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2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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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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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个道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后半截显然不妥。咱们来推敲一下。这后半截不应该‘扬’,而应该‘抑’,‘抑’而后止——戛然而止!就像高档汽车的刹车片一样,轻轻踩下去平稳地停下来。有了!‘是从哪里来的’,‘十亿元资金是从哪里来的?’这不就出来了。”雷秘书高兴地拍腿,我当时差点笑出声来,急忙以手捂了一下嘴——我材料的原稿就是这个标题。

    接下来三十几页材料,雷秘书只勾掉了一小段,改正了几个明显的错别字。这几个错别字是我故意写错的。另外还有较多的标点使用错误,尤其是该使用句号时我却使用逗号。这一点显然被雷秘书看出来了,他皱皱眉头说:“你这家伙怎么喜欢一逗到底?又不是做a,欢实得不想停下来!”

    雷秘书最后的评价是:“材料还行,说明你驾驭文字的功夫尚可,但你的基本功还是差一些!”他说的“基本功”是指错别字和标点符号。

    他说到“驾驭文字”时,我又想笑:仿佛我不是写材料,而是骑着一匹马。但我没敢笑出声来,只是咬着牙根咧了一下嘴,为了阻止笑声像一个淘气的小孩子一样从牙缝里钻出来,我急忙龇着牙走过去给雷秘书杯中再次注满沸水。直到这时,他才仿佛看见我一直像《红楼梦》里宝玉的贴身书童茗烟一般侍立在一旁,这才指着旁边的另一把太师椅对我说:“你坐!你坐!”

    我刚欠身坐下,他皱着眉头抬腕看看表,这一看就从门里“看”进两个人来。我抬头一瞧:是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来了。

    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先后热情地伸出双手与雷秘书紧握。我则如惊弓之鸟一般,急忙将那把p股还没坐热的太师椅让出,重新像茗烟那样站起来,悄悄溜一边。第一个某某同志毫不谦让地坐到我让出的太师椅上,第二个某某同志则侧身坐床上。两人落座后异口同声对雷秘书表示歉意,本来应早点过来看雷秘书,但下午有一个会,会一开完就“赶”过来了。

    《背叛》49(2)

    他们说这一番话斟酌词句时,特别强调了一个“赶”字,仿佛他俩是两个去赶集的红脸膛农村后生似的——若时光退回去二三十年,这两个“某某同志”说不准真是两个红脸膛的农村后生呢!两人结伴去集市上卖冰g儿,一个老练一些,一个羞涩一些。老练的扯着嗓门高声叫卖:卖冰g儿!卖冰g儿!羞涩的不好意思吆喝,一着急,跟着一声一声喊:一样!一样!

    那天下午是规格很高的盛宴。古人劝诫后人,有“宴安鸩毒”这样的说法。意思是沉溺于宴席之欢,贪图口腹之乐,留连声s犬马,等于饮毒酒自杀。这话说得毫无道理,至少也有点危言耸听。我做了政秘科长后,三天没人请我“宴安”,就浑身不自在,有时甚至有那种如坐针毡之感。后来我跟雷秘书相熟后,他也有此同感。而且我们都不拒绝声s犬马——为什么要拒绝呢?傻瓜才拒绝呢!比如柳如叶,算得上是一个让人销魂蚀骨的床上尤物吧(我的想像,尚未实践)!莫非我和这个聪敏狡黠的小蹄子上床做a,就等于是喝一杯毒酒?简直是一派胡言!这样的毒酒我恨不得天天喝呢!我要比这妮子大出差不多十岁,若我有一天实在忍不住去“打造”她时,定会有老蚌怀珠、老牛舐犊之感。据我多次目测,她的r最差也是半球状,总之肯定不是地梨状,说不准还是个鸭梨状呢——而且是现在市场上出售的那种光鲜饱满的大鸭梨!和这样一个波霸在蓝天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造爱,多催情?要比那些鬼头鬼脑的鸨儿将你带进y暗狭小、气味难闻、肮脏潮湿的包厢“靠”那些yd发炎的妓女幸福多多、享受多多、满意多多呢!包括惠五洲和郑向洋,见了柳如叶也会眼睛发直——只是他们不敢发直,在那儿装模作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紫雪市五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有多少深沟大壑,可惠郑两人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却无处藏身。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所以他们就只能背抄着手,目不斜视地从蓝天大酒店出来,再从白云大酒店进去。即使在大厅里碰到柳如叶,或者是碰到正在出席全市玻管工作会议的陶小北,也不敢正眼瞧她们一眼,更不会像我和小北去红海湖玩那天碰到的那两个打兔子的家伙那样,目光不由自主被她们的美艳牵引,来个“哥哥回头望、妹妹恁漂亮”!

    是的,这是一个波霸称雄、到处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的时代!对我和雷秘书这样的人来说,已是承欢侍宴无闲暇,虽未达到惠五洲、郑向洋“黄门飞鞍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的程度,但已着实是“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那天由两个某某同志亲自作陪的酒宴,自始至终气氛热烈。雷秘书居中,两个某某同志像麻将牌一样,一边c一个“接应”。下来是我们老板,下来是县里一位分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县长,再下来是我和李小南。然后是两办(县委办、政府办)主任。“茗烟”这一角s移j给了县接待办主任。接待办主任是一个年龄比两个某某同志还要大的男同志。我初步目测了一下,他的年龄应是五十多岁,比余宏进略小一点,比陈奋远略大一点。推测他比余宏进小,是看他脑壳上的毛发。余宏进早已满头飞雪,而他只是华颠相间;推测他比陈奋远大,是看他脸上的褶子——他脸上的褶子比相声演员李文华脸部的褶子还要密。一道褶子与一道褶子之间的距离,比一片暖气片与另一片暖气片之间的距离近得多!如果陈奋远脸上的皱纹是一个拉开的手风琴,这位接待办主任脸上的皱纹就是一个合上的手风琴——表述得准确一点,应是手风琴拉开或合上的皮制风箱。

    宴饮间,接待办主任始终弓着腰满脸堆笑垂手侍立一侧。他的主要任务是用一双灵敏的眼珠子始终盯紧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手中的酒杯。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都不喝酒,只要他们一端起酒杯,接待办主任便趋前一步,利索地抢过来不由分说倒进自己嘴里。有时两个某某同志同时端起酒杯,他g脆双手同时伸出,同时将两杯酒接过来。我那天有个“惊人”的发现,接待办主任双手端着两杯酒时,总是先将第一个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倒进嘴里,再将第二个某某同志的那杯倒进嘴里。他双手同时端两杯酒至少在十次以上,可却从未先将第二个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往嘴里倒。有一次已将那杯酒送到嘴边,脖子正准备像我写的那份材料标题一般,向上“扬”那一下时,却又突然有点烫嘴似的迅即将那杯酒移开,将另一杯酒倒进去,定定神,才又脖子一仰,将第二个某某同志这杯酒倒进去。我那天发现这一点后,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那天雷秘书显得格外兴奋。他一落座,发现了李小南,眼睛一亮,随即便巧舌如簧,妙语如珠。饮酒时十分爽快,毫不推辞。有一次他和某某同志碰杯后将那杯酒往嘴里倒时,一边倒一边撩起上眼皮向对面的李小南看过来。就像当年邱少云所在的那支潜伏部队,脖子以下一动不动,只是将c满树枝的脑门儿向上抬了抬。那天雷秘书显然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以喝酒为中心,两个基本点是某某同志和李小南。他一边和两个某某同志应酬,一边时不时多情地往李小南那儿瞭一眼,两道目光像从炉膛里蹿出来的两支不安分的火舌,不停地被风吹拂,向李小南那边倾伏。而我则是“一个中心一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以老板为中心,一个基本点是像那个接待办主任代两个某某同志喝酒一样,不停地代老板喝酒。那天的中心是雷秘书,我们老板马方向显然有点受冷落。为了使老板不受冷落,我频频举杯邀酒来营造我们那个方位的热烈气氛。起初我还代李小南喝酒,但雷秘书很快吃醋地冲我嚷嚷起来,明确提出要剥夺我这项权利。我乐得顺水推舟,将这项权利拱手相让。雷秘书代李小南喝了第一杯酒后,竟高兴地冲我抛来一个媚眼。那天的酒席十分有趣,就像一个酒厂的生产车间,始终有三条流水线:接待办主任不停地代两位某某同志喝酒,我不停地代老板喝酒,雷秘书不停地代李小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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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49(3)

    席散后我跟雷秘书到他房间,他突然从手包里掏出一堆票据整理起来。有出租车票,有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的餐饮票,还有两张五百元的。他沉着脸点票据时,我早到我房间将五千元钱塞进我们玻管局印制的那种公用信封里,再到雷秘书房间,进门时背过一只手将门锁按钮吧嗒按下去。当时雷秘书刚将那沓票据清点完,拉开手包拉链正欲装进去。我伸出一只手将他拿票据的手轻轻止住,另一只手十分敏捷地拿出那个信封扔进他手包里。接着我将他的手包拉链拉上去,顺势将他手中捏着的那沓票据接过来,快速地扔进我的手包里。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笑着对雷秘书说:“早就想给你办点事了,没有机会,今天终于让我抓住机遇了!”

    我一个“抓住机遇”的说法,博雷秘书粲然。他问我:“能处理?”(指能报销)“当然!”我回答他。接着又说:“办公室主任是g啥的?不就是为领导搞好这些服务的嘛!”他又直白地问我:“多少?”(指我给他包里塞进去多少钱)我说出数字。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我这些票据恰好是四千九百九十五元,只差五元,你怎么像长着一双火眼金睛似的。”我笑了笑,说:“只差五‘元’,说明咱俩有‘缘’——心相通、情相连嘛!”

    雷秘书随即又拉开包掏出五元钱,笑着递给我说:“好朋友,清算账!”我没有推辞,拉开我的手包,将那五元钱塞进去。

    雷秘书脸上的线条和看着我的眼神格外柔和起来。我趁着酒兴提出,想请雷秘书出去“放松放松”。他对我说:“从现在开始不要称我雷秘书,称雷兄即可。”我对雷兄说:“战争年代衡量人与人之间关系是否‘铁’,是看有没有一起‘扛过枪’,七十年代是看有没有一起‘下过乡’,九十年代雷兄你说是什么?是看有没有一起‘嫖过娼’!”雷秘书仰脸哈哈一笑,拍着太师椅的扶手连称“有道理!有道理!”接着他又补充说,“九十年代也可以说是‘下过厢’!”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左右摇晃着,比画了个“厢”字。

    我接着又对他说,有句话这样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娼,娼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还有比这话更绝的呢!我有个旧r的朋友,喜欢文学,他喝醉酒后对我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他说,鱼在河你说七十年代末咱们搞文学还可以理解;八十年代人们都开始搞钱了,咱们还在搞文学;九十年代人们搞完钱又开始搞女人了,咱们还在搞文学!这段话套用在咱们这些写材料的人身上,那才叫妙呢!雷兄你说七十年代末咱们搞材料还可以理解;八十年代人们都开始搞钱了,咱们还在搞材料;九十年代人们搞完钱又开始搞女人了,咱们还在搞材料。”我将这段话“套用”完,又说,最后再给它加一句,“九十年代末人们连女人都不搞了,咱们还在搞材料!”

    “妙!妙!真乃绝妙好词!”雷秘书晃着脑袋玩味着,一边玩味一边说:“偷不着,不搞了,这才是点睛之笔!”他抬手在我肩上有力地击一掌说:“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有智慧!”

    “这点智慧还不是你下午给我改材料时‘点拨’出来的——又不是我头脑里固有的!”接着我又说,“咱们现在有理由出去‘放松放松’了吧?”

    雷秘书说:“我倒不是有什么顾虑,主要是觉得没意思,那些小姐一见面就像炮弹一样往怀里钻,一点情趣也没有。咱们又不是那些土老板,玩也应玩出点意境来。”雷秘书想了一会儿,突然眸子里欣喜地一闪,对我说,“咱们叫李小南一块儿去唱歌跳舞吧!”随即他又说,“我最爱听那些老歌了,老歌就像陈年的酒,越听越有味道;又像可爱的女人一样,越j往越难以割舍。”

    《背叛》50(1)

    我上小学时,曾在学校的文艺宣传队里涂个红脸蛋,唱过一首歌,歌名叫《火车向着韶山跑》。1998年夏秋之j的某一天,我没有涂红脸蛋,却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乘上了火车。当然我们没有向着韶山跑,而是“向着上海跑”。

    我和陶小北坐在一节软卧车厢里,咣当咣当向上海驶去。

    小北在局里请了一年假,去上海某大学学习。学习期满后,准备辞职赴美读书。在美国读完书后,或者回来,或者不回来。

    二十世纪初,中国人大量涌向海外读书。世事轮回,二十世纪最后的十几年,中国人再次大量涌向海外。到九十年代末期,不仅北京、上海的学子们出国读书已不鲜见,包括我们紫雪这样的北方落后地区,有人去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读书,亦已成为平常之事。我们紫雪市有户寻常百姓就有三个孩子在美国。这三个孩子都是清华大学毕业后赴美的。而他们的父母亲只是紫雪市政府的两名科级g部。

    时代的脚步向你奔过来时,可真是比这列开往上海的火车的劲头还要大!也就是十五年前,即1983年左右,有一帮美国人来我们紫雪考察刚刚发现的地下资源时,在紫东县和紫北县,大批群众涌上街道看“洋人”,比逛庙会都热闹。外宾的车队出行,街道两侧挤满了好奇的人群。小孩子们齐声呐喊:“一二,美国佬,滚出去!”老外听不懂,误以为是热情地欢迎他们,打开车窗笑眯眯地向人群招手致意,并咔嚓咔嚓摁动快门拍照。

    是的,没有人能逆转时代的潮流,否则将会被碾轧得血r横飞。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陶小北出国,就成为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何况她仅是出国读书。她就是和老公离婚后嫁给个老外,或者g脆移居海外,也已没有一点轰动效应——其实轰动效应出现的太多并不好,只能说明这个时代太封闭。当年金圣叹带着木枷临刑前,“看客”人头攒动。攒动的人头中,有一人却不是看客,他的脸上爬满泪痕!这个脸上爬满泪痕的人是金圣叹的儿子。金圣叹当即作一联:

    莲(怜)子心中苦

    梨(离)儿腹内酸

    即使在临死的时候,金圣叹也只敢用谐音作对来表达内心的凄苦,可见那是一个多么专制的时代!

    小北到上海去,我请假去送她。当然我向老板请假时,并没有说我到上海去,我说我要到北京去一周。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我要到北京参加一个短训班。这样那样以收费为目的的培训班邀请函隔三差五会寄到我们局里来,我想到哪儿去,还不是拔一下腿的事情?我这两条腿可以走到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包括到香港、澳门转一圈也十分简单。做政秘科长半年之后,我就陪老板去过一次新马泰。在泰国东南部旅游城市帕塔亚奢华的仿古希腊式建筑大剧场内,观看了泰国和东南亚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堪比法国红磨坊的人妖演出团体——蒂芬妮人妖歌舞团的演出。当然若要到美国去看看莱温斯基或者那个当时正焦头烂额的克林顿,还是有一定的难度,费用有点过大。当时到美国去,得五万多块钱。花这么一笔钱,仅是为看看莱女和克林顿,还是有点浪费。而且去了不一定能见上他们。倒是在国内,随时可以见着他们——只要打开电视。

    火车在暮s中咣当咣当奔驰在祖国的大地上,我和陶小北的身体不时地轻轻摇晃着。我俩都是上铺。有一阵儿,我们仰靠在各自的铺位上,谁也不说话,仿佛在倾听火车咣当咣当的奔跑声。一会儿,小北首先打破沉寂,以手支颐,侧身向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两个傻子看着远去的火车。一个说:铁轨越远越窄,那么大的火车怎么也不出轨掉下来,走得还挺好?另一个说:傻瓜,没看见火车也越远越小嘛!

    这个故事并没使我轻松起来,反倒令我更难受。小北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娇模娇样,气息轻盈。把眼望去,她的身子曲线起伏有致,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r匀。想到这样一个娇美绝伦的女孩像她讲的故事里那辆“越远越小”的火车一般,即将在我的视野中变作一个黑点——然后消失!此后只能青鸟飞去衔红巾。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深切的疼痛和难以排解的忧伤。

    三月三r天气新,玻管局里多丽人。而今,玻管局最“丽”的一位“丽人”,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此后我的生活中可触可及的女x,只剩下了丰满(风情?)的柳如眉,丰润(风流?)的李小南和丰腴(风s?)的柳如叶!这“四姐妹”中最丰姿秀逸、丰韵风雅、绰约可人的陶小北,却要离我(弃我?)而去!失去了陶小北,对我而言,虽有风情风流风s在,纵有健妇把锄犁,我也会——禾生陇亩无东西!为解失去陶小北之恨,我竟促狭地将那三个小蹄子作践为正在扶犁躬耕的“健妇”,仿佛如此“惩罚”她们,我心头的“痛”和“恨”就会减轻一些。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在我心目中,小北兼有汉卓文君的婉约和唐杨玉环的闲冶。不任罗绮,婉娈万态,光彩照人。望着小北卓杨般姣好的面容,回溯我们在玻管局相处八年来息息相通的朝朝暮暮,回想这些年在我们心中悄悄涌动和流淌的那些真挚的情愫,我不禁悲从中来,心如刀割!我想起梁启超集晏殊词句所作的那一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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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50(2)

    欲寄此情,鸿雁在云鱼在水

    偷催春暮,青梅如豆柳如眉

    这副对联里嵌有两个人的名字:鱼在水和柳如眉。鱼在水当然是我了,柳如眉是谁呢?我心中的“柳如眉”并不是我的妻子,而是眼前伸手可触的这个女子——陶小北!

    从我调到玻管局的那天起,我就被这个兰质蕙心的奇女子那双亮亮的眼睛所吸引。小北的一双美目,就像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突现一潭湖泊,幽深而清澈。我曾试图放弃一切,放弃仇恨,放弃名利,义无反顾地跳进这潭“湖泊”中去。可我最终没有跳进去,却离她越来越远。

    如果她知道我的内心竟是那么龌龊,那么丑恶,那么y险,那么歹毒,她会是多么地伤心和难过。

    她曾经试图改变我!但她从来没有将这种“试图”告诉我。如果她告诉了我,那也是用“心”告诉我的。她调皮地看着我,眨巴着眼睛问我:你能不能不要那样刻意地、疯狂地追逐!那些东西值得你为之付出一生吗?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扭曲自己的灵魂,得到的真的多于失去的吗?

    欲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我毅然回头,将我的丑恶向她和盘托出,她一定会原谅我。女人普遍有一种“慈悲为怀”的心理,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恶g,只要这个恶g改邪归正,她们也会爱上他,献身于他!

    可我不但没有改邪归正,却在这条路上越滑越远!

    舍弃陶小北,对我来讲有一种摧肝裂胆、撕心裂肺之痛。这种“痛”,别人不会看出来,我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有多痛,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

    那种忧伤,就是在这种痛彻肺腑的基础上,一缕一缕升起的。

    现在,这个女孩子就这样离我而去,此生天涯海角!如果我和小北是一副对联的上联和下联。下联突然随风飘走,而且一飘就飘得那么远!从此我将成为一副单联,一副独联,一副孤联,悬在空中,此生再无人能“对”!

    想到这里,我已像马嵬坡前的唐玄宗那样眼里噙满了泪水。

    难道我疯狂追逐的一切,全部加起来,能有这个女孩子珍贵吗?我怀疑!可我已不能自拔!

    男人啊!你这令人生厌的追名逐利之徒!

    此时,我已侧转身子。我想将那种在我胸中翻江倒海般涌动的忧伤压住,压在身子下面,不要让它像晕车那样泛出来。

    我就这样侧着身子,望着小北;小北也侧着身子,扑闪着眼睛望着我。我顿然发现,我俩已这样相望了一千年、一万年!

    望着小北,除了忧伤,还有温暖和甜蜜。她的脚穿着薄薄的丝袜,像一对乖巧的猫儿卧在那儿。我想起八年前,我们去红海湖玩儿的那次,她将一双美轮美奂的脚搁在沙滩上,搁在清澈的水波里,从此搁在了我的心上。我当时就有过一种想去摸摸这双脚的冲动,但八年了,我却没有去摸。这八年我g什么去了?去打我的三大战役去了。我打得多么苦啊!有时我甚至心力j瘁,但我却死死地扛着。我知道,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我不能放弃,哪怕战到只胜一兵一卒!我“胜利”了,“敌人”望风披靡、俯首称臣。但这就是我要的胜利吗?我才知道,原来胜利同时就是失败!我在胜利的同时也失败得如此彻底!

    是的,这就是人生!当你得到的时候,你必然要失去。当你所追逐的一切全部得到的时候,也就到了你全部失去的时候——因为衰老和死亡正在向你步步近。

    你死了,你还有什么?难道有谁能逃脱死亡这个冷冰冰的巨大的y影对那些追名逐利之徒的嘲弄吗?有谁能摆脱这个亘古不变的命题对人生的叩问吗?死亡是一条鞭子,永远鞭打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死亡才是总路线——谁都不可能偏离这条亘古不变的道路!

    惟其如此,生命中才有一些东西更值得你珍视!

    我将我这些话语用眼神告诉了小北,我说:“小北,我爱你!”我将我的忏悔也用眼神告诉了小北,我说:“小北,我对不起你!”

    是的,我对不起这个晶莹剔透、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我再次欺骗了她,利用了她——我这次到上海,送她只是幌子,我还有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长时间,我们始终没说一句话,就这样相望着,用心灵相望着。已到子夜时分,除过咣当咣当的声音,大地和田野睡着了,整个列车仿佛也都睡着了。这个软卧包房只有我和小北两人,两个下铺空着。我的身子突然被一个“千斤顶”顶了起来,被一缕风儿吹了起来,被一只吊车臂抓了起来。我被这只吊车臂抓到哪儿去了?原来是抓到空中去了,我以为它嘴一张,会将我扔山谷里摔死。可它却没有将我扔山谷里,而是扔到了陶小北那个窄窄的铺上。

    我真真切切地将她揽在了怀里。铺太窄,我没有办法不和她贴紧、再贴紧!薄薄的衣衫也变得那么厚,只能去掉它!“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这是苏东坡的词句。我一边用心吟哦,一边用眼睛、用嘴唇、用身体,用我的全部对小北说:“北北,我爱你!”

    我们成为一副自然天成的对联,我是上联,她是下联。还有一个横批——这个横批从此将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纵然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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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51

    在上海,我和小北缠绵了三天。

    三天后,我将小北送到学校,我告诉她,我要到北京去。

    我并没有立即到北京去,告别小北,我又在上海找个地方住下来,我又住了三天。

    这三天,我做了这样一件事:我将来上海前自己亲手在电脑上打印好的几封信,复印了若g份,在上海的邮局买了很多信封,将这几封信装进去,寄出去。收信人是我们紫雪市所在的那个省的省委省政府及人大政协的所有领导同志,以及一些部门和厅局的主要负责同志,省委组织部副处级以上的所有同志。比如,邮:某某省某某市某某路某某号某某省委某某书记收。等等。

    几封信的内容大体相同,只是反映问题的角度和侧重点有所不同,而且落款也不同。这封信的落款为“王盼”(我盼),“党丰政”(党风正),那封信的落款则为“金侯芬”(金猴奋)。还有“齐居豹”(齐举报),“党耀冠”(党要管),“潘青莲”(盼清廉),等等。这些化名里最搞笑的是“潘青莲”,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她的姐姐或妹妹潘金莲。

    也有部分信件,落款署名为“紫雪市部分老g部”。

    当然,发信时,信封上的地址不是手写体,而是电脑打印的一个白s纸条。

    我在从事这项工作时,戴着一双橡胶手套,为什么戴手套呢?和那些破案故事片里作案者的心理是一样的:我不想让公安局的同志查出,这些信件与紫雪市玻管局一个名叫鱼在河的同志有关。即使我在发这些信件时,“一不小心”误给自己也发了一封,待我这次“出差”完毕回到紫雪,那封我自己发给自己的信件已像雪片一样先我一步飘落在我的办公桌上。我漫不经心地撕开信封,发现是一封反映某某同志独断专行,任人不唯贤,大搞派x并有严重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的匿名信时,我甚至会在心里奇怪地发问:这封信是谁发来的呢?这些人,真是无聊至极!

    作为某某同志任人不唯贤的一个例证,这封信里还提到了马方向局长。马方向局长怎么不“贤”呢?以马方向局长的才g和魄力,担当更重要的领导职务也是绰绰有余的呀!这我鱼在河最清楚。看毕这封信,我义愤填膺!我甚至会将这封信拿给公安局的同志,让他们调查一下,将这个写匿名信的人揪出来,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破坏我们紫雪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在上海的这三天,我每天出去发几十封信。当然不是在一个邮局发,总是打车跑到很远的邮局。若我住在浦西,我就跑到浦东去发;若我住在静安区,我就跑到徐汇区发。我甚至在南京路的一个小邮局往邮筒里塞了几封信,然后便像过去电影里那些“特务”一样,左瞧瞧,右看看,将衣领翻起来捂住嘴和脖子,匆匆地汇入南京路熙来攘往的人流。

    三天后,我又来到祖国的心脏北京。

    随后,我又来到祖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

    离开深圳,我神不知鬼不觉返回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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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52(1)

    余宏进副局长就要退居二线了。余宏进副局长比阎水拍局长小三岁,余局长退二线,意味着阎水拍局长将正式退休。

    余局长退二线,就又空出一个副局长位子。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出现扑朔迷离的局面,一切都很清晰。由谁来补缺,局里没有任何争议。大家见了我都说:“众望所归啊,非你莫属!”有人已经提前称呼我为“鱼局长”,或者“鱼总”。

    别人这样称呼我的时候,我表面上会“批评”一下别人,让他们不要瞎说。我正s对这些同志说:“局里比我能力强的同志多着呢!我算老几?况且上级还要下来搞测评,在群众中进行广泛的考察,一切都是未知数呢!”我这样说时,有些同志仍然坚持他们的意见,认为非我莫属。我此时就向他们抱拳作揖,并赔着笑脸说:“你们饶了我吧,你们饶了我吧!”

    我说到上级“考察”时,有一个同志还鄙夷地撇撇嘴,说出这样一个“五子登科”:

    关系是金子,

    年龄是银子;

    考察是样子,

    群众是幌子;

    关键是票子。

    趁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这个“五子登科”,我赶忙抽身悄悄儿地溜走了,免得大家回过神来再缠着叫我“鱼局长”。

    我走进自己办公室掩上门,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不容易啊,我在玻管局竟然熬出了这种威信!人与人的差别这时候就看出来了。有人说,人与人没有多大差别,这话显然是错误的。人与人是有很大差别的。表面看,人与人没多少差别。都是一个脑袋,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手,两条腿;都会说话,都会使用工具进行劳动,都要吃饭拉屎。但内在的东西却有很大的不同,有时甚至会出现那种天壤之别。我刚调到玻管局来的时候,仅是一个不被人重视的、人微言轻的小g事。可现在呢?当时有些当科长的,现在还是科长;当时和我一样是小g事的,现在有些人还是小g事,只有几个做了副科长和副主任科员。而我却一跃而出,成为无可争议的副处级提拔对象。

    仅此一点,就足以令我自豪!

    我们玻管局若是一块齐齐整整的萝卜田,八位局级领导是排在前面的八根大萝卜,现在余宏进副局长这根大萝卜将被拔出来,补哪一根进去已没有争议,只是看怎么个补法。

    共有四种补法。

    第一种:常规补法。即递进补法。这种补法本应将我补在陶小北之后,担任局里的总工程师。但小北在上海一年学习期间,总工程师职务未免。大家“循序渐进”的时候,小北不会再动。这样我就会补在小北前边,接牛望月担任行业工会主席。即:马方向局长,陈奋远主任,朱锋副局长,姬飞副局长,牛望月纪检组长,赵有才行管办副主任,鱼在河行业工会主席,陶小北总工程师,余宏进副处级咨询员(阎水拍处级咨询员已正式退休)。

    按这种补法,我是局里的“七把手”。

    第二种:非常规补法。即由我直接任副局长。这种补法一般情况下应将我补在朱锋副局长之后。即:马方向局长,陈奋远主任,朱锋副局长,鱼在河副局长,姬飞纪检组长,牛望月行业工会主席,赵有才行管办副主任,陶小北总工程师,余宏进副处级咨询员。马方向局长当年就是这样补进去的。

    采用这种补法,越过了姬飞、牛望月、赵有才三个人,由“七把手”上升为“四把手”。

    第三种:破常规补法。这种补法是将我直接补入余宏进副局长腾出的那个位子。越过朱锋,成为局里的“三把手”。

    第四种:超常规补法。这种补法是将我直接补在马方向局长之后,越过陈奋远,成为局里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这种补法其实也很简单,只须在任命文件里加一个括号,括号里写这样一句话即可:“列陈奋远同志前”。

    列前与列后大有讲究。我们紫东县有一任县委书记,看不上市里配来的一位县委副书记,就变着法儿通过“列前、列后”排挤他。这位副书记刚派来时,按照市里任命文件的排列次序,排在县长之后,是名副其实的三把手。县委书记若是张三,县长是李四,这位副书记就是王五。文件传阅单的传阅次序为:张三、李四、王五……可不久,县委书记却通过一番运作,突然将一名副县长提拔过来任县委副书记,任命文件的括号里注明:列王五同志之前。这样就将王五挤作了四把手。后来,这位新提拔过来的副县长调走,“王五”又还原为三把手。可没过多久,县委书记又通过一番运作,将另一位副县长提拔过来任县委副书记。这次若再在括号里注明“列王五同志之前”,恐怕王五同志会受不了,气量小一点的话,怕都挺不住。这就好比冲一个人脸上吐唾沫,第一次吐时人家没吭声,第二次再吐人家还会不吭声吗?县委书记苦思冥想,灵机一动,在括号里注明:列李四同志之后。据说王五同志看到这份任命文件后,就像小胡当初被我“挤”到小虎之后时那样,流着眼泪说:张三狠毒啊!没过多久,这位连续两次被挤对的县委副书记就像当年知识青年主动申请上山下乡一样,坚决请求调走了。

    这位被挤来挤去的县委副书记有点像我们玻管局的余宏进。阎水拍当初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就将陈奋远放他前边,来个“列余宏进同志之前”。阎水拍退休前,原计划让陈奋远做局长,若陈奋远不超龄,真做了局长,那阎水拍就会再将马方向放余宏进前边,来个“列陈奋远同志之后”。余宏进也就只能像小胡和“王五”那样,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地说:“阎水拍狠毒啊!”

    《背叛》52(2)

    一“前”一“后”,里边的讲究大着呢!学问深着呢!官场的玄妙、高深和莫测,尽在这两个字中了。

    对我来讲,现在也面临一个“列前列后”的问题。局里有一半人认为会是第一种补法。按照这种补法,我只能“列陶小北同志之前”,担任行业工会主席。这些人现在已开始叫我“鱼主席”。另一半人认为会是第二种补法,即我一步到位任副局长,但却会列朱锋副局长之后。

    小高和小牛小马在小酒馆喝酒时,喝高了还打了赌,赌注是一瓶五十二度的五粮y酒。小牛认为我将担任行业工会主席,小高认为我将担任副局长。小马做裁判。一瓶五粮y酒三百六十元。小马当即向小高和小牛各要三百六十元钱揣进衣兜:见分晓后赢者的钱退还,输者的钱自然变作那瓶酒,大家一起喝掉。

    我获悉小牛只想让我做一个工会主席时,心想:还得在他脑袋上再狠劲儿踩几脚!啥时候将他踩到“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那般地步,让他一听到“鱼在河”这三个字就浑身打哆嗦,像余宏进最终在阎水拍面前噤若寒蝉那样,即使喝醉酒和别人打赌时,第一个赌我会做副局长甚至局长,就可以考虑暂时不踩他了。

    认为会是第三种补法的,局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老板——即令人尊敬的马方向局长。他已向我透露了这个意思,但让我严格保密,他正在“运作”。

    马方向局长的用意一目了然,我若成为“余宏进”,上可以与他一起“夹击”、“扼制”陈奋远——当然这是建立在若陈奋远和他唱对台戏的前提下。可以这样设想:若某一天陈奋远公然和马方向唱对台戏,在党组会或局务会上,马方向一“唱”,我便有力地一“和”,陈奋远的咽喉即会被我们两人联手扼往,发出的声音将十分微弱。

    下还可以压制朱锋、姬飞、牛望月,包括赵有才,自从“摆平”邓世清后,姬飞已成为我的应声虫。若我成为局里的“余宏进”,局务会上他当然会看我的眼s行事——甚至我还没使眼s,他已“行事”了——当然是按我的意图行事。若姬飞成为我身后牵着的一条叭儿狗,“炮筒子”朱锋和“长舌妇”牛望月还不“集体投诚”?因此老板安排我做“余宏进”,确是计高一筹。我坐在余宏进那个位子上,宛若当y桥头的猛张飞,或者长坂坡前的赵子龙,会有以一当十、当百之效。

    认为会是第四种补法的,即列陈奋远之前任常务副局长,也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鱼在河!

    包括马方向同志现在都不知道会是这样安排我,蒙在鼓里呢!鱼在河同志自己却知道了。跟着马方向,就会有方向。现在我却不知道是鱼在河跟着马方向,还是马方向跟着鱼在河?鱼在河同志,你真行啊!

    现在的鱼在河,已深谙为官之道,对某种“学术”之要害烂熟于心,了如指掌——这种学术就是“权术”。

    在为官之路上玩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玩法,概括一下,也就三种玩法。第一种:身在其位却玩不了。我们紫雪市有一位懦弱的县长,做县长时遇到一位强悍的县委书记;后来这位县委书记提拔了,这位县长做了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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