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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皇后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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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皇后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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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隋书(1)

    事后,李世民好奇地问起妻子究竟和萧后说了些什么,若水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是些前朝旧事罢了。

    皇帝对若水的搪塞颇有些不满,于是硬是问了下去。

    若水随即淡淡道:“如果我是萧皇后,杨广死后便不会独活。”

    李世民讶然中带着丝欢喜,不过那份感动很快便被妻子接下来的话给熄灭了。

    “那样活着,实在太累了。”若水遥看着远处那座亭子清冷地说道。

    李世民看着妻子端秀的侧颜,忽然觉得她似乎一下子离自己更远了些。

    于是,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竟有了些无端的疏离。

    皇帝不再每日必到立政殿处理政务,而甘露殿中停了许久的侍寝又频繁了起来。

    明霞担忧地看这面无表情的小姐,似乎又开始渐渐恢复了之前的那种漠然,不过幸好只是在面对皇帝的时候。

    “哎呀!”若水轻声呼痛,“明霞,你最近怎么啦?”

    明霞惶恐地看着梳子上一小簇发丝:“小姐,我……”

    淡云接过梳子,轻轻地将若水的头发梳顺:“她最近对小姐担心得紧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家小姐还是皇后呢。”若水打趣道。

    “可是,”明霞抬眼看了看若水,“可是最近宫里都在说小姐失宠了呢。”

    “失宠?”若水笑得更厉害了,“你们跟了我那么久了,看我什么时候深受宠爱过了?”

    明霞未曾料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期期艾艾地说:“可自从小姐回宫之后,陛下几乎没在其他地方过夜过呢。”

    “那才叫不正常,你们以为皇帝的后宫只是摆设吗?”若水的笑容一敛,“皇后最重要的职责并不是得宠,而是维持后宫的秩序,否则自古以来为什么会有母仪天下之说?”

    明霞点头应是,可在退下之际,又似乎有些不甘心:“小姐,可你之前不是和陛下处得很是融洽吗?”

    若水看了一眼那个不死心的丫头,无奈道:“这几年内忧外患,陛下压根无心后宫。可如今天下初定,眼见一场大治即将完成,后宫那些人还不等着要闹腾起来,你们家小姐我犯得着去招惹那些麻烦吗?”

    “小姐,你那天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淡云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若水摇头道:“也不全是,这些日子来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见多了外人便不耐烦得很。”

    两个丫鬟无奈地对视了一下,连陛下都被当做了外人, 那真的是没什么好劝的了。

    几个孩子自然也敏感地觉察到了父母间的异样,但无能为力之下,只好尽量来陪着待他们更亲切的娘亲。

    这天正在用晚膳的时候,若水皱着眉打量着被自己越养越瘦的次子:“青雀,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李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回道:“当然有啊。”

    这时,明瑶戳破哥哥的谎话:“娘亲,最近青雀哥哥一直缠着魏征,有时候在史馆一待就是一天。”

    “就算再忙,饭也还是要吃的呀。”若水心疼道,“之前不是让房玄龄做你的太傅吗?怎么又扯上魏征了?”

    李泰的眼中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像是献宝似的说:“娘,魏大人最近被爹爹指派正在编写《隋书》,儿子在一边看着受益匪浅呢。”

    若水感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抽动,长孙的两个儿子,一个成了工作狂,另一个成了书呆子。不过那样总比兄弟俩兵刃相见要好些,她自我安慰道。

    “娘,隋炀帝真是个昏庸的暴君呢。”李泰还稍显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清晰的蔑意。

    若水心中顿时一凉,没错,后世对隋炀帝诸如昏庸残暴,毫无人性这般清一色骂名正是从唐朝开始的。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儿子和女儿,他们都是李唐正统的皇家血脉,自己是否应该……

    发觉了母亲异常的沉默,两人都有些不安地看着面色肃然的若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隋书(2)

    “青雀,”若水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自古以来的失败者都是没有开口的权利的,隋炀帝固然是亡国之君,可这并不代表他的一切都是一无是处的,这么说,你可明白?”

    李泰疑惑问道:“可是娘亲,魏大人和爹爹都不是这么说的啊。”

    “杨广的确是做了许多荒滛无道的事情,他三征高丽,开凿运河,使无数人家妻离子散,百姓民不聊生,但同时,他也开科取仕,打破了士族对于国家权力的垄断。甚至今天看来,正是大运河的开凿使漕运便利,受益的正是今天大唐的子民。如果仅仅是一味地称其为暴君,难道不是有失公允?史书应该是一种不带任何个人偏见的客观的描述,正如《左传》中史官对郑庄公毫无掩饰的讽刺,或是《史记》里司马迁对项羽毫无保留的赞美甚至将其放在了帝王本纪当中。”说到这里,若水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陷入沉思的孩子。

    良久之后,她在李泰与明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叫做公正的影子,于是欣慰地笑了。

    可谁知,不过是一场母子之间的对话,却引来了皇帝的盛怒。

    甘露殿。

    这是若水至今第一次踏进这座宫殿,与立政殿朴素大气不同,甘露殿却明显带着帝王的尊贵与一丝旖旎的暧昧。除了皇后,其余的嫔妃都会在这里接受皇帝的宠幸。

    当若水平静地走进皇帝的寝居的时候,便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自己,不知道在案几上写些什么。

    等到她语气如常地请过安,李世民阴沉着脸,冷冷道:“皇后可知今天青雀和魏征说了什么?”

    若水怔了一怔,随即依旧一脸平和地回道:“是不是《隋书》的事情?”

    “朕的儿子居然说杨广不只是暴君,这成何体统,简直是大逆不道!”皇帝冲着若水叱呵道。

    若水没有说话, 凝视了眼前的男人片刻后,朝外边扬声道:“郑吉,进来。”

    郑吉战战兢兢地往里头迈了一步,只听见皇后冷肃威严的声音:“令所有人都退到外殿去,没有本宫的宣召,一律不许进来。”

    “是……”郑吉犹豫地地了皇帝一眼,“可是,娘娘,今天陛下宣了王嫔侍寝,过会儿……”

    若水微微一笑,可却看得郑吉心中一冷:“让王嫔先在外殿候着,对了,这夜间的风还是有些凉的,记得不要忘了给她多披一件衣服。”

    话音刚落,郑吉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室中,一片死寂。

    “朕的内侍,皇后倒是使唤得很是习惯嘛。”李世民冷眼看着刚刚的那一幕,嘲讽道。

    若水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冷言冷语,径直走到边上放着茶叶的案几边,净杯、洗茶、注水、斟茶,一气呵成,随后静静地将茶杯放在皇帝的面前:“陛下是在生气臣妾说了实话吗?”

    李世民从茶杯上抬起眼来,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不可错辨的怒火:“实话?难不成杨广是个明君,朕才是昏君?”

    若水有些不悦于对方的断章取义,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们都知道隋朝是被毁在大运河,以及三征高丽上面。陛下倒是想一想,大运河对天下的作用究竟大不大,三征高丽的威慑力现在还在不在?”

    “那是杨广他自己好大喜功、贪慕虚荣、一意孤行的后果,说他是昏庸之辈毫不为过。”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若水淡淡地看着他一眼,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李世民:“杨广不过是跌进无限的权力面前无法自拔的一个人,他将个人的欲望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样的人从前不是没有,今后也绝不会少。陛下又何必将他说得那样十恶不赦?”

    李世民抓起案几上的茶盏便向若水砸了过去:“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大唐皇后的自觉?”

    若水没有避开,任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自己的裙边,她忽然轻声一笑:“陛下,您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语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讥嘲与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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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隋书(3)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回避道:“朕是天子,有什么可怕的?”

    若水心中冷冷一笑,面上还是不变的平静:“说起来杨广还是陛下的表叔,这也就罢了。只不过,你们都是年少成名、弑兄夺位,他就像你心中的一面镜子,时刻提醒着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因为你怕会重蹈他的覆辙,不是吗?”

    李世民缓缓地闭上眼睛,心中有着万丈怒火却无从发泄,不错,自己的心中正是有着那么一块禁地,从玄武门回来后便成了无法逃脱的噩梦,可是没有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这样裸地说出来,尤其是若水,更不可以。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向门口:“滚,滚出去,你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朕的皇后。”

    若水怒极反笑,不要说杨广怎样,要不是贞观前十年的大治,说不定一场盛世也将会毁在李世民后十年的渐不克终上面。

    李世民看着妻子拂袖而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只要听着她那冷淡的嘲讽,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来就无法隐藏的弱点。

    比起魏征,或是杨广,她,才是自己真正的镜子,剔透得犹如水晶一般。

    第二十二章贤后(1)

    立政殿内,若水同样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床榻边,手中拿着一幅小像,画中的女子与自己颇有几分相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女子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杨广就是为了要向你母亲证明,既然长孙晟可以几乎不废一兵一卒将突厥变得分崩离析,他就可以亲手灭了高丽。”

    “因为高如妍出生在扬州,所以他费尽心思,殆尽国库,也要修出一条大运河来。”

    “明知自己已无退路之际,他还不忘将这幅画像交给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交到你娘的手中,如今给你也是一样的。”

    若水涩然一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可是如果说连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开始的机会,那死后还不是一片虚无。

    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那张跪在佛堂中闭目吟诵的身影,孤寂而苍凉,哪里还有一点点画像上的鲜活,曾几何时,是长孙晟过世的时候,还是杨广被勒死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一片死寂,只剩下一个躯壳留在人世间。

    理智告诉自己,杨广后来的放纵失德绝对不是娘的缘故,但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如果没有那样的开始,结局是不是会截然不同呢?可是,历史却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像一个皇后对待皇帝那样对待李世民,不错,那才是长孙,这些日子自己的情感似乎有些收不住了,只因为那来自一个帝王的专有的温柔。

    将画像收好,若水又已经恢复了淡然自若的心绪,将淡云唤了进来,对她吩咐道:“明日让房玄龄来见我。”

    淡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小姐,不是长孙大人吗?”

    “没错,就是房玄龄,还有尤其不许让哥哥发觉。”若水淡淡地笑着,有些事情该是开始的时候了,做一个如他所愿的皇后。

    翌日朝后,房玄龄急匆匆地跟在淡云身后,对这番有些偷偷摸摸的举动,心中疑惑不解,皇后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无忌呢?

    到了立政殿,房玄龄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的一国之母,似乎上天对她尤为厚待,时间压根没有在其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依然这般清雅高洁。

    若水没有在意房玄龄的瞬间的失神,直接开口道:“房大人,本宫此次召你前来正是有一事相求。”

    房玄龄惶恐道:“皇后尽管吩咐,玄龄绝无二言。”

    若水失笑道:“房大人不用那么严肃,不过是一桩小事,只是倘若托付给礼部的人,本宫怕他们会假公济私罢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现在后宫中的嫔妃大多是贞观元年之前纳进门的,而登基之后陛下多忙于国事,那访求新妾的事应该由本宫来接手才是。所以,这次本宫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德才兼备、美誉长安的女子以备嫔御,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打听清楚,那女子是否已经婚配,绝不能有损陛下的声誉。”

    房玄龄点头道:“臣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若水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什么就找上房玄龄呢,很简单,在这些贞观重臣当中,房玄龄与长孙的关系应该是最为特殊的,特殊到长孙在临终之际不忘说:“玄龄事陛下最久,小心谨慎,奇谋秘计,皆所预闻,竟无一言漏泄,非有大故,愿勿弃之。”特殊到后来褚遂良在劝谏太宗皇帝不应该斥逐房玄龄时说:“及九年之际,机临事迫,身被斥逐,阙于谟谋,犹服道士之衣,与文德皇后同心影助,其于臣节,自无所负。”

    褚遂良,她心中又是一动,干脆下次再见房玄龄的时候顺道也问一声好了,这样一个李世民驾崩前的托孤重臣早一点出现应该也无妨吧?

    见到事情已经有人接手,若水悠然地抿着茶水,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笑容,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待广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如画中人般的小姐,不忍让人打扰,可是……踌躇了半晌,她刚想轻轻地退出去,忽然被一声温和的叫唤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是,小姐。”广月回道,“阴妃那边好像出事了,贵妃娘娘来找小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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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贤后(2)

    若水的笑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又是阴妃,最近陛下召她的次数不是还挺多的嘛,她们就不能给我安分些吗?”虽然这么说着,可若水还是换了衣裙,向外边走去。

    等到主仆两人来到阴妃所在的德合殿时,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了,众嫔妃看见皇后的身影,立刻恭谨地跪在两边。若水冷冷地叫了起。

    方才在路上,广月已经说了事情的大概,原来皇帝酒后宠幸了阴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后那个宫女被发现怀有身孕,阴妃瞒过了所有人,将那个女子锁在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今日这个宫女即将分娩的惨叫声不知怎么竟然惊动了路过的韦贵妃,于是一群人便僵持在德合殿里,听说那个女子已经死于产后的血崩,只留下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贞观的后宫里竟然发生这种事情,若水冷笑,真的是该好好立一立规矩了。

    越过在院中跪着的四夫人,她直接来到后院的那间屋子门口,推开门,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若水深深地皱起眉头,冷淡地开口:“阴妃,你有什么话要说?本宫这就给你机会。”

    阴茉儿原本计划着满腹的推托之词在看见皇后那张冷肃的脸时顿时被卡在了喉咙口,面对皇后真正的怒容,她知道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见阴妃沉默不语,韦妃站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孩:“皇后娘娘,这便是那宫女留下的孩子。”

    若水心中了然,这般偏僻的地方韦妃怎么可能会刚巧路过,分明是上次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忘记呢,这下连人证物证都抬了出来,阴妃,她深深叹了口气,别人给她下了一个套,她还真的傻傻地就这样一脚踩了下去。

    缓缓扫了一眼四周,若水淡淡吩咐广月道:“去将陛下请来。”这事情一定要闹大,闹大了她们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可怜那个宫女,非但没有母凭女贵,反而白白当了别人的棋子,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皇帝便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妾们,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此事关系到皇家血脉,臣妾不敢擅自主张。”若水慎言道。

    李世民只看了看那个婴儿:“是女儿吗?”

    “是,陛下。”韦贵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就叫她李莲吧,谐‘怜惜’之怜,封号……”皇帝犹豫了一下,“就封高阳公主吧。”

    若水一怔,高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皇帝的声音:“剩下的事情朕全部交由皇后处理,你们谨遵懿旨吧。”

    说完,皇帝的脸上也看不出怒气,便转身离开了。

    略微想了想,若水打破了沉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后宫之中,无论是正一品的夫人,还是八品的彩女,只要有违宫规的,本宫绝不姑息。”说完,她面向阴妃与韦妃,“阴妃此次因妒失德,但念其养育五皇子有功,降为阴嫔。高阳公主便由贵妃代为抚养。”

    临走的时候,她不重不轻地扔下一句:“过一阵子,新的秀女就要入宫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直直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小姐,你罚起人来总是太过宽厚。”在回去的路上,广月在一旁提醒道。

    “还不够严厉吗?”若水淡淡地反问。

    “当然,阴妃可是害死了一条人命呢。”广月愤愤道。

    “就是因为不想重罚阴妃,陛下才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否则,他直接下旨不就结了?一个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女人,一个不过是酒醉的时候糊涂宠幸的宫女,孰重孰轻,你还看不出来吗?”

    广月愣了愣,叹服地开口:“小姐可是给了陛下一个台阶下?”

    若水微笑道:“这是其一,其二,我要试上一试,用不着独孤皇后那样严苛的手段,我也一样能还后宫一个清明肃然。”

    深夜,甘露殿,皇帝面无表情地听完郑吉的回报,淡道:“完了?”

    “是,皇后娘娘说完那些话就回立政殿了。”

    第二十二章贤后(3)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发现郑吉的脸上有些犹豫:“还有什么事?”

    郑吉踌躇了一下,轻声道:“回陛下,听说最近皇后曾私下里召过房玄龄房大人。”

    李世民面色一冷,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那一晚,甘露殿内室的烛火几乎亮了半宿。

    第二十三章郑女(1)

    “你确定这个女子还没有婚配?”若水一脸的怀疑,向房玄龄质问道。

    房玄龄极为肯定地回道:“是,娘娘,这个郑女年方二八,从未许过人。”

    “你有找过他们家周围的邻里询问过吗?”若水的语气弱了些。

    “臣亲自遣人四处打听清楚,绝无出错的可能。”

    若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放心了,这次真是辛苦房大人了。”

    房玄龄恭谨地行礼告退。

    若水看着案几上的画像,自语道:“没错啊,前朝官吏郑仁基之女。可是这个女子不是应该在贞观二年惹出了一场风波而后嫁到陆家去了吗?怎么可能尚待字闺中,而且也没有婚配,这年龄也对不上啊?莫非这郑仁基有两个女儿,而且都有绝色之颜?”

    明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若水一个人在嘀嘀咕咕,她好奇地凑近一看:“咦,小姐,这就是长安第一美女啊?”

    若水“嗯”了一声,只听见那丫头咕哝道:“什么啊,连夫人年轻时候一半的姿色都不及,算什么第一美女。”

    “你是说娘年轻的时候?”若水不以为然,“你哪有看见过娘出嫁前的模样?”

    明霞急道:“以前听夫人身边的杨妈说的,小姐的娘亲当初可是东都的第一美女,出嫁的时候惹得多少贵族子弟都扼腕不已呢。”

    “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你又没亲眼见过?”若水故意逗这丫头玩,她当然清楚娘才是真正有着所谓天人之姿。

    明霞听了,脸涨得通红,压低着声音道:“小姐,我从前有一次在夫人房里偷偷看到过一张画像,画中的夫人还是姑娘的装束,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呢,不过……”她犹豫了一下,“那幅画像的边角上还提着字,好像是一个叫阿摩的人画的,似乎不是老爷呢。”

    阿摩?若水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不过不知道和自己拿到的那幅是不是一人所作?随即,她似乎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吧,就算这女子没有娘那般好看,不过我看着还算是不错,放在这宫里头应该也不会被比下去。”

    明霞有些不满地说:“小姐,你倒是大度。”

    若水见状,笑出声来:“不错,你家小姐就是要立志成为史上最贤惠的皇后,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明霞似乎有些被吓倒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怕是去找广月了。

    甘露殿。

    时隔一个多月,若水又一次站在这里,心境宛若隔世,自嘲地抿了抿嘴,她挂上温和的笑容走了进去,却意外地看见韦贵妃也坐里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应该是高阳吧。

    看着似乎变得有些陌生的皇帝,若水端庄地行过礼后,又免了韦妃的跪拜。随即将手中的画像放在案几上展平,不意外地看见韦妃的身影一颤,她微笑道:“陛下,此画中的女子乃前朝舍人郑仁基之女,娇弱绝艳,有倾城之姿,秉性婉顺,臣妾以为后宫是该纳些新人的时候了。”

    皇帝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地看了一眼,随意道:“全凭皇后做主吧。”

    若水正色道:“那陛下请下聘书吧,臣妾以为这般容色即可聘为充华。”

    李世民紧紧地盯了妻子一会儿,语带讽意道:“以皇后的意思,朕可是应该立刻下聘书?”

    若水不以为意地转而向韦妃说道:“韦姐姐来看看,这样的绝子是不是天下少有?”

    韦妃尴尬地笑了笑,远远地看了一眼,语不对题道:“是,皇后的德行最是贤良。”

    “有这般贤后,朕夫复何求?”李世民挤出几句话来,“皇后先请回吧,朕过几日便下诏书。”

    若水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出来的时候,四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腿脚都轻盈了不少。

    然而她身后的甘露殿却陷入一片阴沉的气氛中,皇帝将案几上的画像一手扫到地上,沉默不语。

    韦贵妃哄着正在啼哭的高阳,不等皇帝出声赶人立刻起身告退。心中涩然,自从阴妃事发后,皇后对自己似乎就若即若离的,那个女子,总是能够轻易地看透一切,永远都好像高高地站在顶端俯视着众人,可又让人忌恨不得,讨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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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郑女(2)

    良久之后,郑吉进来收拾凌乱的内室,当他拾起那幅画时,只听见皇帝冷淡的声音道:“你展开看看,那个女子可有皇后好看?说实话。”

    郑吉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在奴才看来,这个姑娘长得是好看,可要说气韵高华却不及皇后半分。”

    李世民淡淡地瞥了郑吉一眼,漠然道:“你倒是聪明,快去把魏征宣来。”语气中分辨不出喜怒之色。

    几日后的早朝上,众臣们见到了一幕罕见的争执发生在魏征与房玄龄的身上,两人都是正一品的丞相,周遭的众人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好,更何况他们争执的可以算是陛下的家事,甚至还扯上了皇后娘娘。

    皇后为陛下四处访求,终得郑女请备嫔御,于是陛下便下了聘书,可魏征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个郑女已许嫁陆氏,于是立刻向皇帝进言道:“陛下为人父母,抚爱百姓,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之心为心,故君处台榭,则欲民有栋宇之安;食膏粱,则欲民无饥寒之患;顾嫔御,则欲民有室家之欢。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郑氏之女,久已许人,陛下取之不疑,无所顾问,播之四海,岂为民父母之道乎?臣传闻虽或未的,然恐亏损圣德,情不敢隐。君举必书,所愿特留神虑。”

    房玄龄立刻站出来反驳道:“诏书已出,大礼既行,不可中止。”此言一出,最是讲究礼法的中书令温彦博、礼部尚书王珪、御史大夫韦挺立刻出言附和。一时间,整个朝中吵得沸沸扬扬。

    只有长孙无忌一言不发,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一个上午都吵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丢下一句明日再议,便拂袖离去,留下承乾依然跪坐在原地,一时摸不着头脑。

    朝后,话题的两个中心人物,竟然又在去后宫的路上给碰上了。两人面不改色,点头示意后,一个朝甘露殿走去,另一个则走向立政殿。

    若水已经在外间里等着房玄龄了,见人一进来,便忙不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从没许过人吗?”

    房玄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道:“皇后,臣之前确实已经调查清楚,绝无魏征所说的那种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若水也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唯今之计,臣得马上找到陆家,只要陆家自己上一个否认的奏表,魏征也就无话可说了。”

    若水皱了皱眉:“那只好再麻烦房大人了。”

    等到房玄龄退下后,若水深感疑虑,明明是没有的事情,魏征怎么会说得如此之肯定呢?更何况他哪里来的时间去查这种事情?当初自己可是又让淡云去查了一趟,确保万无一失的呀。

    与此同时,甘露殿的内室中。李世民与魏征正一同用着午膳。

    “陛下,依臣看,房大人必定会去找陆家来否认此事,那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笑道:“魏卿啊,你今天早朝这么一说,就已经足够了。明日即使他们拉出陆家,你也只要拿父皇纳了辛处俭的妻子那件事来作比,朕便能立刻退了那份诏书,你可明白?”

    魏征原本便是心思极为敏捷的,立刻将事情想了个通透,点头应是。

    翌日早朝,一切都如同李世民所预想好的,当魏征说出“陆爽以为陛下今虽容之,恐后阴加谴谪,所以反复自陈,意在于此,不足为怪”的话后,周遭所有人都沉默无语。

    于是,皇帝顺势笑道:“今闻郑氏之女,先已受人礼聘,前出文书之日,事不详审,此乃朕之不是,亦为有司之过。授充华者宜停。”

    一场风波就此盖棺论定,再无他言。

    消息传到立政殿时,若水并没有太过诧异,早在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桩事情的结果,可是原本应该在贞观二年发生的事,放到了贞观五年依然是同样的结果吗?历史终究是无法改变的吗?

    不,她摇了摇头,李治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可是……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只是事在人为,魏征自然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个必要来欺君罔上,除非……

    第二十三章郑女(3)

    “小姐,长孙大人求见。”广月的声音打断了若水的沉思。

    若水点了点头,仍然想着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会吧,如果真的是他……

    “皇后娘娘。”长孙无忌走了进来。

    若水敷衍地笑了笑:“哥,早和你说叫我若水就好了。”

    “你呀。”长孙无忌语气一转,“这两天的事都想明白没有?”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哥,你是说,真的是他?”

    “什么他不他的,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长孙无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清楚了就收手吧,你这次可是把老房给害苦了。”

    若水撇了撇嘴:“哥,你不会就只是来扫我兴的吧?”

    长孙无忌笑了笑,从前的时候,他们兄妹就喜欢一直这么斗嘴:“我来和你说一声,再过几天,我就要回洛阳一趟。”

    “真的?”若水惊喜道,“那我也一起去吧。”说完,她自己也察觉自己在说天方夜谭,顿时没了力气。

    长孙无忌怜爱地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像她还是未出嫁的时候一样:“我去把老宅整一整,你有什么要哥哥带的吗?”

    若水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忽然说:“对了,哥,你顺便帮我打听打听阿良哥哥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消息吧。”

    长孙无忌的手顿时停住了,而后有些勉强道:“都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问得到。”说完急着起身,“宫里也差不多要下钥了,我也该走了。”

    若水奇怪地看着长孙无忌慌张的身影,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更是深了一层,有些事情似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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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梦醒(1)

    清明前后,滛雨霏霏,若水抱着双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外边飘洒的雨丝,宛如静止的画面,没有烦扰,没有忧愁,这种日子似乎永远只是一种奢望呢。

    淡云远远地看着这样的小姐,心中一酸。似乎很久以前,只要没有人的时候,小姐也就是这样目光迷离,没有丝毫喜怒之色,遥远得让人悲伤。

    “淡云。”若水轻轻地叫道,“有什么事吗?”

    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眸,淡云恭敬地回道:“小姐,奚宫局那边有内侍来回报说杨氏似乎病了,不过还未敢擅自去请医官去问诊。”

    杨氏,自从自己回宫后,这个名字就颇有些忌讳的意味。也好,自己似乎还未真正见过她呢,一个同样湮没在历史中,在陈朱理学看来绝对为不贞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让广月把上官平请去。” 若水淡淡地说,“我们也顺便跟着走一趟好了。”

    淡云毫不掩饰心中的诧异:“小姐,会不会太张扬了?”

    若水没好气地说道:“张扬?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淡云一时语塞,便迅速地去找广月传话。

    若水随即又将视线转向窗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如果是长孙,今日她又会为谁而断魂呢?爹,娘,还是死去的儿子,或是其他人……

    主仆二人打着伞缓缓地走在鲜有人影的小径上,越是往前,越是寂寥荒凉,若水蹙眉问道:“那个杨氏怎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不是之前还得宠过好一阵子的吗?”

    淡云跟在若水的身后,提醒道:“小姐忘了嘛,那杨氏还不算是正经的嫔妃,又是已故巢刺王的妃子,原本是应该住在掖庭宫的。可她又已经被陛下宠幸过了,小姐只好将她安排在太极宫和掖庭宫交界处的房子里,那种地方原本就最是偏僻的。”

    若水微微一笑,毋庸置疑,长孙作为皇后总是滴水不漏的呢。

    两人走了一阵,一座有些陈旧的院子便出现在前面,门上也没有什么牌匾,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若水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进去,却差点因为脚下青郁的苔藓而滑倒在地,幸好淡云在自己身后搀扶一把,她转头吩咐道:“淡云,明日就找人来把这里修一修,这里实在不好住人。”

    院子进去也就三间屋子,显然方才若水的惊呼声惊动了里边的人,除了上官平,还有一些下人们便齐齐地跪在门口。

    若水喊了起,一边小心地往屋里走去,一边问道:“杨氏的身子可有什么大碍?”

    上官平踌躇了一下,低声回道:“回禀皇后,杨氏恐怕是有喜了。”

    若水停住了脚步,侧过身,正色道:“确诊吗?”

    “是,下官亲自按的脉。”

    “有了身子,那可是好事啊。”若水笑着说,随即脚步更快了些,“母亲和孩子都没事吧?”

    上官平见皇后没有什么异样,便放心地回道:“就是最近受了点寒气,臣已经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了。”

    若水点了点头:“皇嗣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你素来是最稳重的,本宫就将这重任交给你了。”

    上官平点头,可心中微微有些不解,陛下春秋正盛,皇子、公主一个接着一个出生,可皇后似乎对这个孩子尤为重视呢。

    一会儿的工夫,若水便来到了内室,一眼望去,只看见一个女子恭顺地跪在床榻前,还未等自己开口,便听见一个柔媚的声音:“贱妾罪该万死,一点不适竟然惊动了皇后娘娘,请娘娘治罪。”

    若水走了过去,轻轻地扶起她,温和道:“什么罪该万死,如今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就算是为了腹中陛下的骨肉,也应该好好休养着,不用行礼了。”说完,亲自将她扶到了榻上躺下,刚想拿过被子替她盖上,忽然语气一冷,“淡云,杨氏每月的用需没分派到吗?”

    淡云忙跪下:“娘娘,宫内每一处的用度都是先放置在内宫局,再由每一宫的宫女来支取的,账目上都清清楚楚记着,绝无遗漏。”

    第二十四章梦醒(2)

    “那这算什么,杨氏这里就没有再厚一些的被褥了吗?这般单薄,怪不得会受寒,这里的宫女呢?本宫要亲自问一问。”若水冷声道。

    可是,话音落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若水正欲发火,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一拉,转过身,只见杨氏含泪欲滴,哽咽道:“请娘娘息怒,妾身身边只得一个宫女缨红,现下她替妾身煎药去了。”说到这里,她脸上缓缓流下泪来,“被褥的事,也还请娘娘不要怪责缨红,她每次去得晚了些,便什么也领不到了。”

    “本宫不过少过问一句,竟然有人敢做出这种以下犯上、中饱私囊的事来。”若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本宫治理无方的错啊。”

    杨茜心中一惊,惶恐道:“皇后的贤明,妾身早已心怀敬佩……”

    “那种虚名,本宫要了做什么?”若水微笑地打断对方的奉承,“如今你的身子不比平常,本宫进来的时候,便瞧着这地方是绝不能再住人了。可按规矩,宫里的女子要有了封号才能有正式些的宫室,我看着不如你先暂时住到贤妃的庆恩殿去,待孩子生下来了再作打算,你看如何?”

    杨茜呆了半晌,良久才想要起身谢恩,可是被若水一手微微按住:“等到那个时候,你再谢本宫也不迟。”

    这时,杨氏身边的宫女战战兢兢地端着药走了进来,若水抬手轻轻地接过,舀起一勺,轻轻吹了一会儿才温柔地喂到对方的口中。此时跪在旁边的缨红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喂完了汤药后,若水将碗放在一边,笑着拉起那个小丫鬟:“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不过倒是忠心得很,等到明日和你主子一起搬到庆恩殿后,本宫再让宫闱局分派几个小宫女给你打下手,顺便再把你提到女官的位子上吧。”

    缨红像是傻住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恩,好不容易才让淡云给拉住了。

    “皇后的大恩大德,妾身粉身碎骨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杨茜恭敬地感激道。

    若水轻笑道:“只要你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感激了。好了,天色也有些暗了,本宫也要回去了,你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本宫自会替你担着。”

    等到窄小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杨茜主仆的时候,缨红担忧地看着自家的主子:“娘娘,皇后不会去内宫局查个清楚吧?”

    杨茜叹道:“什么是真正的贤后,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当初我害她失了嫡皇子,可你看她竟丝毫没有迁怒的意思。放心吧,皇后她未必不知道我们的苦肉计,可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要是不赌上这一局,腹中的这个孩子怕是没有出生的可能了。”

    缨红语带感激道:“皇后娘娘真的和庙里的菩萨一样,看上去好慈祥的样子,原先奴婢还担心着呢。”

    杨茜没有再出声,长孙若水,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她却有着好似能安定整个天下的气韵,不因为权势而行利己之事,不因为尊贵而生自负之心,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上天赐给大唐最好的皇后,也是唯一可以与李世民并肩而立的妻子。

    而在另一边,若水对淡云说道:“你看,也难怪整场玄武门之变中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样的女子永远知道在任何时候,用最好的姿态去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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