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大人辛苦了!第13部分阅读
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肉书屋
年官位是升迁还是罢黜。
这种种许多事情,都要给太子交代一些,并定下了朝中大事一天一报,其他事情三天一报,这才算完。
不过等将这些处理完,昭帝的行程是大大推迟了。
国君推迟,无论是妃嫔、还是皇家其他人、还是朝臣,自然都跟着昭帝推迟。要说行程上唯一没受阻碍的,竟然是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林滤公主。
外界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向来娇弱,这不刚入冬便得了一场风寒,昭帝一听,当下便特别下旨让林滤公主先去温泉宫休养,至于什么君无戏言、什么面壁思过,连昭帝本人都刻意忘掉了,才没人会在此时不识趣的提起。
同去的自然不会只有泽兰女官一人,长史大人职责在身,不但同行,还顺便带了许多公务。
长史大人一走,正听故事的小公主们自然也无趣了,由隆裕起头,干脆禀了昭帝,也一同同行。
于是不可避免的都挤进了当初秋猎时候,韩小长史花光身家改造的马车内。
“啊。”汝南小萝莉与柔嘉小萝莉刚坐进去就不免看到了软乎乎的抱枕,而且还是个猴子,小公主们顿时乐红了脸,两只萝莉这个戳戳猴子的三瓣嘴,那个摸摸猴子的尾巴。
之前韩苏倒是做了好几个,不过兔子、狐狸等都被林滤公主拿到寝居了,估计是看猴子不太可爱,依旧放在了这里,竟然引起了小公主们的兴趣。
想也知道,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对于这些软乎乎又可爱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的。猴子虽然没有兔子、狐狸受欢迎,但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受捧程度自然是大大增加,真应了那句“山上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好在韩苏前去探病的时候,看到公主殿下的抱枕,就想起了小公主们,反正又不贵,所以早就让府上绣娘又做了一些。本来是打算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她们的,此时倒不好再藏下去了,只好遣人拿来给她们分。
汝南和柔嘉年纪尚小,自然偏爱可爱的东西,于是两位小公主毫不犹豫的选了中国娃娃和白色的、毛绒绒的小兔兔。
隆裕小狼拎起娃娃看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又是奇怪的东西。”倒是眼光不俗,把长史大人最喜欢的几只表情动作活灵活现的兔斯基给掐着脖子掐走了。
永淳公主的选择最耐人寻味,这位公主殿下笑吟吟的掠过所有可爱的、搞怪的毛绒娃娃和抱枕,径直拉出了埋在最下面、一脸凶恶的越狱兔,拿出就算了,还一脸满意的一边摸着抱枕上面的贯穿额头到左脸颊的淡色疤痕,一边露出诡异喜爱的笑容。
看来选礼物还能暴露出人的隐藏性格啊。
汝南和柔嘉年纪小,看到这么凶神恶煞的兔子本来就怕怕,再看到自家皇姐不同于平常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怯怯的拉着长史大人的袍角。
韩小长史一愣,赶紧碰碰永淳:“面具掉了。”
永淳转脸就对汝南、柔嘉露出了贤淑和煦的表情:“皇姐选这个凶凶的兔子,这个兔子就和大内侍卫一样,虽然长的凶恶,但是会保护我们,皇姐让这只凶兔子保护汝南和柔嘉好不好?”
长史大人无语的看永淳胡扯,喂,注意点,旁边的大内侍卫都要哭了。
两位小公主小小的想了一下,鼓足勇气看了一眼越狱兔抱枕,再看看旁边的大内侍卫,终于露出了欢快的笑容,齐声点头响亮的回答:“好。”
韩小长史同情的看了想哭又想笑的大内侍卫们一眼,这年头当差真不容易啊。
温泉宫是大昭皇室的行宫,顾名思义,里面都是汤泉。每个皇族都有自己的寝殿、自己独属的汤泉,不少大臣也有御赐专用的汤泉,其他人则是看情况分配。
林滤、隆裕、永淳都有自己的寝殿,另外两位小殿下还小,没有分封,本来应该跟着自己的母妃,不过前昭帝后宫妃嫔都不长命,这两位也是小小年纪丧母,平日就跟着永淳,如今也依旧蹭自家姐姐的。
韩小长史比较尴尬,按说她虽然是林滤府上长史,到底是外臣,没有自己单独的汤泉,就应该找人安排一处。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是公主殿下的面首,留下似乎也没有关系,哎呀,好纠结啊。
急着泡汤泉的韩小长史跑到林滤公主殿下跟前,自作聪明的提议:“殿下,小臣住在这里不太合适吧,容易遭人非议,是不是应该找人安排一下住到别的地方?”
林滤笑了:“长史大人实在太周到、太聪明了!既然如此,能者多劳,本来我就说皇兄他们府上的属官自家的公务都忙不过来,还要操心我这里,干脆那些公务长史大人一并做了吧,还有我府上的一些事务,那些账房们也应该过个好年,相信长史大人一定能轻松担任此责的。”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欢快的长史大人顿时僵住了。
泽兰女官摇摇头,把韩小长史安排到偏殿:“公务都在这里,其他的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明白殿下的意思,泽兰女官同情的看了面对厚厚的公文,一脸哭相的小长史一眼。可怜的长史大人,无论是从公事上还是从私人感情上,这句话都明显不该这么说啊。
可是这并不是韩小长史迟钝,而是公主殿下根本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啊。
“韩苏,你很好。”
呜……韩小长史抱住脑袋趴在公文上,你很好是什么意思啊,殿下我第一次告白,实在听不懂啊。人家只是想要快点泡温泉,今天为什么又要罚我啊。
当夜本来明明就要听到最关键的地方了,心里多紧张啊。可是偏偏取被子的人回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泽兰女官。当即就赶走了长史大人,因为要给公主殿下换被子,而且病人需要多休息。
韩小长史沮丧的抬起脑袋,咬咬嘴唇,打开公文,反正那天是夸奖总归没有错的,至于其中的深意、其中的深意……还是先把工作做完再说,还要泡汤泉呢。
不擅于揣测人心的小长史很自然的避过想不开的事情,先从擅长的下手。
年关近了,公主名下产业的进项本来是该公主自己的账房细算清楚,而林滤公主封邑的租税、事务等等则是公主府属官的职权范围,并还要拿出一份上缴国库、一份上缴内府,可以说十分繁杂。
如今这个繁杂还要乘以n,因为公主殿下轻轻一笑,这些全归长史大人处理了。
好在封地的大事当地的官员都会处理妥当,韩苏只要过目一遍,顺便看看是否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就好,而往年最费人力、心力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租税等等需要盘账的项目,因为要取一部分上缴,账目是万万错不得的。
不过这对于韩小长史来说也不是太复杂。
中文系是有名的闲散系别,比起工科类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初闲来无事,大学期间又流行考证,韩苏便抽空考了个导游证,还过了个德语四级。韩苏虽然学的中文,但是当初数学也不差,小时候也是考过奥数的主,所以中间也曾想要考会计师,不过那是要求工作年限的,她想着现在先学会,将来没事儿考考也无所谓。
没想到的是,如今穿越了,拿证的导游和德语没用上,倒是没考证的会计师帮了大忙。而且现在的账目毕竟简单,韩小长史算起来就跟做小学试卷一样。
以前处理公主府公务,她做的又快又好,便托了这个技能不少福,如今不过是数量多了些,全当平日的是日常作业,现在是暑假最后一天却发现没做的暑期作业,心态摆平赶着做完也没差。
于是本当一群人熬日熬夜算许久的账目,韩小长史一口叼着新捣鼓出来的棒棒糖,一边心算,几天的功夫,便处理了大半。
而这个时候,昭帝的銮驾也从帝京启程了,这次跟随帝君前来的,除了往年定例跟随的妃嫔、皇族、朝臣之外,据说还有不少公侯之家也带来了自己的子嗣。
边境年轻将领述职的时间嘛,这可都是武将出身的公侯世家的精英少年,在边境历练之后,此时正是回到权利中心的时刻,前途不可限量。
且与文臣世家不同,按照以往惯例,这些才是与大昭公主联姻几率最大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唉,建党节也不放假,其实我很爱国的,国家怎么不给我机会,让我回家为党国好好的庆祝一番啊,我的中国心啊。唔,上学的同学们也都放假了吧,好羡慕= =+,两个月的假期的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深深嫉妒去当老师的同窗们。
公主殿下早已到适婚之龄
温泉宫飞霞殿,昭帝坐在御案之后,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刀勒内乱不乱,虽然没有大规模冲突,但到底国体不稳,若是以前,对大昭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可如今东阳长公主就在那里,她的儿子阿夏王子又是下一任的王,这个内乱反而不合时宜起来。一来牵制了大昭漠北的军队,二来昭帝却并不能趁乱做什么。
毕竟他刚即位一年,皇权刚刚稳固,不说文官肯定不会同意国库支出如此大的军费,况且漠北的乱子也并不大,大昭若是有所举动,反而更容易促使刀勒诸王联合。
另一方面,入冬之后,帝京虽然开始寒冷,但到底连一场雪都没见着,可是西南的羌笛却早已大雪覆盖,恐怕今年免不了又要遭受雪灾,如此一来,西南边境估计又是小战争不断。同样的还有西边的后齐,早有军报,上月后齐突然发难,占了大昭一个小城。
一个小城对于地域广阔的大昭固然不算什么,但是一来犯我国威,二来偏偏那个小城乃是战略要地,易守难攻,卡在临邑、苍缭两座大城中间,苍缭靠近后齐,虽然兵多城高,一时难攻,但是那座小城却阻断了临邑对苍缭的救援,若是这样下去,指不定会被后齐将苍缭城给慢慢磨掉,到时候就损失大了。
这些倒也罢了,作为国君,这种战事还会少吗,恐怕日日都要为此忧心,故而昭帝并不着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朝廷难道要白养那群文臣武将不成?
若说目前大昭君主最为烦扰的一件事,却是林滤公主的亲事。
大昭律定,女子及笄,便可开始婚配。皇室的其他公主都是早早定亲,然后在十五岁的时候大婚的。可是林滤如今已经十六岁,过完年便是十七了,昭帝虽然心疼自己的妹子,想要多留几年,可是到底年龄逐年增加,就算拿出“林滤公主殿□体柔弱,帝君怜惜,不忍过早出阁”的理由,也不合适了。
毕竟,先是选人,再是问吉、纳礼等等,皇家规矩繁多,这些步骤一一做完,恐怕明年都不一定能够搞定,现在开始定下婚事,已经有些迟了,更何况,如今连人选都还没有呢。
昭帝皱皱眉头,细细琢磨。
大昭的名门世家自恃底蕴深厚,便是皇家的公主他们也不瞧在眼里。所以原本皇家公主的亲事,便是选取一个不错的功臣世家子弟,只要皇帝下旨赐婚便可以了。可是林滤到底是自己同母所出的嫡亲妹子,自己还能记起,这个妹妹小时候并没有这么柔弱,可是,正是那年,同样是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长姐东阳不得不和亲刀勒,这个妹妹便因为过于悲伤,年纪幼小伤了根本,直到长大都落下了病根。就算如此,这个贴心的妹妹,在长大之后,还为自己解忧,拖着病弱的身子,掌管内府。要知道,内府堪比国库,他是大昭太子,如今是大昭皇帝,这个内府无论给谁掌管,他都无法安心,也只有自己这个嫡亲妹妹可以放心托付。
他当年只是太子,兼且年幼,无法保护长姐,如今最亲的人就剩下这个妹妹,又怎么忍心随意指婚而让她受了委屈?
更何况,如今不同,连最为挑剔顽固的世家都开了口,不但四家都看上了林滤,而且其中严、陆、周、郑中周家的周陆更是诚心实意,周陆的才华昭帝早有耳闻,乃是上科的探花,但就昭帝所知,此人绝对是状元之才,故意考取探花,只是不想入仕。
如今难得为了林滤踏入官场,无论是自身才华能力,还是身后的家族势力,还是那片诚心,都可以说是上上之选。上次专门安排林滤与之相见,可偏偏最后一场闹剧促成了吴王,他们两位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发展。
而林滤,自始自终欣赏的,竟然是一个今科只考取了二甲的小进士。要不是君无戏言,昭帝如今真想戏言一次,将这个小长史的官职给讨回去。
韩苏是谁?昭帝早已派人查过。
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士子,连顿温饱都管不上,从家乡到帝京要么住最破的客栈,要么寄居寺庙,如今还是林滤僻了间小园子给他住,不然恐怕在帝京都没有落脚处。
要说才干,也有一些,在嘉州水患之时做的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却偏偏不是做官的性子。换个人,难道还不知道趁此机会求林滤举荐,日后好在朝堂大展拳脚,偏偏缩在公主府,满足一个面首的身份。
林滤的心意,昭帝不是不明白,但韩苏,无论是才华、家世、前途、志向,都差了周陆十万八千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作为大昭皇帝嫡亲妹妹的驸马?那林滤,岂不是连一个庶出的公主都比不上了。
更何况,若让居心叵测的说起来,还以为大昭皇帝连最宠信的林滤公主殿下都有防备,若不是林滤公主殿下掌管内府,作为皇帝的嫡亲妹妹,大昭最尊贵的公主,怎会嫁给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甚至连前途都一片黑暗的穷酸小子?还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害怕公主殿下嫁入世家豪门,掌管内府却监守自盗么?
昭帝狠狠一拍桌子,绝对不行!
不过是少年时代的一时迷恋罢了,只要找到一个品格、能力、相貌都优秀,又温柔体贴的优秀男子,一定会让林滤回心转意的。
既然林滤看不上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正好公侯家的子弟都已经回来,这是大昭最优秀的青年,总会有让林滤动心的对象。
大昭的皇帝并不担心对方是否会看不上林滤公主。
思及妹妹,昭帝不免露出了又骄傲又宠溺的笑容,自家的幼月是谁?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哪家子弟不垂涎这个妹妹的,大昭公主向来配公侯武将子弟最多,但是幼月不同,连世家子弟都眼巴巴的看着呢,这可慌乱了不少老公侯,就连得了爵位之后不再过问朝政,一心荣养的开国公邓让,前几日都专程请旨,说什么帝京今年寒冷更胜往昔,自己腿疾忽然加重,今年想同皇帝一起去温泉宫避寒。
谁不知道他的长孙在西南边境刚回来,据说兵法娴熟,家传武艺更是震慑一干老将,虽说到底年少青涩,经验尚浅,但磨砺几年,日后说不得便又是一名大昭名将。他的用意还不明显么?
正好,开国公乃是大昭国公之中第一人,为人又知道韬光养晦,底下的子孙也没有养坏掉,看看也无妨。
“来人。”昭帝沉声吩咐,“传旨下去,朕要赐宴光华阁,就说不过是家宴,无论是朝官还是公侯子弟,也不拘有无官职,所有人都可参加。”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昨天朋友生日,本来打算玩到晚上就回来更文的,结果最后太high了,玩了个通宵,好嘛,今天睡了一天,我的假期啊ozl……昨天没更不算,还欠123一个更新,明天咱补上,嘿嘿。
长史大人,又是你!
皇帝在行宫赐宴群臣是极为正常的事,更何况又在年末,这种君臣同欢的宴会只会越来越多,毕竟,君臣之间也是需要常常联络感情的。
只是今天这次颇让人摸不着头脑,各家带不少子弟是什么目的大家心内都明白,但是帝君赐宴,首次应该只宴请重臣,尤其是开国公邓让这般很少再在朝堂出面的重臣,然后才是不拘官职与否的家宴。
但是今天帝君下旨赐宴不但直接就是家宴,而且还是刚到行宫的第二天,甚至都不等歇息够了,是不是太过匆忙了些?
心内嘀咕归嘀咕,但是各家都不慢,早早的便携带子弟到了赐宴的光华阁。
昭帝来的时候,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了,帝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各家子弟,又着重看了一眼开国公邓让的长孙邓俊,不愧一个俊字,果然气宇轩昂,帝君暗自点头。
随即目光一扫,笑道:“今日乃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也不必排什么长幼尊卑,各自找自己有兴趣的圈子玩罢。”
说完头一转,冲以开国公邓让为首的公侯们、以及以左相严趋为首的文官们说道:“朕早就想去看老国公了,只是年初刚即位,事物繁杂,扰的朕头昏眼花走不开,记得朕年幼时候还是老国公教的骑射,今晚要好好叙叙旧。左相也是,后齐不是正有事端吗?咱们焦头烂额的,正好请教一下沙场老将。”
开国公哈哈大笑,左相风度翩翩,两人皆连声说好。
在座都不是笨人,一听帝君的话,心里一个比一个透亮,若是按尊卑长幼,林滤公主殿下自然是高高在上,而如今帝君一席话下来,老臣们全部都陪圣上座谈叙旧,可不是给下面的年轻人机会么?
接下来就看各家子弟的自家本事,看谁能赢取公主青睐。
老臣们精明,各家才俊们也不差,昭帝话音刚落,有心的便快速的向公主殿下靠去。邓俊不愧是军中老将都赞的家传武艺,几个走步不但挡住了有些人的路,顺便还快速的占据了林滤公主殿下左边的位置。
右边的位置谁都不要肖想,韩长史韩大人一直笑眯眯的坐在公主殿下左手边,饶有兴趣的到处张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
周陆是昭帝最为满意的人,行宫一行自然专门点名带了他,他属意林滤,又有心结交韩苏,更何况他心思也够细密,知道今日公侯家的子弟来的多,世家子弟反而没有几个,有心不做出头鸟,于是便选了长史大人身边,既不会太远,又不会太显眼。
两个主要位置一挑选完毕,按说其他人就要离的远了。
可是武将家的子弟就是不同,做事果然不拘小节,大昭宴会流行用不过两尺长的小矮几,虽然皇室用具讲究做工考究、用料讲究,都是金丝楠木制成,颇有重量,但是这里毕竟都是武将出身,单手便拎了矮几摆到林滤公主殿下面前,兴致勃勃的坐到公主殿下对面,还真不顾忌什么风度、风仪。
众人落座之后,昭帝故作不经意的抬头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邓俊、周陆就算了,那些武将子弟也颇知道变通,可那个长史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他!而且还坐在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
但是又不好直说那谁谁你让开,心里只能一个劲儿盼望这些个青年们都争争气,不要总被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小子打压。
唉,这算什么事啊。
昭帝眼不见心不烦,奈何林滤公主坐的位置离他其实也挺近,还能听到那边说话呢,昭帝干脆举了杯子挡住眼,对开国公和左相道:“喝酒、喝酒。”
昭帝心烦,各家子弟在公主面前各显神通,林滤殿下笑而不语,长史大人——这关韩小长史什么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有美味佳肴,长史大人就从不会辜负,更何况皇帝赐宴,能差吗?所以韩苏韩小长史看着满桌的好菜,都是平日难得吃到的,笑的双眼顿时弯成了月牙,眼睛晶晶亮,下筷子如有神助。
当然,至于别人说了什么,也不能失礼,还是要听的。
于是林滤公主殿下听那些小将们讲边疆见闻的同时,不经意的向旁边一扫,自家长史正吃的津津有味儿,满脸都挡不住的开心表情,最有趣的是偏偏两只耳朵还支的老高,真是一心几用啊。
“好吃吗?”林滤公主问,看长史大人吃的这么香甜,连自己都有些胃口大开了。
韩小长史抬起头,好开心的笑:“好吃。”
然后一指盘子:“尤其是这盘粉丝。”
顿时,场中冷了下来,连正吹嘘一刀砍了十个羌笛人的小将都愣住了。
周围的几个小将都同情的看着长史大人,他们都是去过条件艰苦的边关的,不比那些个帝京的纨绔子弟,没见识过什么叫做苦日子。每日里就会作威作福,还瞧不起平民。他们有心于林滤,韩苏的事情早就听说过,家世更是听说过,贫寒子弟,科考出身,诗词锦绣,还颇为才干,只是不太善于把握机会。
一时之间,别说他们,连最为坦荡的周陆,都因为心内想要结交韩苏而有了一丝顾忌。
谁知林滤公主殿下竟然很直接的说道:“那是鱼翅。”
然后俏皮一笑:“原来最会做出古怪东西的长史大人也有弄错的时候。”
“啊……”韩苏恍然大悟,笑说:“我才没有弄错,我根本就没吃过这个。”
武将子弟最喜欢坦荡豁达的人,韩苏这么一说,他们反而觉得这个人真是为人坦白爽直,顿时心里喜欢。
然后拉着韩苏又热火朝天的说起话来,气氛倒是比之前还要热络几分。
之前羌笛的话题被打乱,从西南回来的小将便开始谈到了后齐,正好邓俊就是从那里回来,他又是里面官职最高的,自然由他来讲。
邓俊虽然武将出身,言语直白但是并不粗鲁,还挺有趣,只是这小将真不愧是被称为将来要成为名将的人,讲着讲着就忘记最初的目的是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自己了,反而皱紧眉头忧心起了边关的战事。
“说起来可恨,我们几人是在一个半月前离开驻地回帝京的,谁知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竟然就在咱们走没多久,后齐就趁着咱们将领换防,偷袭了西栾城,还把苍缭城给隔在了外面。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便说不得回头,趁后齐夺城不久,防御不稳,助镇守的薛帅夺回西栾,也不至于薛帅因为手下将少,不能及时反击。”
周陆闻言微微一笑,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到底是已经接到换防谕令,又是已经启程了,哪能随便再回去呢?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不过他有心入朝为官,还是追问道:“陆早就听闻我大昭与后齐有一险关,前朝曾在此地依靠地势建了一座小城,便是如今的西栾城,此城只有两个城门,两个城门都是占据高处,道路狭窄不畅,不知当初后齐是怎么绕过苍缭城,攻下此处的?薛帅乃是杀场老将,如今又有苍缭城夹击,难道也破不了吗?”
邓俊皱眉怒道:“哪有那么容易攻下的,还不是苍缭城守蠢钝,后齐不过是派了不足千人的骑兵滋扰攻打,便吓的城守闭城不出。我大昭军队俱都驻扎在临邑城附近,那城守哪怕知道派几个斥候出来报信都不会到今日,可恨薛帅没有及时接到战报,后齐又策划周详,先是派了精锐伪装成商队,把车马卡在西栾城门处致使城门无法关闭,后边接着便是突袭,西栾城小,哪有那么多军力,不过仗着险关罢了,城门一破,还有什么作为。那些后齐将前后城门一关,原本伪装商队的货物里都是粮草,城内又有一些,想破城不容易,想断他们的水粮也难,如今反倒成了咱们嘴下难啃的骨头!”
周陆微微沉吟,随即说道:“就算关隘再险,如此死守总会有伤亡,他们既然是突袭得的西栾,能有多少兵力?恐怕不过几千人罢了,几千人守了一个多月,苍缭城都没有啃下来,恐怕这些人心里也颇没底。再者后齐又不是大军开仗,只是边疆驻军的一次奇袭,只怕开始他们自己都不指望成功,如今才会面对明明孤悬在外的苍缭城,却后继乏力。那些人心中明白的紧,应该早就动摇了,为何不使计引出来再徐徐图之?”
不远处昭帝一听,周陆果然长才,一番推断有理有据,正是如今西南的情况。
邓俊冷笑:“怎么个引法?要逼迫他们弃城,就要留出西南那边的道路,大军若是能够翻过两边的高山绕到西栾后边设伏,又何必盯着西栾不放,直接援助苍缭就可以了,小小西栾留在那里,困都困死他们了。可是大军过不去,苍缭城守怕事,他那边紧闭城门不出,这边倒是派了兵紧急攻打。可是他们那边的举动便是一个明显信号,若是人多打的凶猛,对方又怎么会弃城自找死路,若是打的弱了、留的人少了,又难免会想说不定苍缭城转眼就破,多守上几日便是好大的军功,无论怎样都引不出,左右都不过是一个死局,能有什么办法?”
那边昭帝与开国公等人闻言,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韩苏倒是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心里不经意的想了想,不知想到何处,长史大人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只是眨巴眨巴眼,又把话给吞了回去,随即埋头继续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唔,最后一点的兵略剧情有点儿费脑子,想了好久才觉得没有破绽,不过果然没能在12点就写完。恩,好在承诺123的更新完成啦……还有y生日快乐~!虽然晚了一点,哈哈~!
妙计?仁义?
这些武将公侯子弟虽然豪爽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眼力劲儿,察言观色乃是他们幼年必备课程,早就炉火纯青了,与世家子弟也不遑多让。
邓俊本就侧身面朝林滤,当下又是与周陆一问一答对话,这两人中间就是韩苏,所以小长史大人的神色自然是一丝不漏的全部被邓俊看在眼里。
他到底是武将家族出身,西栾城又是他之前的驻地,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有一丝转机,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邓俊对韩苏印象也算不错,虽然长史大人身为林滤公主殿下面首,不免在诸家子弟之中风评不佳,但是真正有主见的人物都不会单凭传言看人。
韩小长史之前行事说话磊落大方,既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对公主殿下阿谀谄媚。比之以往他接触的文人之中,要么是出身世家心高气傲,要么是贫寒子弟却过于酸腐,更让人瞧不得的是还有人拿着清寒当清高,好像贫寒就有多高洁、多了不得似的,真有本事就不吃饭,顶着高洁饿死明志啊,入什么官场,搏什么名声。长史大人自然不做作的样子更合他的心意。
于是,这个年轻小将既没有叫“韩长史”也没有称呼“韩大人”,反而十分亲热的说道:“韩兄弟,是不是想到什么好计策?说来听听啊,若是可行,兄弟一定好好谢你!”
林滤微微一笑,韩苏的小动作并不明显,她自然看的分明,只是想着要不要点破,没想到邓俊也如此机警,还说出了请求。
这样就更好不过了。
韩苏刚想把想出的办法甩到脑后,继续大快朵颐。按长史大人的想法,她又不想升官、又要韬光养晦,这时候这么多朝廷重臣都在,出什么风头?下去之后和林滤公主提一下也不迟啊,再说,还不知道有用没有呢。
不过邓俊都这么说了,人家态度又好,不说出来还真不好意思。
长史大人举着筷子微微迟疑,看在周围人眼里,却成了舍不得美味佳肴,不想因为说话耽误吃饭。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误会。
当下,众小将都是有眼色的人,他们之前顾着说话,没吃多少,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自己还未动的碟子堆上韩小长史的矮几,还十分机灵的把长史大人已经吃空的两三个小碟移到自己桌子上。
韩小长史的嘴角真是压都压不住,一脸开心。
再不说真不好意思啊,长史大人有些害羞的说道:“啊,我刚刚只是想,听邓将军和周大人的意思,西栾城的地形该不会是两侧是险山峭壁,而西栾城正夹在中间,且地势比平地略高?”
邓俊点头:“正是。”
韩苏点点头:“想要灭敌也不是不行,就是要费几天功夫。”
众人心道:一个月都过去了,还在乎这几天么?不过大家都识趣,没有打断小长史的话,连附近的帝君、开国公及左相都屏息静听。
韩苏继续道:“这就要做戏了。前两天,临邑城的将士继续攻城,越猛烈越好,而苍缭城的军士则忽然停止攻击,不但停止,还要后退到隘口,堵住西栾城的出口就好,就地扎寨。”
“第三天开始,连临邑城的军士也不再攻城了,同样驻扎在另一侧的隘口,不但如此,两方营寨还要时不时的送一些酒肉过去,如此一来……”
邓俊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定会造成后齐久攻不下,粮草不济,损失过大,而放弃攻取苍缭城的打算,同时放弃了还在西栾城的他们。”
“不错。”韩苏点头,“两边摆出不在乎战事拖延,就等他们粮尽水绝的架势,而临邑又晚两天,他们必会想,是临邑得了苍缭城的消息,苍缭危局已解,自己这边被放弃了。同时,之前过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攻下苍缭,恐怕他们自己都有些动摇了,如今再给他们这样一个暗示,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几天,心就乱了。”
“心一乱,接下来就好办了,趁着前几天麻痹他们的功夫,派两个小队从其他地方绕到两侧险峰上,都背着陶罐火油,越多越好。而在此之前咱们不是要给军士送酒么?当然不会全是酒,也多送些火油。”
“只要他们一出城,两侧险峰上的军士便投掷火油罐,用弓箭引燃,断了他们退路,免得他们见势不妙缩回去。后路是火海,前方是兵士,任谁都会选择继续突围吧。”
“两侧险峰上的军士不用管其他,追着他们丢火油罐就是,如今西南寒冷,地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火油遇土地还要渗下去一些,在冰上却是浮于表面,且西栾城地势是缓坡,还会顺势向下烧去,此时用火攻比平日效果还好。”
“而苍缭这边引诱他们不要冒险折回的军士,也不用硬拼硬杀,待他们快要突围到隘口时,将营帐内的酒、火油等,连带营帐一起烧了就是。”
“火遇冰会产生水汽,火油引燃烟多,这样一来,纵算烧不死,应该也会被闷死在里面吧。”
“咕咚。”邓俊吞下一口口水,这个长史大人说到诱敌而出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就完了,还很欣喜自己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安排。更何况、更何况……
另几个小将看看韩小长史一副单纯无害的表情,心里发寒,不由自主的将凳子向后挪了挪。
搞了半天,原来最狠的家伙在这里啊,不但设计把人家给引出来,还不给别人拼杀的机会,直接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武将最怕什么?他们不怕拼杀、不怕死,就怕有力使不上,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真是憋屈。
怪不得家里长辈常说,武将在战场拼杀,才能杀几个人?十人?百人?千人?若是那群文人谋士,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动动嘴皮杀个万儿八千不在话下。
果然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计万人敌啊。
很好。几个小将心里暗暗发誓,不能光沉迷武艺,回家读兵书去,再也不敷衍兵略课了。
不过都说不打仗的话多,几个小将军心里虽然后怕,但到底只是军人本能,想着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会怎样,对于韩小长史的计策,还是很赞同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
听他们说话的可不只是昭帝等人,附近的一些官员、甚至连隔壁桌子的永淳公主和隆裕公主都在若无其事的听着。
韩苏话刚说完,就有老臣摇头,并缓声道:“不妥、不妥,韩大人此计有违仁义之道。”
他话音刚落,几个小将先不服气的大皱眉头,狗屁的仁义,哥儿几个拿命去搏的时候,你怎么不讲讲仁义?拿着咱们的性命做人情!呸!
不过他们本身资历轻、又有父兄在朝中做官,不好这样说话,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可不好看。
韩苏扫了一眼四周,昭帝闭口不语,脸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左相与开国公同样闭目不语。
隆裕小狼轻蔑的看着那个大臣,永淳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儿。
呃……
韩苏转头看林滤,恩,这位公主殿下道行深,时刻都不漏破绽,依旧云淡风轻。不过……
韩小长史看向自己腰间的小肉,林滤公主的芊芊细指正轻轻的捏了捏,长史大人抬头看公主殿下——不好!这位殿下果然生气了,要不,怎么会笑的这么纯洁自然。
这会儿再不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还不如去死。更何况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被昭帝罚了俸禄之后,公主殿下可是私下大大赏了一笔的。
韩小长史鄙视的望了对方一眼,胆敢惹我的金主生气:“这位大人真会说笑,战场谁给你讲仁义之道,更何况,你要仁义别人,别人可未必承你的情,更何况,拿着咱们军士的性命成全你的仁义,军士欠你的么?你要这么害人。”
公主殿下心情不佳,长史大人也没打算留口德,最讨厌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了,别人家的兵你讲仁义,自家的反而漠视生死,什么东西。
那人飞快的扫了昭帝一眼,这里可是皇帝在的,这个罪名可要不得,随即惊怒道:“休要污蔑人,我哪里害人了,只不过我泱泱大国……”
“不要拿国家做借口,”韩小长史摇摇头,“国土是军士们打下来的,你没资格拿国家压他们。”
“你……你……”那人指着韩苏,简直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军士打天下,我文臣治国,哪里没有资格,还有,韩大人也是读书人,怎可罔顾圣贤教诲。”
韩苏翻了个白眼:“既然文臣治国,管好民事就成了,干嘛还要多嘴过问战事,再说,如果读书人都讲仁义,那后齐君主也是个读书人,大人您何不与他说说,让他不要没事总挑起战端,牢记些仁义之道,免得大昭许多好男儿辛苦戍边不说,还要因他不仁义而白送性命啊。”
几个小将到底年轻气盛,说到这里可都忍不住了,案几拍的梆梆响,酒碗都跳了起来。
“没错!”
“就是!”
“哼,感情别人家的命就是命,到了咱自个儿这,反而不值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霸王票好了,结果我又进不了晋江了= =,晋江与我八字不合呃……昨晚等更新的大家抱歉哈现在是拿了朋友的本子发的,她还要用,所以留言只能等晚上情况好的话咱再回复了
赐不了这个,还赐不了那个?
昭帝沉吟良久,还是挥了挥手,招来暗卫:“八百里加急,送到薛狄那里去吧。”
暗卫低头接下一个密封圆筒,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被从西边回来的小将们,声称“几碟御菜换来的良计”,的确是有效又狠辣,后齐镇边的守将突袭出来的大好局面,大概过不了太久就会土崩瓦解。不知道那些被诡计谋去性命的后齐兵士会不会在九泉之下都不瞑目,当然,没能及时掌控这大好局面的后齐君主大概会更加懊恼。
不过,更气的却是昭帝自己。
在宴会之上,至始至终都不动声色的帝王,将情绪控制的甚至连开国公与左相这样的老狐狸都没能察觉出来,帝君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直到此时,昭帝才终于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那个长史,就是如此的让人愤恨!
明明有如此杰出的才能,却不思进取;明明面对着今晚这么大好的局面,却不知道献计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