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白露为霜霜华浓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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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为霜霜华浓 作者:肉书屋

    怎么会如此之巧?

    “二二,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颇为丧气,她只好从床上抱来一团锦被,扔在了夙白身上,严严实实的从上掩到下。

    细心的掖了几次,感觉他的身体依旧在发抖,不由心中担忧加深了几分。这时手被忽然抓住,就听夙白喘着气说,“……雪飞灵丹……雪飞……”

    “雪飞灵丹?”重复了一遍,她追问,“那是什么?能治你的病么?”

    夙白却并未再开口,就这么睡了过去,亦或是昏迷了过去。只有朝露一人,还在原处咀嚼着雪飞灵丹这几个字,眼神错杂的望了眼再不动弹的夙白,朝露转身便跑了出去。

    她先便就直接去了青牛宫,这九重天上不靠谱的医仙太多,从医馆到太上老君,基本上连她自己时常晕厥的毛病也没治去,别说能不能将二二的病症给药到病除了。

    不过打听个药丸子,或许还是能有帮助的。

    迎面而来的便是那诺大的青牛宫,那青牛宫在西海涯边,云雾深处,不知其所在,但朝露便是在此住了有月余,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

    与守门的小童子打着招呼,小童子七常虽早已有千余岁,可这个头也不见长,那精明相便早早的挂在了脸上,便从这长不高的童子身上,朝露也曾经揣测过,老君爷爷的灵丹妙药是不是真的有那般灵验。

    但听一声长长的“哞——”,七常在后头喊着,“露儿,你得小心点,今天我们的青牛爷爷不是很高兴。”

    在这青牛宫里,但凡是个角色都得敬那头老牛为尊,谁让它虽为老君的爱骑,也是老君的爱宠,老牛头今日兴致不好,老君爷爷正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拂尘乱抖,也是毫无办法。

    “老君爷爷……”朝露长呼一声,便扑进了大殿后的院落里。

    太上老君正抓耳挠腮的直跺脚,见朝露来了,像得了救星一般,将她截在了自己面前,连番说,

    “你这丫头,居然回了榣山也不来看看你老君爷爷了。”

    “老君爷爷,你这话说的,今日不就来了么?”朝露这番话说的太上老君眉开眼笑,他抓着朝露的胳膊,看着一旁正跟自己甩尾巴的青牛说道,“你说我这牛儿,今日又与我闹别扭了。”

    “闹别扭?为何?”朝露奇怪的很,平日老君待这青牛比亲徒弟都好,居然还能跟老君发脾气?

    “是啊。”老君捋着胡子,很是焦躁,“从今晨开始便是种种不顺畅,不吃玉石、不饮泉水、不睡凉榻。”

    朝露捋着袖子,细细想着,在老青牛前转来转去,这牛眼睛便跟着她的身体,从左到右,不耐烦了,险些将尾巴抽在了朝露身上。

    这、这就是欠管教!朝露心中顿时有了这般想法,想她的小小,在她的严加管教之下,变的那么乖顺,她指东还就真没往西去过。哪里像这只大笨牛,在老君爷爷这吃香的喝辣的,俨然将自己做了个爷。

    所以她伸手就在大青牛头上敲打了一记,老君爷爷连番倒抽冷气,好歹是心疼不已,“你居然……居然打我的牛儿。”

    “老君,不打不成器!”话刚落音,就听见这千年老牛的眼中滑过一丝不满,恼意顿生,甩着尾巴便冲着个角向着朝露的腰上顶去。

    “啊!这牛儿不听话!”朝露吓的连番起落,从院子东头被追到了院子西头,眼看无处可跑了,索性就落到老君身后,好歹是疼爱自己的主人,这牛儿也得给三分薄面吧。

    青牛见老君在前,这刨着前腿,怒发冲冠,不管不顾,还拿着个角一力顶去。

    “孽畜!”老君未料,这牛儿见他在前也这般胡闹,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拂尘便揍向青牛的头顶。

    强强相撞间,就听见老君“诶哟”了声,牛儿闷不吭气的跪倒在地上。

    瞬间变的乖顺起来,还颇为软绵的哞哞着,眼底有撒娇之意,想是没料冲撞到自己的主人了,这便终于感到胆怯了。

    “我说吧……就是欠管教。”朝露这才胆气过人的从老君身后跑了出来,笼着个手说。

    老君揉着自己的腰,还说朝露不得,只好抬手问,“丫头今日来我这青牛宫作甚?”

    “啊,老君爷爷,你可知雪飞灵丹?”

    “血扉灵丹??!!”老君瞪大了眼,问话中带着好几分的诧异。

    第二十二回 劳什子血扉灵丹

    见太上老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连朝露心中都开始惴惴不安。

    “这灵丹……很奇怪?”

    老君捋了捋胡子,满面的肃穆,他刻意问道,“丫头你问这个作甚?”

    朝露忙慌摇手,“不不,老君我只是随意问问。”

    “你随意来我这里问血扉灵丹?”素来装糊涂的老君居然一时睿智起来。

    于是朝露扭扭捏捏半晌,看二人身旁那只大又蠢笨的青牛儿的眼睛里居然滑过丝不屑,不由得跺脚眯眼,一副危险十足的模样,“那老君爷爷你是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其他人问。”

    “别、别、别、别。”太上老君一连喊出了几个别,将她连拖带拉,顺带着吩咐七常将大门掩上,今日这青牛宫不接待外客。

    赤红铜扣的大门缓缓阖上,青牛宫就突然在西海涯处消失了踪迹,大门将关之际,尤能听见一声长长的“哞——”,在云端处颇为神秘又颇为神气的萦绕了一圈,终究消散。

    血扉灵丹究竟是何等药丸?居然连老君都神神秘秘的。

    跟着老君到了处隐蔽丹房,朝露终于忍不住了,“老君不就是个丹药嘛?怎么就那么神神秘秘的?”

    老君转身,青袍曳地,终显他道骨仙风的一派作风,“露儿,你从何得知的这灵丹?”

    “我?我……听师尊啊……”朝露只好胡编乱造,好歹师尊与老君关系匪浅,这药若是真是个混账玩意,老君也不至于拨了师尊的面子。

    就看老君的面上五色上涌,一会红一会黑,忿忿不平的,“那你为何不问你师尊。”

    “老君爷爷,我师尊被关了呀。”朝露圆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将好学宝宝的心情从头诠释到尾。

    终于惹得老君一声长叹,“这血扉灵丹,原是禁药。”

    “禁药!”朝露心底一慌,却不敢曾在眼底彰显出来,连番追问,“这是何等禁药?为何九重天上无人敢提?”

    “唉……你啊,孩儿脾性。”老君寻了个蒲团,缓缓坐下,也示意朝露寻了处下首蒲团,听他细细道来。

    丹房中的夜明珠晕着灵光,影影灼灼,将千年前的事情重新翻起,翻出的,居然是那娆天帝君与昭华帝妃以及那凡间女子的一桩往事。

    千年之前,也便是苍梧帝君之前,曾有位娆天帝君。

    娆天未曾婚娶之时,在凡间游历时候认识了位凡间女子,名唤凤瑶。凤瑶心性天然,难得的憨实浪漫,唯独灵根不畅,无成仙可能,命定里将要走上轮回转生之途。娆天却很爱惜这女子,也不忌讳告诉对方,自己正是九重天上的帝君。

    他带着凤瑶回了九重天,然神仙虽命长久,但却不能付人长久之命,此番违背天道轮回之事,受到了众神仙的连番劝诫,娆天不听,却也不敢擅自为凤瑶续命。

    他是帝君,是九重天上的表率,他的一言一行最是不能违背天道轮回。

    未过不久,玄鱼一族为向天界示好,送去了他们玄鱼一族的三女儿昭华。在众神仙的一力支持下,昭华成为了九重天上新任的帝妃。

    大婚之夜,红烛摇晃,昭华苦等一夜,未见娆天帝君的踪影,一颗曾经期盼万分的心,碎了一地。

    据说那日清晨,旁的小仙娥都不敢进昭华的千秋大殿,那殿里,随处可以看见属于玄鱼一族的昭华哭泣落下的珍珠泪,明晃晃的昭彰着昭华帝妃当是时的心伤。

    向旁人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正在紫沉宫中伴着他的凡间女子凤瑶。

    但她无奈,她虽是娆天娶回的帝妃,却也是横在他与凤瑶间的阻绊。

    于凤瑶而言,娆天的举动未错,他本就应该守着他的爱。

    但是对于昭华这新的帝妃,却是那般的痛苦难当。好在娆天因着对她的愧疚,时而相伴之时,也能显出几分夫君的温柔,但堪堪是这份温柔,教昭华陷的更深。

    他待她的好,是觉得昭华堪当帝妃一位,这女子的隐忍、通情达理,都是他在九重天上的助力。

    在外人看来,娆天帝君与昭华帝妃间的情,也不浅。

    娆天说:凤瑶命本就不长,在这神仙万年岁月里,他不能赐凤瑶长寿不老,只想伴在她的身旁。

    可惜凤瑶是凡人,眼见着昭华的年轻美貌,却在惊慌失措中,神伤、害怕、担忧自己的年岁久矣,青丝变了白发,无颜面对自己心爱之人。

    她便是在百般无奈之下,背着娆天去寻求长生之道,这便打听出了血扉灵丹之说。

    但这血扉灵丹,只有玄鱼一族才可凝制,千万年来,堪堪只得一颗。凤瑶这一打听,心便凉了。

    如此灵丹,她如何能得。情之一字,并非她能让便能让的。虽昭华是娆天明媒正娶之正宫,但她自觉并不亏欠了昭华,所以特特赶到昭华的千秋大殿中,凭着一份侥幸之心,想要求那一颗血扉灵丹。

    昭华如何能给?

    但这并非是因为她恨凤瑶,而是这灵丹,本就是小妹妹玄霜留给她所爱之人重华的。

    凤瑶回了紫沉宫,在百思量之下,日见消瘦。

    娆天却得知了她相求血扉灵丹之事,着人去了玄鱼族的洛水求药。玄鱼族不敢得罪九重天,只好忍痛将那颗血扉灵丹取了出来。

    就在凤瑶得了灵丹准备服用之时,昭华及时出现,欲要阻止她。

    她说:凤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颗血扉灵丹,而这血扉灵丹于她也无任何用途。不若留下还给她的妹妹。

    昭华说的真切,她告知凤瑶,她的妹妹玄霜是用了多少心血才凝出一颗血扉灵丹,血扉灵丹是为了重华而炼,只有重华能服用。

    凤瑶不信,就在她说出此话后,将灵丹服下。

    正如昭华所说,凤瑶不堪此灵药的药力,一夕之间居然魂归九天。

    娆天万般痛苦无奈之下,只好将凤瑶的魂魄封印在了护心灯中。从此后,血扉灵丹便成了九重天上的禁药,再不许人提起。

    老君话将将落音,就看朝露捧着个心口,身子倚在丹房的石壁上喘着气。

    他一挥拂尘,仙眉蹙上,“你这是又犯病了?”

    朝露先是点头,却又摇头,她说,“不知为何,方才老君在说的时候,我这心口疼的,疼的不行,转眼就觉着一头晕眩,这病自是好久未犯了。”

    为何方才听那段往事的时候,居然有加在己身的那番痛苦,痛的都喘不过气,朝露怨自己入戏太深,只好呐呐的将那份痛楚又藏回了心底。

    “唉……惭愧惭愧。”老君所谓的惭愧自是居然查不出朝露身上的病从何而来,耳听着朝露问,

    “老君啊,体内清寒的话,可有灵丹?”

    “体内清寒,当用地火丹。”老君话刚出口,就见朝露这丫头还是虚弱的靠着,小脸上尽是促狭,笑吟吟的,不觉大感后悔,从袖中不舍的掏出一瓶朱红画白柳玉脂瓶,单手轻挥,丹药便落在了朝露手心处。

    “谢谢老君爷爷!”朝露唤的甜,老君心中就少一分懊恼。

    别瞧太上老君善于炼丹,吝啬的程度在九重天上堪称一绝。自打斗战胜佛爷爷吞了他无数金丹后,便再也提不起兴趣大开丹炉,苦心炼制丹药了。

    所以金丹一少,便自珍贵,无人来求无人马蚤扰,老君乐得清闲。

    “那露儿就告别了哦,谢谢老君爷爷给露儿解惑。”朝露笑的甜美,若三月春风,拂的人心里清清爽爽的。

    于是老君又不自觉的说,“若是你想求灵丹妙药,不若求长留百草园主人。”

    “那是谁?”朝露奇怪了,眨巴着眼睛。

    “是谁不重要,他在大荒长留山有座百草园,喏,他还有个弟子在天上,正看守着灵台。”

    惜芳!想不到居然是那姑娘。朝露立刻想起了那个在灵台守候的可爱女子。

    朝露这回连告别都忘记了,一转身便窜了出去,就听老君在她后头叫唤着,“姑娘家的,别跟个猴儿似的,要端庄。”

    朝露冲着后头摆摆手,便窜到了青牛宫门口,对七常笑着说,“七常好哥哥,帮我开个门。”

    七常虽个头不如朝露高,年岁早已长了千余岁去,听见此话甚是欣慰,拉着个铃铛便缓缓打开了青牛宫的大门。

    铜铃声声,七常在她身后高声道,“送客——”

    论到惜芳,朝露便想起了心岸。

    难得心岸看似一朵桃花开,朝露便惦记上了。她思量着,是将手里这地火丹先送予夙白的好呢,还是去先寻了心岸上天找了惜芳,再下长留山求药的好。

    连番想,不若将夙白唤醒,带他一起下了长留山的好。

    所以她一跺脚,炽情宝剑火光外现,愈来愈快。

    颇为可惜的看了眼炽情宝剑,她思忖着,这次等师尊出了水界地牢的,定要将那朵小白云给降服了。

    花都外依旧熙熙攘攘的,无数慕名而来的神仙,自是为了进花都一睹众花神美貌;而守门的小娘子们,如常的喜悦,不拦不查,英姿飒爽的,倒似个门迎。

    熟门熟路的走过花都外的长街,持着夙白给的令牌进了百花宫,迎上的众宫殿便是百花花神的行宫。

    便自出神的时候,一袭白衣,便似白莲出水,皎然望月的女子撞到她身上。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只并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不带一丝一毫烟火味;眉间是一点不可多见的花仙印记,只那眸子灵动若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面上覆了个白色面纱,哪怕是瞧不见脸,亦会觉着这是个自然天成不可多得的美人。

    “啊……对不住,对不住呀……”这女子连番摆手,朝着朝露赔礼道歉。

    “无妨无妨。”这番朝露也摆着手,掌心还有着夙白给自己的出入令牌。

    女子忽而挽开了笑容,虽看不清,但眼底的笑意不可忽略,“姑娘你和水仙公子认识?”

    “啊……是啊,我这便是要去寻他。”对这女子有着莫名的好感,所以朝露倒是如实说来。

    “你……”她就这么来回在朝露身边转了几圈,突然眼底散出几分笑意,“你就是夙白说的要找的那姑娘是不是?前些时间百花宫里传的可热闹了。”

    刚为这女子如此通透有些好奇之时,就听见后院里传来个小男孩的声音,“可看见清许了?”

    话刚落音,这女子便一把拉着朝露向着水仙宫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嘀嘀咕咕着,“真是阴魂不散,连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人家。”

    朝露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好歹还是将疑问咽回了腹中,瞧着这姑娘很熟门熟路的,在长廊中拐了几道,连番有小仙娥路过之时,还顺带着给她们福了几福,一派的恭敬。

    清许?清许……怎么这么熟悉呢?

    清许很亲密的拉着她,脚底下雀跃不已,如过无人之境的,连朝露出示令牌的时间也不需要,就这么闯进了夙白的厢房。

    “夙白,我来看你了。”一脚踏开夙白的房门,就看他还睡在软榻之上,面色苍白,弹座而起,指着她二人,惊疑的眸子从朝露的身上过到清许的身上,最后又落在清许的身上。

    “上主,你来作甚?”

    此话一出,朝露才恍悟,清许清许,这不是百花宫里最神秘的百花上神是谁?

    第二十三回 我为君心,君为何心

    夙白刚惊悚的坐起,便又虚软软的躺了回去,弱柳扶风分外惹人怜爱。

    朝露连忙奔了过去,握着他的手,依旧是冰寒透心,不由得皱眉,从怀中掏出了那朱红画白柳玉脂瓶,从里头倒出一颗鲜红若滴的药丸,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还带着烫手的感觉,在她的掌心滴溜溜转着。

    这药丸一出手,清许“咦”了一声,但并未说什么,而是倚在门边,静静的瞧着。

    夙白方准备开口询问,朝露便将地火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这次有夙白的上主清许在此,朝露思忖着此番他定不敢造次,于是将那只手扣在他的唇上不放,直到见他的喉间微微滚动后,才舒了口气,松开了手。

    夙白微微喘了口气,瞬间一股暖意从元丹处袭向全身五脉,冷暖相对,不禁又是一声低低的呻吟,粉白的面忽然一下染上了红霞,便栽倒在软榻之上。

    见他如此反常,朝露又是“咦”了声,清许上前两步,抓住夙白的手腕,细细查探着,这女子难得的突然沉静了下来,反倒有了些上主的风范。

    朝露微皱着眉头,“是不是我用错药了……”

    “体内清寒,用地火丹,此法并无错误。”清许安慰着说了一句。

    她的眸中闪闪烁烁,流光微晃,缓缓搁下夙白的手,对朝露说道,“他此时有些奇怪,你守好她,等着我去去就来。”

    待清许折出了门,朝露蹲下身,从怀中掏出块方巾,替夙白拭去了额上的汗,担忧的轻声说道,

    “二二,你究竟是怎么了……”

    夙白满面的痛楚,体内的寒气正经受着那股暖流的冲刷,一时间五内俱焚,又寒气逼人,两股力量在体内进行着最激烈的战斗,这感觉正似那百年前自己从妖转仙的那道关卡,是如何的冰火两重天,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可以体会。

    “唔……”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夙白的上身突然弹起,而后轰然倒下。

    朝露只好抓着他的胳膊在一旁干着急。

    若非清许出去想办法了,恐怕她此刻已经去寻了那惜芳姑娘——传说中的长留山百草园主人的弟子。

    眼看着夙白痛苦难当,咬破了唇角,突然拿头向着软榻的木阑干上撞去,招的朝露一声惊呼,下意识的便用手去挡,然则这一下硬是没拦住,就看见几缕鲜血从夙白的头上缓缓落下,瞬间模糊了双眼。

    他的眼赤红色,直直的推开眼前的女子,发了狂的将厢房内能见到的东西全数推却,砸碎。

    模糊的意识已经支撑不了他的行为,他砸一个又四处拿身子去撞,撞开了桌子,撞翻了圆凳,而后听见厢房外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却突然被那四处拦着他的女子给按在了门外。

    厢房的门紧闭上,他的心微微安定了点。

    屋内一片昏暗,他着手伏在墙边,刚喘了口气,一股热流从下而上,直冲顶心,迫不得已,他只好再次转过身,寻找着能发泄的地方。

    脑海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只有那烟锁重楼的往事,在他的心里忽然燃烧化开,又有了冰山,再一层层的锁起。

    为了成仙,藏匿深山中,苦修百年,只饮清露。不敢去接触人类,怕一不小心便去吸了人的精血。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掐着自己喉咙,强忍着踏出那一步,那每日每夜的折磨就如同现在,烧火燎心的疼。

    百年天劫之时那一道天雷劈下后,霎那间粉身碎骨的痛感,袭遍全身。血流满地,整个山洞内,阴森森的可怖;洞外,藏着无数觊觎他的精魂的妖邪之辈。

    同类相残,这便是妖。哪怕是他结交了多少年的好友,也与那些妖邪之辈处在一起,等着他咽下那口强自忍耐的清气。

    “啊——”夙白发出声嘶吼,百年前的山洞内,百年后的九重天,居然没有任何差异。

    这等折磨就如同有一个人在心里,同时的泼出寒冰及烈火,但又是相继而往,他眉头紧蹙,已是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鲜血从面上缓缓落入脖颈之间。

    这一幕,忽而让朝露,想起了那一抹妖红之色,端出了那么多的妖冶风情。

    但她不及多想,美则美矣,却不能教他再这般自残了,所以她冲了过去,生生的拦在他的身前,

    那一头撞向的,便是朝露的胸脯。

    “唔……”这次轮到朝露皱起了眉头,呻吟出声。

    血染上花笼裙,若渐开了一朵两朵桃花瓣,然后夙白忽然冷静了下来,抬起那双不知所措的而又清明的眼睛,望着面前兀自痛的倒抽冷气的朝露。

    就见她面色一柔,两手护住夙白,愣是将其高于两个头的身子护了起来,“终究是我的错,你就拿我发泄可好?别再撞墙自毁身子了。”

    究其原因之一,她真是不忍心那么漂亮的脸上落下疤印,会心疼死的。

    夙白又打了个冷战,用手撑着墙,头靠在朝露的肩上,声音嘶哑而又虚弱,“露儿……是

    你……”

    这句话说的她很莫名,但她很耐心的应了句,“是我。”

    他忽而挽出了个绝世惊艳的笑容,松脱了一口气,便轰然倒了下去,朝露下意识的去拉他,便被拉的一趔趄,反倒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二二、二二……”朝露执起他的手,手腕处一抹红线掠过,再细细查看,便会感觉到那股寒气渐渐的在地火丹的压制下,愈来愈弱。

    不由的,连她也松脱了口气,从夙白身上挪下身子,坐在一旁。

    满室的狼籍,满地的青瓷碎片,再听厢房外一片窃窃私语。

    朝露环视着原先还一片清白的厢房,如今这模样,二二醒来定会惆怅不行。

    所以她用尽了吃奶的劲,拖着夙白,将他安置在自己那尚完好无缺的雕花大床之上。看看自己的胸口处,血迹斑斑。

    她的眼睛忽然瞄向了夙白的脖颈,那一道极为美妙的流线上也是几道滚落在衣领之上的鲜血,再流进了胸口,鲜红色刺眼的教朝露挪不开眼。

    紧咬着唇,她强自镇定下来。闭着眼睛咒骂着,“连青梅竹马都敢乱想,瞎了眼不是!”

    正为自己找着尴尬的时候,就听屋外传来几声,“上主、少主。”

    “怎么回事?”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有些稚嫩却又透着一股严肃。

    就听见几个小仙娥唧唧喳喳一片吵闹,终于那小男孩的声音再度响起,瞬间压下了一阵喧哗,

    “好了,你来说。”

    不待她们添油加醋乱说的机会,朝露连忙晃过神来,起身去开了门。

    她羞羞怯怯的打开了一条缝,然后看那清许牵着个男孩的手站在门外,一脸的惊疑。

    “你们……先进来。”

    看她一脸似说不说的表情,清许挥散了站在外面想要围观的小仙娥们,而后先行进屋,其次是那小男孩。

    三尺的小童,编身锦绣,腰里头上绦玉佩珠,生的俊秀英气,却满面尽是怒容,手里还抓着一只丹朱笔,想来是因为正忙之时被清许给拽了出来。

    朝露想起了在榣山听来的传言,说这花都百花宫里,真正当家作主的并非百花上神清许。

    百花上神,乃是天地自然孕育之神。然这位清许诞生之时,身边却跟着一个小童。朝露想,眼前这身量虽小,但气势十足的孩童,定是那百花宫真正的主子——琅轩。

    就见琅轩打量着满屋狼藉,又看了看兀自躺在床上的夙白,回身问道,“夙白这是怎么了?”

    清许皱眉站在原处,轻声说,“唤你来,便是要细细问你,初初你点夙白为花神之时,可曾查过他的来历?”

    琅轩拿那双墨黑如夜的眸子瞄了眼清许,再淡淡的看了下朝露。

    清许连忙说,“她是夙白的好友,不需避讳。”

    “嗯。”琅轩这才寻了个锦墩坐下,“夙白,与兰芷一样。”

    “什么?!!”清许圆睁了眼睛,“他原是妖?”

    琅轩微微点头,清许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她指着床上的夙白,说道,“你可知,他体内的仙元之气……并不纯净……”

    “什么?”这次轮到琅轩慌忙站起身。

    “除非他为妖之时,吸过人的精元,否则怎么会……”

    “不不,二二绝对没吸过人的精元……”朝露连番否认,突然卡在了原处,怔怔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呐呐道,“他……吸过我的精元……”

    “也罢,也罢。”清许突然笑了,瞅着琅轩说,“也算你作了少主,犯了第一桩错事,给我点了十八位男花神,还是跌了个跟头。”

    朝露立刻愁上眉头,她心底惴惴,实在担心,夙白一觉醒来,便再不是水仙公子。

    “夙白很好。”哪里知道琅轩很倔强,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多言。

    一时沉默,总归是清许再度开口,她缓缓叹了口气,转身对朝露说道,“烦你这段时日多照料下夙白,我和轩儿会想法替他求些药,既然都已经点他为水仙公子了,就不会再做无端的改变。”

    长舒了口气,朝露连忙应下。

    百花宫,水仙宫中。

    自从水仙公子昏迷之后,便有他的好友莫沉上神的徒弟朝露贴身照顾了两日。水仙宫内的小仙娥们也不敢过问,将她当了自己的主子对待。

    谁让这是百花上神清许与少主琅轩亲自下的谕令,以贵客之礼相待。但她们私底下也在讨论,说

    这姑娘对水仙公子倒也是实心实意的,从他睡着之后就没离开过他的床侧,一直在看顾着他的情形,怕他再像那日里一样,造的满屋子几成废墟。

    夙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四日清晨时分。

    朝露的眼下一片青黛,整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见着夙白醒了,咧着嘴笑说,“二二,你觉得怎样?好些了么?”

    夙白呆了一呆,半晌未反应过来。

    朝露又唤了一遍,他才掀开身上盖的薄被,轻轻咳了声,“无妨……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房间,又看看自己身上,也是惨不忍睹之象,不由得长叹口气。收拾完复杂的心绪,他抬头看着那眼底一片疲倦的朝露,心下一软,“露儿,你一直没睡?”

    “我担心你又发癫发狂了,便是我用错了药对不住你了。”朝露想起了清许所说的仙气不纯之说,直说,“与我去长留山吧。”

    “为何?”夙白一愣。

    “去寻百草园的主人求医。”朝露好声好气的,不由感慨,她平日里似乎对师尊凶悍了些。

    “不去不去不去。”

    所以那日,不管朝露如何好说歹说,连对师尊百试不爽的威胁一招都用上,但在夙白这里都吃了败仗。

    就听夙白只微笑着,指指自己,“我已没事了,你那丹药挺管用的。”

    然后再指指朝露,“可是你还有事,我们不能去长留山。”

    “什么事?”

    “你还需在兰若的云锦宫干活,可别忘记了……”

    “二二!你气死我了!”朝露连番跺脚,再不管这没心没肺的男人,一溜烟便出了百花宫。

    夙白的面,从她出了房间后,瞬间收了笑容,变的沉静,若一波无痕的湖水,看不出心情为何,只是他一声轻喃,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若我在骗你,你可会恨我。”

    第二十四回 小金蟾,两字伤怀

    站在炽情宝剑之上,朝露却渐渐收敛了一肚子的气,神思渐远。

    为何方才不直接问了夙白“血扉灵丹”之事,着实是眼见着夙白满肚子的苦水,也不再与自己倒,凭着自己的一股力强自支撑。

    他心里那么多事……却从不与自己说。这般想着,便越加生气,问了他便会说么?定然不会,他这等人、他这等人、他这等人……真是可恶!

    朝露这一肚子怨气不由得再度腾起,银牙咬碎,满面不忿,连番跺脚,跺的炽情宝剑铮铮直响。

    眼瞧着那云锦宫便在眼前,绿荫蔽天,云锦若繁花绽放,无数女子坐在广场中央晒着布,笑声若

    铃声缭乱,无端的,也教朝露的心渐渐冷静。

    她想,兰若姑娘不至于教自己受苦。

    将将走到广场中央,便见两熟悉身影出现在面前,那身影为何说熟悉,便是教朝露恨的牙痒痒的两个蠢女人。

    兰若是聪慧女人的代表,她有一颗玲珑心,教夙白即便是不喜欢她,但也不会拒绝她。

    但这个蠢女人,爱慕莫沉,却哪里有这般爱慕之法。害了身周所有人,还害的小小这般走了……离开了自己眷恋了百年的小窝。

    只看见她们二人蹲在地上,窸窸窣窣的收拾着地上的布料——脑中一激灵,难道,这二人也被罚到云锦宫做活了?

    不由得心里升起几分喜庆,这喜上眉梢后,也就不乐意去打个招呼,一则心中有仇见面必呛,二则呛上了打也打不过,不若先行避开。

    她拐了个弯将要从她们的背后绕过,那云袖突然站起,朝露生生的撞在了她身上。

    真所谓……冤家路窄。

    云袖转身,怒目圆睁,“哪个不长眼的?”

    朝露连番后撤,先行做好护持的架势,就听着云袖云浮二人皆俏面薄怒,“是你这死丫头。”

    死丫头!你们这两个臭女人!

    但是朝露并不急于争口舌之便,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怒意强行压下,“难得能在这里也见到二位,原来也是被罚了么?”

    兰若这女子真是八面玲珑,居然就如此生生的将恩怨化到了她这云锦宫。她就不怕三人打做一团,将她云锦宫的广场生生毁了?

    “你……”云袖冷然,“还不是你那师尊害的。”

    “我师尊害的,可笑,若不是你们伤了我家小小,谁来害你。”朝露更冷,这两个人非但不悔改,反而将仇怨又栽回到师尊头上。

    南溪天姑云浮晃了几晃,一张脸白白的,似是想起了那日的伤心事,连忙揪住云袖的胳膊,“别说了,此事上谁都没讨得好。”

    “为了一妖兽,至于吗!”云袖不依不饶。

    朝露面色一沉,“妖兽也是我们养了百年的生命,做了神仙还将命不当命的话,莫怪我师尊不怜惜。”

    更何况若真心爱着师尊的人,何苦会为了那么点伤告上天庭,简直是为自己的后路添堵。

    然后她拂袖转身,正了正自己的花笼裙,裙上溅着的夙白的血色,像极了桃花点点,与她身上的水墨丹青倒也颇相配。

    云袖冷哼了一声,“简直是自己找打。”

    一阵袖风从脑后袭来,朝露下意识的转身,就见广场上万布齐飞,一阵惊呼声后,云袖广袖博开,一招“千里烟云”便向其的胸口袭来。

    朝露心知在此地争斗,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她微微挑眉,炽情宝剑在地上画了个圆,牢牢的建了个护持结界,千里烟云滚滚而来,风波起,云翻腾,广场上的繁华如锦的云锦布在烟卷云笼中,飞的更加欢实。

    朝露憋着股气,结界在“千里烟云”的一招中,微微晃动,但好歹还能支撑。

    但她一个半仙如何能拼斗的起一个神仙。

    这相持只是一时之势,那云浮若是看她不顺眼再顺手撂一件法宝,恐怕她便兵败如山倒了。

    好在云浮只是沉着个脸在一旁观望,这心浮气躁的女子难得的没有出手。若这云锦宫的大部分仙娥都在追着漫天飞舞的云锦布,还有小部分揣着个手在一旁观望,教朝露心中气闷不已。

    力不足,脚下微微虚浮,结界晃动不已。

    云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广袖长舞,又是一道利光夹着烟云向结界奔来。

    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先行昭告,那一抹唇角的冷笑在朝露的眼底,一再出现,终于化作猖狂的笑容。

    结界即将崩塌,笑声愈来愈大,就听见一声微微的轻笑,将那狂笑生生遏制。

    朝露抬眼,风吹仙炔飘举,身姿袅娜,云锦仙女兰若站在她结界之前,轻笑之后才说,“云袖上仙,你敢对我出手么?”

    九重天上,不在人间更似人间,这尊卑有序,依旧如常。谁敢动兰芷帝妃的密友?如今正是兰若

    春风得意之时,除非你真的不在乎,那么没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所以云袖撤了手,满面的阴沉。

    兰若望着一片凌乱的广场,心底也是恼意上升,初初她也是不忍看这两个傻乎乎的女子遭多大的劫难,于是又承了一次情将她们笼来了自己的广场。谁料想,这二人根本不是傻乎乎,而是愚蠢,愚蠢至极!

    “云袖上仙,打人也要看是在哪里,你作乱了我这云锦宫,是想怎样?”兰若凤眼微眯。

    云袖抬头,面色微白,还强词夺理,“是这丫头出言侮辱在先。”

    “云袖上仙,莫非你二人又要重演天宫一幕?先告状不成?”兰若抢先截断了她的话,狠狠的说道,“在我云锦宫里赎罪,就莫要忘记了本分。”

    而后她笑着回身,看着朝露,握住她的手说道,“妹妹我还没给你安排什么活计吧?”

    朝露摇头,欲言又止,在她的一抹眸光中合上了嘴。

    “不若姐姐给你安排个活,就替姐姐管好这两个不懂事的上仙。”

    “你!”云袖与云浮皆向前一步,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

    兰若不理会她二人,执着朝露的手向前走,口气很淡,淡的听不见任何情绪,“二位上仙需要明白,千百年之后,这世事沧桑会如何谁也不知,这九重天上谁为尊长我亦不知,只奉劝二位,莫再寻衅闹事,与那宵小之辈相仿,掉了你们上仙的价!”

    一番话落音,朝露明眸望着眼前的女子,原先觉着她八面玲珑,原先觉着她两面三刀,原有的那些形象全数倒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感激。

    随着兰若一路走着,踩过繁花似锦的云锦布堆砌而成的广场,进了云锦宫的正殿。

    “谢谢你。”朝露轻声说。

    忽而就听见身畔的女子笑出了声,她捂着唇转头,“我方才说的是实情。并非说你以后会如何,而是曾经我遇见过这等事,所以从来不会轻慢了谁。”

    朝露垂首,一头青丝垂下,素淡的教人心疼。

    而后兰若拍着她的手说,“姐姐送你个簪子吧。”

    她立刻想起了夙白送自己的那小金蟾,似乎是兰若一直想要的,当是时便升腾起一股罪恶感,却又压不住好奇,不由便问,“兰若姐姐,这……小金蟾……”

    “小金蟾可不行哦……”兰若笑着,亲密的牵着她的手。

    “不不,我只是想问问,那小金蟾,可有何典故?”

    兰若泛着水漾的眸子,满面的惊奇,她以为在九重天上的女神仙,是无人不知这小金蟾的典故,“……你居然还不知道?”

    朝露茫然的摇头,兰若便拉着她在偏殿寻了处玉石墩儿坐下,凉风徐徐拂进,兰若居然浮起了一丝向往之色。

    “小金蟾,传言中,是那娆天帝君赠予所爱之人的定情信物。”

    心突地一跳,为何又是他们,连日来,竟都听见了两桩往事,都相关了娆天帝君……但口中却不

    由自主的问道,“是娆天帝君送与……那凡间女子的吗?”

    甫一说出口,口中便一阵干涩,涩中回苦,说不出的胸闷。

    每当从旁人那里听来这段往事,就没由来的一阵心伤和失落,不愿再说话。可心底却缠绕着种种疑问,不问却又不行。

    就听着兰若颇为意外的说,“你原来知道。妹妹不觉得很向往么?虽仙凡有别,却深爱着彼此,真正教人艳羡啊……”

    “姐姐……不觉着,那位……昭华帝妃,更加可怜么?”瞬间心如刀割,呼吸间颇有些不顺畅,简直是将那痛楚渗透进了五经八脉。

    自从跟随了师尊莫沉,任何情感都是懵懵懂懂,盖了多少层纱也未揭出个波澜,如今这一刻,居然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从心底袭来,不似她往日的心境,教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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