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离殇(女尊)第15部分阅读
不诉离殇(女尊) 作者:肉书屋
足部按摩,全身舒畅无比。
她收回双脚。
三少浅笑,看向汪汪,“虽然在大哥面前是班门弄斧,也还要多句嘴,多揉捏经脉也是有效的保健保养方式。”
汪汪不明就里,轻轻点头。她闻言,翻翻白眼。
散席,至三少书房,大巧克力偶然问起同为大理寺少卿,现在正请假的柳条姐夫那场无妄棍棒之灾时,眼中亦燃起熊熊的八卦火焰。
她如实相告,只隐瞒了大姐萧澜与柳条哥哥的那场刻骨爱恋。
大巧克力默默从怀中抽出折扇,展开,掩住半面脸,别过头,朗声大笑。
她皱眉,“大哥,你笑怎么还要避人?”
她等了几分钟,大巧克力面对她,指指自己的嘴角,“不瞒弟妹说,幼时我曾中风,落下病根,面上表情变化便肌肉扭曲,实在惨不忍睹。”
中风……还肌肉扭曲,你直说你是面瘫不就完了么。亏我还以为你是岿然不动的佛爷一尊。她抿抿嘴,道,“也是。大哥绝佳相貌,不知京里有多少女子们倾慕,朝思夜想。这美好形象岂容破坏?”
“弟妹过誉。我只求不吓到人罢了。”大巧克力从容收起折扇,“每次瞧见弟妹,我总要忍上许久。弟妹委实有趣得很。”
她眉毛再次抽成一团。被人夸作开心宝宝,她的心情很复杂。
三少撑着下巴,一脸坏笑,“我二哥哭,只是因为他爱哭。我大哥不笑,不过是因为他笑不出来。”
闺中密友
送走凌家大巧克力。
返回正院,不知从哪里忽然蹿出白嫩肉团萧致远一只,在她面前三步距离停下脚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漾着欣喜,“娘。”说着,跪在地下就要行礼。
她冲着肉团伸出双臂,“致远,让娘抱抱。”
小男孩爬起来,飞速扑进她怀里,“娘。”
三少站在她们身边,微笑。
“娘,致远想和娘一起睡。汉广舅舅一直都和姑奶奶一起睡的。”
“可是娘今天要去你大爹爹那里。”
肉团扭过头,盯着他亲爹的脸,神情里带着些讨好。
“致远不要胡闹。”
她怀中的肉团立时沮丧。
“三少,今天致远就和我睡吧,嗯?”只感觉一对小肉胳膊勾紧她脖子。
黑皮帅哥无可奈何,终于点头。
早有侍女带着小肉团洗漱更衣。回到正院卧室,致远只着白色中衣,小手揪着她两根手指,怯怯的看着屋内端坐的汪汪,轻唤,“大爹爹。”
汪汪招手,肉团慢慢走近。伸手摸摸男孩头顶。用完全臆测出来的慈父口吻说了一个“乖”字。
她们卧室的床很大,小肉团睡在最里面,汪汪在最外面。
小男孩躺在她怀里,蜷着身子,抓着她的衣角,“听说娘最近晚上总去……倌阁。”
“致远怎么知道?”她颇为好奇。
“绿玉姐姐说的。”
这八卦快嘴绿玉,身为这院子里的侍女主事,再闲得无聊这种事和孩子念叨什么。
“娘,那里的男人只会水性杨花、逢场作戏的。”
“水性杨花?逢场作戏?致远,这两个词谁教你的?”
“舅舅说的。”
居然连亲哥哥都不起正面教导作用。
“娘,他们都比不过爹……和大爹爹还有三爹爹的。”肉团机灵,知道这是汪汪的地盘。
“娘去倌阁是有要事,才不是想给你找个四爹爹。”她拍拍致远肩膀,“娘才没你舅舅说得那么花心。”
身后汪汪大笑出声,“致远这么小,就懂得替我们出气了。”
终归是孩子,得到保证之后,如愿以偿很快睡着。
半夜,她翻了个身,枕在汪汪臂上。他为她靠得更舒服,还特地调整了下姿势。
她抬头,正对上一对闪烁漆眸,“是不是太挤了?”
“没有。”他抚上她的脸颊,“我多希望致远是咱们的孩子。”
清晨,她最先醒来,手还在汪汪手里攥着,发现他弯腰伸腿,睡成了个直角坐标系,将她们母子完全包裹在身体范围里。
不论时空、社会形态如何变迁,男人的责任,永远是坚守领地和保护配偶子女。
而汪汪从来都有这种自觉。
上有高堂遮阳,中有兄弟夫君护航,她这位世女也没当得多逍遥自在。
她不过是趁着午后阳光正好,出门败家,恰巧路遇美人哥哥,反正也无要事,不如拉着哥哥一起逛街。走到腿麻脚胀,再扯着哥哥冲进茶楼歇息,以期再战而已,好好的悠闲时刻却从门外匆匆闯进来的柳条君打破。
清秀帅哥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她急速抓住身边哥哥袖子,“哥哥,救我。”
萧美人双手揽住妹妹,“元明,你这是做什么?”
“我能拿楚楚做什么,我有话和她说。”柳条君直视着她,目光灼灼,语气里无限坚定,“这件事非楚楚妹妹你不可。”
“哥哥也要在场。”她毫不妥协,“不如就这里。”
柳条从茶楼大门到现在的二楼包厢,不知道有多少围观群众等着看戏。他一个断袖,倒真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但若陆元明与她二人相对,风言风语,不胫而走,她怕一向亲近的大姐萧澜多心。
柳条想也没想,痛快至极,“好。”
她与柳条对坐。哥哥在她旁边,隔开二人,以防柳条君再次突然发飙。随从们下楼,赶走闲杂人等。整个二楼,只剩下他们三个。
柳条灌下一杯茶,情绪平静了些,整理了下思路,缓缓开口,“刚刚澜妹对我说,她月信没来,可能有喜了。”
“这不是喜事嘛。亏我还以为姐夫你刚刚被抢或者被劫色了。”
哥哥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
柳条沉默。
“大姐她只是月信没来,便和你说她可能有喜了?”
柳条还是沉默。
“等等,姐夫,你上次和大姐同房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以前。”
“那就是你的孩子。”
还是沉默。
她不爽了,“你有解决问题的诚意没有?”她说着站起来,拉着哥哥的手,“咱们回府。”
“楚楚妹妹,”柳条直接按住她的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述清楚。活了整整二十八年,我一直是个断袖,彻彻底底的断袖。可她对我说有了孩子之时,我居然……居然心底暗暗欢喜。楚楚妹妹,你能理解这种感觉么?”
万没想到看起来还是一根嫩生生柳条的陆元明已经二十八岁了。
“明白。你要推翻长期以来的自我认知,确实很矛盾。接受起来也很艰难。可你又不能抵抗自己本能——身为父亲自发的喜悦。”
柳条虽然依旧沉默,但狭长凤眼里满是得遇知己般的欣喜。
哥哥慢慢放下手中茶碗,道,“楚楚,你这番话,我居然听懂了。”
她挑挑眉毛,伸出大拇指,给哥哥一个赞许的手势。
“姐夫,我记得你前几天自愿挨打的初衷……话说,暮霭哥哥的爱心大力丸真是奇效,你现在就能坐下了?”
“内服外敷,一天伤口便收住了。苏二公子,确实奇才。”
柳条何等聪明,顺杆爬根本不用提醒。其实他伤在大腿上,又不是臀部,坐卧本来就不受影响。
“姐夫,我记得你原本是打算让大姐指着你鼻子骂,让‘你滚’的。”
这话虽然听着极为刺耳,但偏生就是实话。柳条只好点点头,“楚楚妹妹,替我出个主意。”
她撇嘴,得意一笑,谁叫你曾经蒙我,“我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断袖,没人拦着你;你愿意和大姐两个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过日子,更没人拦着你。”她摊手,“不管如何,你总是有退路。姐夫你命实在太好了。”
柳条又沉默了。
“有太医给大姐瞧过脉不?”
“还没。”
“姐夫,你也不必太紧张了。或许只是虚惊一场,若是借此让你认清现实,也是功德无量。”
柳条喜欢男人是认真的,他为将有儿女欢喜同样是认真的。
说起来,他就是个双插,知道尽可能的不去伤害别人,也有身为男人的担当,连传统意义上的受害人萧澜都没发话,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论指责呢。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柳条表情诚挚,“楚楚妹妹,我觉得你很贴心。”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她差点心脏病发作。
被双插夸奖,她霎时悲摧。
柳条起身,“楚楚妹妹,我听说昨天你去大理寺找了凌大人?”
“是。”
“你和凌大人走得太近倒也无妨,只是官衙你尽可能少去。”
哥哥握着她的手,深深点了点头。
“彦之一直都没和你说过么?”柳条君侧头直视萧美人。
“那位李大人当年与凌家、陆家皆有旧。落难之时,友人们也曾着力营救。”哥哥声调平静。
她迅速接话,“我明白了。姐夫,哥哥,我太冒失了。”
那么大牌的两家人都出手,还未能救得出来,只可能是牵扯皇家秘闻,便再不能脱身。
“也未必。”柳条笑笑,“现在还早。该你知道的,总会知道。”
“姐夫,如果我有疑问,可以去找你么?”她问。
柳条嫣然一笑,“定当知无不言。”
说起来,京城闻名美人帅哥,她有幸全部亲见。凌家巧克力们美则美矣,但一身浩然正气,比不上狐狸以及眼前柳条君不经意间放射出的千般妖气这么迷人。
回府的路上,哥哥搂着她,不慌不忙,“暮霭急于报仇,可以理解。他生父严大人死于德侍君之手,满朝文武哪个不晓,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德侍君圣眷正隆,谁在这个时候碰钉子?”
她点头。
已经去世的女皇正夫是苏大学士的亲弟弟,德侍君也是由苏毅投女皇所好送进后宫。
当年正宫皇夫还健在的时候,女皇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去看看皇夫和陆侍君,其余时间皆和德侍君朝夕相对,可想而知,德侍君在将近二十年来的时间里如何宠绝后宫,不可一世。
只不过,德侍君善药理,下毒害死汪汪生父,恐怕苏毅也是默许的,至少也事先知情。
严大人究竟发现了什么,才能同时伤害到了两方的利益呢。
考虑到德侍君有一个女儿,宫内也有一位皇女留着苏家血液,这个问题基本明朗。
饭后,一家人围坐喝茶。
门外传令,“凌钺泓大人……”话音未落,二巧克力已经站在门外,“弟妹,苏公子,楼公子,三弟,”之后一脸忧伤,“弟妹,三弟,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汪汪和小楼还面无表情,可恭王府上下,早已经认定凌二巧克力晚间出现必是喜感事件。
她悄声问向身边三少,“如此严峻的考验时刻,我把你丢下不厚道吧。”
三少不为所动,“楚楚,你已经被二哥点名了。”
诚不我欺 上
凌家二巧克力虽然偏好抹泪,但也不至于每次遇到烦心事都要痛哭流涕一场。
黑皮二少坐在椅子上,手扶额头,将整个始末,娓娓道来。
不过是他爱她,她也爱他,却在琐碎小事上经常争吵不休。
相爱是门学问,相处是门艺术。
二少夫妻之间还需要继续磨合,共同成长。
故事讲完,情感也宣泄完毕,二少垂头,仍旧沮丧却略感轻松,“又给弟妹、三弟你们添麻烦。”
她抿嘴一笑,“二哥客气了。”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差不多都要丢光凌家的脸面了。”
她闻言坐正,对上二少双眸,一字一顿,“二哥,为爱而伤不丢人。”
显然这句话给了凌家二巧克力相当程度的鼓励,送别之时,他已恢复成当时在户部遇见的那位沉着坚定的能臣干吏凌钺泓了。他上马之前,盯着她的眼睛,“弟妹,你很贴心。”
一天之内,接连被柳条姐夫和黑皮二哥发卡,她忽然很想回到书房好好翻翻黄历。
目送二少远去,她缓缓道,“二哥来的时候身后就飘着一股绿烟。不过你明知道我没安什么好心,居然还不让我撤退。”
“这种事,两个人一起承担比较好。”三少一口白牙在黑暗中分外闪耀。
和三少返回正院,门口正遇见得到消息,准备迎她回房的汪汪。
三少乖觉,行个礼,带着屋里的几名侍从,迈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未及三少一行人走远,汪汪身后一位清秀青年忽然抛出一句,“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有什么大不了。”
他是汪汪四位陪嫁近侍之一,最近汪汪正夫地位稳固,才敢当着三少的面替他家少爷鸣不平:侧夫的亲戚,也好意思夜晚拜访,来打搅殿下和我们少爷难得的共渡时光?
汪汪双目寒光迸射。美青年不由一颤。
她伸手,召唤美青年走近,问,“你叫什么?”
青年知错,回答得有些怯生生,“玉书。”
“多大了?”她又问。
“十八。”
“看起来完全是个男人的样子了。”
青年扑通跪下,磕头若捣蒜,“奴才知错,请殿下责罚。”
她扭头,用三少他们定能听得清楚的音量说,“玉书,身为近侍,你太不懂得体谅人。”之后轻叹口气,“就算他人故事,做不到感同身受,那么静静聆听就好。伤感痛苦发牢马蚤,也自有他们的意义。”说毕,从青年身边走过,牵起汪汪的手直接回正院卧房。
更衣吹灯,二人紧紧依偎。
汪汪牢牢拉住她的手,“有些事,曾经想永远埋在心里,随着我入土。”他将她搂得更紧,“今天,我忽然想亲口告诉你。如果,楚楚你不嫌弃的话。”
他居然用了“嫌弃”。
“你去过大理寺了吧。”他问。
“是。”
“那李氏灭族一案的卷宗你必是看过了。”
“嗯。”
后面自然是汪汪相当痛快的和盘托出了。
李家人是真冤。秉公执法,正言直谏,得罪了当年宠冠后宫,出身相府苏家的二位美人侍君,惹得上代女皇震怒不已,正巧有些人瞅准机会,再送点煽风点火的折子,李大人这一家子就死罪的死罪,流放的流放。
这不过是官场里常有的倾轧和争斗,胜者王败者寇,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史书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跟着唏嘘下感慨下也就差不多了,只可惜当事人绝对不会这么“超然、洒脱”。
当年萧煊一场奋起宫变,先是毫不客气的弑姐,再活生生气死了病榻上的母皇,不久得掌大权时又强令二位侍君殉葬。之后,铁腕王爷萧煊又找了几个借口,把“惑君乱政”的二位侍君一帮子近亲们好好“收拾”了一通。
说起来,苏毅还该感谢萧煊,若不是这场“清君侧”,使苏毅的竞争者削职、流放、羁押或者身死,她未必能顺顺当当坐上相府苏家家主的位子。
汪汪亲爹主要仇人呜呼,却仍旧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当年落井下石之人还活得甚为滋润,其中显然包括乱中取胜的苏毅。
他便改名换姓,重返京城,之后一系列计策都很高明,并借职务之便四处收集相府苏家的把柄。话说哪个人向上爬时没拿别人垫过脚?哪个家族扩张势力的时候没染上点鲜血?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还真的被他“很不小心”找到配得上“欺君”二字的罪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大人可能是有些得意,露了原形,结果在几天之内迅速中毒不治,最后暴病身亡。
汪汪生父出于保护爱子的目的,这些往事并不曾对他讲起。
所以在生母苏毅的反复试探下,确实不知情的汪汪得以平安长至二十岁。
那年,成为成年男子的他,依照风俗彻底更改室内布置,在整理父亲旧书房时发现了一个暗格,并从一位粗使老奴那里得到了一把钥匙,打开暗格,读完里面生父留下的笔记,这才再次开启了尘封十数年的往事。
汪汪很笃定生父之死与擅医懂药的德侍君脱不开干系,同时开始苦攻毒理药理。短短几年间便有所成就,甚至超过太医院中有些领着皇家俸禄的老御医们。这里不得不感慨一句,天赋,轻轻巧巧的两个字便打败很多人一生的努力。
末了,汪汪还特地嘱咐她,“官衙,若是你自己,还是少去为妙。”
或许是生父死在官衙的阴影盘踞在脑中不散,汪汪怕她重蹈覆辙。
去世的正宫皇夫是苏毅的亲弟弟,现今正得宠的德侍君也是苏毅亲自送进宫内。德侍君的女儿萧湘甚至年长于正宫皇夫所生的太女萧漪。
是因为一直弟弟没能生育,便急着送新人填补女皇身边空白么?
她总感觉,苏家二兄弟对萧漪的态度十分诡异,萧湘更是不把这个太女妹妹放在眼里。这绝不是因为正宫皇夫不在,萧漪便可以被恣意欺负,毕竟小萝莉背后还有相府苏家撑着。
她挑着眉毛,问,“暮霭哥哥,你对皇夫舅舅还有印象么?”
“只记得他虽然容颜俊美,却清瘦苍白。进宫多年,郁郁寡欢,身体不佳。我娘和舅舅幼时疏远,直至他进宫后……”
“怎么了?”她抓着他的手腕,问。
“娘,和舅舅,我总觉得……”
“姐弟亲近不是很正常么?萧漪还不是有机会尽可能的亲近你们兄弟俩?”
汪汪沉默。
“不会吧。”她眨巴半天眼睛,“不会吧?”
汪汪生父是不会发现自己妻子苏毅和正宫皇夫之间的姐弟私情,之后被灭口的吧。
她蹭的坐起来,端着汪汪下巴,扳住他的脸,强令他正视自己,“我知道你自己也在矛盾。可你不论做出什么决定之前,都要好好想想,你有我,我决不能失去你。”
父亲算计母亲,母亲害死父亲。如果不是汪汪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人,他曾亲口说过要和德侍君以及萧湘玉石俱焚。
良久,他才低声回答,只一个字,“好。”
这一晚,她埋在他怀里,头一次主动拽住他的手,一整夜都没放开。
第二天,两个人都顶着一对黑眼圈。拉着手,对望良久,终于都没绷住,笑了。
汪汪出门上班。她吃过午饭,出门闲逛。
已是冬季,但阳光晒在身上却觉得分外温暖。
路过经常“驾临”的茶楼,恍然发现门口待命的随从分外眼熟,下车,进门,上楼,临街豪华包厢里,除了哥哥萧美人还有正牵着嘴角笑得比窗外阳光更明媚灿烂的苏狐狸一只。
在大将军亲爹的计划里,她要将苏家狐狸和汪汪迷得神魂颠倒,恐怕哥哥也有特殊任务,印象里苏家二兄弟和萧美人的关系都很“不赖”。
不过换个视角,大学士苏毅搞不好还觉得两个儿子魅力无限,将她和哥哥牢牢掌控呢。
坐下喝茶。
苏狐狸直勾勾的瞧着她,毫不掩饰直白的“爱意”。加引号是因为这个爱意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
这也是二人继乌龙簪子事件之后第一次见面。
可惜这欲语还休的粉红暧昧氛围又被人打破。
还是柳条君,陆家嫡子自然气度不同,屋内扫视一遍,“暮徵,彦之。”之后再次转向她,“楚楚。”伸出白皙玉手攥住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抖,另一只手抓向身边人的衣襟,不容置疑,“就这里。”
柳条这回考虑了下,才回答,“好。”
一时全场静默,她好奇的看向二位围观群众,忽然发现柳条君和自己哥哥的视线都汇集在自己另一只手上。
回头一瞧,自己九阴白骨爪正抓上狐狸衣领,以致他胸前稍稍凌乱,春光微露,本人更是笑得好生自在。
“这说明我的手也喜欢男人,你们奇怪什么。”拥有凌然女王魂的她,输阵都不能输人。
身边哥哥,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语调平静无澜,“元明兄恐怕和楚楚你想得一样。”
她看看柳条,再看看狐狸。二人视线无丝毫交汇。她又扭头瞧瞧哥哥。收到宝贝妹妹十足冷眼,萧美人轻咳一声,迅速缴械,再次端起茶碗,“我专心看热闹。”
她翻翻白眼,“姐夫,你虽是个断袖,却品味特别。我怎么觉得我哥哥,还有暮徵哥哥这种高大紧实的身材不是你心中所好呢。”她若有所思,“是不是我家暮霭哥哥在贵公子中最合你意?”
一时全场静默。
她难免沮丧,这么朴实的一句话怎么就忽然没了回音?
莫非她那远近闻名的“发帖必秤砣”体质随着灵魂也一道穿越而来了么?
话说,大周朝民风再宽容奔放,男人们再温和大度,她这样在公开场合给人家直男弯男随意配对,再附加些个人品评臆测,即使是见多识广三位豪门公子,从天雷阵阵中还魂也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纵然她脸皮够厚,也不禁讪了下,懊恼得意忘形,嘴巴太快。
好在男人们至少表面上不愿意和她计较,柳条君更是面上露出罕见的羞赧之色,挤出一个微笑,“楚楚妹妹多心了。”隐含着半句——妹妹,我不会和你抢男人,绝对。
她原本揪着领口的那只咸猪手此时被狐狸捏在手里,反复轻柔摩挲。
她无奈撇嘴,问,“姐夫来什么事?”又转头对狐狸,“暮徵哥哥,你是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出门溜达溜达?”
但是哥哥一定要留下。和柳条每次相处闲谈,必须拉上一个第三人作陪以避嫌,毕竟她绝不愿意大姐萧澜因此不快。
狐狸对直白驱逐他的言语“听”若未“闻”,悠然答道,“我也想看热闹。”
倒是柳条君十分干脆,“无妨。楚楚妹妹,澜妹没事。”
她抬头,“虚惊一场?”
“我居然有些失落。”表里如一,柳条的声音里带着些怅然。
她笑答,“姐夫,喜欢女人和喜欢孩子,没什么直接关系。”
她忽又扭头,皱着一对细眉,“暮徵哥哥,我这右手你再揉搓也拆不下二两肉来。你还有完没有?”
柳条轻轻一笑,转身坐在萧美人身边的空位上,自斟清茶一杯,与哥哥默契对视,之后不约而同瞄向她和狐狸,二人目光满怀期待,那是在说“我们决定继续看热闹。”
也不好让“群情激奋”的围观二位帅哥失望,她问,“暮徵哥哥,你今天不去吏部公干?”
他却答非所问,“楚楚知道那天太女急招我进宫,非要我解释清楚与你如何路遇定情之事吧?”
挺正常的话,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听着刺耳,“太女殿下不过是拿你当了回手纸,鼻涕眼泪都往你身上抹抹蹭蹭,最后还不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狐狸笑而不语。
她只好换个近似话题,“你怎么和我哥哥遇上的?”
“此事被我娘知道,今早她一瞧见我,就指着我鼻子,‘你给我滚’。然后我自然就滚了。”捉着她的小手不肯松开,“正值无所事事之时,巧遇彦之。婚后,老友实在难得一见。”他又重复,“难得。”
狐狸和汪汪这对兄弟除了哥哥之外,再没有言语随意举止亲近的朋友。即使狐狸人前时刻笑得灿烂,总觉得他内心的清高和寂寞并不亚于汪汪。
之后,三位青年才俊谈起朝内趣闻,她在一边静静聆听,不曾插话,期间也尝试用力抽回右手,怎奈狐狸面上不着痕迹,手下紧紧攥住丝毫不肯相让,她心内轻叹,也只好随他。
太阳落山,预备散席,告辞。
哥哥和柳条姐夫走在前方,她站在长廊上,狐狸凑近她耳边,“你送我玉簪,可知道我有多欢喜?”
她看着他,眯起眼睛。至于狐狸是否再次将她聚焦的神情理解为深情凝望,并不属于她的考虑范围。
“别再去探查那些我二爹那些陈年旧事。”
“你怕你娘对我不利?”她问。
“我终会嫁你。莫急。”
她收回视线,“苏大公子,告辞。”说毕,猛力自狐狸手中抽回右手,拂袖而去。
还没走出几步,又被宽肩长臂牢牢裹紧。
她无力挣脱。
“楚楚你果然还在怨我。”
她目视前方,语调平静一如最初,“苏大公子,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嘴脸。其实你可以再无耻一点,然后再后悔一点。”
“楚楚。”
“君子一诺千金。如今,我的夫姓苏,名暮霭。”
心碎无声。大抵如此。他不曾想过一次权宜之计的悔婚带来如今的心痛和遗憾。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原本搂紧她的手臂,骤然一松。
“我不喜欢说谎,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她拉开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回头冲他笑笑,“再会。”之后大步离开。
一直以来,狐狸这类世家公子,大多自命不凡,她前世有幸,早已修炼出一套对付他们的纯熟招数。
哥哥也一同回了王府。
她们赶回家,正好赶上晚膳。
落座,对面汪汪和三少,她又是在桌下褪掉鞋子,为防再次“失足”,存足力气猛地踹向对方小腿迎面骨,汪汪全身一颤,微皱着眉头,眼睛向下一扫,随即了然,笑眯眯的望向她,桌下两条腿将她小脚架在中间。
她若无其事,又送出另一只玉足,手持长筷,慢悠悠吃下汪汪递过来的几样新鲜小菜。
待到二人独处之际,汪汪像只大狗在她颈窝蹭来蹭去,见她无甚反应,便坐在她身边,哀怨的盯着她,不说话。
她再也绷不住,笑着,大腿缠上他的腰。
汪汪这几天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也不知道上代父母恩怨之间,情与理的纠缠,他究竟如何决断。或者真如小说中常写的那样,一笑泯恩仇,置之度外。虽然她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摄政王爷亲娘也一直视相府苏家人为死敌。多年前萧煊父君抑郁而终,无论如何都和相府苏家那对祸水兄弟脱不开干系。而萧煊和苏天晓如此一文一武权倾一时的组合,这么多年都不曾扳倒苏家,女皇的尽心维护才是根本原因。
换做是她,基于制衡术,也不可能坐视恭王府和镇国公苏家名满天下功高震主,势必要培养另一个势力与之抗衡,朝中局面才能在两股朋党之间的斗争中,求得稳固。
所以,就算大学士苏毅倒下,相府苏家总还有另一个“苏毅”站出来。只是不晓得她这位名义上的婆婆苏毅是否足够精明远见到给自己留了条稳妥的后路。毕竟苏家那对祸水兄弟圣眷隆重,宠绝后宫,在逼死正宫皇夫之后,没过多久,就等来去世苏君廷的女儿萧煊送上的三尺白绫,勒死之后,直接殉葬,追随先帝于九泉之下。正应了他们曾与先帝吟哦的那句“不相离”,说起来,也是天大的讽刺。
没有一击致命的杀招,她的王爷亲娘和大将军爹爹绝不肯轻举妄动。即便恨得牙痒痒,还是基于利益关系,替女儿把苏家的二公子娶进门来。
只不过家里长辈足够明事理,恩怨不曾转移到汪汪身上。虽然对这位女婿说不上多满意,态度倒也还算得上客气温和。
自从入冬,她常常睡到日上三竿。身体畏寒,更不太愿意出门。
腿部完全复原之后,按常理,世女在在继承爵位之前,总要在朝内寻个差事,“历练”一下,为今后镇守一方或是像生母恭王爷这样总揽朝政做些准备。
亲娘亲爹的意思,是说她身子孱弱,兼之“胸无大志”,“资质平庸”,“不堪大用”,若实意相邀,也需等补养完全,再行“报效祖国”之事不迟,听了这话,打算借着为世女寻个合意的差事来讨好恭王府的各部领事大人们只能叹息着,饮口清茶,换下一个话题。
不过某一天实在天气太好,便叫上飞景小楼,出门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
闲逛好久,跑到大理寺门口,准备等汪汪一同回家。
从衙中走出前呼后拥高贵男子,身边小楼飞景轻扯她袖子,她意识到,立即下跪,还未及开口,男子走至她面前,拉起她,嗓音清润,“楚楚不必多礼。本宫前一阵子听说你大好了,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虽然一位中年帅哥自称“本宫”,让她在大冬天裹着皮毛大氅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她也立时醒悟此人身份,女皇后宫能自称“本宫”还能禁得起她一拜的也只有二皇女萧湘的亲爹,德侍君戴文嘉一人而已。
之后闲话几句保重身体之类,带着一群随从,登上步辇,卷着股香风,飘然而去。
周朝后宫诸君可参政干政。
楚楚的祖父,当年的正宫皇夫苏君廷就骁勇善战,亲披战甲平定边境。
所以德侍君白天因公驾临大理寺也并不稀奇。
只是德侍君的相貌,确是阳刚俊朗,可显然没到“惊为天人”的程度,说他以色独占女皇恩宠,她还真是不信。
“德侍君殿下……这模样我为什么总觉得眼熟呢?”她将心中疑问直接说出口。
身边小楼愣了下,睁大眼睛,“楚楚,德侍君殿下的模样和先皇夫一模一样。您这是……”
戴文嘉长得像她的祖父苏君廷。
女皇萧炵是苏君廷一手养大,倒是没想到这位陛下宠爱德侍君,居然源于自己的恋父情节。
她点点头,有些黯然,“祖父泉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说着,拉着小楼的手昂首阔步迈进大理寺官衙大门。
小楼轻皱眉头,想到楚楚生来就未见过她这位名震天下的祖父,感情略有疏离,似乎也可以理解。
汪汪见到她来,第一个反应根本不是惊喜。
冲上来,将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确认无事,轻舒口气。
“德侍君想着自己女儿登位,这种时候怎么会害我给女儿树敌?拉拢还来不及不是?”她语调故作轻松。
汪汪不回答。她说的他自然想得到,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忧惧,怕她重蹈覆辙,如父亲一般一去不返。直至反复检查确信无恙才肯放心。
他手指诊上她的脉,脸色越发苍白。
她不明所以。
汪汪将她抱在怀里,不容置疑,“咱们现在回府。”
正院卧房。
精通医术的陆爸爸被请来,一阵望闻问切,难以抑制满脸的喜悦,“楚楚,你这是喜脉。”
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闻言,呼啦啦跪了一地,“给小姐道喜。”
她翘首,大声招呼,“暮霭哥哥,到我身边来吧。”
汪汪从门外走进来,坐在她身边,她拉住他的手,“我能和暮霭哥哥说几句话么?”
二爹爹暧昧一笑,带着随从们撤退。
“我该恭喜凌……二弟的。”汪汪顶着一张白若宣纸的俊脸,言不由衷。
她笑着扎进他怀里,“自从和你成婚,我没碰过其他男人。”察觉揽她在怀的男人身子明显一震,又补充道,“你这是被伪科学忽悠了一把,孩子他爹。”
所谓博大精深
靠在汪汪排骨胸前,感受他激烈的心跳,等了五分钟,屋内仍是一片宁静。
她伸手抹向汪汪双眼,浓密的睫毛在她掌心之间扫过几个来回,也不曾濡湿。
她再抬头,夫君此刻正深情凝望,一手揽住她肩,另一手轻轻放于腰际,沉吟许久,终于吐出甚为俗套的一句,“楚楚,我这是做梦么?”
拥有敏感纤细个性的汪汪,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幸福——妻子一直以来的忠贞不移以及孕有他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汪汪习惯了痛苦与磨难,当此狂喜之际,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
不禁眨眨眼睛,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这位纯情柔和的夫君。
“楚楚,我好像在做梦。”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犹如呓语。
她挺直上身,有道是打蛇抓捏寸,马蚤扰须袭胸,说时迟那时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玉爪抓向汪汪下身,还微笑着回答他,“不是梦,对不对?”
“楚楚,暮霭,给你们道……”美人姑姑不经传令,径直进门,看清眼前情景,猛地回头,“文谦哥哥,你不要进来。”
汪汪那张脸,简直就是煮熟了的螃蟹壳,闻言,他的头迅速的低了下去。
幸亏姑父落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进门直击这一惊悚现场,不然汪汪恐怕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汪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值身体敏感时期,再让心爱的妻子这一意外偷袭,身体不可控制的起了反应,满面羞红,手蓦地从她腰间拿开,挡在他自己身前,只是薄薄几层衣料又如何掩饰得住高耸的欲望?
她心下明白,起身直接坐在他大腿上,靠着自己半边身子遮住汪汪腰部以下的“春”意“昂”然,还不忘摊手,言笑晏晏对着美人姑姑,“其实我一直都想今后上街不必牵手,而是牵着夫君这个东西以示亲密,多好。”
姑姑朗声大笑,“楚楚,我真服了你。你们小两口说话吧。我这老太婆还是尽早出门,不妨碍你们。”走到门口的姑姑忽然又回头,“暮霭,嫁给我们楚楚,难为你了。”
汪汪抬头,眼中璀璨,仿佛得遇知己般的感动。
望着姑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汪汪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下回,姑母再来,会记得命传令通传吧……”
她摆摆手,不以为然,“暮霭哥哥,你低估了姑姑的境界。”摸摸汪汪俊脸,“我在想,明天我如何过她这一关呐。”
二人含情脉脉良久,直到汪汪那东西由硬复软,门外清脆忽然一声之后,二爹爹带着一众人进门,熟悉的太医蜀黍,行礼问安之后,捏着她的手腕一通“抚摸”,之后面色凝重,“世女殿□质虚弱,还须进补。”
汪汪和二爹爹并无意外神情,同时点头。
蜀黍下巴胡子微微飘动,下笔有如神助,龙飞凤舞,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方子就此诞生。
汪汪二爹爹两人精通医术,接过方子,读完之后,对视,再次默契点头。
肚里是汪汪的孩子,二爹爹一向对楚楚视若己出,不然何必王府专用御医开出的药方还要来个二人亲自“会审”。
晚饭之前,王爷亲娘回府,直接就进了楚楚的院子。
瞧着兵临城下,亲娘那张万年不曾消融的冰山面孔,深吸口气,拽着汪汪的手,二人一起跪在亲娘面前,“娘。”
“肚里孩子是他的?”亲娘眼中寒光射向汪汪。
汪汪身为嫡亲的女婿,居然被丈母娘嫌弃到名字都不愿提起。
汪汪膝行向前,被楚楚一把扯住。她抬头,“是。”然后又唤一声,“娘。”
“你出去。”亲娘干脆下了逐客令。
汪汪不动。她扯扯他的袖子,低头又补上一个眼色。他盯了她半天,向王爷亲娘行礼之后,缓缓退出。临出门,还回头望她半天,眼中不无担忧。
汪汪出门之后,娘亲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拉住她的手,“起来吧。跪久了对孩子不好。”
母女二人并肩坐在床边,“是苏家的孩子。楚楚,你可知道苏毅她从来就打算用这两个儿子施计,挑起你们姐妹争斗。”
“娘,我不会重蹈覆辙。”她语调坚定,“我更不想辜负暮霭哥哥。”
她的手骤然被攥紧。
“母皇,我母皇当年也是对父君如此立誓。”娘亲切齿,“但愿楚楚你能做得到。”
“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不是先帝。”喜新厌旧,人之本性,何况身为帝王,连临幸谁都要考虑到平衡朝内家族关系,对此她不仅能理解,甚至还有些同情。
“母皇在与父君情爱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