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6完结
爸爸的性转变 作者:鬍老九
〈二十一〉
那是一个周日的清晨,天将破晓,夜露的水滴,还高高掛在枝头上,微蓝的天空,不时还闪
烁著北斗星的微光,远处传来饲养在庭院中的啼声。浩翔从睡梦中惊醒,简单的梳洗一番
,手足轻巧的躡过客厅,庭院。轻轻推著心爱的机车,慢慢的远离住处,为的只是不愿扰醒
睡梦中的家人。
上次到海边被淋雨的经验,导致肺炎发烧住院,浩翔这次学乖了,只要出门,无论远近,都
会主动检查后座置物箱的雨衣。戴上安全帽,在离家不远处的巷口,发动著机车引擎。早晨
的微风,清爽无比,浩翔一路上飆著车,往大坑山区方向直驶,扬长而去。
机车在大坑山区的一个转弯处紧急煞车,迎面而来的是一辆宾士黑头轿车。顿时,轿车的煞
车声,掩盖机车的摔落声。浩翔跌倒在地上,右脚轻微擦伤,轿车裡走出一个中年人,赶紧的跑到浩翔身旁,边扶起摔到地上的浩翔边说:「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要紧?那
裡受伤?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我送你到医院去」
「c〈你妈的屄〉」浩翔抬头正要破口大骂之际,那“c”字之后的脏话,硬是活生生
的给吞到嘴吧裡去。起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呀!一阵惶恐!张开嘴巴,那“熊哥”的名
字,差点脱口叫出。浩翔看得傻住了,整个身子忽然,动也不动的僵愣在半空中。
「小兄弟,你不要紧吧!那裡不舒服?我开车送你去医院」低沉而富有磁x的嗓音。
「我!我!没关系!没关系!」结结巴巴而支唔的语气。
浩翔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给吓到了,心想,世界上怎麼有如此长相向似的人,如果,不是他
开口讲话的声音,自己当真把他当成熊哥看呢
。
「那这样好了,我家就住在附近,你先到我那裡,简单的包扎一下,你看,牛仔裤都磨破了
。真的对不起,刚刚是我越线行驶,实在抱歉,机车损坏的情形,我会完全负责处理。」
「噢!我也有不对,我不该在大马路上飆车,更何况又是大转弯的山路呢!不用麻烦你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中年人扶著浩翔起身,浩翔脚一拐一拐的走到马路边,扶起机车,可却无论如何的使劲出
力,那遍体磷伤的机车,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机车就先搁放在路旁,等会儿我会找机车行的人来处裡,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有伤到头
部吗?」那中年人不断的安抚说。
「不用了,到你家简单的清理消毒一下就可以。不碍事,真的没事。」浩翔回说著,心
中却另有盘算,他会就是与父亲合照相片中的那个中年人?
当那位中年人扶著浩翔坐上宾士轿车的前座时,浩翔看到放在驾驶座排档桿旁的盒子裡,放
著一叠名片,最上面的那张,竟然印著“熊战”。两个斗大的字,出现在自己眼前。
浩翔内心的惊吓!更甚於刚刚摔落地面的惊恐。
黑色宾士轿车,慢慢的驶近一栋外表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物,那熟悉的建筑景观,似成相识
,浩翔心中努力的回忆著。
“哇!想起来了”
浩翔眼睛雪亮的看著,内心却如获至宝似的惊呼起来。拱门前,那两隻像大雕般展翅飞翔的
翱鹰,太熟悉,印象太深刻了,父亲曾经掉落在家中的那张合照相片,不就是这般的豪宅景
象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人,看著满脸时而惊讶!时而沉思!时而豁然开朗表情的浩翔,心中满
是欢喜,一扫先前在出事现场的担忧与烦恼。黑色宾士车,在花园尽头停了下来,车后,老
管家正满脸疑惑的紧随而来,中年男子停妥车,快步的走到车身的另一边,边打开车门边说
:「张大叔,快去把医药箱拿到客厅来,有人受伤了。」
只见管家走过来,欲帮忙中年人扶著腿部擦伤的浩翔。
「老张,这裡我来就好,你赶快去拿医药箱过来。」
「是,大少爷,我马上去拿。」管家边走边回头望著车内的浩翔。中年人扶著浩翔,慢慢的
往客厅走去。
超高聎的客厅,中间高掛著五盏雪白的琉璃灯饰,十分宽敞的空间,容得下三四桌酒席。家
具是一套纯檜木造的桌椅,一张老式大靠背的沙发,两个古色古香的湘绣靠枕。墙壁上一幅
巨型八仙过海的壁画,两旁直联墨笔古蹟,看得出主人刻意的经营与j巧的设计。
「怎麼!有兴趣吗?看你,都忘了腿上的伤痛了,先做坐一下,清理清理伤口,倒是」
中年人看著浩翔右腿上牛仔裤的破洞,犹疑了下
「噢!没关系。回去补一补就可以了。」浩翔见状,赶紧的抢著中年人的话尾说。
「那怎麼可以,至少要赔你一件新的裤子。」
此时管家快步似的拿著医药箱,走了过来。
「张大叔,你去忙你的事情,有事,我会叫你。」
管家点点头,转身往屋外走去。
「怎麼称呼你,一大早的自己一个人,骑著车,奔驰在山路中,很危险,还好我及时煞车,不
然,后果真不敢想像。」中年人边拿著药箱裡的酒j,棉花,碘酒边说著。
「叫我浩翔就可以了,只是趁著暑假快结束,想到东势去走走,没想到却」坐在沙发椅上
的浩翔边拧起自己的裤管边回说。
「噢!那真的对不起,耽误你出游的时间,还在读书吗?」
「不!我刚退伍,已经分发到xx国中去教书。你呢?还没请教大名呢?」
「熊战。叫我熊哥就可以了。」
当中年人一边说出自己姓名一边用手涂擦著浩翔腿上的伤口时,浩翔闻言,不自禁的发出惊讶
的声音
「噢」
浩翔口中叫著心理却想著,熊哥,他要我叫他,熊哥。
「很痛吗?这样不方便,我看,你还是把牛仔裤脱掉,不然,有些伤口是没有办法擦拭到。」
「这这方便吗?我我我看我回去自己处裡好了。」
「说什麼话!要不是我当时弯身要捡起掉落的打火机,偏了方向盘,也不至於越线,还差点撞
上你,误了你的假期。没关系,家裡除了管家,也没有其他的人会进来。」
浩翔在熊战的劝说下,起身,当著熊战的面前,慢慢的脱下牛仔裤,一条白色bvd三角裤,包著
一包偌大的阳物卵蛋,若隐若现的藏在衬衫衣摆下面,两隻毛茸茸的腿,不安的抖动著。
〈二十二〉
东边向阳的窗户,s进一道强烈的阳光,刺眼的光线,正巧斜照在浩翔宽阔的肩背上。熊战
起身,走到窗户边,望了望窗外景物,一轮红球,正冉冉上升。拉上窗帘,打开琉璃吊灯开
关,走回到原处,蹲下身,看了看浩翔小腿上大片的擦伤说:「抱歉!让你受伤了,噢!刚
刚你说叫什麼“翔”的?」
「浩翔,浩大的浩,飞翔的翔。」浩翔边说右手边在空中画著笔划。
「浩翔,我看还是送你到医院好了,万一破伤风,感染到其他病毒,这」
「熊哥,只是轻微擦伤,消毒消毒就可以了,不碍事。」话一出口,浩翔為之一惊,心想:
“天啊,自己叫他熊哥!竟然、叫得如此顺口?”
瞬间浩翔不禁两颊通红,神态坐立不安。「既然这样,那你就趟下来,把腿伸直,伤口附近的腿毛需要修剪一下,预防感染到伤口。」
熊战边说边起身扶著浩翔趟下,顺手从医药箱裡拿出小剪刀,浩翔不安的躺著,双手放在自
己不断起伏的x口上。只见,熊战细心的剪著浩翔右腿上的腿毛,轻轻的擦拭著双氧水,忽
然,听闻浩翔嘴裡发出一声:
「噢好痛」
浩翔因双氧水的刺激,边喊边握拳双手往后一抬,咬牙,深呼吸,眼眶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熊哥说著,赶紧低头用嘴巴猛吹著浩翔腿上的伤口。
浩翔抬起双手的同时,衣摆自然的往上提起,顿时,只见一袭白色高耸内裤,显现在熊战眼前。
熊战假装视若未赌的继续用嘴巴,吹著浩翔腿上的伤口,眼上的餘光,却不时的飘向浩翔身上
心想:“世上那有这麼相似的一双腿,不论腿长、腿型,大腿小腿上的腿毛,还有脚背上
的脚毛,都是这麼的相像。这小子的长相,体型,除了那双、双眼皮的大眼睛外,其他的,几
乎是姜逸凡的翻版。”
浩翔躺著,嘴巴叫著,微张的双眼注视著熊战的脸庞,心想:熊战与熊平,长的九分相似,除
了声音不像外,莫非他们是兄弟?而他与父亲的合照,父亲与他又是什麼关系?他们又是怎麼
识的?為何都未曾听父亲提起过?”忽然一阵刺激
「噢痛」浩翔又惊叫了一下。
「快了,快好了,再忍耐一下,用碘酒擦上,再包扎一下就好了。」熊战的小手臂,不经意的
触碰到,浩翔那白色的高耸物。
浩翔的大腿忽然抖动了一下。「实在很痛,所以忍不住」
「那先躺著休息一会,很抱歉,耽误了你出游的雅兴。」熊战边说双手情不自禁的边帮浩翔按
摩著大腿,浩翔闭上双眼,没有拒绝的动作。熊战见状,内心欣喜若狂的準备著下一步的举动。
此时,西边的窗外,一双色瞇瞇的眼睛,正朝著窗内他们两人的互动而偷窥著,那人的手,伸
到自己的裤襠外,不断的自我抚著。
熊战走到浩翔的身后,蹲下身,双手大姆指按著浩翔的太阳x,轻轻的按抚著,慢慢的指压著
,x腔内砰砰跳的心臟,几乎承受不了情欲的挑动,双手的脉搏高速的跳动著,颤抖的双手犹
如按摩器般的摆动著,双手沿著浩翔的脖、颈,双肩而下,时而轻抚,时而重压
「熊哥熊哥」浩翔随著熊战手中按摩的节奏,脑海中浮现出以往与熊平种种的生活点
滴,口中轻声喊著。
忽然父亲与熊战合照的影像突忽出现眼前。「不不可以」浩翔如受雷击般的惊醒
,内心深深的吶喊,起身而坐,吓到正在享受著按摩乐趣中的熊战。
熊战见状,赶紧缩回搁在浩翔双x上的双手,顺口问道:「看你睡著似的,怎麼突然」
「噢!没事。我想,我该走了。」浩翔两颊殷红犹现脸部,起身顺手穿上牛仔裤,不安的坐在
沙发椅上。
「你不是要到东势去玩吗?我看,改天让我再载你去玩好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络
电话;机车,我会找人处理,你住那裡?我先送你回去。」
「我住中清路。」浩翔虚委一番,心想,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与父亲,还有熊平之间的
关系之前,还是先不要让他了解太多。
「好,那我先打个电话后,就载你回去。」熊战边说边拿起电话机:「老哥哥,是我,熊战,
对临时有事,我们十点鐘,老地方见。」
熊战扶著浩翔,坐著黑头宾士轿车,沿著山路往台中市区扬长而去
佇立在西边窗户旁的偷窥者,扬起嘴角,双眼一瞇,y沉沉的微笑著。
落日西沉,有黄昏星,有朗朗召我的呼唤!但愿我要出海的时辰,沙洲上没有悲叹。
只有轻移如寐的晚潮,满得无声也无浪;当初谁来自无边的浩淼,此刻要回乡。
暮色沉沉,晚鐘声声,接下来便是黑暗!但愿没有诀别的伤心,当我要上船。
从人世间时空的范畴,海水或载我远行,但愿能亲见我的舵手,当我越过了沙汀。
英国大诗人丁尼生
正当姜爸在自己卧房,阅读著英国大诗人丁尼生的诗歌集时,忽然,电话声响
「喂!你好。是熊战啊!有事,没关系十点鐘,好,老地方见。」
姜爸放下听筒,想著刚刚的诗篇,想著在狱中上吊自杀的小蔡,心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
因我而死”。
虽然出狱,身体是自由了,可是十二年的青春岁月,就这样中断了无痕,社会的冷落排斥,还
不如黑狱中狱友的温暖,这段日子以来,如果不是有熊战这麼贴心真诚的相陪,不知自己的日
子倒该怎麼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寧愿选择那黑狱般的日子。
「爸我要去上班了,中午的饭菜都放在电锅裡,要吃的时候,小心!别烫到噢!」
女儿浩英一如往常的準备了中午的饭菜,匆匆忙忙的赶著去加班。
「浩英,等一下。」姜爸闻言,放下手中书本,起身往门外走去。
「爸,有事吗?」
「浩英,假日还是要休息,看你最近脸色很差,是不是找个时间去做个检查?能不加班,就不要
加班,身子要紧。」
「爸我没事,真的没事,我。」
浩英眼眶湿润,欲语难言心裡却说著:“爸爸,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我早已经决定照顾
你一辈子,终身不嫁”。
只见浩英,转身、逕自往屋外走去,姜爸看著远去的浩英,心裡头直嚷嚷著:“冤孽啊!我是造
什麼孽啊!浩英,是爸爸对不起你啊!没有给你找个好郎君,如今还让你成了老姑婆,真是造孽
啊!”叹了口气,摇摇头姜爸回到了房间裡。躺在床上,昏沉沉的睡著了。
睡梦中
老婆思柔的微笑声,女儿浩英的叮嚀声,监狱中小蔡的哀怨声,豪宅裡熊战的呼唤声,人鬼魅魉
缠身,忽而大笑,忽而大哭,时而近在迟尺,时而远在天边
「爸爸爸爸是我,我是浩翔啊!」浩翔轻推著睡梦中的父亲,只见到满脸惊恐的姜爸,
忽然大叫,起身坐立。
「爸又做恶梦啦!」
「没事,没事,你什麼时候回来呢?几点了?」
「刚到家,快十点了,爸有事吗?」
「你脚怎麼啦?要不要紧?」
「噢!没事!不小心,摔车啦!已经看医生了,不碍事。」
「饭菜在电锅裡面,我出去找个朋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姜爸边穿鞋边说著边往屋外走去。
浩翔望著匆忙走出屋外父亲的背影,想起了今早在豪宅裡熊战哥的一切举动,那通电话,十
点有约的电话,莫非就是打给父亲的。而父亲匆忙间外出,然道就是赴熊战哥的约?应该是吧!
浩翔心若所失的回到自己房裡,打开收音机,正播送著刘文正的歌曲,闪亮的日子
我来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 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 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為了理想 歷尽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 也曾共同欢乐
但愿你曾记得 永远地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你我為了理想 歷尽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 也曾共同欢乐
但愿你曾记得 永远地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熊平哥,都六年过去了,六年二千一百九十个日子,你,到底在那裡?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思
念著你
但愿你曾记得 永远地记得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望著窗外蓝天,朵朵白云迎风飘送,浩翔躺在床上,倾听著收音机裡传来的歌声,心中满是疑惑!
浩英在父亲再三的嗺促下,终於利用生產线工作空档请假去医院做了全身健康检查。
今天,浩英再度请假至医院看检查报告,内心一股不祥之兆,不安之情浮现脸上。
「姜小姐,还有其它家人同来吗?」医院医生谨慎的问说。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有什麼事情,医生直说好了」
「这从检验报告显示,你的肝臟,子g颈都出现重大感染这你以前有做过类似的检
查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只是最近几个月,体力明显很差,很容易疲劳,小腹常常会有绞痛的情形
,我自己有买止痛药吃,也就没有去注意它」
「嗯这就难怪了,这种病痛,你竟然能忍受几个月,你知道吗?因為你平常对自己健康状况
不重视!没有迅速就医检查,所以同时发生了两种病状,你竟然」
「医生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就直说好了。」浩英眼见医师吱吱唔唔的难於啟口,心裡也有
了谱。
「癌肝癌,子g颈癌」当浩英闻言,犹如晴天霹靂,瞬间天旋地转,久久不能自己!
内心不断吶喊著,老天爷啊!我才三十五岁,我的恩情债还没还清呢!我还不想这麼早走
老天啊!
「啊」一声凄厉声
忽然浩英,昏炫了过去
「iss李,快快帮忙扶到病床上快找一下病歷表,再想办法联络到她的家人」医生说著。
〈二十三〉
火葬场裡,轻烟裊裊,一具轻棺,载走浩英三十五年的岁月人生。大理石的圆形骨灰罈,镶
刻著浩英的生辰往生八字,浩翔哭断了肝肠,却也唤不回大姐长眠九泉的事实。大哥浩平,
二哥浩伟,缠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姜爸,满脸哀戚,默默不语。姜爸因為哀伤过度,近至痴
呆的脸庞老泪纵横,忽然间,苍老了几十岁。
「爸,我们兄弟去殯仪馆办理大姐的后事,你在家就好,依照一般习俗,长辈是不能去送行
的,这对往者或在世者双方都不好,爸,求求你,让你媳妇还有孙子孙女陪你在家,好吗?」
大哥浩平苦苦哀求著。一早,全家为了姜爸坚持要参加浩英的告别式而苦无对策。
「你们大姐」姜爸坐下后,沉思良久,哀伤的打破沉默说,话才出口,不自禁的又嚎啕
大哭。「爸爸,我们知道,你要讲的我们都了解。」浩平边说,边拿出手帕递给姜爸。
「你们大姐,八岁来到这个家,她一直以报恩的心,在经营这个家,对你们妈妈,对我,还
有对你们兄弟,她她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姜爸硬咽的顿了顿才又说:「
你们妈,在浩翔出生那天从此天人永隔。浩英,才十几岁的年纪,为了帮忙照顾你们兄
弟,牺牲了青春,为了这个家,為了许你妈妈的承诺,她的為人,我知道太清楚了。我被关
的这十二年,如果?没有浩英日夜不眠不休的工作加班,我们今天哪有我应该逼她去检
查的,如果早一点检查,也许她也不会那麼早离开我们啊」姜爸又是一阵号哭,兄
弟哀痛不已。
火葬场焚化炉的门才打开,只见那付轻棺慢慢的被推入,剎时一阵y风怒号。
浩翔见到棺材将被推入焚化炉火化之际,再也忍不住多日来的思痛,不自禁地双膝跪下,高
声哭喊著:「大姐大姐姐」
一声哀嚎凄厉之声,划破了天际,也撼动了姜爸的心。浩英真的走了,真的离开这个苦难的
人世间,对她,是一种解脱,对在世者,却是伤痛的开始。自从那日以后,姜爸住进医院,
整日默默不语。医生初次判断,姜爸得了“记忆缺失症”。
浩英过世以前的种种,姜爸不复记忆。从此每次姜爸对医生的心理治疗会诊,总是千篇一律
的话:「我什麼也不记得,这样活下去太无聊了,我活在世间,总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似的
!我真的不记得过去这些年,我是怎麼过的,生命好像从我身边溜走了,而我一点也不记得
这些时日里,到底发生些什麼事情?我怎麼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爸的病情,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憨傻,直到有一天,那熊战的来访
医院裡,j神科病房,姜爸站在窗户旁,望著窗外蓝天,若有所思,对以往的种种经歷,几
乎难以面对,他选择了遗忘。那一天,医生如往常般的与姜爸閒聊,试图从言谈中寻找问题
的癥结所在,医生感觉得到,横梗在姜爸心中的那到鸿沟,犹如一层层厚雾像帷幕般逐渐在
揭开。
「邱大夫,为什麼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丧失了记忆吗?我觉得自己很麻木
似的,只要想起从前的某些生活片段,我的头就其痛难耐」
「姜先生,今天我忽然明白了你所谓的对以前的种种,记不起来的原因是什麼?你是在逃避
从前,无法面对现在。你是选择x的失忆,从你老婆当时突然过世,到你十二年牢狱之灾,
面临狱中好友的死亡,再到最近你女儿的因病往生。一连串的无常,生离死别的降临,这种
接二连三的噩耗,强烈的感觉体验,你潜意识的希望他们不曾发生。你渴望他们重新活过来
,你不愿失去他们,因為你深爱著他们,但这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因此觉得失望,觉
得痛苦。我们把这种情形叫做记忆缺失。你希望继续过著这种没有从前没有回忆的日子
吗?」医生诚恳的分析著说。
姜爸的目光从窗外蓝天深处收了回来,一时像是记起了什麼?“这一切分明早已过去了
,偏偏又像都在这一刻才发生的”
深秋的夕阳,缓缓的接近地平线,转眼之间,从酷暑到凉秋。这一天傍晚姜爸独自在家
休养。姜爸感觉身体好似在冷热之间反覆煎熬著,头上还不时传来疼痛感。他快受不了这种
让人烦躁的痛苦折磨,他想大喊大叫,可是却出不了声。
每当他觉得痛苦不安、再也支撑不了时,总会有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适时给他力量,而鼓励
的话就会在他耳边响起。那是熊战的手、熊战的声音,姜爸在微弱的意识中加以确认。因為
有熊战的照顾,他头上疼痛的频率已经减少,疼痛的程度也不再是让人想大叫的刺痛,只剩
下隐隐的痛和遭疼痛折磨过后的虚弱感。
当姜爸醒来睁开双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窗前,让落日餘暉照了一身的人影。姜爸坐起
身来,唤著那背对著他的人:「熊战!」
「爸爸,你醒了」转过身来的人,用欣喜的声音叫他,且快步走向他。
待那人走近,姜爸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熊战,而是他的儿子,浩翔。
「 是浩翔。」姜爸一脸惊讶,误将浩翔当成熊战?
「你怎麼会在这裡?」
「噢!我跟同事调了几堂课,请了三天假,回来陪爸爸的。」
「有你大哥,大嫂偶而来陪我,还有浩伟每天下班都在家照顾我,你才刚任职老师不久,常
请假回来陪我,这不大好吧。」
「爸,我只是专任美术老师,还好啦!同事也知道我的状况特殊。」
「尽量不要造成人家的困恼,人和,最重要。」
「我会注意的,爸爸,你要多补充水份和营养,先吃点水果好吗。」
「好。」姜爸很自然的应著。
「爸爸,你口中的那位朋友,熊战,你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有,住院的时候,他有来过几次,多亏他帮忙,否则」
「爸,这麼够意思的朋友,那一天,介绍给我们兄弟认识吧。」浩翔有意试探著说。
「嗯再说吧」姜爸若有所思的回说。
〈二十四〉
东势林场里,一道夕阳斜舖在山坡小径上,深秋枫红层层,一片片落叶飘洒满地,晚风起,满地
的落叶嘎嘎作响。一对壮男并肩漫步在夕阳裡
「还在生我的气吗?」熊战低声问著。
「没有,只是」浩翔望著远处群鸟飞翔,顿了顿才又说:「这阵子,我真的要感谢你,如果
没有你的帮忙,也许我父亲的病情,不会痊癒得那麼快。」
「你父亲?谁是你父亲?」熊战闻言,停下脚步,惊讶的眼神,溢於言表。
「姜逸凡,我的父亲,你的老相好。」浩翔轻声说著。
「够了!别再说 」熊战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浩翔吓了跳,熊战从不曾那麼大声对他讲话。一见吓到他,熊战懊悔得想将自己舌头咬掉。熊战迅速紧紧的将浩翔抱在怀裡:「什麼时候?你在什麼时候,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
「先放开我,熊哥,你这样子,被人家看到不好啦!」浩翔用力挣脱熊战的拥抱。
「对不起,我最近不太对劲,原谅我好吗?让我们像以前那样,你可以什麼事都跟我说,可以任
x的向我撤娇,或许我什麼都没有办法给你,可是让我当你唯一的哥哥,好吗?」
「当然好!你不疼我要疼谁?」浩翔说著。
「说得也是,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熊战回说。
「早在一年多前,我爸不小心,在家裡被我二哥拾获你们的合照开始,我就认识你了。」
「那你这麼说上次在大坑山路上的车祸,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浩翔微笑的点点头。
「你还你还真坏噢!」熊战微笑的说著。
当他们四目对视时,浩翔满佈喜悦的脸,却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蒙上了层乌云。
他想问熊战是否认识熊平这个人?可是,又不知要怎麼开口。
「怎麼 不是说好,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嗯……熊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叫熊平。」浩翔支支吾吾说著,不时打量
著熊战的脸色。
「熊平,他是你的朋友?还是」熊战用平淡的语气说著。
「我曾经深爱的一个人,不过,那已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浩翔不胜希嘘的说著,顿了顿
又说:「其实,打从我看到你跟我父亲的合照时,我真的把你当成是熊哥,直到那天,那场车祸,
你的声音,告诉我,你、不是他。但是,你们有可能是兄弟关系?却常盘绕著我脑海。」
「当初,为什麼?不问我」
「因為,我深爱我的父亲,也深爱著熊哥,我一直在等著他回来。」
「那你是刻意接近我?为了熊平?也为了你父亲?」
「我请你原谅我。」浩翔点点头的说著。
「快别这麼说!你爸爸其实是很疼爱你的。我竟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乖儿子,就是浩翔你!」
「他才不疼我呢!我只是刚好被他们生下来,他不得已只好认我这个儿子,如此而已。」
「怎麼又说这种丧气话呢!」
「因為你才是我父亲的最爱。」
「噢!吃我乾醋噢!」
「你父亲知道你的事吗?还有,他是否知道,你已经知道他的事?」
「应该都不知道,我也希望你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吗?我怕他会承受不住的。」
「好。我以后会加倍疼你的,把你父亲的份也补上,这样好不好?」
浩翔噗赤一笑,摇头说道:「不行,那会把你给累死的。」
「為了你,就算累死我也心甘情愿。」熊战有感而发。
浩翔愣了愣,他想起另一个对他说过类似话的人。
「怎麼」
「没什麼 」
浩翔吁了口气,望著远处,一轮火红的夕阳,渐渐消失在山的尽头处。
「告诉我,熊平他还好吗?」
熊战若有所思,把浩翔抱得更紧更紧,深怕浩翔受伤似的紧抱著说:「都六、七年了,忘了他吧!
我虽然是他亲哥哥,但是他,早在六、七年的一场车祸中」
熊战硬咽不语浩翔惊恐的眼神
「你说什麼?熊平他他倒底怎麼样?」浩翔双手抓著熊战的双肩问说。
「车祸不治身亡就在六、七年前的一个雨夜裡,在台北忠孝东路死时,才三十三岁。」
熊战忧戚的说著。
虽是多年往事,浩翔却也经不起一阵惊吓,身一退,脚一滑,熊战伸手不及,浩翔瞬间跌落身旁山
沟中
中部山区某香火鼎盛的著名庙宇,兴建的歷史虽不长,却有许多得道高僧。庙门巍峨,庭园中有偌
大的放生池,扶疏的花木,依山而建的建筑,庄严宏伟浩大。不知是晨雾或是焚香的缘故,一进庙
门,眼前便是飘浮著氤氳的烟气,随著诵经声的低洄。
姜爸心中升起肃穆之情;隐隐地,还有一份久别重逢,似曾相识,悲喜交集的情绪。自从那日踏入
庙宇之后,姜爸终於找到多年来心中的寄託,从此,青灯伴餘生,再也未曾踏出,那庙宇大门半步。
医院里,浩翔因為失足跌落山沟,前额头撞个大伤口,现正躺在医院病床上,头部包扎著白色的纱
布,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你就再睡一会儿吧!」浩伟替他将被单盖上,轻拍著手臂。
「如果熊哥来看我,记得一定要叫醒我。」浩翔睁开眼特别叮嚀。
「你这麼喜欢他?」浩伟问著。
然后他看到浩翔的脸,忽然由白转红了。浩伟心想:“这种恋爱的表情,是当初他向他告白时所没
有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快乐也很紧张;看不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好寂寞、好想见他。」浩翔
靦腆的说。
「他真有那麼好让你这麼想著他。是不是因為离家后太孤单,才将他当成浩伟的替代品?」浩伟酸
溜溜的说。
「不是的。」浩翔摇头说道:「他和浩伟一点都不像,我们是兄弟,他和我只不过是朋友,再说,
他是熊哥的亲哥哥,所以我」他欲言又止的闭嘴。浩翔看来似乎真的爱上熊战了!
浩伟理解到这一点,但他并不打算成全他们,并不是因他嫉妒或自私,而是為浩翔的未来设想。他
绝不允许任何不名誉的事和浩翔牵扯上,更不要有人用世俗的眼光来批判他的不是,他要竭尽一切
的保护浩翔。
「好,你安心的睡吧!如果熊战来了,我会叫醒你的。」
浩伟替浩翔盖好被,像哄小孩般轻轻拍著,直至浩翔进入梦乡。浩伟对浩翔而言从小就是父亲、母
亲、哥哥三者综合一体的角色。浩翔对他的依赖与信赖更甚於其他的家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放弃
选择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抉择,但是他愿意一辈子用哥哥的身份来爱他,让他在疲累时永远有个
安稳的避风港。
如果熊战只是浩翔的朋友,浩翔就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完全信任他。一旦是爱人,就会有猜忌、争执
、吵架,像一般的情侣那样。所以,虽然感到痛苦,浩伟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浩
伟虽然愿意安於哥哥位置,若要他拱手相让,使别的男人成為浩翔的情人,他却又做不到。一方面
為顾及世俗的眼光,一方面则是浩伟自己私心的想法就算他不能拥有浩翔,也不愿看到别的男
人拥有他。
别的男人只会伤害浩翔,g本不懂得怎麼爱他。像熊战口口声声说爱浩翔,却又常用话刺伤他,让
他痛苦难过。像这种男人,浩伟才不放心将浩翔交到他手上。可是浩翔好像真的爱上熊战,而且是
无法自拔的爱著他。
浩伟该怎麼做 怎麼做才是对浩翔最好的决定。浩伟一夜苦思,未眠到天亮。
〈二十五〉
秋的早晨有点凉,晨露有点重,雾气濛濛的天空,看不清是黑夜还是早晨,乌云拢照著晨曦,像云
像雾又像迷失的岁月,浩伟彻夜难眠,看著病床上睡得不甚安稳的浩翔,浩伟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他们虽非亲兄弟,却也是在同一个屋簷下成长,叫相同的爸爸,喝一样的水,穿一样的衣服,过相
同的新年。
正当浩伟望著睡梦中的浩翔,童年往事一幕幕的出现眼帘,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那曾经拥有的青春
岁月,如今,一去不复返。自从大姐浩英往生后,姜爸因為悲痛万分,藉宗教信仰的力量,抚平自
己的伤痛,却滞留山区庙宇,迟迟未归。
望著病床上的浩翔,浩伟再度想起那一次浩翔住院,自己曾经大胆的行為与表白。爱他,不是佔有
他,爱他,只要他快乐、幸福美满;至於得不得到r身x爱的满足,已经不是那麼重要了。「浩伟,昨晚睡的还好吗?来,先吃早餐。」不知何时,熊战已经静悄悄的走到浩伟身旁,俯下身
,在其耳旁轻言客气的说。
「你来了,昨晚一忙,只担心浩翔的伤势,都忘了谢谢你通知我,对了,我弟弟他到底是怎麼
受伤的,这小子,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大小孩。」浩伟言不由衷的边起身边说
著。
「都怪我,是我不好,哪山沟那麼明显,我竟然没注意到,才造成如此的遗憾。」熊战自责的说著。
「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熊战哥,不关你的事。」浩翔不知何时醒来,突然张口接著熊战的话尾
说。
「浩翔,实在抱歉,本来是要陪你去东势林场散心的,结果却害你受伤,那个山沟,我应该注意到
的,可却让你摔下去。」
因為浩伟在场,熊战故意省略掉有关弟弟熊平车祸身亡的叙诉经过。熊战立刻感受到浩伟突然饱含
敌意的凌厉目光并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著。
「可不可以让我和浩翔独处一下?」熊战对著站在身后的浩伟问说。
浩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向著浩翔回说:「可以。」
「熊战哥,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浩翔!」熊战没想到浩翔竟会是这样的的答覆,气得直跳脚又说。
「他在这裡,我g本没办法好好跟你谈。」熊战心想,臭小子,你是故意气我吗,我是要跟你谈谈
我跟你爸爸的事情,能让他知道吗?
「没关系!你跟我爸的事,浩伟也知道。」浩翔躺在床上用手,指使著熊战来到自己身旁,并要求
熊战弯下身,在其耳旁轻轻的说。
「好吧!」熊战重重叹口气说道:「既然你坚持这样,那我也只好接受。」熊战只能尽量忽视浩伟
的存在,就当这裡只有自己和浩翔两人。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熊战激动的说著。「看到别人在你身边,我就嫉妒得不得了,又生气
、又害怕,因為我怕会失去你,怕你被抢走,昨天晚上送你来医院,看到浩伟那麼我才会嫉妒
到口不择言的伤害你。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好吗? 」
「你g本不相信我,浩伟对我的爱,那是兄弟之爱,我们又没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你g本就是
不相信我,又怎麼口口声声说爱我。」浩翔低声说著。
「不是这样,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毕竟我认识你在后,而且又不是携手共同
成长的伙伴,真要比起来,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可是我还是不想认输,我不想失去你。」
「我从没有拿你和谁比过。」浩翔咕噥说著。
熊战不自觉瞟了浩伟一眼。就算他不拿他们两人相比,两人一打照面,还是忍不住互相较劲。
「你真的不曾拿我和他做比较吗?」熊战指了指浩伟,一脸苦涩的笑著又说:「可是我却忍不住想
比,為什麼他可以理所当然的待在你身边,我就不行;為什麼他能得到你的信赖、亲近,我却不行
;这样一比之后,我就会怀疑是不是一切只是自己一头热,而你g本一点都不喜欢我。可是,就算
你不喜欢我,我还是爱你;就算你心裡有著别人,我也不想放弃你。」
「笨蛋!你一点都不瞭解人家的心情。」浩翔嚷著,抓过枕头往熊战的脸上丢去。他怎会不喜欢熊
战,他整天只想著他一个人而已,哪有什麼别人!
「没错!我就是笨,才会不懂得什麼叫作“死心”。」枕头落地,熊战露出满是委屈难堪的脸。心
想“浩翔啊浩翔,為了你,我决定跟你爸爸分开,為了你,我把管家给辞了,為了你,我不再流连
声色场所,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
熊战自认对浩翔已是掏心挖肺、开诚佈公,為何他还是不肯原谅他呢?為何还故意在浩伟面前让他
下不了台?难道浩翔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吗?就为了昨晚那句话
“浩翔,你到底跟浩伟是什麼关系?真的只是兄弟关系吗?你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吗?”熊战越
想心越痛,一道又一道的疑问,像利刃划过心头。他弯下腰将枕头拾起来,放回他床上,心灰意冷
地说道:「你放心好了,以后我这个笨蛋会自动消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熊战不敢再多看浩翔一眼,怕只要多看他一眼,熊战就会厚著脸皮哀求浩翔让自己留下来。然而,
如果真的做到这种地步,连熊战都会看不起自己的。所以儘管五臟六腑痛得宛如烈火灼烧,熊战还
是坚持自己一步步远离浩翔的病房。
浩翔眼睁睁看著熊战离开,脸上浮现的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什麼事的错愕茫然?好半晌后,他才
转过头无措地看向浩伟说:「他在说什麼?他是什麼意思?他不要我了吗?」
问著、问著,浩翔英俊姣好的脸蛋,浮现前所未有的惶恐神情,澄澈黑眸泫然欲泣地含著泪,丰润
唇瓣微微地抽搐著,然后紧抓著浩伟的手在发抖。
浩伟从未看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浩翔,一时也愣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安慰著浩翔说:「他只是一
时生气说气话而已,你别紧张,相信过不久,他一定会马上跑来找你,你放心好了。」
浩翔听到浩伟安慰的话,总算稍稍镇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整天裡,浩翔一直都在等熊战再来看他
,可是熊战并没有再来。白天如度年的过去,黑夜悄悄的来临。浩伟看著滴水不沾的浩翔,不免也
紧张了起来。「吃点东西,好吗?今天除了早餐,你什麼也没吃。」
「我不想吃。」浩翔将脸深埋在枕头裡。他并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浩伟知道
他会这个样子,问题就出在熊战身上。虽然,熊战自从早上愤而离去之后,就再也没踏进医院裡。
而浩翔自从熊战离开后就一直怔怔地发呆,也不同他说笑,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连饭也不吃,任
浩伟说破了嘴,就是没办法让浩翔恢复j神。
浩伟没想到浩翔竟会如此在乎熊战,只不过吵个架而已,浩翔就失魂落魄似的到这种地步,还不惜
折磨自己的身体。
「要不要哥哥去把熊战找来?」浩伟為了浩翔,不得不让步。
「不要!」枕头裡传出浩翔闷闷的声音。
浩翔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这麼做,而且将不瞭解他心意的熊战叫回来,也实在没什麼意义,只会让浩
翔更伤心、更难过而已。
「既然你这麼说,我们就等等看,说不定明天一大早,他就捧著一大束花来向你道歉。」
浩翔知道浩伟费尽心思,想让他的心情变好,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想起熊战临去时的那
几句话,他更是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相识以来,熊战从不曾说过要离开的话,不论浩翔对他怎麼坏,他还是会在他身边绕著团团转
,赶都赶不走。可是这次他為什麼走掉了 甚至还说什麼“要自动消失、不再来打扰”的话。
熊战真是个大笨蛋!他怎麼能怀疑我和浩伟之间的关系呢?浩翔在心裡破口大骂,紧闭的双眼却渗
出温热的泪水。浩翔心裡仍是期待著熊战能出现,希望他能早点再来看他。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却仍不见熊战的踪影。
浩翔由害怕陷入恐惧,他不知道如果熊战真的离开他,他该怎麼办?在极度不安的情绪下,他完全
吃不下任何食物,甚至一吃就吐。医生检查后判定他是强迫x的厌食症,和情绪的紧张、失控有关
。医生除了劝他放鬆心情外,也只能帮他注s营养剂和点滴,以维持基本体力。然而,不仅在饮食
上出问题,浩翔几天来都无法安眠,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就会立刻惊醒。
才三天时间,浩翔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壮硕的身体,如今却显得单薄瘦弱。虽然他将自己折磨
得惨不忍睹,却倔强得绝口不提熊战的名字。
〈二十六〉
高墙裡的欧式宅院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沿著墙边高高耸立的竹林,发出颯颯的叶片声
,空气中隐约嗅得到一股与这优雅欧式建筑不协调的酒味。突然间,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高声响起
。约莫响了十几次之后,满脸鬍渣、眼眶泛黑、髮乱如杂草的熊战,才从一大堆啤酒空罐裡踉踉蹌
蹌地爬了起来。
离开医院后,他就用酒将自己灌醉,三天来没一刻清醒过。因為如果清醒了,他一定会忍不住跑去
找浩翔,然后又落得自取其辱的下场。熊战宿醉未醒,头痛欲裂,对这通扰乱他安寧的电话声深感
不耐烦。
「喂!」他的口气又重又不客气,双眼裡佈满睡眠不足的血丝。
“浩翔快死了!”电话那端,浩伟的愤怒声也十分火爆。熊战突然愣住,脑袋裡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太阳x上不断地抽痛著。
好一会儿,他逐渐清醒过来,思考著在意识不清时,闯进耳膜裡的那句话。
「什麼!你刚才说什麼?」熊战反问的声音颤抖著,心臟怦怦急跳。
“浩翔就快被你害死了”浩伟再次重申,并在电话裡将浩翔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
熊战越听脸色越苍白,额头上不断冒著冷汗。等浩伟说完话之后,他二话不说地立刻回说:「我马
上赶过去!」
电话一掛断,熊战即刻衝向浴室,花了五分鐘整理梳洗,随后又风也似的衝进房裡换衣服。从掛断
电话到衝出大门,前后花不到十分鐘。一路上他拼命踩紧油门,急得宛如救火,又迅速连闯好几个
红灯,直到医院门口还心有餘悸的掛念著:「浩翔,你千万不要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会遗憾终
身的。」
熊战一口气衝上医院三楼,气喘吁吁到浩翔的病房前。他全速赶了过来,临到要面对浩翔时却又感
到胆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平稳下心浮气躁的情绪,才敲敲房门走了进去。一进病房,熊战的视
线立刻落在床上的病人身上。待看清浩翔憔悴消瘦的模样,他强忍如潮涌般的心痛与不捨,好半晌
都开不了口。
「医生让他吃了安眠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浩伟边说边打量著熊战,他看得出熊战这几天也过
得不好,气色很差。
「拜託,让我带他回去好吗?我一定会让他康复起来。」熊战用最诚挚的心请求著浩伟,眼裡没有
一丝先前的敌意。因為若是浩伟没打电话通知他,他还陷溺在自怨自艾的悲情裡,完全忽略掉浩翔
的存在。
浩伟会打电话给他,就是清楚的瞭解到熊战对浩翔来说,是目前唯一管用的一帖良药,他也是唯一
能救他的人,他又怎能拒绝熊战的请求 即便是万分不捨,也只能点头答应。
「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浩翔。明天我要到山上探望我父亲,浩翔就拜託你照顾了。」
「谢谢!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托付。」熊战感激地朝浩伟点点头,倾身将浩翔抱起来,此时手臂裡感
受到的轻盈,使他心裡又是一阵酸楚。
「我们回家去。」熊战边对浩翔轻声说著,边走向病房外。
「你一定要让浩翔幸福。」浩伟忍不住再次的叮嚀。
「那当然!」熊战回过头,用那种“还用得著你说”的眼神看了浩伟一眼。
「如果浩翔不幸福,我还是会把他抢回来的。」浩伟最后再给熊战施加一点压力。
「如果我没让浩翔幸福,一切就任由你处置。」熊战坚定说著。
「别忘记你的承诺,好好对待浩翔。」浩伟再一次的说著。
「谢谢你!」熊战再次点头致谢后,才抱著昏睡中的浩翔离开病房。到了楼下,坐上那辆黑色宾士
轿车,便直奔大坑山区属於两人的家而去。
庄严浩大,依山耸立,清静优雅的庙宇,更显得一股正义凛然之气。凉亭裡,带著满是忧戚感伤心
情的浩伟,正默默等待著父亲的到来,也许是自己太早到了吧,父亲早课尚未结束,深秋的早晨,
寒意甚浓。
幽静的庙宇裡,传来阵阵的鐘声,上完早课的出家眾,各自返回个人岗位。小径间,一位身材高大
,眉目殐朗,身穿宽大袍衣,迈著步子,稳重而飘然,游走在林间,朝著凉亭方向走来。
「爸爸」浩伟轻声叫著。
「阿弥陀佛浩伟,以后叫我玄燁师父就可以了,你我尘缘已了,我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姜逸凡了
。」姜爸双掌合十,语甚庄严的说。
「爸我不管,你永远都是我们心目中的好爸爸,那怕你将来成仙成佛,你都是我们的好父亲。」
浩伟眼眶润湿,语带硬咽的说。
「这一切都是缘分,缘起缘灭,强求不得。」姜爸庄严的法像,语带禪机的开释,深深撼动了
浩伟的心房。
「爸这裡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好心痛噢!当我们作儿子的有能力照顾
你的时候,你却选择“出家”爸跟我回去,好吗?」浩伟双膝跪地,泪流满颊苦苦的乞求说。
「我心意已决,你快快回去吧!」
「为什麼?为什麼?为什麼老天要如此对待我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相继离我而去」
浩伟扑俯在地,自言自语的哭说著。
姜爸见状,蹲下身,双手轻拍著浩伟双肩,浩伟慢慢的抬起头,泪眼朦朧的望著身在眼前,心
在天边的父亲,两人四目对望,姜爸眼眶微红,默默不语。
远处传来阵阵鐘声,姜爸闻声起身离去,独留下身后满泪盈眶的浩伟默默注视著
姜爸走著走著,脑海中,徒忽闪过的影像,老婆思柔,女儿浩英,儿子浩平,浩伟,浩翔;监狱中的
周老,小蔡;出狱后的熊战裊裊轻烟,浮华人生,犹如南柯梦醒,一切都是空十二年的冤狱
心酸,不一样的人生处境,犹原是一场空、空、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
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
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諦揭諦波罗揭諦 波罗僧揭諦 菩提萨婆
訶”
姜爸口中迅速唸著“心经”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径幽林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