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第15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竟然是二老爷,一进门就问:“这叫什么事儿?人已经来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已经有落脚的地方了吗?”
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质问,二太太有世恍惚了,心一横,把五千两银票塞进楚乔烟怀里,只道:“就暂住几天。”然后,风风火火地和二老爷出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楚乔烟笑着直摇头。金玉在一旁看的晕头转向,忍示住问道:“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楚乔烟轻启樱唇:“天机不可泄露。”
二太太吃了这十闷亏,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算计我的东西!楚乔烟心情大好,伸十懒腰才对金玉道:“你派十人去给桂花巷的人捎个信儿。”
再算上这账本的蹊跷,那宅子竟然就这样赚了一倍!房妈妈这一刻,由衷地佩服起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心里无限欣慰。
只是,“倘若二太太回过神来,再合计可如何是好?”
这是房妈妈的担忧。
楚乔烟笑道:“白纸黑宇,明明白白,只要她有那个能耐!”
见她如此自信,房妈妈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账本来看,竟然也看不出端详。明明知道有问题,却看不出来。这是何故?
楚乔烟也不说,作假帐的最高境界就是疏而不漏,这要感谢楚乔烟以前手底下的员工了,如果不是他们,她也琢磨不出这十法子来。当然,这也不是百密而无一疏的,专业人员若是反夏琢磨,自然能看出端详来。
既然她不说,房妈妈也不追问,说起正事,“……今天奴婢才知道,原来金艺坊是上京沈家的在东郡的分号。”
楚乔烟蹙眉,不会这么巧吧?
“你说的可是沈君谊?”
房妈妈点点头道:“正是他,不过价格这些都还算合理,奴婢也定下来了。”
既然定下了,也不好反悔。反正这些事都是房妈妈在管,她也不会与沈君谊有过多的接触。
从静园出来,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大红的颜色更是将各处点缀的无比热闹,加上人来人住忙碌的人流,楚乔烟忽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依稀记得,有首歌里有这样的歌词:孤单是一个凡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那自己,到底算不算孤单?
这种感觉很不爽,胸口很闷,却找不到源头……
第六十三章:尹昭成亲及尹荣的心思
众人都忙,而作为当家人的楚乔烟却很闲。早在楚乔烟接手当家大权前,老太太许诺尹昭成亲的两千两银子,二太太已经拿到手里了。如今除了平常回事之外,楚乔烟还真的没事儿可做了。加上大伙都在忙尹昭的婚事,而尹昭的婚事又是二太太全权办理,楚乔烟竟然比平时更清闲。
至于二太太,这两天忙得已经没工夫琢磨吃亏的事儿,要安排菜色,要安排当天的人员以及后面打杂众人,各处物件管理,迎客人员,端茶递水等等琐碎而繁多的事儿。
因大太太不通庶务,自知吃了亏,不愿看到尹薇和尹竹步自己的后尘,故而借着成亲这样的大事,要她们长长见识,就叫她们跟着二太太多看多学。
尹薇、尹竹自是不愿意的,但想到楚乔烟理家得到老太太认可,也就不愿输给她,硬着头皮跟在二太太身后转悠。
尹薇被关了好些天,这一出来就像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稀罕,而成亲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她们没见过的,少不了觉得稀奇古怪,问东问西,惹得二太太不耐烦。
这样跟了一天,尹薇、尹竹就不耐烦了,也无心和楚乔烟去比较,只想着如何偷懒。二太太也懒得理会她们,大太太问起也只捡好的说。
其实,让尹薇和尹竹跟着二太太学习这件事,原本就是不该的,两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叫什么话?可老太太这些天没怎么过问,一心都用在尹夏身上,生怕尹夏想不开。又担心自己年纪大,说什么话尹夏听不进去,便抓了楚乔烟过了陪着。
所以,尹昭成亲的头两天,楚乔烟除了早晨点卯,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在老太太屋里。至于外面如何热闹,都与她们无关似的。
这天午后,楚乔烟在老太太屋里用过午饭,便拉着尹夏到院子里晒太阳,开始尹夏不肯,劝说好半天,她才出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天南地北的话,尹夏突然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三太太亲生的。”
这是尹夏第一次这么平静时说起这件事,楚乔烟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就算不是三婶子亲生的,你还是老太太心疼的孙女。”
尹夏苦笑道,“老太太是可怜我,其实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说着,仰起脸看着天空道,“我一直在外面,不缺吃不少穿,根本不想回来。我知道这里原本就不属于我。”
阳光细细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晕染的阴影,其实尹夏身上一直有股娴静优雅不染尘埃的气质,十四五岁的女孩,却透着一股子理性。这也许就是环境使然的吧?尹薇、尹竹和她根本没办法比较。尹薇做事太冲动,不计后果。尹竹没有自主力,跟着尹薇胡闹。真正是娇生惯养的坏了。
其实楚乔烟没有立场去评论尹薇和尹竹,只是看到尹夏,不由得就想起了她们两个。若论起来,她这个嫂子该亲近也应该是她们两个才对,可惜……
尹夏这样算是真的站起来吧?楚乔烟望着她微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然而,好好时光却被人打破了。
也不知是谁惹了尹薇,这会子带着几名丫头朝这边走来,看到尹夏和楚乔烟,忍不住冷声嘲讽:“果然应了那句俗语,所谓物以类聚指的大概就是你们了。”
尹夏顿时脸羞得通红,眼眸里弥漫上一层水雾。那件事,到底没有从她心里抹去,楚乔烟看着心疼,拉着尹夏往屋子走。
不是楚乔烟害怕尹薇,只是不想尹薇伤害尹夏。尹薇怎么会放过她们呢?刚才受的闷气还没有发泄出来呢,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真正个是一对狐狸精,一个为人凄不知检点,一个没了清白还好意思出门。”
尹夏不知不觉停下来,被楚乔烟牵着的手一片冰凉。垂着头,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觉到她在隐忍着颤抖。
这个尹薇!楚乔烟气得咬牙,狠狠盯着尹薇,尹薇冷哼一声笑道:“据说那群强盗就是东宫通缉要犯啊,难怪手段那么毒辣,只是凭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沈公子救回来?”
说到底,这才是尹薇真正在意的,上次在老太太院子的抄手回廊上,尹薇和沈君谊谈论的就是这件事,但是沈君谊言辞中还责怪尹薇不该打听。尹薇心里难过,却强颜欢笑说自己担心尹夏。
尹薇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低吼,“你说什么?”
见到老太太,尹薇本能地退了一步,脸上全无刚才的得意,只诺诺说道:“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说……”
老太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力一拄拐杖,厉声问道:“你母亲呢?”
尹薇浑身一震,低声道:“娘在外面招呼几位表姨妈。”
“去给我把她叫来,看她调教出来的好闺女,口无择言,成什么体统!”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说话也有些接不上似的,琥珀、朝霞忙着帮她顺气。
尹薇真被老太太吓着了,虽是个冲动的人,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她也知道那些话女孩儿不该说,只是她看到楚乔烟和尹夏就咽不下那口气。背着老太太瞪了楚乔烟和尹夏一眼,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好半晌老太太才顺过气来,冷着脸吩咐琥珀道:“送四丫头回屋里去。”
琥珀连忙松开老太太,走到尹夏身边。尹夏始终垂着头,任由琥珀搀扶着进屋去了。老太太也没好脸色给楚乔烟,看她一眼往东次间去了。
楚乔烟明白她是为了避开尹夏找自个儿说话,叹口气只好跟上。
也没多余的人,就留了朝霞一个丫头在里面伺候,其他人都退到院子里去了。朝霞给老太太上了茶,也退出去了。老太太这才抬头,浑浊的目光摒出一道凌厉的光,盯着楚乔烟问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为何瞒着我?”
这件事不止楚乔烟知道,尹荣、尹昭他们也都知道,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告诉老太太。楚乔烟更不敢说,前面有三老爷一房的事儿,如今又正值尹昭成亲,事儿本来就多,偏偏这个时候,尹凉不知去向了。楚乔烟还要担心他,又怎么会顾虑的到那么全面?
楚乔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老太太气得喘气声都粗了,声音巍巍峨峨,如泰山压顶般,“既然你知道,为何不留住凉哥儿,外面是怎么吵的?你可打听了?”
“这件事原是衙门里人的猜测,说是有人瞧见案发当晚有人经过尹夏出事地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衙门里的人也不敢肯定。”
老太太气急,“你呀,如此聪慧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影响之大?越是这样的浪尖风口,越是不能马虎,凉哥儿也几天没见着了,你就不担心他?”
楚乔烟低着头道:“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出事。”
她声音很低,却蕴含了某种坚定的信念在里面。老太太微震,她没有料到楚乔烟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把她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
其实,楚乔烟并没有表面上说的那么镇定,对,她非常担心。只要一停下来,那个梦就在脑海里徘徊,久而久之,她会错觉的以为那根本不是梦,或许尹凉真的回来过,或许那晚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老太太长叹一声,嗓音里尽是倦意:“一个两个都是不叫人省心,只有到了我双眼一闭,真正离了你们那天,才会真正的舒坦吧。”
楚乔烟无言以对,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棂子斜斜地照进来,金黄的颜色如金粒子摸在人脸颊上。
琥珀等人都守在院子里,加上丫头婆子少说也七八人,只是她们皆在前院。而老太太这院子后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中有一条羊肠小径可以通向东府,只因这条路绕着远,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愿意从这里经过。
这天下午,贞姑娘见二太太忙碌,尹家合家都热闹非凡。又见各处大红的绸带和灯笼,不禁心生羡慕,从小院子里出来,就凭着感觉到处乱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太太院子东次间后面。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面忙,后面耳房罩房都没有人,她顺着风声听到尹薇在骂楚乔烟和尹夏,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就有心留下来听。岂料,不但听到尹薇骂了楚乔烟,还听到老太太和楚乔烟的这一段对话。
贞姑娘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忍不住琢磨起来。能让尹家老太太如此挂心的事,恐怕原因不止是因为尹夏。而刚好楚乔烟又在场,又口口声声提到“凉哥儿”三个字。不难猜出两件事必定有某种联系……
贞姑娘心里明白老太太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住在尹家这段时间,她从来不在老太太眼前出现,还想听下去,却又恐被人发现,只得悄悄地原路返回。
到了东府这边的小院子,也不理宝哥儿和钦哥儿,径直回了房,关上门,仔仔细细琢磨起来。
且说第二日便是尹昭大婚,因尹家本族亲戚就比较多,再加上东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前前后后竟然摆了六十桌。
新人如何进门,如今礼拜,自然是复杂而繁琐地进行了一场,其热闹更是不言而喻。可惜楚乔烟作为主人家,不好撇下客人去观礼,就生生地错过了最正宗的古代婚礼现场,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然后不小心就流露出一点儿黯然的神色,岂料这表情被老太太看到了,取笑了一回道:“当时你进门的时候,可是摆了八十桌。”
众人应景地笑了一回,有人突然道:“听说那边陪嫁足足九十九抬?”
另一个知情夫人点头附和,还补上一句:“这还不包括那些不能抬着走的陪嫁呢!”
然后就有人不怀好意地拿眼睛睃楚乔烟,尹家大少奶奶进门这边摆了八十桌,那陪嫁岂不是更多?
楚乔烟只当没听见,老太太脸色却有些淡了,也不和众人说笑。气氛一时有些僵,正巧一身精心打扮过的二太太过来请大家入席。
先发话的妇人有些讪讪的,见二太太进来就缠上去了,笑着道:“恭喜二太太了,一会儿领着我们去瞧瞧你的新儿媳妇。”
二太太连连点头,她又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新媳妇的陪嫁虽然不是她的,但也给她长了脸,因说道:“我那亲家真是大方,我原道我们家也不过如此,那边却送了九十九抬陪嫁……”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要看楚乔烟是什么反应,可对方还是微笑着,好像没听见似的。二太太和那妇人先出了门去,见众人没跟上来,免不了又请了一回。
老太太不想楚乔烟再被这些人奚落,找借口说:“你们先走,我腿脚不好,慢慢儿来。”
众人说笑着走远了,老太太才让楚乔烟搀扶着出了门,“凉哥儿拿了你的东西我都知道,明个儿我都给你补上。”
楚乔烟愣住,笑道:“老太太这话真叫孙媳无地自容了,尹凉是我的丈夫,我的就是他的。他也不是胡乱用了,我相信他。”
老太太笑意浓郁,心里明白楚乔烟心里的疙瘩终于散了。只一想到不知去向的尹凉,老太太心情又不好了。
女眷依旧安排在沁芳园,戏台搭在荷塘,中间用长长的屏风隔开,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人。用过午宴,戏迷们听戏去了,不喜欢听戏的小一辈,如尹薇等就和一些认识的闺中密友玩耍嬉闹。
楚乔烟也不是戏迷,只是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就放她离开。一路从荷塘往静园走。忽见前面假山处躲着几个人,竟是尹薇、尹竹和几位年纪相当的小姐在那里偷看什么。
尹薇说道:“就是那个穿月白色衣裳的。”
有人取笑她道:“果真是思嫁了,既然看上了,就让伯父伯母提亲去。”
尹薇撇撇嘴没说什么,突然又有少女喊道:“回头了,快看,回头了!”
几个丫头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要看清那人的模样。也不知是谁脚没踩稳,一个踉跄,扑倒在另一人身上,几人又是都挤在一块儿的,这一个人跌掉,几个人都从假山上跌下来,呜呼地喊着疼,全没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一人注意到楚乔烟,顿时没有笑声,轻轻扯了扯旁边那人的衣袖,不多时大伙儿都知道楚乔烟的存在了,又想到她们自个儿刚刚偷窥男子的事,个个脸羞得通红。
一时又是羞涩,又怕楚乔烟告到她们家人那里去,被家里人打,都有些惶恐不安起来,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站起来。尹薇冷哼一声,拍拍屁股对众人道:“不用担心,她不敢说什么的。”
说完,也不理楚乔烟,带头走了,那些小姐皆朝楚乔烟点点头,紧跟着离开。
楚乔烟只得苦笑,来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长时间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她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像尹薇这样的,等以后吃了亏才知道后悔的!
“嫂子?”沈君谊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沈君谊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内,楚乔烟不想和他多言,点点头就要走。沈君谊却抢一步站在楚乔烟面前,一脸担忧地看了着她,才道:“刚刚听到这边有人叫喊,过来就看到你,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谢谢。”淡淡一笑,侧身从他身边过去。
沈君谊又道:“在下这里正好有一件事要找嫂子拿个主意,房妈妈大概也给你说了,金艺坊正是在下在东郡的分号。前几天府里送去做衣裳的单子,都按照尺寸人数裁剪好了,各位太太的也都没有差错,只嫂子这边看上的那种料子东郡这边断了货,其他店里也没,在下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店里还有另一种料子,也不错,价格相同,也有那种颜色花色的,嫂子的是等等呢,还是就用现有的料子做?”
楚乔烟皮笑肉不笑地道:“难怪沈公子的生意做得大,原来都是这么用心的?做衣裳的事儿,这边我已经全部交给了房妈妈,沈公子若是还有疑问,只问房妈妈一人即可。”
明里赞扬,暗里嘲讽,沈君谊岂有不明白的,却依旧笑得温润如玉,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
楚乔烟抬着下巴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去了。
只是,他们这样站着说话的被尹薇看的一清二楚,另一头还有一个尹荣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同样隔得远,也看不真切,只瞧见两人有说有笑的。
对尹薇来说,惊起暗潮可想而知,一边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走,还能和沈君谊说上话。一边怪楚乔烟太有手段,竟然利用自己来达到和沈君谊见面的目的。
对尹荣,应该是矛盾加迷茫的吧。他一直都非常清楚,楚乔烟对待他虽然看着说说笑笑,其实却竖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墙,他在墙的这一头能将她看的一清二楚,而她却看不到他。
已经下了决心要放弃,可是大哥尹凉太不负责!尹荣暗暗地握紧拳头,他不介意,不介意楚乔烟成过亲,不在意她在家中那些风言风语,甚至不介意她原来是自己哥哥的妻子。
毕竟是这样忙乱的日子,楚乔烟回到静园略略休息了一会儿,就去荷塘了。这边戏已经散了场,老太太、二太太等人经不起众人闹腾,领着大家去了翠烟楼,看昭哥儿的新娘子去了。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翠烟楼,但见各处都张贴着大红的喜字,比别处布置的更为喜庆,便夸新媳妇是有福气的人,遇上了一个这么好的婆婆。
二太太对所有赞美都受用,笑得脸都僵了,根本没有别的表情。领着大伙入了新房,那新娘子盖着盖头,端端庄庄地坐在喜床边,也没什么可看的,毕竟掀盖头这事儿必须得昭哥儿亲自执行。
于是,大伙儿都从新房出来,只见正屋堂上摆着好几十只红绸扎花的箱子,沉甸甸地放着,里面的嫁妆给了大伙无限想象,不知是金的多还是银的多。二太太见大伙一脸的羡慕,更是得意了,转念一想,等时候差不多,要把亏在楚乔烟那里的银子从这里找回来。
申时末,晚宴开始,大约酉时结束,有些醉醺醺的尹昭被送入新房,在喜婆的指导下用秤杆撩开盖头,喝了交杯酒,喜婆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生饺子喂到新娘子嘴里,然后问道:“生不生啊?”
新娘子含羞带怯地说:“生。”
逗得众人都笑了,那新娘子俏脸更红了。
到此,婚礼圆满结束,二太太在前面垂花门前送客,后面的事儿少不了楚乔烟打点一些。
至戌时三刻,大件的东西才收拾好,余下小件的还在料理。楚乔烟见处理的差不多了,交代主事婆子几声,就准备回静园休息去。
岂料,前面端着碗碟的一名小丫头,突然脚底打滑,东西碎了一地不说,她摔倒的同时把楚乔烟也带动地摔倒了。
手掌立刻传来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掌心。楚乔烟“哎呦”一声,金玉和银玉连忙过来搀扶,可那些碗碟都是装过菜肴的,还有些油汤全部洒在地上,金玉和银玉又惊慌,也滑倒了。而恰好楚乔烟刚刚弯着腰坐起来,这一下又被她们两个带动着摔下去,这一摔比刚才还要紧,另一只手也被碗碟划伤不说,背心都传来一阵刺疼。
这边动静那么大,惊动的大伙儿都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金玉和银玉扶起来,这才搀扶起楚乔烟。金玉一瞧少奶奶满手都是血,吓得脸色都白了,惊恐地喊道:“少奶奶受伤了,快叫人去请大夫来!”
众人也惊恐地喊起来,一时间都放下手里的事儿过来看,也有慌慌张张去请大夫的,不小心碰了桌子椅子,或者碰上其他搬东西的人,真正叫人仰马翻,一团糟了。
尹荣远远听见这边有人喊受伤了,也快速跑过来,见众人都围着楚乔烟,料定是她受了伤,心里更急。推开众人就到了楚乔烟身边,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有触目惊心四字能体现他的感觉。
也就顿不得其他,连忙命众人让开,又叫人打清水过来,他只紧紧握着楚乔烟的手腕,拉着她到了灯光更明亮的地方,接过丫头递来的干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手上的鲜血。而后,就用帕子按住伤口,避免血流不止。
其他人见尹荣神色肃穆,全无平日里的温和,都不敢多言,安安静静地看着。倒是金玉留了心,见荣少爷如此紧张,心里明白了几分,只是众人都在,少奶奶的伤也确实严重,也不好多言。
不消片刻,楚乔烟受伤的事儿也惊动了老太太,原本是手受了伤,到了老太太那里就是浑身都是血。老太太急得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往这边来了。嘴里念叨:“好端端的,怎么就浑身都是血了?”
还有些没有离开的宾客听闻这件事,也都返回来慰问,一时间沁芳园又热闹起来。
人越来越多,金玉见荣少爷还是这么没个避讳的样子,心里不免着急,只拿眼睛瞧着少奶奶,才发现少奶奶一直都怔怔出神,眼神迷离而茫然。金玉心头一震,恍恍惚惚想起曾经的少奶奶就是这样,眼神总是一片迷茫,顿时也怔住了。
倒是老太太过来推开尹荣,要看楚乔烟的伤口,尹荣才让开了。可他紧张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少奶奶,这一点许多人都注意到了。
“天呐,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老太太惊呼一声,眼眸有些湿润,又朝众人问道,“怎么不见大夫?可去请大夫了?”
众人连说已经去请大夫去了。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提醒,许多人也才注意到,少奶奶左掌心几乎被碗碟碎片穿透!
二太太、二老爷、三老爷也听说了,都赶来看,老太太见还有些客人没有走,就叫他们送客,又叫众人下去别围在一处,沁芳园才安静了一些。
楚乔烟这才觉得痛,钻心一样从手心传到心脏,只皱眉。不多时,大夫来了,为楚乔烟取出肉里的碗碟残渣,上了药,包扎好,嘱托伤口不能沾水才下去。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里面没有外人,只有楚乔烟和金玉。金玉想起刚才少奶奶的表情,还戚恹恹的,忽而听少奶奶道:“我梦见尹凉受伤,浑身都是血,今天受伤的人是我,那么尹凉一定没事了吧?”
楚乔烟怔怔出神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个问题,都说梦境是一种征兆,如果那个梦预示了他们两个其中一人有血光之灾,如今她受伤了,尹凉就不会有意外了。
金玉听了楚乔烟的话,微微怔住,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至少她确定,眼前这个少奶奶还是她金玉喜欢的那个少奶奶。
而这话,正巧被屏风后面,放心不下她的尹荣听到了。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恍恍惚惚地从沁芳园出来,呆呆地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大哥尹凉愧对楚乔烟,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大哥,大哥可曾想过家里还有一个楚乔烟呢?
尹荣一路走来,也没注意其他,倒是要去沁芳园的沈君谊远远地看到他了,笑着走来问:“不知嫂子的伤势如何了?”
尹荣抬头见是沈君谊,只淡淡点点头道:“大夫瞧过了。”
沈君谊道:“我这里有一瓶药,是进贡的物品,过年时得了。这药对伤口愈合极有好处,再大的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不知嫂子还在沁芳园吗?我这便给她送去。”
尹荣听了沈君谊的话,又觉得自己无用,那么深的伤口一定很痛,他止血的时候却用了那么大的力。但是楚乔烟没有一点儿反应,一定是疼的麻木了。
尹荣刚离开,楚乔烟就动身回静园了,因背心也疼,似乎也受了伤,但这地方不好让大夫瞧,何况当时还是在沁芳园。所以,一回到静园,楚乔烟就让金玉关上门,去净房脱了外衣。
那血已经浸透了几层衣裳,暗暗地一片,金玉又唬的脸色苍白,连忙小心翼翼地替楚乔烟脱下衣裳。拿帕子把血擦拭掉,把大夫给的药撒上去,又用棉布包扎了。
这一折腾,已经是三更天。因为没有止痛药,伤口这会儿正疼的厉害,楚乔烟又不习惯趴着睡觉,一直睡不着。
金玉担心夜里少奶奶疼,也不敢睡,便陪着她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金玉忽而想到荣少爷,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倘若少奶奶没有发现,自己说了反而多事,凭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说,搁在心里不踏实,犹犹豫豫好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新进门的新娘子要上祠堂记名,给长辈敬茶,与平辈认识,还要受晚辈礼拜等等程序,楚乔烟作为平辈嫂子,但因是尹家长媳,身份与别人不同,少不了要送上见面礼。
金玉将柜子里年前老太太给的一套头面拿出来,楚乔烟瞧见了直摇头,让她将楚夫人去年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箱首饰拿出来,挑了一套赤银金点翠珍珠头面拿出来。
金玉道:“真要送这个吗?”
楚乔烟笑道:“你别看不起它,虽然谈不上名贵,只因这点翠的师傅以前是宫里的,如今已经不在世了,而她点翠的手法,如今是没有人能超越过去了的。”
金玉听了,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如此,合该给自己留着,怎么就送人了?”
“我那里不是还有一套吗?你放心,我自有道理的。”
金玉知道拗不过少奶奶,只得将东西拿出来,用镶金托盘装了,用红绸盖着,和楚乔烟一同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原是尹家外面的亲戚也在老太太那里,如今正拿话儿取笑昭哥儿媳妇。
新娘子生的眉清目秀,仪态端庄,又开了脸,自比女儿家更显得娇媚明艳。梳着妇人圆鬓,戴着几只珠簪,上面穿着崭新的浅红褙子,下面穿着翠色襦裙,脖子上戴着赤合络缨。此刻正羞涩地垂着头,不好意思呢。
尹昭道:“婶子们别取笑她了,她腼腆……”
话没说完,有人笑道:“瞧瞧,这么快就心疼起来媳妇来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老太太见楚乔烟来了,忙拍手引荐给新媳妇,“这是你大嫂子,凉哥儿媳妇。”
新娘子走到楚乔烟身前,盈盈一拜,娇娇柔柔地叫了一声:“嫂子安好。”
楚乔烟让金玉拿来一个镯子,递给新媳妇道:“别嫌弃。”
新媳妇没说话,倒有人先开口了,“大少奶奶的见面礼不会就是这么个镯子吧?怕是打发不了新人的。”
楚乔烟道:“老太太都没给呢,我怎么好开头?这个是我为昨天的事儿向她道歉呢!”
众人便起哄,叫新人给老太太磕头,要看老太太的新人礼。
老太太受了礼,琥珀遂上一套黄橙橙,极耀眼的赤金头面来,晃得众人眼都花了。另外还有一对翡翠戒指和一对龙凤赤金簪子。
众人笑道:“老太太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的可怎么拿得出手呢?”
老太太乐呵呵地,“谁叫你们和我比了,也比不过啊。”
众人只说是,又叫新人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送了一对赤金络子,和三对白玉福字簪子,东西不在大,而在于名贵。大太太也不是吝啬的人。
然而就是二太太了,二太太却道,“还是先给三太太和大少奶奶行礼……”
有人道:“这话怎么说呢?难道二太太怕三太太和大少奶奶的东西镇不住我们,要拿出比他们更好给自己儿媳妇?”
二太太本来就打定主意要楚乔烟大出血,以解她心头的不愉快,正被人说中,只得讪讪的。
三太太冷淡地道:“我这里是没有多好的东西了。”然后将一套赤银头面放上去,也不等新人磕头了。
众人都晓得三太太心情不好,但这么一闹,气氛就有些古怪了。楚乔烟便示意金玉将东西放上去,反正新人也不能给她磕头的,只笑道:“我的东西也给了,现在该二婶子了,相信二婶子自然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吧?”
二太太一看上面的东西,顿时动了气,三太太给一套赤银头面还说的过去,楚乔烟身为尹家长媳,却还是相同的东西,正想着挤兑几句,岂料突然有人惊呼道:“大少奶奶这头面莫非是连师傅打造的?”
老太太一听,也来了兴致,走过来边瞧边道:“是连师傅的手笔,这点翠的技巧,没人能及得上。”
经过见多识广的老太太确认,自然就不会是假的了。有人笑道:“大少奶奶果然是大手笔,也真的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二太太才是最疼新媳妇的。”
对于说话的这两人,楚乔烟由衷的佩服,笑眯眯地等着二太太反应了。
二太太再怎么没有见识,也听说过连师傅,她本是宫里面给娘娘们做首饰的师父,后来年纪大了,才从宫里出来。晚年也做了一些东西,但大多都被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了去,普通人家根本是见不到的。
这么名贵的东西,楚乔烟真舍得?二太太想来想去,心头一乐,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倒也不算吝啬,是一套赤金头面和一套流苏簪全套。
但是,这样也无法和楚乔烟的比较啊,众人起哄。老太太跟着乐,又赏赐了几件东西,大太太也随了几件,二太太见状,有些发愁了。
有人笑道:“如果二太太的东西镇不住少奶奶的,我们送什么呢?”
二太太暗地里骂了多嘴人一句,将头上戴着赤金寿字簪子和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放在上面了。
他们还不肯放过她,都说比不上大少奶奶的,镇不住,二太太一人也压不了众人,只得叫丫头回去把首饰匣子取来,又添了几样东西。瞧着她那心疼的样子,楚乔烟莞尔一笑。
众人也把礼品送上了,或名贵,或普通,都与如今的家道有关。用过午饭,楚乔烟回静园休息,半路上遇见昭哥儿媳妇,要将楚乔烟送给她的还回来,“这东西太名贵了,就是京城也找不出几件来,弟妹实在是承受不了。”
楚乔烟摇头道:“既然送了你,你就收下吧,哪有收回来的理儿?”
昭哥儿媳妇也不扭捏,或许也不是真心诚意要送回来,望着楚乔烟一笑,道:“谢谢嫂子,我知道嫂子是帮我撑腰。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婆婆是个吝啬的人,她今天能拿出这么多来,多亏了嫂子。”
楚乔烟不留痕迹地蹙眉,忙笑道:“休再如此说了,二婶子这是心疼你。”
昭哥儿媳妇抿嘴笑笑,福福身退下。看着她走远了,楚乔烟才喃喃自语,“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多端庄稳重的,以后和二太太怕是有的闹腾了。”
正巧金玉和银玉在讨论昭哥儿媳妇的名宇,楚乔烟一听,“噗嗤”笑出声,你们道她闺名叫什么,原来叫——刁蛮。
第六十四章:贞姑娘计谋及昭二奶奶的手段
大喜事留下的热闹气氛,整整三天才散去。而忙碌的三天过去后,依旧没有半点尹凉的消息,闲暇时。楚乔烟只坐在窗棂子前发呆,看着天气一天天的暖和,院子中小草冒出新芽,桃花结了骨朵,心却愈来愈沉。
伤口用了老太太给的药,已经结了疤,眼看着就要好了。想到这里,楚乔烟深深叹口气,本来她想借着受伤的事儿将当家大权交出去,可她还没提出来,老太太就冷着脸瞪着她,叫她连话都不敢说。
对于老太太,楚乔烟欣赏并敬重,她也不是没有过失的,只是都那么大的年纪,还那么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教诲她:“如今你和凉哥儿夫妻同心,自然要多多想想你们以后的生活……”
以后,还有以后嘛?尹凉惹了那么大的事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楚乔烟忍不住腹诽,担心当然是很担心,只是楚乔烟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念,相信尹凉一定会没事。
可这个信念也是矛盾的,不管是东宫太子还是北信王,都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人物。虽然尹凉没有明说,楚乔烟也大概能猜到尹凉在北信王身边扮演什么角色。只是想不通,他怎么就认识北信王了。北信王在京城,离东郡那么远,尹凉虽然常常出门,倒也是经常回一趟,来来去去的时间对不上,除非他们是很早的旧识了。
这边在琢磨尹凉的事儿,东府小院中的贞姑娘一样在琢磨尹凉的事儿,虽然没什么头绪,到底能明白尹凉是犯了事儿的。
早在尹荣和尹凉少年时期,大老爷就有了让尹荣来继承尹家世袭爵位的想法,只是苦于老太太和大太太阻扰,这件事才淡下去的。后来尹荣放弃科考,走上了同二老爷一样的道路,但他也有个秀才身份,要世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尹凉惹了事儿,到目前为止大概大老爷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威逼老太太,毕竟楚乔烟没有生下儿子,剩下的人选只有尹荣。
琢磨到这里,贞姑娘已经有了主意。
二太太的心她是知道的,从小就更疼尹荣,如今尹昭成亲了。她就要开始给尹荣物色媳妇,自己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模样也不差,虽然家道落败,到底是嫡出,还要喊二太太一声姑妈。总算有几分情面在里面的,何况二太太对她也是好的,纵然老太太不喜欢,她一样把自己接来尹家住着了。
那天,二老爷正在为尹昭宅子的事儿和二太太生气,二太太只字不敢提被楚乔烟算计的话,正是有苦说不出,万分憋屈的时候。
贞姑娘见门口也没人守着,就自己进去了。发现二老爷脸色不好,二太太眼眶有些红,方才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要退出去已经被二老爷叫住了。
“你有事吗?”
贞姑娘见问,连忙走过去朝他们福福身道:“也没要紧的事儿,就是给姑妈送针线过来。”
说着,拿眼睛睃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强颜欢笑道:“我又不是没得穿的,何苦劳神费力?你身子不好,要注意休息。”
贞姑娘笑道:“反正也没事儿,正想问姑妈要姑父和荣表哥的鞋样子,也好给他们做。”
二太太也想借着贞姑娘引开二老爷的注意力,便叫人去取鞋样子来。贞姑娘闻言,自然欢喜,她就怕二太太拒绝呢!
打发贞姑娘走了,二老爷盯着她的背影道:“如今李家老爷那般,你做姑妈的也该替贞丫头合计合计,她也要十六了吧?”
二太太见引开了二老爷的话题,就顺着说下去了,“年前给她看了人家,也提了提,她说宝哥儿太小,想再照顾宝哥儿一年。我想着,她要今年夏天才十六,所以就放下了。”
二老爷自知一个男人,不好在贞姑娘面前提这件事,也就不说了。
且说贞姑娘,得了尹荣的鞋样子,当天就开工了,把柜子里最好的鞋面料子拿出来,更是白天黑夜地赶工,自不在话下。三天便做了一双精巧别致的鞋子。
在古代,针线是闺中女子必不可缺的课程,贞姑娘又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也不愿输给别人,自然针线功夫不差。
做好了,就让小丫头拿着,一路往尹荣的院子走去。
尹荣在书房处理一些账本,只门口一个小厮守着,又是春天,人容易犯困,那小厮坐在抄手回廊的栏杆上,打瞌睡去了。
贞姑娘也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尹荣穿着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