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78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无痕迹。唇边最后一丝笑意陨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刻骨的冰冷与沉静,面向骆氏,吐出几个字:“你做了什么?”
每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剑,寒气扑面而来,一刹那骆氏感到无边的伤感,但她亦知道,走到这一步,无论他们再如何怨恨她也好,都要走下去:“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日,我给你喝过一碗汤?”
这句话却是对着宝龄的。
宝龄看着骆氏,心中仿佛两股力量在撕扯。该怎么说:是承认还是……这样的方法无论想多少便都觉得那么蠢,蠢到她认为根本没有可行的余地,然而,这样蠢得方法竟让她决心一试。她能感觉到邵九正在看着她,下一秒,她抿了抿唇,点头:“记得。你说那碗汤能宁神。”
“的确,那碗汤加了药材,能宁神,只是,我又加了些作料,那样一来,便不同了。”骆氏盯着她,“现在,你用力呼吸一下,然而按着心脏的位置,是不是感觉到有点疼?”
宝龄缓缓地举起右手,按在胸前,一咬牙,狠狠地按下去,指节泛起清白,突然地疼痛让她眼眶一酸,再次抬起头看着骆氏。
在骆氏说出那番话后,邵九一直专注地留意宝龄的神情,此刻眼神变得深凝。纵然她没有回答,但答案已显然意见。
她是——中了毒。
“你是中了毒。”骆氏道,“我虽不精通毒术,但昔年在北地府时,闲来无事,曾跟佛手前辈学过一点,正因为他勤于研制能够对付鬼手之毒的配方,故此,下毒的功夫亦不会差。”
“这种毒除了专门的解药,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医治。”
这一点,邵九相信。他静静地望着骆氏:“你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骆氏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凝视他,声音不觉放低:“你应该清楚,颜儿,我要你放臣儿一条生路……只要如此,我便会解了她的毒。”
果然此刻。
同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在邵九与宝龄心中闪过。
宝龄想的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骆氏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拥她的性命当做邵九与阮素臣两人和解的筹码。不,要真正和解又谈何容易?但这样一来,至少会让情况发生些许变化。
只是,这变化会到什么程度,又是否真的能如骆氏所愿?宝龄亦无法肯定。
然而此刻,宝龄却也在心中吐了口气,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至少,她没有猜错,至于有没有用……她用余光看向邵九。
邵九心里想的也是果真如此这四个字。在他猜测到骆氏的目标也许是宝龄时吗,他便想到了原因。骆氏是用宝龄来制约他,同时亦制约了阮素臣。阮素臣的撤兵,应当就是这个原因。
只是,那是阮素臣,而不是他。
那么,他要怎么做呢?
贰佰伍拾肆 别无他法
从决定计划这一切开始,到此刻,邵九很清楚,那是他苦心布置了十几年才等来的,其中经历的种种,依只有他能体会,跌落山崖后,他与狼为伍,靠狼奶与草根为生,被救之后,他的身体便一直处于一种破碎的状态,五年山中岁月的寂寥,离开嵩山之后,他暗中笼络人脉,扩张青莲会的势力,布下一张巨大的网,为此,可以不惜一切。
情感、自尊。。。通通都丢弃,只为了那个目的,他可以舍弃一切,不择手段。并且,在这之前,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
换一个角度想,骆氏这样做,在某个程度上来说,竟是帮了他。骆氏用宝铃做赌注,无疑,阮素臣已接受了这个赌注,并且受到制约,阮素臣无法用宝铃的性命来赌,这一点,他很肯定,这个时候,倘若他一鼓作气,大肆进攻,结果显而易见。
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局,这场赌注也似乎太悬了些,仿佛一根丝线,任何一方一松手或轻轻一拨,便随时会断掉。将所有的胜负压在宝铃一人身上,也是骆氏没有办法下的办法。
现在,他只要转身离开,找到暗军,与北地军汇合,眼下的局势完全对他极为有利。
而如果他答应了骆氏,很显然,骆氏为了安全起见,绝不会一次性将解药给宝铃,而是会一点点的给,尽量将时间拖长,知道确定他们两人其中任何一方都不会对对方不利。
此刻,他的身份已暴露。这样一来,白白浪费了时光不说,苦心经营的计划亦彻底被打乱,那张密布的网会因为抽到其中一根丝而分崩离析,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也就说满盘皆输。
似乎。。。根本不存在选择性呢,邵九唇边泛起一丝淡笑,只是那抹笑容却不如平日从容,苏护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如此,只是这种情况是在他真的毫不在意的前提之下。
只要。。。他愿意放弃宝铃。
这个问题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他何曾因为一个人的性命而左右过自己的决定?他欣长冷酷狠厉,纵然血流成河,也无法撼动他半分,只是,倘若那其中有宝铃的血呢?
真的不在意么?但为什么,一想到她或许会因为毒发而渐渐死去,他的心竟如被一只大手攥住,撕成碎片?
宽大的袖子下,他忽的摸到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锦囊,因为到了梅雨季节他病情会随时发作,于是希朗放上一些安神用药料让他随身带着,只是,在很久之前,锦囊里便不再是药料了,而是一只纸鹤。
火红色纸扎的鸟鹤,是那一日她亲手所折,她说,是邻国用来祈福的,叫千纸鹤,当时她正怀疑她的身份,却又不动声色,只觉得有趣,所以随手收了起来,未想到随身一带便是近两年的时光,后来索性撇去了药料,单独放着。
或许从哪个时候开始,他竟已觉得彼时她温暖的指温,已抵过了良药?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颗棋子,已变成了他心灵深处的羁绊?如同这只纸鹤,竟密不可分。
清晨的珠露将睫毛沉沉地压下,邵九敛眸而立,一时间,时光仿佛静止了,只听到寂寥的风声在密林里碰撞,回响。
良久良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刹那穿过胸膛,在肢骸蔓延开来,他抬起头,望向骆氏,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极浅的微笑:“原来这便是你的条件,的确,对于某些人来说,那是个致命的制约。只不过。。。”他顿了顿,唇边再度露出散漫不羁的微笑,“我不是阮素臣。”
我为何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放弃我唾手可得的东西?
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却残酷无比。
听到这句话,树林中其余的两人却是不同的反应,骆氏募的一愣,嘴唇苍白无色,表面努力想要维持的沉静再也遮掩不住内心的动荡。
而宝铃。。。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霎,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竟是松开了。
果然。。不管用。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声,默默地道,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那是早已料到的事,就好像学生时代考试之后,其实明明早就核对过答案,心中有数,公布成绩之前却还是难免会紧张,但得知成绩之后,却又是一种预料之中的释然,只是此刻的释然还夹杂着一丝微微的涩意罢了。
也没什么。
骆氏望着邵九,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发不出声,虽然她亦想过,这个孩子不好为任何人妥协,听他这般毫不在意的说出来,心头还是免不了一阵颤抖与绝望,她想起那一日聂子捷与她说过的话他去了卿华山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彼时她很是震惊,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做一件完全可以忽视的事!
也因为这件事,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才决定要赌一局。却未想到还是输了。
或者,是她的估计,一直是错误的?
不,也许,是她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孩子,从来。。。便不了解,那空白的十几年时光,终究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她看着他慢慢转过身,心头被各种悲戚所充满,脑海里一片空白,可是下一秒,她却微微一愣,他并没有离开,而是。。。
宝铃看着眼前转过身来,静静凝视她的少年,他的面目那么清雅,纵然双手沾满鲜血,却依旧给人一种仿佛可以洗涤人世间一切俗尘的错觉。然而,他的心却是那般坚硬,没有一个缺口,可以使之破碎。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是要告别么?告诉她,好自为之,他要走了,一定是这样的,宝铃在心里想,但就在她的念头刚闪过脑海时,身体竟被抱了起来。
一刹那,不止是她,连骆氏亦满脸的吃惊。
而抱着宝铃的人却神情从容,微笑淡然,他的脸理她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微微卷曲如黑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仿佛要触碰到她的鼻尖,然后,她看见他笑一笑道:“看来,绑着你是不行了,只好抱着你走。”
“颜儿。。”骆氏失声道。
邵九微微侧身,却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道:“多谢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比血流成河更有趣。”
骆氏一愣,忽地明白了邵九的意思,心头的恐惧与懊悔如潮水般涌来,邵九是要带走宝铃的,以此要挟阮素臣亲手将江山送上,他或许之前没有想到,而是她。。。没错,的确是她告诉了他。
“不!你不能这样做!”骆氏无力的喃喃。
“倘若你有方法留下我,那么,我束手就擒,倘若没有,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离开。”这一次,邵九没有停顿,微风吹起他的衣袂,他的每一步都从容而如行云流水,宛若在皑皑的云端。
直到身后再无一丝动静,宝铃才从方才的愣忡中回过神来,思绪只不过停顿了一瞬间,她便开始挣扎:“放开我!”
“不要乱动,你病着。”抱着她的人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语气竟带着一丝出乎预料的低婉轻柔。
宝铃被他突如其来的问头弄得有些错愕,但随即她便又想起他方才冷漠的话语与那个决定,他可是最会欺骗人心的啊!她吸口气,冷冷地道,“现在没有人了,不必再装了吧,你是想用我威胁阮素臣,又岂会在意我有没有事?”
“这倒是。”他低头凝视了一会儿,轻轻笑了,“就算你病得比成|人样了,我想他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宝铃一时气极,想到阮素臣不知会为了她付出什么,她心头一个激灵,不假思索,狠狠地向他的胳膊咬去。
这一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讲心头多日来积聚的怨气与伤痛全都发泄出来,眼前原本雪白的衣衫下,顷刻间,漫出一抹鲜红,一丝一缕,如雪地里的红梅般绽开,她飞快地别过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那道分明轻柔却强有力的桎梏。
撕心的疼痛由手腕传遍全身,邵九却没有动,亦没有给她意思机会,在她扭动之际,迅速地腾过一只手,更紧的揽住她,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叹息一声,喃喃:“你啊。。。”
这两个字带着一点无奈,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情感。只是,宝铃无暇体会。
根本逃不掉!宝铃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五个字。她喘着气,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卑鄙,无耻、、、”
“我很清楚自己如何卑鄙”不知是不是由于刚才的挣扎让他使了一点力气,邵九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若有所思,“不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能。。。如此。。
别无他法?用一个人的性命去要挟别人就范,赢得这场战争,是别无他法?不过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对错,没有原则,只哟目的。
这样的决定,才是邵九会做的决定啊,倘若他为了她而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她反而会震惊道无以复加吧?
这么一想,宝铃刹那间颓然,目光落在她的衣袖上,手腕处的殷红的液体还在止不住的流淌出来,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闭上眼,不再动弹。左右也逃不掉,又能如何?
只是,她回被带去哪里?接下来等待她的,又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贰佰伍拾伍 两番情景
邵九将放下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落地的那一刻,宝铃的双腿有一瞬间的麻木,好不容易身上的血液全都回到脚底,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才发现,她此刻身处的是一件乡间的茅屋。
宝铃转身看住邵九,身后的人关上房门,朝她笑一笑,若无其事地指了指窗畔的一张床道:“先休息一会儿。”
宝铃看向那张床,床上简单地放着一床被褥,症结异常。而这件屋子,虽不过是茅屋,却算得上干净,角落里也找不到一丝灰尘,仿佛有人打扫过。
邵九的话有些别扭,她虽不算重,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无论是谁,将她这么大个人抱着走了这么一段路,休息的总该是他才对,但转念一想,她便了然,此刻在邵九眼里,她是个中毒之人,而他还要用她作为交换,自然不能让她过于劳累而突然毒发。
想到这件事,宝铃张了张嘴,下一秒,却吞下了想说的话,那件事对邵九根本不存在任何制约的作用,骆氏的计划全盘皆输,她很清楚,原来说出来亦无妨,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然而,此刻就算将心底深藏的事说出来又如何?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左右此刻也走不掉,更做不了什么,既然他这么想,她便索性在床上躺下,靠在床头看着他。
不过她刚躺下,他的手便轻轻将她按住,指节修长匀称的双手在她身上慢慢游走,一股汽贸的热量传来,她不觉缩紧身子:“你。。。做什么?”
她突然脸红耳赤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不禁觉得好笑,眼底浮上一丝玩味的意味,微微一笑道:“你说,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该做什么好?”
语气别说又多轻佻,神情看来怎么都不怀好意,宝铃浑身打了个寒战,瞪着他,却见他垂下眼帘,自顾自继续方才的动作。
从她的额头,道脸颊,一点点地触摸,微凉的温度在她肌肤上一寸寸拂过,温柔的仿佛。。请人间的抚摸,宝铃的皮肤在他的指尖所到之处,有一种细微却奇妙的感觉,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知道他的手,最后落在她的手腕上,扣住她的脉搏,停住,秀美的眉峰微微凝着,仿佛在思考什么。
一瞬间,宝铃意识到什么,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却又不觉迷惑,好像是在。。。把脉。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把脉?
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忽然又想到什么,宝铃竟有些克制不住的紧张,他会看出什么来么?
她不知道,但随即,她又在心底笑自己:沈宝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就算看出来又怎么了?让她知道她其实。。。那也没什么吧?她可是说自己也不知情,推的一干二净,或者,就算他猜到了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可是,虽是这么想着,心中却禁不住地忐忑起来,她努力克制住想要抽出手的冲动,屏住呼吸观察他的表情。
密而长的睫毛遮盖住眼眸,他仿佛在沉思,过了一会会儿,才松开手,看住她,眼底有一丝深凝:“真是奇怪。。。”
“什么?”宝龄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一颗心蹦到嗓子眼,然后她听到邵九慢慢地道:“你的脉象并无异常。”
心头咯噔一下,宝龄的手指搅在一起,突然心跳的飞快,伴随着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父母或者老师面前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话,然后当面被揭穿时的心情。
要怎么说?解释,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心底千思万绪,用眼角扫了一眼邵九,出乎预料之外的,此刻的邵九,并没有如同往常每次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含着可恶的微笑静静的望着她,而是微敛双眸,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申请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专注与凝重,片刻,才仿佛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或许。。是我的医术太粗浅。”
啊?错愕的同时,宝龄不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倘若那么容易查出来,便没有用处了吧?”
邵九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的确如此。”
倘若是极为普遍的毒,那么,简单地便可以找到解毒的方法,要挟的这一步便完全行不通了。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邵九静静地望着她,忽而道。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是一跳,但很快的,她将那些杂乱的思绪压下去,淡淡地道:“担心又如何?连你也查不出的毒,担心便能好了么?”
这句话,倒是她有感而发,即使她是真的。。。但到了这种地步,紧张,焦灼,生不如死,又是何用?
没有体会过被判死刑,眼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其实到了最后,反而坦然了,只是她怎么也预料不到的是,在那之后,自己竟以另外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活了下来。
仿佛有一双手,从容的操控这一切,谁也无法改变。
那是命运之手,她纵然再挣扎也是无用,那么此刻也是如此。
倘若,老天要她再死一回,她能逃的过么?
这么想着,她的神情平静下来,注视邵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邵九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很快想起来,在邵公馆时,她亦曾问过他这样一句话,他原以为她回想要知道他与顾万山的关系,或关于婚约额事,却未想到,她当时问的是那样一句话。
而那个时候,她也如此刻一样,在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平静下来。只是,当时的情况纵然让人生疑,但不至于危及生命,而此刻,她明知自己身中奇毒,却为何,这般从容?
而就在方才,她仿佛还充满了心事,他直觉她有不能与人道的事,只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又仿佛变了。
到底是什么?邵九搜肠刮肚地仔细考虑了一遍,竟是想不出来。
仿佛每一次,他以为几乎看透了她的时候,却发觉始终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女,他从未有过这种陌生,受挫的滋味,不觉微微苦笑道:“什么都不用做。”
与此同时,宝龄也记起,哪一出,她问他自己要做什么,他亦是这样说。
清明过后便是谷雨,梅子黄时雨,此处的雨景,比之顾府,或许别有一番滋味,顾小姐不放当做长假便好。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彼时是一片春光,她还是顾府的大小姐,有父母,有妹妹有家,纵然心底有些事看不清,但那些心事却是轻盈的。而此刻仿佛严寒的冬季即将过去,万物复苏,有一年的初春很快便要来临,可却又是大不相同了。。。
两人俱是无语,仿佛是不需要再说什么,又仿佛是不知该说什么,她靠在床头,低垂双眸,邵九坐在床边,目光缓缓转向窗外。
窗外响起一种古怪的声音,犹如。。。布谷鸟的叫声。
宝龄正狐疑,却见邵九已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意思缝隙。
片刻之后,有人从门外进来,飞快地关上门,少年黑衣黑发,面容冷峻而沉着,一身的风尘仆仆,竟是陆离。
这件茅屋是陆离与邵九暗中见面的地方,这里并非隐蔽的山野间,但这也是邵九之所以选中这里的原因,邵九一直认为一个平凡普通的乡间人家,比那些看似隐蔽之处来的更为安全,于是他花了一笔钱,让这户人家“搬了家”
当陆离的目光落在宝龄身上时,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禁道:“你。。。没事吧?”
在赶来此地时,陆离的心情是忐忑的,他知道邵九此次所去的地点,所以心里一直牵挂着他的安危,同时,他也知道邵九离开大部队而冒险去南京府的原因,因此,更多的,还有一份担忧担忧邵九能不能将宝龄带回来。
直到看到宝龄他一颗悬着的心才回到了原处。
只是宝龄。。在方才的一刹那,宝龄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少年眼底流露出的关切之情,那种情感毫不做作,那么自然的散发出来,如同之前在莫园的每一样一般,让她感到温暖,然而,却有不同了。
之前在莫园,她虽知道邵九并非是个好人,但却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所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已渐渐将陆离当做了朋友甚至亲人。
然而此刻,一切都明了了,陆离是邵九的人,在那些事中,陆离所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他应该也为邵九做过不少事吧?这其中,或许会沾染这顾家人的鲜血。
很奇怪,知道那个真相,对于邵九,她自然心情复杂,但对于象白朗那样的人,她并没有过多的怨恨,说到底,那些人也是邵九手中的一枚棋子,听从邵九的命令行事罢了,但不知为什么,对于陆离,宝龄却有一种更为在意的情感。
因为在意,所以不知如何面对。
宝龄愣愣地望着陆离,申请迷惘,不知该如何回答。
贰佰伍拾陆谈判(一)
陆离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期盼,到慢慢的迷惑,最后,化作一片无可名状的幽深,他明白了,聪明如陆离,又怎会猜不到,邵九已将一切都告诉了宝龄?
所以,此刻的宝龄已将他视作了敌对的人,心头漫过意思忧伤,陆离退后一步,总会有这一天的,他想,在他决定保守那个秘密时,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是他再找个世间唯一不同于旁人的人啊。。。
邵九的目光轻轻扫过陆离柔声道:“阿离,屋外都检查过了?”
陆离低声道:“是,很安全。”
“恩,那么,我有事与你说”邵九转身走向屋外。
陆离看了宝龄一眼,转身跟上去。
“她中了毒。”邵九开门见山道。
“什么?!”方才复杂的情绪化作一片错愕,陆离瞪大了眼睛。
邵九随即将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陆离慢慢握紧拳头:“是什么毒?”
邵九缓缓摇头:“查不出来。”
回忆起方才,邵九微微陷入沉思,方才他为宝龄把脉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宝龄的脉象虽也有些紊乱,但却并不似一般中毒的迹象。
这让他有些迷惑,但却想不出所以然,他想不出,并非他心思粗糙,而是他相信骆氏根本不会用那样的借口来骗她,并且他相信,骆氏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她若是决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只是说说,定会付诸于行动,而在南京府里,想要给宝龄下毒,对她来说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就连宝龄自己也承认喝过那汤,并且胸口又疼痛。
虽然并不是每种毒都会有那样的症状,但胸口隐约的疼痛,也是其中一种,因为人没事不会去按压胸口,所以那种毒一般也更为隐匿,然而。。他却无法查出是何种毒所致,因为就他所了解的那几种毒,宝铃的症状都不太吻合。
是他的医术太过粗鄙么?此刻,他只能如此解释,所以,心情更为凝重。
与邵九一样的,是陆离,陆离很清楚,邵九虽不是大夫,但对于毒,却也有一些研究,甚至也自制过毒药,连邵九也判断不出来的,应当是一种罕见的毒。
邵九微微吸一口气道,“传信让希朗来一趟,或许货看出些什么也未可知。”
骆氏曾提及自己的毒术是受到佛手的影响,既然如此,或许希朗会有办法。
陆离沉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看来只能如此,然后他想起另一件事:“聂督军加急信,阮素臣突然撤兵,公子下一步要如何?”
邵九一动不动的站着,风吹起他的衣袂,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纠缠,翻转,很久很久,化作一片沉静,他缓慢而清晰的道:“退军三里外的郊野,按兵不动。”
陆离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头的震惊却无法遏制地蔓延开去:“那么公子。。。”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前线的事由聂子捷全权负责,至于这里。。便交给你了。”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宝龄总算明白邵九之所以选择这处的茅屋作为联络的根据地,的确有他的道理。
一来,此处位于南京郊外六合县的什么一处偏僻的村落中,不富裕,不繁华,本就人烟稀少,但二来,这里却也不是一个荒废的村落,相隔几里便稀疏有几户人家,只是却并不是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的人家,而是外地来的租户,就如前世农村人口的人,在城里渐渐安家落户,便将老家的屋子租给那些外地人,所以四周都是寻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外地农家人,之间并不认识,更无往来,而每户人家微皱又都隔着大片的田野,并且那些绿色的植物高而密,就如同天然的屏障,那样的距离,要以一身高的角度去看清另一户的情形,完全没有可能。
这样,既不会因为平日邻里间的应酬而暴露行踪,就算平日有些特殊的举动也不容易被发现,更不会让人怀疑这件屋子做了别的用途,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北地军的人会选择则会有一处普通老百姓的居所入住。
粗出与宝龄住过的任何一处都不同,不喧闹,却也不避世,是真正的寻常人家,就像小时候乡下的外婆家,屋外又栅栏,栅栏便有不知名的小花,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田野,严冬逝去,初春的脚步渐渐临近,那些萧索一个冬季的农作物,也开始焕发出新的生命,甚至几天后她才发现,原来屋后的笼子里,还养着鸡。。。
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本是心旷神怡的,只是宝龄却无法真正将自己当做这里的暴行,来享受这种闲散的农家乐,因为,她的心情并不轻松,而自从那日邵九与陆离走出院子之后,便像是失去了踪影,回来的只有陆离一人而已。
并且,陆离竟在同一间的茅屋的另一个隔间住了下来!
一开始,宝铃有些难以适应。
虽然她也曾与陆离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彼时两人的关系并非此刻那么复杂,而且,也还有其他的人,此刻这样单独相处,却是头一次,只是转念一想,就算心有愧也不应该是她,她何必尴尬?这么一想,倒是不那么难受了。
反而是陆离,好几次她在给那些鸡喂食的时候,抬头就瞧见陆离正望着她。似乎有话想说,但与她的目光相撞,却又极快的回避了开去,流露出一丝黯淡的神情。
这样一来,她便反而有些迷惑,陆离要跟她说什么?倘若之前只是由于她与邵九之间的那层窗纱还未捅破,所以保持友好的关系,那么此刻已经不必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难道是因为心中终究有愧,所以想与她说些歉意的话?
也不对,陆离跟随邵九应当很长的时间了,其中替邵九办的事,也不会少,倘若他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动不动就心生恻隐的人,邵九亦不会那么信任他,
因为心中的迷惑,又因为毕竟两个人住在一起,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未免有些可以的古怪,于是宝铃想着找一个自然的借口打破这份尴尬,自然,最好的话题便是邵九这也是宝龄想要知道的。
只可惜,陆离似乎也不知道邵九的行踪,之说邵九让他留下来照顾她,至于去了哪里,并没有说。
陆离的样子不似有所隐瞒,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她开口与他说话的一刹那,他眼底的纳斯深沉如层云散开般明亮起来,让宝龄颇为诧异,随后她想到陆离话中话,邵九让他留下来照顾她,心底不觉冷冷一笑:“照顾。。。怕是监视吧?”
起初她还觉得邵九留下陆离单独与他相处,这种局面有些诡异,但此刻停了陆离的话便明了了。
此刻的她对于邵九来说,是一枚至关重要的妻子,他要与阮素臣谈判,便首先要拥有她这个筹码,自然,不能让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任何状况,譬如:逃脱什么的。
既然如此,便一定要有人看着她,那么她之所以没有自己留下来的原因,不是觉得没有必要亲自监视她,便是有更为重要的事去做,所以才将这件事交给了陆离。
倘若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么,是什么事呢?
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有许多事需要去做,譬如去军营布置一番,规划策略,但宝铃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些事,无疑这些事也很重要,但有一件事却比这些都重要百倍。
那便是找阮素臣谈判!
就如同骆氏给她服下了毒药,便一定会找邵九告知他这件事一般,邵九若想走逼迫阮素臣就范的那一步,那么,首先必须让阮素臣知道,他手中有什么筹码,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那么,阮素臣会怎么做?他会不会。。宝龄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此时,南京府中,白衣如雪的少年笔直的站在竹林中,阮素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眸深处的一丝波澜,显示了他此刻内心正处于一种焦灼与不安的状态中,知道身后响起一丝轻慢的脚步声,他才将心底那种混乱的情绪压制下去,只是,脚步却忽而停住了,停在了距离他仅仅几米之处。
在脚步声响起之前,阮素臣曾不止一遍让自己将心静下来,他再撤军之后,便立刻赶回南京府,第一个腰间的便是她,却看不到她,知道见到骆氏,才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所以,邵九的邀约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他本该早就理好了情绪,想过了要如何面对他,然而,因为此事与宝龄有关,他纵然再冷静也控制不了焦虑,他焦虑的不是邵九要与他谈什么条件,而是她此刻怎么样?好不好?中了毒么?中了什么毒?
所以,当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忽然静止时,他忘记了之前对自己的一切告诫,下意识的便转过身去。
只是,纵然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但没有大幅度的转身,而是以一种表面平静的姿势慢慢转过去,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很多时候,两个人的对持,亦如两军对敌,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上,而此刻的两个人,既犹如分庭抗衡的棋局,又是一场胜负无法预计的赌局。在这一场棋局中,谁处于劣势,便会首先乱了章法,而这一场赌局里,谁在意,便会更为沉不住气。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来不及,阮素臣唯有苦笑,他之所以在之前百般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轻易外泄,是因为他了解邵九他知道只要自己流露一丝焦灼,便会被这个妖魔一般的男子捕获住,哪怕再细微,这样一来,便预示着,他再还未开局前便已输了。
然而,出乎他预料之外,站立在他几尺之外的少年,却没有由于他的石台而如同每一次那般流露出那种洞悉人心的从容而可恶的微笑,甚至邵九仿佛并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眼眸微敛,仿佛出了神,在他整个身体都笔直地面对他时,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贰佰伍拾柒谈判(二)
这一点发现虽只是一瞬间,却让阮素臣微微地错愕。毕竟,邵九太擅长揣测人心了,在之前的交锋中,他虽仿佛云淡风轻,然而阮素臣还是能感受到他那无所不在的目光与强大的气流,在他看似一切都无所谓与不在意的表面下,是细微的近乎毒辣的观察力,你以为他忽略了,其实他只是习惯于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再慢慢权衡考虑罢了。
但此刻,邵九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是的,阮素臣的确有这种感觉,所以有些迷惑与戒备,方才的那一刻,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阮素臣终于看到了眼前的少年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笑容,方才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罢了,阮素臣身体漓的警报不得不再一次拉响,他僵直地动了动身体。
邵九望着阮素臣,几乎没有一丝兜圈子的道:“目前来看,她并没有毒发的症状。”
阮素臣愣了愣,随即明白了邵九话中的含义,一颗紧缩的心才慢慢舒展开来,但下一秒,他却陷入更达的迷惑:邵九为何要酱宝铃的情况告诉他?
阮素臣原以为邵九会安静耐心的等待他开口,毕竟眼下处于一宗微妙的优势的人是他,却未想到邵九竟是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宝铃的情况。
在这个时候,邵九不是应该慢慢的欣赏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焦灼不安,直到破功的那一刻么?这样才对他更为有利,那么他为何竟先开了口,并说出一番对自己不利的话?
无论是谁,都应该明白,倘若用一个人的性命来要挟另一个人,应当越是那个人越着急越好,邵九应该告诉他的是:宝铃此刻危在旦夕,亦等不了多久,时间拖得越久,便会越危险,这样才对吧?
只有这样,阮素臣才会在心神俱乱的情况下做出对邵九有利的决定。
可是,他听到的却是:宝铃暂时无妨。
阮素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冷冷地盯着他:“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邵九亦望着阮素臣,他的申请看来平静而从容,缓慢而清晰地道:“你无需如此防备,这一次,我并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纵然阮素臣此刻全身处于一种强警戒的状态之下,也免不得了微微的错愕,但随即,他想起此人最擅长让人卸下心房,放松警惕,之前的失忆不也是如此么?
倘若大帅这样便就范,难道便甘心么?这华夏的江山,本事大帅的,就连那女子都是,他用那样卑劣的手段获得,大帅难道要坐以待毙?
邵九此人本就诡计多端,是阴险毒辣,杀人不眨眼恶魔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便会有更多的人受难,难道大帅还要跟他讲道义不成?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他不仁我不义,大帅,这没什么卑鄙,只是一种自卫。
。。。。
在见邵九之前,那个人的话此刻再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响。那个人姓裘名沛,本也非阮系军中人,是之前阮素臣继位时扩充军力而入军的,之后因为做事能干,所以被阮素臣招到身边。
就在昨日,裘沛不知怎么得知了此事,竟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他当时亦是震惊无比,因为裘沛所说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更别说是坐,他当时便否决了,但待裘沛走后,他一颗心却犹如沸腾的水,不断的燃烧,甚至无暇再去想,裘沛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邵九用宝铃的性命做饵,本就让他恨之入骨,想起宝铃此刻所受的痛苦,更让他痛不欲生,他的理智已被烧毁,慢慢的站起来,走向南书房。
此刻,阮素臣微微缩紧了下颚,走到几步之遥的石桌做了下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让邵九坐下,顺理成章的接下去的事,而不露出破绽?甫一抬头,却见邵九亦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阮素臣微微一愣,尽量平复情绪,缓缓道:“既然如此,你到底要什么,此刻,不放大家摊开来说吧,”说吧,他拍了拍手。
很快,一个年轻的男子便端上茶,那人随时一身伙计打扮,但阮素臣知道,他是裘沛。
裘沛走入竹林时,一直低垂着头,倒好茶,手平平地举向邵九,那双手在风中,竟有些细微的颤抖。
邵九凝视这那双手,一动不动,阮素臣的心忽然飞快地跳起来,瞬间有些绝望的自嘲:邵九是何人,怎么会。。然而,下一秒,他却吃惊的睁大了眼。
邵九只是凝视了那盏茶盏片刻,便稳稳的接过,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一瞬间,裘沛抬了抬眼,飞快的退出去,眼底有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