
马修尝试迈开脚步,抹布忠实地、寸步不离地贴著他的脚底。他有些忐忑地跟著前方的两只脚深入古堡的内部,心想,我竟看不见他,但是能看见一部分。他是被诅咒的幽灵吗?
他们走过一条昏暗的长廊,登上二楼。虽然身为主人,劳伦茨先生却不打算承担起热情好客的职责。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好像因为古堡里来了陌生人而生著闷气。如果能看见他的脸,脸上大约也是不快的神色。
“我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地方真美。”马修令人愉快的声音打破了沈默。他的声音温柔悦耳,虽然带著明显的英国口音,但并不令人讨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於是他们只能继续保持沈默,直到幽灵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地上的脚消失了,那只带著白手套的手再次出现,手心里有一把钥匙。他打开门的瞬间,一丝光从门缝倾泻进来,映亮了黑漆漆的走廊。
马修朝房间内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长而窄的窗户,以及窗外碧绿的湖水。他不由自主被吸引,然而当他的目光转移到室内,他倒吸一口气。
“天……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劳伦斯先生。”马修抱歉地说,“哪怕一头地龙的住所也会比这儿好些。”
尽管他已经想象过五百年的古城堡是怎样的废旧景象,但一切的想象都不如亲眼看到的令他失望。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和时间一起腐朽。它们被弃置了太久,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维护。腐烂的家具和地上蒙著厚厚的尘土和蛛。曾经j美的丝绸床单烂在了雕花木床上,与木板黏在了一起,墙壁上的墙纸完全发黄,霉菌肆意生长,头顶上的吊灯锈得变形,令它看上去古怪而又恐怖。屋内散发著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陈腐气息,好像一座刚被撬开的墓地。
难以想象这曾是一个德国人的住所,而且是一个德国贵族。
幽灵的手消失了,浮现出他的嘴唇。
“这是这里最好的房间。”劳伦茨冷冰冰地说。
马修,“……”
马修失望极了。他花了大力气才来到这里,却看到了这样的房间。他无奈地说,“必须得承认,劳伦斯堡是我见过最美的城堡。但是,您看,如果其他房间也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非常遗憾了。感谢您的招待,劳伦斯先生。”他重新提起自己的小皮箱,出於善意,又提醒道,“也许您可以考虑在魔镜上重新刊登信息,将住所租给魔物。有些魔物也是很富有的,虽然可能不太好相处。”他想这个傲慢的家夥听了这些话也许会大发雷霆。但如果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仍然会告诉他,这房间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他等了几秒锺,但是两片薄薄的嘴唇抿著,透露出属於日耳曼人的自制与冷淡。对方的沈默倒让马修不安了起来,毕竟他难得拒绝别人。
良久,那竖琴一般的男声再次响起。
“这是唯一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脉的房间。”他冷硬地说,“我看不出您有任何拒绝它的理由。”
马修哭笑不得,苦笑了一声。
劳伦茨,“……”
劳伦茨沈默了一秒,用更加倨傲的语调说,“何况,我提出了对我而言非常不公道的价格。您应该为此感到幸运,格里夫先生。”
那口吻听上去,好像马修是世上最没有眼光的蠢货。听到劳伦茨先生的这些话,即使马修不是个心理医生,也应该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傲慢的幽灵先生在试图向他推销房间。
我一点也不推荐他做推销员,马修好笑地想。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明白一个幽灵为什麽那麽急於把自己的住所出租。他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拒绝回答。
“好吧……好吧,”马修让步道,“那让我们看看其他地方。毕竟这里真的很可爱,如果就这样说再见,我有些舍不得呢。”他花了整整半天登山上来,可不甘心就这麽回去。
劳伦茨连一句道谢也没有说。嘴唇消失,两只脚径直朝屋外走去。马修提著小皮箱踏著白色抹布跟在了後面。
以每个月五百格尔登的价格租下一整座城堡,这实在很诱人。马修跟著城堡主人的脚步,在这座古老的城堡中漫步。城堡内部也是石砌的,经过岁月流失,仍然保持著新鲜而又迷人的贵族气息。马修走著走著,就改变了主意,开始认真考虑如何处理那不堪入目的房间。
劳伦茨带马修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後从後门穿出,来到了室外。他们来到了城堡的东北部,马修一眼就看到了夹在两座建筑间的小花园……不,或者说设计者的初衷是把那儿作为小花园。但现在里面只有齐人高的杂草而已。
马修闭起眼睛想象了一下。如果那儿重新围上刷著白漆的矮栅栏,种满盛开的鲜花,一定非常的美。
看来这里不是轻易就能住下,但我愿意多花一些力气,马修想著,真诚地说,“我做好了决定。”他向劳伦茨伸出右手,“希望我们相处的愉快,房东先生。”
劳伦茨的双脚消失,露出了双手。他没有理会马修伸出的手,而是递上了城堡的租赁合同,地产证,及红色的印泥。马修好脾气地接过那两份纸质材料,抬眼看了看,大约估出劳伦茨的眼睛和嘴在哪儿。他突然发现,劳伦茨一次只能露出一部分器官,就好像现在他拿著印泥,他就无法说话。
这是个有趣的诅咒,他想著,将麽指按在了印泥上,然後在两份材料中寻找哪一份才是合同。
看到他捏住其中一份材料时,劳伦茨的手抖了一下,突然消失了。铛的一声印泥掉落在地,劳伦茨的双唇很快出现,并大声道,“住手,那是地产证!”等他说完再变出手来抢地产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马修已经将地产证稳稳当当地捏在手里。因为他的一时大意,红色的指印也印到了地产证上。下一刻,那份地产证就被chu鲁地抢了回去。
“哦……非常抱歉!”马修想起了劳伦茨爱干净的习惯,连忙道歉。话音刚落,他愣住了神,呆呆地看著空中那双手。
等等……他好像觉得有什麽不同。当他把指印按上去以後,有什麽奇怪的事发生了,发生在他俩之间。
这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契约?
马修疑惑地眨眨眼。劳伦茨气得捏紧了手里的文件,看上去就快把它捏成团了。片刻,他的手和文件一同消失了,空中出现了他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瞪著无辜的心理医生。
“我很抱歉……劳伦斯先生!我总是有些冒失。”马修连忙表露出自己的诚意,但那双眼睛仍然y沈沈地盯著他。虽然劳伦茨现在不能说话,但马修猜想,就算他能说,现在的劳伦茨先生也一定是沈默的。
“您要明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马修解释说,“如果我无意中签下了冒犯您的契约,我愿意积极补救我的过失。……劳伦斯先生?”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马修意识到他是真的将对方激怒了,尴尬地笑著说,“别……别这样看著我……”
那双眼睛立刻望向了别的地方。
马修,“……?”
劳伦茨,“……”
马修,“您能开口吗?”
眼睛马上消失了,空中浮现出一张张开的嘴。
马修,“……”
马修感到了不妙,心中产生了非常糟糕的预感。所需要的德语词汇超过了马修的所知,他换成了地狱通用语,忐忑地问,“这是一个主从契约吗……?”他的通用语说的比德语好听得多,但是空中那张嘴仍旧一动不动地张开著。如果事情不是那麽严肃的话,马修简直想往他嘴里塞一颗糖果──他的口袋里总是备著一些,那对安抚情绪很有作用。
马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x,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所谓主从契约,用更直白的语言阐述,就是一方无条件成为另一方奴隶的契约。即使在魔物之间也极少有人自愿签下主从契约,大多是斗殴失败被强迫为之。毕竟对成为奴隶的那一方来说,除了无条件服从外,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马修艰难地说,“好了,请别在意我说的‘开口’。非常抱歉,劳伦斯先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您还好吗?”
那张嘴终於得以合上,并坚持著自己的最後一项权利──沈默权。
马修,“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我至少想弄明白这个意外是怎麽发生的?”他小心地不再说出任何听上去像是命令的话语。他那受到了羞辱的新房东终於再次开口,“这不是契约,是诅咒。感谢你这愚蠢的人类让诅咒生效!天晓得,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马修,“诅咒?诅咒是不能把手印按在房产证上??”
“够了!”劳伦茨chu鲁地打断道,“现在滚出我的城堡,立刻,马上!”
马修知道他彻底惹恼了劳伦茨。他感到非常内疚,迟疑了片刻,默然提起自己的小皮箱,往城门口走去。他走到了腐朽的城门前,遗憾而又抱歉地回头看了一眼,准备与这座一面之缘的城堡道别。
但是……咦?
“劳伦斯先生,还有什麽事吗?”他看著离自己两步开外的一双脚问道。当他停下脚步,那双脚也随即停下。那是一双j美的皮靴,脚踝以上的部分以烟雾的形态存在,末端消失在空气里。
马修突然意识到了什麽,扬起了眉。尽管他对主从契约也好,诅咒也好,都不太熟悉,但他仍然有所听闻。他又试探地走了一步,那双脚果然好像被拉扯到一般,迫不得已地跟著他前进了一步。马修只愣了一秒,就提著箱子回身往城堡里走。那双脚像认错了妈妈的小鸭子一样忠实地跟在他後面。
“我愿意对您说一万遍道歉,亲爱的劳伦斯先生。”马修一边往回走一边忍著笑说,“但看来您暂时甩不掉我了。”
他停下脚步,给劳伦茨说话的机会。那双脚噗地消失了,空气里浮现出他的嘴。
劳伦茨忍无可忍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念对过我的名字。”
马修一怔,怀疑地从口袋里掏出“魔镜”的剪报查看。
“……抱歉,小舌音或许会是我一生的弱点,劳……g茨先生。”
“劳伦茨。”
“劳……亨茨?嘿,何必那麽麻烦呢,请让我们以名相称吧,赫伯特。你可以叫我马修。”
“哼。”
马修在城堡主人“居然有人连小舌音也发不准”的鄙视下,在城堡中定居了下来。当天,马修就往魔镜投了一份广告,宣布马修医生的魔物心理诊所开张了。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1)
劳伦茨用马修第一个月的租金雇佣了几个魔法实习生来清洁劳伦茨堡。他为那几个可怜的实习生制定了详细的c作规范,从家具到墙壁到雕像各不相同。马修瞄了一眼,发现准则上写著清洁地板的时候,每一遍的清洁咒清洁范围不允许超过九平方厘米,以确保清洁彻底。他暗暗为那几个头一次出来做兼职的魔法实习生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们回家以後仍然对社会抱有希望。
为了保证这些实习生按照标准一丝不苟地完成清洁,劳伦茨义不容辞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巡视他们。当然,由於他现在必须和马修“形影不离”,後者也欣欣然地在大得离谱的城堡里散了一天的步。
经过一天的无所事事,马修发现他更喜欢这个地方了。然而,有一件事令他非常的烦恼──他的新房东似乎不怎麽信赖他。
出於严谨作风,劳伦茨将地产证与合同一并出示给马修,证明自己曾是城堡的合法继承者。但是这位古老的德国贵族无法理解世上竟有人能那麽没有条理,思维那麽不缜密,居然会在看清合同之前就先往手指上糊了印泥。他不相信有人会如此缺乏合理地安排自己行为的能力,换言之,他确信马修一定是故!意!往地产证上按下手印的。
“劳伦茨家族已经消亡了。而你伪装成城堡的拥有者,禁锢了属於劳伦茨的最後一片灵魂。”
马修清楚地记得他这麽对自己说,竖琴一般优雅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时空飘来,一个词一个词地飘进他的耳朵里。提起家族的时候,劳伦茨的每一个词都透露出浓浓的悲哀,像在诉说一个古老而又伤感的故事。
马修被他的话所触动。他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但他克制著没有问出口──对这个高傲的灵魂使用心理学上的诱导只会被视作冒犯。马修只是耸耸肩,做出了最简短有力的解释:“等著瞧吧赫伯特,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人类可以多麽的不靠谱、多麽的爱犯迷糊,这些人(包括我)一样愉快而又努力地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过得不错。顺便如果想了解让你生活愉快的秘诀,欢迎你来我的诊室……”
“闭嘴。”劳伦茨无情地说,“认真听你说话是世上最浪费时间的事。”
心理诊所开张的第一天傍晚,马修在他的餐盘边“发现”了他的第一位病人。那时他正坐在餐厅足有十米长的长餐桌一头啃火腿面包。餐厅被清洁咒清理了一遍後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马修自在地坐在长餐桌的一头,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直到他的余光第三次感觉到一小团灰色的影子靠近。
“我恐怕这儿有老鼠,赫伯特。”马修不安地说。
“如果你能够专心致志地用餐而不是三心二意把食物渣滓掉在地上的话,g本就不会有老鼠。”劳伦茨挑剔地说,“你以为老鼠这种肮脏的生物不会挑选他的邻居吗?”
马修已经习惯了房东先生的唠叨,一边说“好吧,好吧,下次我会听从你的建议”一边放下书环顾四周寻找那只老鼠,却猛然发现──
“哦!哦我的天!”他大喊著扑上桌子,用双手扶住刚刚随手丢下的书本,却发现它已经被桌上的什麽托住了。马修惴然将脑袋凑到书边,看到书本下,一个只有人类大麽指那麽高的袖珍人类正站在那儿,单手托住那本一寸厚的j装书,用另一只手轻松地朝他招手,“嗨,您好,请问格里夫医生在吗?”
马修听到了熟悉的地狱通用语,赶紧将书本从他身上挪开,说,“见鬼,我差点弄伤你。我就是马修.格里夫。非常抱歉,你还好吗?”
那位麽指那麽高的袖珍先生看上去是个青年,有一头棕灰色的短发,穿著青草纤维编织的长袍。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愉快地大声说,“还好,我很强壮,不用担心。很高兴见到您,格里夫先生!我是来自国王湖的艾尔。”
“很高兴见到你,艾尔。”马修伸出一g手指,艾尔用芝麻那麽大的手抓住他的指尖握了握。
马修的诊室里。
马修将一小块橡皮切成沙发的模样,摆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艾尔坐在橡皮沙发里,不安地看著心理医生打开记录本。进入诊室後他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将两只手搓来搓去。
“艾尔,你的住处,国王湖我去过。那是个天堂一般美丽的地方。”马修柔声说。
“是的。”艾尔承认,“而且离这儿不远。住在那儿我总是觉得离上帝很近,哈……”国王湖的话题令他稍稍放松,他笑了起来。马修注意到他的目光接触很不错。他的穿著和一般小人族的穿著一样,但是不同於其他小人族,他十分健壮。白得透明的皮肤包裹著坚实的肌r,令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人体肌r模型一般有趣。
“说说你的烦恼。”马修用朋友聊天般的口吻说道。
艾尔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并叹了口气。
“我和我的男友之间有些问题。”他说,“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把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男友?”马修重复了一遍。
艾尔,“是的。我想他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尽管我们没有互相提出来。”
马修在笔记本上迅速写了几笔,耐心地问,“可以告诉我吗,你们之间存在著怎样的问题呢?”
提起这个,艾尔陷入了颓丧的情绪,“可以。”他垂著眼说,“我们……”他抬眼看了马修一眼,又将目光垂下,大麽指互相搅了搅。
“我们从来没有做过爱。”他说,“从来没有!”
马修点头,示意艾尔可以继续说。艾尔头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如此私密的问题,受到医生的目光鼓励後,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满地大声说,“我都快疯了!我几次都忍不住和他谈,但他每次都说‘我亲爱的艾尔,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你最一开始的时候不清楚吗?’然後我们就会因为这个开始争吵。他责怪我既然不能忍受为什麽还要追求他。可是天晓得,那只是因为我爱他!”
他的语速变得很快,脸涨红起来。马修默默地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在适合的时候c话问道,“描述一下你们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是什麽令你们无法把x行为进行下去呢?”
“他把花j掐断,让我用那个自慰,还说既然我那麽急切,那恐怕随便什麽都可以,”艾尔激动地说,“我的天!他的口吻好像我是一头发情的公猪一般。我试图告诉他我只是想和他亲密,他却对此不以为然!格里夫医生,请求您告诉我,他还爱我吗??”
“唔。我没有办法通过你的描述告诉你这个。”马修沈思道,“我只能判断你的伴侣对於x关系的渴望并不如你,对吗?”
“是……”艾尔吐出了一个短促的音,但因为想起了什麽,後半个音节被他咽了回去。
马修朝他点头,鼓励道,“你想起了什麽?告诉我,那样我才知道怎样帮助你。”
艾尔露出了一瞬间的难堪表情,但他略一思索,便决定和盘托出。
“并不是这样。他曾被我撞见过,一次。”艾尔的声音变轻了,脸涨红了起来,令他看起来有点像一g红头白身的火柴b。马修没有催促,艾尔挣扎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他……用一些玩意儿塞到肛门里。我以为他只是在湖边觅食,就走过去,然後看到了一切……我的动静太小了,他并没有发现。他在叫我的名字……”艾尔捂住了脸,“用他甜美的声音……黑暗之神在上,他不断地叫我的名字……”
马修感到身边有什麽在动,瞥了一眼,发现是劳伦茨的手。他修长的十指交叉著,大麽指不耐烦地互相搅来搅去。他手边的桌面上有他用魔法烫出来的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快点结束,我希望按时睡觉
马修装作记笔记的样子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计时收费,不满一小时客户满意度会下降
而後若无其事地抬眼,目光又回到了坐在橡皮沙发里的小人族身上。
“哦,他在想著你。”马修毫无意义地附和道。他的手边又出现了一行潦草的花体字:听著,你客户的满意度与我的生活作息没有任何关联
“是的。”艾尔承认。
马修选择无视劳伦茨,问道,“那後来呢,你们为什麽没有顺其自然呢?”
艾尔攥紧了芝麻那麽大的手,痛苦地说,“因为我太激动,一不小心掉进了地鼠窝里……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他被我撞见,自己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爬上来。”
马修同情地叹息道,“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看,”艾尔扒开衣领露出肩膀,“这里还有被地鼠咬过一口的痕迹。那些坏家夥什麽都吃,甚至连小人族都不放过。我们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却仍不断地为爱情而烦恼。”
马修又让艾尔描述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包括他的成长历程。在一小时里的最後一分锺,他总结道,“那麽,艾尔,现在你希望我帮助你和伴侣展开正常的x生活对吗?”
艾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恳切地点头,“您说的不能更正确了,格里夫医生!”
马修露出亲切笑容,“那麽站在我专业的角度来说,我更推荐夫妻……呃,伴侣治疗。方便的话,下次请将你的伴侣一起带到我的诊室。我希望了解你们双方的情况。”
送走艾尔後,马修在座位上做了几个扩x,捏捏鼻梁说,“的确有些发困。看来下次我们得规定一个诊疗的时间段,赫伯特。”
劳伦茨不耐烦地说,“我想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格里夫医生。”
“好吧,”马修懒洋洋地站起来,伸著懒腰离开椅子。劳伦茨无可忍耐地提醒道,“请记得整理桌面。”
马修好脾气地低头整理桌子,一边把笔塞回抽屉一边叹气说,“咳,赫伯特,何必在意这麽多呢。见过的病人多了你才知道世间的烦恼太多了。你存在在这里的目的是寻找快乐,用一双长含笑意的眼睛。”他说著抬起眼,发现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睛正飘在他的左边,注视著他。
“你觉得呢,赫伯特?”
眼睛消失了,露出了那张唇形漂亮的嘴。
“我认为你的笔记本应该再往左放25厘米。墨水是在第二个抽屉的。用完钢笔应该记得……
“啊啊啊……”马修投降地举起双手,笑著说,“好了赫伯特,我认输。我会尽快理完这里,然後与你同床共枕。”
劳伦茨,“……闭嘴。”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2)
艾尔第二次来到诊室的时候,并没有带著他的伴侣。他局促地坐在橡皮沙发里,穿著嫩黄色的草纤维长袍。
“我很抱歉,格里夫医生。”他说,“雷森恐怕对心理诊疗有一些误解,他拒绝过来和我一起参与治疗。现在只能请您跟我去一趟国王湖,我愿意支付这部分的费用!”
出於自愿治疗的原则,马修遗憾地拒绝了艾尔的邀请──收不到额外的出诊费实在是太遗憾了。尽管艾尔再三表示他的伴侣雷森只是非常害羞,马修依旧告诉他,伴侣治疗必须在双方都愿意配合治疗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但是作为心理医生,他一定会为自己病人的夫夫幸福做出相应的努力。
他们重新面对面坐了下来,开始了心平气和的咨询。
马修,“那麽,距离上次诊疗已经过了一周。艾尔,这一周里你们尝试过吗?”
“是的,”艾尔很快地回答,“但是仍然失败了。我按您说的,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了谈。谈的过程不算很愉快……好吧,简直是糟糕透顶。雷森因为我来找心理医生而感到生气,我们差点又吵了起来。然後雷森索x拒绝了我的触碰,整整一个星期都不与我说话……这太糟了格里夫医生……我感觉很糟糕。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也许我对他而言不再那麽有魅力……”
马修一边听,一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艾尔的这一页,写下两行字。
诊断:x欲障碍;中度。
治疗:!行为治疗法;!放松治疗法;!x爱日记
想了想,又填了几个词:“推荐书目:”
他的笔尖停顿,说道,“没关系,艾尔,慢慢来。你尝试了,这很好。现在,首先,你们需要对x爱有正确的认识,我会为你推荐一些书目阅读,也会帮助你理解书里的内容。在认识的基础上,才会放松地享受x爱。”
艾尔呼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的,”他颓丧地说,“我希望事情变得更好。您一定明白,我不想与他结束,所以才会来找您。”
马修,“说说你的伴侣,艾尔。说说他吸引你的地方。”
艾尔垂下头,用芝麻那麽大的手捂住了脸。他沈思了一会儿,抬起脸说,“他的一切。他的……高大,雄伟。”
马修差点被自己呛到……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的爱人,还真是有点少见。出於职业素养,他面不改色地做著笔录,并保持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艾尔,“我第一次遇见雷森,就是在国王湖边。我和我的夥伴听说那儿是德国最美的湖泊,准备去度个假。然後我们不幸地遇到了地鼠,我们被追了一路,在高高的青草间狂奔逃命。哦那简直是噩梦!眼看著我们几个都逃不掉了,我让我的夥伴们先离开,决定留下来对付那只地鼠。我爬上了一座山,挥舞著手里唯一的武器,一g鼠尾草,对它大吼‘来吧,该死的恶魔!看看到底是谁厉害!’那家夥就在山下乱转,使劲嗅著我的味道。我知道我一定是完了……”
马修变得有兴致起来,问,“後来呢?”
艾尔,“後来我听到有人大喊‘上帝!竟然有地鼠!’紧接著我就感到山崩地裂,我脚下的山突然运动了起来!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大跤,就滚到了地上。然後被一只手捧了起来,那人捧起我就‘啊啊’大叫著逃走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登著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巨人,而且是个怕地鼠的巨人……”他噗地笑了出来,“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雷森。”
“哢嚓!”马修捏断了手里的鹅毛笔。他的脑袋後方立刻出现了一双蓝眼睛,y森森地盯著被折断的笔,还有漏在桌面上的墨水看。
想起这些,艾尔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他跑出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确定那只地鼠跟不上来了,才停下来。他笑著对我说,‘嘿,小英雄,你可真勇敢!难道你打算用这g鼠尾草对付地鼠?’然後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的脸。”艾尔陷入回忆,两眼亮晶晶的,“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可真是雄伟,他的一g睫毛就和我的人差不多长。几乎是一瞬间,我就陷入了爱河。”
马修,“……你的意思是,你的伴侣是巨人族里的一名男x,是吗?”
艾尔惊讶道,“啊……我之前没有告诉过您吗,真是抱歉。”
马修,“是的你没有。那……呃……”他没有处理过异种族间的情爱问题,突然觉得非常棘手。他下意识转动手中的笔,这才发觉鹅毛笔已经被自己折断了。他抬眼,发现笔记本上的“推荐书目:”这一条被一道横杠划掉。并多了一个箭头,指向他写的治疗方法中的第一条:行为治疗法。那枚箭头的左右两边一模一样长,深深透露出笔者的严谨与g毛。
马修当机的脑袋终於活了过来,自然地衔接了自己的话,“有关跨种族恋爱的书籍很少有涉及到x,这在魔物当中非常少见。”
“是的我知道,”艾尔仍然沈浸在回忆的幸福中,愉快地说道,“我和雷森的交往纯属意外,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但是格里夫医生,如果让我看书恐怕有些困难,我不太擅长阅读那些方块字。如果您有其他意见,我真是求之不得!”
马修暗地里松了口气,说,“是的,我正要向你推荐其他方法。”
“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躺在一片树叶上,树叶在世界上最平稳的河流上漂浮,缓慢地,轻柔地荡漾。温暖得像融化的黄油那般的阳光洒了你的满身,充满甜果气息的空气抚著你的皮肤。”
马修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就像世上最柔软香甜的巧克力慕斯,你尝过一口,绝不想错过第二口。
艾尔正闭著眼睛,躺在铺著舒适软垫的火柴盒里,接受他的放松疗法。
马修,“想象阳光温暖了你的双脚,你的双脚彻底地放松,没有一丝负担。你的皮肤放松,变得敏感。你的指尖渴望著抚。”他单手支著下巴,心不在焉地转动眼珠,看到桌子上出现了一只手,正用清洁咒清洁著刚才洒在桌面上的墨水。
“阳光缓慢地往上移动,温暖了你的双腿,你的每一寸皮肤都浸润在黄油一般的阳光里,彻底地放松,没有一丝负担。”他一边柔声说著,一边无聊地看著劳伦茨清洁桌子,“阳光里充满著欲望,它们透过你的皮肤,源源不断地渗入你的身体。小腿上的皮肤被唤醒,你的每一丝肌r,甚至每一g汗毛都在躁动,渴望著触碰。”
整整半个小时,马修帮助艾尔放松了全身──尽管他的全身才麽指那麽大──并看著劳伦茨从桌面一直清洁到地面,一寸一寸地施下清洁咒。当他终於完成了催眠放松法,他发现桌面已经!亮得像镜子一般,映出了他百无聊赖的脸。
“好了,睁开眼睛。”马修打了个响指,将艾尔从催眠中唤醒。这是一次成功的催眠,艾尔睁开眼後显得j神焕发,十分兴奋。
“我感觉b极了,”艾尔从火柴盒里站起来,大声说,“浑身充满著力量!而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胯间隆起的部分,不好意思地摊摊手,“这真是太奇妙了!”
马修微笑道,“这种程度的催眠十分容易,你学会了吗?在你与你的伴侣开始之前,建议为他做一次催眠,让他的身体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
显然艾尔感觉刚才的催眠过程不错,他跃跃欲试,充满自信地说,“好的,我一定会尝试的!”
马修,“频率为每周两次。记住,当你们双方的感觉都不错时,才将事情进行下去。然後这里是第二个治疗方法,艾尔,把你们每一次的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写在x爱日记本里。记得,是详细过程。我建议下次诊疗时间为一个月後,让我们来看看效果。”
艾尔离开後,马修听到了身後一声冷笑。刚刚清洁完桌面的劳伦茨先生心满意足地扯了扯手套指尖,空中露出了他的嘴唇。
“你是在轻视我的工作吗,赫伯特?”马修问道。
“不,”劳伦茨说,“对於你出挑的应变能力,我感到佩服。”
“好啦,别取笑我,”马修求饶地举起双手,“要知道这个我可没经验。好在他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用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准备搭腔,劳伦茨的嘴唇消失了,露出了一双靴子。至於这不靠谱的英国佬究竟是对“跨种族恋爱”没经验,还是对其他方面没经验,谁在乎呢?
☆、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3)
一个月後,小人族的艾尔勤勤恳恳地扛著他的树叶日记本,再次离开他鸟语花香的家园,从国王湖跋山涉水来到了阿尔卑斯山北麓的劳伦茨堡,参与他深以为然的心理治疗。
当马修见到鼻青脸肿的艾尔时,他抬起了眉毛,惊讶地说道,“我的天,艾尔,发生了什麽?你的脸快肿成一个蚊子包了。我想比起看心理医生,你可能更需要报警。”
艾尔的嘴角肿著,不太方便说话,含含糊糊说,“不……没您想的那麽糟糕,格里夫医生。请看我的日记本,我记录了一切。”
马修怀揣著不安的心情接过了那本用枯叶缝制的日记。他不得不感叹了小人族闻名遐迩的j湛手艺,然後掏出了他在书房发现的沈甸甸的老式放大镜。他邀请艾尔坐下,後者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橡皮的边坐下,显然他的屁股也受了伤。
马修戴起眼镜,在放大镜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翻开树叶日记,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起来。
第一周 第一次
今天我尝试催眠雷森,大约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坐起来,面红耳赤地朝我发脾气说,“我已经受够了艾尔,你能不能停止说这些不中听的下流话!”
补充:已经给格里夫医生发了信使小j灵求助
第一周 第二次
今天我再次尝试催眠雷森,我减少了他认为的“下流话”(致格里夫医生:我觉得那些话x感极了!)但他坚持背对著我。快结束的时候他竟睡著了!这令我很沮丧,我真心希望“想做爱”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第二周 第一次
今天我告诉雷森他得坚持住。在一番掏心掏肺的谈话(最近我们每隔一个月都得来一次这样的谈话,但我总看不到事情好转)後,雷森表示他愿意配合。整个催眠过程他都打起了j神,最後因为太j神了,他压g没有被催眠!
补充:今天收到了格里夫医生的信使j灵,三天後我会尝试更正确的催眠方式。
第二周 第二次
今天成功了!格里夫医生的催眠方法简直就像青霉素一样奏效,我终於用正确的方式催眠了雷森,雷森也找到了正确的感觉来接受催眠。过程非常愉快,事後他告诉我感觉很b。我们两个之间已经很久没有那麽b的感觉了,他简直想跟我大干个三天三夜……好吧,这不是他的原话。
催眠结束後,他的那玩意儿有了反应。我们管他的那玩意儿叫小地鼠(我们给它起了昵称,雷森觉得那样听上去不那麽下流)。他自己把裤子脱了下来,我看到他的小地鼠已经长到半大了,长长的拖在地上,好像就要抬起他的头。我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热乎乎的小地鼠。他被我弄痒了,笑了起来。黑暗之神在上,我敢发誓他笑的时候我再次爱上了他,我愿意为他的快乐做任何事!
我抱住他的地鼠脑袋,努力地用我的身体摩擦。他愉悦极了。然後我就感觉到身体失重,他的小地鼠突然抬了起来,把我从他身上甩了下去。我还飞了一小段,然後就重重地摔在他的小森林里(别问我小森林是什麽)。雷森感到非常抱歉,说他下次会注意接住我。他把我从他的小森林里捡起来,放回地鼠头上。後来自然而然发生了一些事,是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的……那简直就像做梦,一个最甜蜜的梦,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做了那些事!!
正在读日记的格里夫医生,您一定非常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我现在有点激动,请允许我出去跑几圈冷静一下。
好的我回来了,我想我足够冷静把事情写清楚了。雷森把我捡回去以後,我抱著他的地鼠头,那里又圆又滑,我得尽力不让自己掉下去。後来我发现地鼠头上有个小洞,那里看上去(大段文字被奋力地划掉,马修跳过开始读下一段)。当时我好像是著了魔一般,没人告诉我应该怎麽做,我就撩起了自己的长袍,把我的小花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塞进了那个小洞里。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嘿!那是他尿尿的洞眼,这样c进去他一定会把你像蚊子一样捏死的!但我那时一定是被欲望冲昏了头,我无法阻止自己,就硬著头皮继续下去。塞进去的时候感觉到雷森整个都发抖了,但他并没有拒绝……
原谅我羞於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和我的伴侣都从未体验过如此的愉悦,那简直令人疯狂,我甚至向黑暗之神祈祷让我们永远不要结束。但最後结束的方式有些突然,雷森觉得太快乐了,就sj了。我还在他的里面,他就sj了。然後我就像弹弓上的小石块一样被他s飞了出去。我感到自己被一股滚烫的y体顶飞,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最後一头掉进了湖里。我们的第一次做爱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马修在放大镜的帮助下看完四段x爱日记後,发现後面没有更多的文字记录,便下了眼镜。
“看上去你和伴侣发展得不错,”他说,“那麽你把自己弄得那麽惨又是怎麽回事呢?”他的表情显得很淡定,好像对一切奇特的事物司空见惯。那缓解了艾尔递上x爱日记时的尴尬情绪。
艾尔肿著脸,羞涩地说,“後来我们又迫不及待地尝试了一次。差不多我刚记完日记就开始了,但是那一次没能记入日记里。”
马修耐心地问,“为什麽呢?”
艾尔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哦天哪……我为什麽得说起这些,这太令人难堪了……”他捂住了脸,既想笑又觉得羞涩,调整了一下情绪以後才把手挪开,继续陈述道,“我们用刚发现的方法做爱,那感觉难以形容得b。雷森答应我这一回sj前他会先跟我打声招呼。所以整个过程里我很放心。但是当我快要sj的时候,他也没忍住,再次把我顶飞了。结果我就在空中一边sj一边下坠……”
马修听到吧唧一声,循声望去,发现劳伦茨折断了手里的魔法b──最近他总在诊疗时间用魔法b悄悄整理四周,这令他的魔法更j准。
忍无可忍的劳伦茨在马修的笔记本上烫下一行字:让那愚蠢的小人族立刻离开我的视线,他在虐待我的耳朵
艾尔奇怪地问,“什麽声音?”
马修冷静地说,“我恐怕是苍蝇撞到玻璃上的声音,不用放在心上。你说,你再次被顶飞了?”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在笔记本上写:准确地说,是强奸你的耳朵
劳伦茨又在笔记本上烫下了一行潦草的花体字:马修.格里夫,滚出我的城堡!
这一回劳伦茨太过愤怒以至於烫坏了整叠纸,笔记本的每一页上都印上了“马修.格里夫,滚出我的城堡!”的字样,就像批量生产的水印一般。
艾尔既兴奋又痛苦地说,“是的!一边sj一边就咻──地飞了出去!”他用手指画出一道弧线,“那真是难以置信的体验,格里夫医生!”
马修,“……那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体验。普通人可体会不到一边蹦极一边sj的感觉。”
艾尔,“可惜这次我摔得不太巧,就成了我现在这样。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以为我再次遭遇了地鼠。没人会怀疑是雷森的错,因为我们的邻居都知道他是个x格温和的家夥。虽然他有时候有点小心眼,而且太过於保守,但他仍然很温柔。除了与我争吵以外,他和我们所有的邻居都保持著友好的关系。”
马修注意到艾尔说这些话时,目中充满著甜蜜的柔情。他迫不及待地盯著医生的眼睛,并向他陈述这一切。他的烦恼已经不复存在了。
马修问道,“在你摔伤後,发生了什麽吗?”
艾尔陷入了温暖的回忆中。他沈默了几秒,说,“是的。我们……”笑,“和好了。我摔断了胳膊,而且鼻青脸肿。当时就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他急得快哭了,真的,我能看出来。在我躺著不动的这几天,他毫无怨言地细心照料我。他仍然记得我最爱吃的,还有我的习惯。我们似乎又找回了刚刚认识时的那种甜蜜感觉。我发觉他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任x、小气、不可理喻。他也善良、温柔,那正是我爱他的地方。我在他面前又找到了自信和魅力。我们回忆了很多,刚刚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刻。这让我们都觉得之前的争吵是不值得的。我们还应该是对方的甜苹果。”
送走艾尔时,马修在窗口看到了他的伴侣雷森。那个害羞的巨人一直贴著墙坐著,直到艾尔再次出现在楼下。马修看到他弯腰将自己的伴侣捧起来放在肩头,并侧过头,让自己的爱人亲吻他的嘴唇。他已经看不清艾尔脸上的表情了,但他在雷森的目中看到了浓浓爱意。望著他们的人影消失在劳伦茨堡的城门後面,马修觉得自己对“跨种族恋爱”的认知又进了一步。
马修低眼,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
预後:良好
双方产生x欲的障碍已消除。介於可能仍然会产生争吵分歧,且伴侣雷森并未对x爱完全开放,给予良好的判断。
写完这些,马修将笔收起。他被迫养成了整理桌面的习惯,伸了个懒腰後开始行动起来。
“看上去什麽都没做,实际上却解决了所有的事。”马修一边整理一边说,“心理医生就是这样的角色,赫伯特。事实上到最後人们发现,能解决烦恼的还是他们自己。”他将东西收好,尽量符合劳伦茨j确到毫米的标准。
他再次看到笔记本上那行优雅纤瘦的花体字:马修.格里夫,滚出我的城堡!他站了起来,开玩笑说,“好的,我准备滚了。可我得带著你。”他走出一步,当他看到那双j美的革靴被迫跟在他左右时,他笑了起来,说,“散步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们同床共枕的时候,我似乎闻到一股受潮的气息,但愿阳光会对你好些。”
劳伦茨,“……幽灵讨厌阳光。”
马修,“但我敢保证你更讨厌发霉的味道,尤其当这味道出现在你的身上。”
劳伦茨,“……”
劳伦茨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这真的无法忍受,便默默跟在了马修的身後。
沈寂了数百年的幽灵第一次走出腐朽的古堡,将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劳伦茨感受著阳光透过自己的身体,心想,原来这感觉并不坏。
【病例一:麽指先生与男友的x欲障碍治疗.完】
☆、地狱猎犬的皮肤饥渴症(1)
劳伦茨用第二个月的房租请来了又一批魔法学徒──上次的那一批再也不愿意来了──并让他们继续进行城堡的清洁工作。
作为契约上的“主人”,马修不得不陪伴著劳伦茨巡视魔法学徒的清理进度。劳伦茨堡正经历著从春天过渡到夏天的过程,阳光变得愈发温暖起来,浸润著灰色的墙体,让这个过程显得明媚而美好。
马修穿著休闲的格子衬衫,两手c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将袖口卷到手肘。阳光下,他的褐色卷发显得毛茸茸的,泛著一层蜂蜜般的色泽。他的心情就像n酪松饼一样甜蜜轻松,脚步轻快地在古老的哥特式建筑间散步。他不时停下脚步,以防与他寸步不离的城堡主人有什麽话要说。但後者一路保持著沈默。
他们经过主建筑右侧方时,马修再次注意到了那个早已荒废的花园。那块荒芜的土地并不大,只够贵族们在这里铺开桌子开一个下午茶会。现在里面长满了茂盛的杂草,不复往日的绰约风姿。
马修站在花园面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说,“看来我们得下山买点植物,赫伯特。这儿得重新种起花来,把它弄得像模像样的。”
劳伦茨的嘴唇浮现在马修身侧,开口问,“什麽植物?”
马修没有料到他这麽问,思考了几秒锺以後,耸肩说,“不知道。我们可以逛了再说。”
劳伦茨质疑道,“你没有规划?”
马修迷茫地眨了眨他浅绿色的眼睛,问道,“规划?”
劳伦茨看著他比兔子更无辜的神情,感到了额角青筋乱跳的错觉。
劳伦茨简直无法相信世上有人连怎样做规划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自己这二十几年的生命的。他觉得自己在马修身上付出了太多的耐心,而现在他还得付出更多的耐心来解释什麽叫规划。
劳伦茨冷冰冰地说,“你必须画出图纸,j确到厘米地规划好每一块区域──这已经是对你的宽限了,在我眼里j确到毫米才是做事的标准。你要确定需要的植物种类以及每一种的数量以便於你计算价格并且带上合适的运输工具。最後,当你完成规划图,你必须从几何美学的层面上证明种上它们会让花园变得更漂亮。如果你的审美糟糕,我宁愿花园里种的是杂草。”
在劳伦茨有关“审美”“规划”的轰炸下,即使是竖琴般的声音也不会让人更好受一些。马修“啊──”地呻吟一声,举起双手说,“好的,好的,我会努力想想规划。但你要知道赫伯特,花朵都是美丽的,如果它们杂乱无章那也是自然的意愿。”
“不,那是你懒於规划的结果。”劳伦茨无情地揭穿道。
他们谈话间,马修看到一只灰黑色的狗旁若无人地跑了过来。他俩同时静了下来,看著那只体型健硕的大狗径直跑到花园角落,举起腿对著植物撒了一泡尿。
那只狗的体型令人称奇,站起来恐怕比一个成年男人还高,四肢chu而健壮。它有一双烈火一般红的眼睛,耳朵机敏地竖起,尖锐的獠牙微微露出嘴,令它看上去充满攻击力。马修敢保证他从来没见过这麽强悍的狗。
劳伦茨则以一种“我什麽时候说过我的城堡里可以遛狗了”的眼神怀疑地看著那只狗,还没有等他开口,他们的身後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
“糖糖!看你做的好事!没教养的杂种!”
那只叫糖糖的大狗在听到训斥後龇牙咧嘴地朝马修他们的身後狂吠。那种吠声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巨响,震得马修脑门疼。
两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身後。一个身著猎装的大块头男人不知何时进入了城堡,正向他们大步走来。
“闭上你的狗嘴!”大块头对城堡主人视而不见,快步上前,挥舞著一把银质手枪威胁要把他的狗打成筛子。两颗子弹擦过狗毛打在狗脚边时,狗终於老实了下来,y郁地趴在了地上。
劳伦茨默然看著飘落在地上的狗毛。
城堡的地下室里。
两个魁梧结实的男人并排坐在马修的桌前。他们都把袖子卷到手肘,chu壮的手臂上布满厚重的体毛。紧身的兽皮背心包裹著饱满发达的x肌,几缕卷曲的柔软x毛漏了出来。他们沈默寡言,表情y郁凶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惹。他们的出现让这个陈旧的临时诊室显得愈发y云密布。
准确的来说,其中一个男人在一分锺前还是一条灰黑色的狗,拥有一个可爱的名字──糖糖。另一个家夥在马修小心翼翼的劝说下怒气冲冲地收起了他的银质手枪。此时手枪仍然放在他随手可以拔出来的地方。
“我是下面的魔物猎手,他们叫我理查。”狗的主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沈浑厚,毫不拖泥带水,“我听说你可以帮魔物治好脑袋里的病,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马修听到理查的名字时,差点被茶呛到。“下面”通常是指地狱。而当地狱与“理查”这个名字结合在一起时,他的故事从来只能在传说里听到──可惜这些传说与浪漫无缘。
坐在他面前的是传说中的猎人理查。马修意识到比起挣出诊费,自己的安全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只被叫做“糖糖”的大型犬变成人形後,一直拧紧眉头,一声不吭地坐在主人身边。他看上去心情差劲,显然不认同主人的说法。糟糕的是,他本来就一脸凶相,眼睛血红,当他觉得不爽的时候,看上去可怕极了。
“如你所见,”理查说,“我要你帮我看看我的狗。他的脑袋有点问题,非常暴躁,不听从我的命令。”
“我不需要这见鬼的治疗!”糖糖愤怒地c嘴。
“闭上狗嘴!”理查呵斥。
“呃……我想我们得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糖糖。”马修试图做和事佬。
“他叫堂吉诃德。”
“我叫堂吉诃德!”
主人与狗同时说。
“……好吧堂吉诃德,外面有新鲜空气,还有一些今天早上刚从集市送来的鲜n酪,你一定会感兴趣,”马修好脾气地说,“比起在这儿的话。”
那只叫做堂吉诃德的狗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没好气地说,“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杂种!”他快步离开了房间并摔上了门。巨响让马修一怔,求助地抬头看了一眼劳伦茨,後者漂亮的蓝色眼睛漂浮在他的後方,旁若无人地注视著窗外。
马修心想,他也太没有同情心了!
“看看他!”理查不满地说,“难道他才是主人?!”
马修知道劳伦茨会因为他的客人太过chu鲁而感到不满,但是谁有胆子对著传说中的猎人理查,或者说对著理查的手枪说不呢?
好吧,他一定会说我在自作自受!马修沮丧地想著。他打开自己的病例笔记,为羽毛笔蘸上墨水。他看著坐在面前暴躁抖腿的危险猎人,咽了口唾沫让自己镇定。他咳了一声,用冷静亲切的语调说,“那麽,理查,让我们来聊聊堂吉诃德。”
起先理查十分不配合。他因为心理医生的询问感到不满,觉得自己在被人盘问,并威胁要捏碎对方的脖子。但渐渐的,马修取得了他的信任,理查放松了警惕,开始聊他和他的狗。
“糖糖是一只地狱猎犬……”
“……!”
地狱猎犬!传说里可没说理查有地狱猎犬!
理查刚开始叙述,马修就恨不得捂住眼睛呻吟。他似乎能感觉到劳伦茨y森森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背上──毕竟没人愿意让这种战力凶残的战斗种族进入自己的家中。也许因为对方的一个喷嚏,你就得重新装修了。
“几个月前,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我的拳头那麽大。”理查比了比自己硕大的拳头,“还没有长毛。他的妈妈和主人死在了一边,我想他们是在战斗中死去的。他妈妈临死前产下了他,这一定是他那麽暴躁的最g本原因,他是在战场上诞生的。你也看到了他的毛色。在那麽多品种里只有灰黑色猎犬的战斗能力最好,而他的妈妈就是灰黑色。那时我正缺一条狗,就收留了他,用自己的斗篷把他抱起来带回了家。”
“那可是个挑战,我是说,养育刚出生的小狗。”马修试著让对方相信自己理解他的处境。
“哦是的。其实他现在仍是头小狗,他还有几十年才会成年。”理查说著,笑了一下。马修注意到他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容。
“说说你是怎麽干的。”马修也配合著露出有分寸的笑容。
“怎麽干的?我把他丢在箱子里,然後每天往里面丢一块生r。身为地狱猎犬,他得知道如何生存。等他能动了,我就往他的箱子里丢一些微型魔物。”
马修认真地听理查描述他如何训练自己的猎犬。理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虽然这个过程在马修这样的常人眼里看来残酷而又血腥。
“糖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猎犬,他拥有其他猎犬所没有的一切天赋,无论是体格还是敏捷度,”理查说,“他都甩了其他猎犬几条大街。他可以跟上我的速度,甚至超前於我。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可以这麽说,在他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真正地与谁搭档。”
马修默然观察著猎人的表情,在他停顿时问道,“你为他感到骄傲,对吗?”
“当然不,”理查不耐烦地说,“我承认他很重要,但他只是一头狗。你会因为你种的花花草草骄傲吗?”
马修笑著说,“我会。好吧,那说说你们之间的问题。待会儿我想单独和堂吉诃德聊聊,但你得明白,心理治疗基於自愿原则,如果他不愿意参与治疗……”
“他不敢。”猎人y森森地说。
猎人理查接著描述他和堂吉诃德之间遇到的问题。在堂吉诃德变得越来越强悍的过程中,他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冷漠,缺乏一只猎犬应有的服从x。这让理查恼火,他们动真格地干了几架,但这非但没让他们的关系变好,反而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们的狩猎甚至因此泡汤,以至於理查不得不来找魔物心理医生。用他的话来说,他们的关系陷在僵局中的同时,他们同样也暴露在危险中。
“理查,容我打断一下,”马修若有所思地说。理查停止了他的抱怨,猎人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心理医生。
马修,“你曾经称赞过他吗?”
理查大声说,“当然。当他做的好的时候我就会说,好家夥,真有你的!我会丢给他一些小型魔物做奖励,你以为我什麽都不会做吗?”
“不……让我来换个问法,”马修斟酌著说,“你抚过他吗?”
理查想也不想就说,“没有。为什麽?”
“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马修循循善诱地说,“从你收留他,到今天,你们有过怎样的肢体接触。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你曾经抚,拥抱过他吗?”
理查拧著眉头仔细地回想了几分锺,用这漫长的几分锺回忆了他能想的起来的一切。最後,他的眉头终於松开了,他想明白了,摊了摊手,“没有。除了干架,我从不碰他。”
理查离开地下室後,马修暂时松了口气。他用在劳伦茨堡的地下仓库里找到的鎏银茶杯给自己冲了杯热红茶,然後疲倦地揉了揉脸,问,“赫伯特,你觉得怎麽样?”
劳伦茨,“我觉得猎人也需要治疗。”
马修打了个响指,“一语中的。”沈吟,“没有和狗谈之前,还无法做定论,但我有一些猜测……赫伯特,你听说过皮肤饥渴症吗?”
“两个都是?”
“很有可能。”
☆、地狱猎犬的皮肤饥渴症(2)
五分锺後。
随著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人踹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进来。
“首先,我没病。”他一边进门一边比出一g手指,恶狠狠地警告道,“管住你的嘴,少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我咬断你的脖子。第二,我没耐心。我只给你三分锺的时间。”
“请关上门,堂吉诃德。”马修友善地提醒道,“即使只有三分锺,我们的谈话也是私密的,我不希望其他人无意间听到。”
闯入者随手摔上门,而後愤怒地瞪著马修。他正是堂吉诃德,他的眼睛血红,充满著敌意与戒备。变成人形後,他身上的装束与理查很像。他高大健壮,但脸上光滑,没有胡渣。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马修从桌子後面起身,朝堂吉诃德走过去,试探地在他後背轻拍了一下,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请坐。”
堂吉诃德目不转睛地盯著他,马修与他保持著适当的目光接触,看上去真诚而又友好。片刻,堂吉诃德选择了坐下。马修发现他并不拒绝触碰,便朝他伸出右手,柔声说,“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修.格里夫,是一名魔物心理医生。我的工作是倾听你们的烦恼。”
医生的示好看上去实在纯良无害,令人不忍拒绝。堂吉诃德笨拙地握住马修的手。马修的手温暖而干燥,故意有力地与他相握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桌前。皮肤接触会在第一时间打破壁垒,并为他赢得好感,这条对人和对魔物都适用。
马修重新坐了下来。他发现堂吉诃德脸上的愤怒减少了,但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他的目光接触一般,并且十分暴躁,和他的主人一样喜欢抖腿来排解暴躁不安的情绪。
“我们只有三分锺对吗。”马修将手表从手腕上卸下,突然加快了语速,“那麽,问我一些问题。我对你知无不言。”
堂吉诃德拧著眉头说,“问你问题?”
马修摊了摊一只手,示意他并没有听错。堂吉诃德啧了一声,将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不耐烦地抖著腿。想了几秒锺,他问,“我的主人对你说了什麽?”
马修看了一眼手表,“只剩两分四十秒了,我没法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回答这个问题。简化你的问题。”
堂吉诃德几乎被激怒,马修赶紧举起手,指指手表,示意他时间不多。堂吉诃德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小心被带进了马修造出的时间紧迫的氛围里,便埋头苦想起来。思考让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了一些。又过了几秒锺,他问道,“我的主人说我有什麽病?”
马修,“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b的猎犬,有你在,他甚至敢闯入地龙x里。”
“是的我们连地龙王的蛋都抢走了……天哪他居然告诉你这个!”堂吉诃德的眼中充满惊讶,“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到底为什麽要带我来你这儿?”
马修,“我说过,我的职责是倾听你们的烦恼。你的主人为你感到骄傲。他希望你们之间相处的更好,而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显然不行,所以他向我求助。”
堂吉诃德激动地说,“该死!他有努力过吗?!他的脾气差劲透!顶!我敢说除了我以外没有一条狗愿意留他在他的身边,我到现在都没有趁他睡觉的时候咬断他的脖子,这简直是黑暗之神的庇佑!”
马修,“我想他有努力过,他不是常对你说‘好家夥,真有你的!’”
堂吉诃德,“然後继续莫名其妙地发怒!每当他发怒的时候我都恨不得能……能……”他咬紧牙关,马修发现他在努力抑制自己,不让自己说出过分的字眼。
忍了片刻,堂吉诃德泄了气一般地叹了口气,“……哦该死……其实我没那麽恨他,也不想在背後发他的牢骚……”他苦恼地埋下头,“但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与他作对。或许他说的对,我们之间能相处得更好……”
马修,“你们只是需要改变一下相处方式。”
堂吉诃德脱口而出,“怎麽改?”
房中沈默了几秒。堂吉诃德没有得到回答,抬起了头。他看到马修捏著手表朝他晃了晃,示意时间到了。他一怔,认输地苦笑了一声,说,“好吧,我把时间交给你。说出你的想法。”
犬类并不是多疑的物种,一旦让他喜欢上,交流就变得容易得多。马修和堂吉诃德聊了近一个小时,从他口中知道了更多的生活细节,并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这麽说,”马修问,“在与你生活之前,理查一直是独自生活,并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其他同伴,对吗?”
堂吉诃德,“没错。他一直担心别人拖他的後腿,从来不和人合作。如果我们的关系总是无法得到改善,他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我。说不定还会杀了我,他就是这种人。”
马修,“这你可说错了。”
堂吉诃德,“?”
马修停下了笔,看著堂吉诃德说,“他的谈话里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出要放弃你的意思。他仅仅是来向我寻求解决办法。”
堂吉诃德有些惊喜,迟疑地说,“真的?”
马修点头,表示千真万确,并笑著说,“我倒是担心如果你们的关系得不到改善,他会一枪崩了我。”
堂吉诃德因为马修的玩笑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说,“他的子弹只对魔物有用。如果他想干掉你,我会用我的拳头和牙齿阻止他。”
马修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
堂吉诃德
诊断:皮肤饥渴症 中度
治疗:进阶式皮肤接触法
理查
诊断:皮肤饥渴症 重度
治疗:!进阶式皮肤接触法!伴侣治疗
他写完这些,便摘下眼镜,对堂吉诃德说,“那麽,让我们来谈谈解决办法。我的提议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但我希望在我说出来之前,能先得到你的信任,就像你的主人那样信任我。”
堂吉诃德,“当然。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所以我能相信你。”
马修,“那麽,听著。我们从最容易的做起──从今天开始,每天与你的主人发生至少五次的皮肤接触。握手,抚,拍肩,都可以。记得,是皮肤接触,你的皮肤碰到他的皮肤。你们朝夕相处,这很容易对吗?一个星期以後,让我们来看看效果。”
堂吉诃德,“就这样?”
马修,“就这样。”
堂吉诃德站了起来,干脆利落地说,“好的,一个星期後见。”然後离开了地下室。
门关上後,马修抬起了眉毛,感叹地说,“──我喜欢跟狗打交道。”
劳伦茨的嘴唇浮现了出来,沈吟道,“你对狗主人说的是……”
马修,“至少三十秒的皮肤接触。”他的心情重新变的轻松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愉快地说,“这样他们会找机会互相实践,但谁也不会说出真相,很有趣不是吗?”
劳伦茨,“……在这里传出医疗欺诈的新闻败坏劳伦茨家族的名声之前滚出我的城堡。”
马修无辜地说,“这并不是欺诈,赫伯特。科学研究表明长期缺乏皮肤接触会让人变得暴躁、冷漠、难以相处。换句话说,他们的皮肤正处在饥渴状态,身体在发出‘来爱我爱我’的讯号。我只是慷慨地为他们的身体传达讯号而已。”
劳伦茨,“……”
马修,“打赌吗,赫伯特,他们回去以後绝对不会交流,但是他们会暗中找机会完成我的建议。”他抬眼看看劳伦茨,劳伦茨那双海一般蔚蓝的眼睛也看著他。这里是劳伦茨堡里唯一一个有天窗的地下室。屋外明媚的阳光流泻进来,正映著他漂亮的蓝眼睛。
马修,“你输了,就让我没有任何规划地装饰我们的花园,你赢了──我得说这可能x很低──我愿意支付下一次请魔法学徒的费用。”
劳伦茨,“我不记得什麽时候成了‘我们的花园’。以及,在你整理完桌子以後,必须把那只狗掉的毛清理干净。我不希望在我的领地里看到任何一g狗毛横在我的面前。”
“啊──赫伯特,你有任何情趣可言吗!”马修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抗议,“自从住到了这儿,我都快成为你的家务小天使了!”
一缕暖暖的阳光透过劳伦茨的嘴唇落到了地下室的地上。劳伦茨的嘴角微微一弯,弯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地狱猎犬的皮肤饥渴症(3)
地狱猎人理查与他的猎犬堂吉诃德并没有如期出现在劳伦茨堡。这之後的一个多星期马修都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
“尽管这很可惜但……好吧,我输了赌约,我负责请下个月的魔法学徒。”马修有些失望,坦率地说,“比起花钱,更可惜的是他们让我相信我的话会起到那麽点作用。”
劳伦茨冷淡地说,“我没有答应赌约,你无须付出任何多余的费用。”
每当劳伦茨试图用冷淡与他保持距离,马修都莫名地觉得他很可爱。他面带笑意说,“露出肩膀来,赫伯特。”
劳伦茨迫於命令,露出了他的右肩。马修如兄弟一般拍了拍他削瘦的肩膀,安慰说,“好了,这下你也不用担心花园的设计了,我会好好做规划,并从几何美学的角度证明我的设计配得上美丽的劳伦茨堡。”
劳伦茨,“……”
马修,“在我画出图纸之前得再去一次花园,你愿意与我一起去吗?当然你没有别的选择。趁清晨的太阳不那麽毒辣,我们散个步吧!”
劳伦茨受到了戏弄,压抑著怒气说,“……马修.格里夫,下次再敢随便命令我,我会把白手套丢在你的脸上。”
“好嘛,”马修妥协地道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你从来不笑。”
他们在晨曦的笼罩下再次来到了城堡仍旧荒芜著的花园里。然而,当他们远远地看到花园里翻滚的毛球时,那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他们快步走近,才发现花园里的毛团们是一堆胖乎乎的、颜色深浅不一的信使j灵。它们挤挤挨挨地堆在花园一角,不住地在地上轻轻弹动。
马修大声说,“天哪……谁给我发了那麽多信?为什麽这些小家夥会在花园里?”他chu略估计了一下,有十几只那麽多。
劳伦茨露出了嘴唇,说,“那只狗。”
马修奇怪地问,“你怎麽知道?”然後啊了一声,反应了过来,“因为堂吉诃德在那里尿尿!这太不靠谱了,如果今天不来,甚至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看见他的信。”
他召唤那群胖乎乎的信使j灵,它们纷纷扇动毛茸茸的翅膀飞到马修周围。这些来自地狱的小魔物一旦与地面的空气接触,绒毛的颜色就会随著时间流逝慢慢变浅。马修找到了颜色最浅的那一只,令它传达信息。
“格里夫,我是堂吉诃德。”绒毛里传来了堂吉诃德低沈的声音,“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但有点不对劲。你听一下我有没有做错。”
马修惊讶地抬起了眉毛,好奇地往下听。
信使j灵,“我和理查回到下面以後,理查那家夥居然要求跟我洗澡。不是单独洗澡,是一起洗澡。呃,你可能不知道一起洗澡对我们而言有多不非常。那杂碎做任何事都不会叫上别人,我也不会。我习惯他做什麽都不叫我,除非是去打猎。你知道有多不正常了吗?好了,我们就在不正常的氛围下一起去洗了澡。然後……他在我身上来去,我想足足了有几分锺。然後我想起你的吩咐,我了他五下,甚至还到了他的屁股,黑暗之神在上,我不是故意的。然後我们就从水里出来了,那杂碎一句话都没跟我说。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感觉还不错。我做的对吗?”
马修,“……”
马修花了几秒锺消化这段话,而後表情复杂地扭过头去对劳伦茨说,“非常抱歉,赫伯特,看来我又得强奸你的耳朵了。”
马修接著打开了第二个信使j灵,堂吉诃德震天动地的吼声传了出来。
“格里夫,你快看到我的信!!!”
马修耸耸肩说,“看来他知道我可能看不到他的信。”
接下来有近十只信使j灵都只吼了这同一句话。从颜色判断,这些j灵来到人界的时间非常相近。看到这些j灵,马修简直可以想像等不到回音的猎犬急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他真的太暴躁了。”劳伦茨说。
“恐怕不是,”马修同情地说,“他很无助。他感觉到理查和他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那让他不安。但是我和他说见面是一个星期後,所以他严格地遵从我的话,不来找我。说他没有服从x是对他不公平的评价。啊……让我们看看下一个信使,这只和上一只相比,嗯……大约相隔了三或四天,看来我们的猎犬理清他的思路了。”
劳伦茨,“……”
这只信使j灵明显比之前的那些颜色深了一圈,身体又胖又圆,想必堂吉诃德在它的肚子里塞了一大堆话。马修将它唤到面前。
“嘿,格里夫,我觉得好些了,抱歉对你大吼大叫。”
绒毛里传来堂吉诃德心平气和的声音。马修回头看了劳伦茨一眼,眼神在说,“你看,我说的吧?”
绒毛继续传达著声音。
“经过这几天,主人终於意识到他的……呃,我们的毛病。我们都得改掉大吼大叫的习惯──当然,打猎的时候除外,我想你也赞同。不过你也知道本x难改,前两天我们又打架了,而且这次我不小心把他打伤了。他十分愤怒,威胁说要用银枪崩了我,我十分害怕,就把他的枪藏到他不到的地方,为了这事,他几乎要爬起来掐死我。我让他别动,但他的脾气比石头还硬,他不仅不愿躺著,还接了该死的任务。我不能说是什麽任务,总之很危险。就算我们两个四肢完好地去都不一定能活著回来,但是他坚持。如果我拒绝他就要单独去。所以我说好吧,我不会丢下你。我们现在正在整理行装,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马修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糖糖,堂吉诃德抬高声音说,“……少废话,等我一分锺!”
马修用气声说,“听上去他们的关系好些了。”
劳伦茨,“……从哪儿?”
马修,“没有了火药味……嘘我们接著听。”
堂吉诃德,“我得走了。希望我们在路上不会打架。……啊,最後一句,我喜欢你的治疗方法。格里夫,我得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家夥。”
信使j灵吐光了话,肚子变的瘪瘪的,累得飘落到地上。堂吉诃德的信让马修的眉间凝重起来,蒙上了担忧的神色。
“要知道地狱猎犬是多麽勇敢的生物,”马修道,“连他都这麽说,这一趟恐怕真的有危险。”
劳伦茨提醒道,“先看最後一个j灵里装著什麽。”
马修垂眼,看到最後一个信使j灵无j打采地在他脚边弹跳。它的颜色是深紫,看起来它来到人界还不足一天。马修蹲下来,令它吐出话语。
“是我,格里夫医生。”绒毛里传来一个浑厚低沈的男声,声音的主人听上去非常匆忙,说得又轻又急,并且在剧烈喘息,似乎在跑动。这令马修与劳伦茨吃了一惊。他们对望了一眼──那不是堂吉诃德的声音。
马修回忆著这个声音,疑惑地说,“理查?”劳伦茨简短地嗯了一声。
声音停顿了一小段时间,马修听到对方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周围还有尖锐的风声和打斗声。片刻後,猎人理查似乎终於找到了藏身之所,压低声音说,“糖糖就要死了。除非有人能救他。”
马修露出惊讶的神色,轻轻“啊……”了一声。
理查加快了语速,“帮我找一个人,我无法打听到他的名字,恶魔害怕提起他,都管他叫‘眼’。‘眼’非常危险,且行踪不明,但他是唯一能救糖糖的人……找到他,格里夫医生,听著,我知道这强人所难,我愿付出一切。我们现在被困在红……”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他们听到理查大骂了一句,而後是噗的一声,马修猜他是把信使j灵扔出了什麽屏障。那之後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j灵吐完了话语,扇动毛茸茸的翅膀飞走了。事情有些突然,马修有些思绪混乱,呆呆地看著j灵飘到远处。
劳伦茨沈吟著说,“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联系你。很可能他现在受困在什麽地方,唯一能联系的只有你。你打算怎麽帮他?”
马修,“你怎麽不问我会不会帮他?”
劳伦茨,“因为你是自以为是的家夥。”
马修苦笑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问,“你进入地狱会怎样?”
劳伦茨,“不知道。为什麽?”
马修站了起来,挠挠头,用他的绿眼睛无辜地看著自己的房东说,“说起来有点复杂。因为……呃……”严肃,“我就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