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迟钝魔兽的黄昏之恋.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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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钝魔兽的黄昏之恋. 作者:肉书屋

    然后抓着对方的领子将他丢进传送门里,才转头用认真的眼神打量起塞壬来。

    「看来你对得起自己的年龄,笛梅耶仅存的水妖阁下——帕拉赛尔·费勒坦提都斯,高阶亡灵法师……至少现在还算是个人类。」出于对有实力者的尊敬,黑发的邪恶法师用操法者间古老而通用的礼仪正式自我介绍。

    尽量简约详细的介绍有助于法师们减少彼此不必要的争斗,可惜由于魔法公会很久以前就因为法师们的散漫天性分崩离析,模糊的高中低阶概念并不能太好的代表实力。

    「塞壬·嘉兰诺德,高阶元素法师,一个行将就木的水妖。」

    礼尚往来的做了自我介绍,塞壬召唤出一道水幕,包住莫名其妙整个人傻掉了的骑士同伴。

    这个法术既能够保护对方、又能阻断声音和视觉,虽然阴差阳错的连续意外之下,塞壬还不知道对方的提醒用意何在,但法师间交谈要对任何人保密的古老规则,他还是愿意遵守一下。

    「嘉兰诺德?那个被上古时代的无聊大法师填平的热带泽国?——你不会是从沙兰卡罗卡跑出来的稀世古董吧?」

    帕拉赛尔的眼睛里闪出一道精光,显然就算再多杂念缠身,对一个法师来说,研究癖都是难以克服的。

    「全中。」对那双充满研究欲,好像恨不得解剖了自己的黑眼睛并无太多恶感,塞壬甚至有点欣赏起对方敏捷又准确的反应。

    从这个名字透露的讯息里就可以推断出自己的身世,足以证明对方知识的渊博,而且头脑聪明、实力似乎也颇强,至少不用念咒就能施展短程传送门这点,对得起高阶法师的名号,水妖在被观察的同时,也在考虑着对方能不能承担他那件心事。

    「如此古老的事情都能记得,你可比我这个靠年龄慢慢积累的老家伙优秀多了。」

    「如果不是前几天神殿那些吃饱了撑着的骑士,捣毁了最后一座法师塔,我恐怕也联想不到那里去。」帕拉赛尔倒对恭维不置一词,反而指着那团裹着某骑士的水幕说:「是他做的吧,除了这小子,恐怕就凭那些信仰不坚定的垃圾,还撼动不了一座法师塔。」

    「是法尔特击毁的没错,不过镜之塔的防御系统本来就没完工,我好像一直忘记修缮了。」水妖小声补充,银蓝色的耳朵不自然的煽动了几下。

    他是觉得坏了就坏了,无所谓啦,但肯定对方不会那么认为……

    果然,听到他心虚的解释后,帕拉赛尔整张脸都扭曲了,浑身缠绕不去的负能量元素更是爆发。

    「你这个暴珍天物的蠢货,那可是笛梅耶最后一座法师塔了——就被你一时偷懒送去费罗湖底喂鱼!?」

    虽说他此行的主要目标并不是镜之塔的收藏,而是现在就困在水幕里的某个骑士,也就是那该死的光明教廷费尽心机打造的黎明之剑,但骤闻最后法师塔的泯灭就因为这种乌龙理由的黑发法师,还是心在滴血。

    「咦?难道现在笛梅耶没有法师能够建立法师塔了吗?」不得不又召唤了一道水幕以策安全,塞壬很不解的追问。

    法师塔说得好像很高深,其实就是大法师建立的研究室,之所以变得珍贵,只因为使用年代长久后,积累下的各种魔法结构和收藏……高塔本身不该是多么稀罕的玩意。

    「呵……果然是与世隔绝之地幸福长大的老小孩,怪不得能心平气和的和安哥拉那群刽子手走在一起。」

    突然收起激动又换上那副冷漠傲慢的面孔,帕拉赛尔充满嫌恶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来的。

    「你以为在这群叫嚷着猎魔猎魔,连魔法女神们都打入伪神行列封杀掉的疯子迫害下,整个笛梅耶还有哪个傻子敢站出来,弄一座高塔当靶子吗!」

    「骗人……!」这惊人噩耗让水妖心神大乱,对水元素的控制自然也松懈了下来。

    于是似乎嫌这一晚上还不够刺激似的,已经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古怪液体包围下,而急于摆脱的法尔特,正好猛力的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水幕爆出一阵巨大的水花,然后彻底失去了魔法约束的水再也维持不住形态,散落一地,而那些冲破牢笼还没完全消耗掉的斗气却都冲着法师去了。

    「呜……」

    「塞壬——!」正好看到银发的水妖在黑衣男子面前软软倒下的法尔特,理所当然的误会了,扑过去抱住脸色惨白、痛苦呻吟的塞壬,骑士充满仇视的质问帕拉赛尔:「你对他做了什么!」

    完全就是无辜被牵连,还真来不及作恶的黑袍法师一摊手:「我可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被你那不要钱乱丢的斗气冲了个正着。不过如果你再不让我做点什么,这个全笛梅耶最后一头的珍稀生物,可就保不住了哟!」

    指指法尔特怀中渐渐冰冷的水妖,确认到法尔特的眼睛又变成了那种激动过度的金色后,帕拉赛尔露出一个恶质的微笑。

    看来之前他们那些复杂迂回的计划都可以作废了,有了这么一个理想的人质,他最终的目标还有什么难以实现的……

    看着年轻的骑士低下他高贵的头,将那些奉为神谕的教典戒律抛在一边,伏下身请求自己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恶操法者的援手,帕拉赛尔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沙哑扭曲的狂笑——

    叛徒沙伊费索洛维迪兰斯,你大概想不到吧?

    你和人类生下的这只混血小杂种,居然是个和你截然相反的痴情种呢……

    第六章 被遗忘和否定的力量

    其实对塞壬而言,被斗气擦伤算不得什么致命的问题,他之所以会晕倒,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老年人受不得刺激。

    一向以法师身分为荣,隐隐有种高人一等感觉的水妖,突然知道笛梅耶已经没有操法者的容身之地,那种惊诧和悲伤简直无可名状。再加上他连着召唤两个水幕却又放弃了控制,而被水元素小小的反噬了一把。

    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之下,塞壬很自然就陷入了休眠状态……本来就低的体温直线下降,让对异族生理毫无概念的法尔特自然而然的误会了,也让其实根本不会任何治疗术的黑袍法师钻了空子。

    「那个小黑袍说的,都是真的,我之前那么着急要和你密谈就是为了这个,如今的笛梅耶已经不记得什么是魔法了。」

    杰克的声音不似往日活泼聒噪,而是带上几分悲伤。

    作为魔法物品最高水平的代表,面对魔法的衰落,它心情更是从圣剑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摔落谷底一直都没能平复。

    帕拉赛尔的话虽然对塞壬冲击很大,但他还有些心存侥幸,可一旦杰克也证实了魔法的窘迫境遇,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可是我本身并没有隐瞒法师身分,法尔特他……」

    无论如何,水妖还是没法把殷勤体贴,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年轻骑士,和冷血无情的凶手联系起来。

    「所以说你小子运气超好的啦,教廷给法师罗织罪名,说什么窃取神明的力量为非作歹,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直接解释魔法能量的运用。黑头发那小子满身负能量只要一个探测,邪恶就露馅了,但是你的情况不念咒、不施法……」

    「……就足以隐瞒过那些头壳里长的都是肌肉的铁罐头。」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塞壬和杰克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还记得不要暴露身分的杰克,立刻合上书页就想装死——可惜马后炮来者根本不买帐。

    出声说话的人是脸上挂着标准尖刻表情的帕拉赛尔,此时换上了一身正规黑袍的邪恶法师,正抱臂靠在门轴上,要笑不笑的盯得水妖发毛。

    而另一个不速之客却是那位对装死一途很在行的平斯大叔,已经快手快脚的窜到塞壬床前,拎起某本会说话的红皮字典咋舌。

    「杰尔勒克哈森之书?果然法师塔里长大的就是会有好东西。」只扫了不断挣扎的杰克一眼,帕拉塞尔就推断出了这本书的来历。

    如果放在以前……哪怕只是一年前,好学成性的帕拉赛尔也会忍不住去抢夺这本记载了大量知识的神器,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为了获得塞壬的合作,他甚至第二眼都懒得在红皮书上停留。

    「现在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现在那个法尔特斯·亚森德罗还护着你,但等到了圣罗莎,知道水妖是传说中迷惑人心、嗜食人肉的怪物时,你以为他还会用这种态度对你吗?」黑袍法师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冷笑——

    安哥拉光芒普照下,那些自命正义的卒子,没有冲突的时候对你多么温柔体贴呀,热情缠人到令人防不胜防,但是一旦听到他们所信奉的教典中裁决你是恶的,那翻脸无情的速度也实在是快得惊人。

    帕拉赛尔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左肋,那里留下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着他的生命……

    之前所说的中了诅咒不完全是谎话,他现在还能行走、说话乃至思考,就是托了诅咒的福,身为亡灵法师的他把自己炼制成了血傀儡,才能抵抗光明神教审判所,那些荆棘教士留下的圣力伤害。

    回想起这件事的帕拉赛尔,嗓音已经冷得近乎于冰点。

    「如果你还想好好享受你余下的几年时光,最好的选择就是和我们合作,顺便……也尽一下身为一个法师的义务。」他半是威胁,半是诱导的说道。

    「好。」用不着帕拉赛尔多费口舌,水妖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和你们合作。」

    「塞壬!你多用用脑子!」

    相比于帕拉赛尔和平斯大叔都很诧异的看着他,杰克的反应要直接多了,它猛地挣开平斯的手,扑啦扑啦飞着直扑向似乎又一次脑神经短路的老友。

    「你那些谨慎的思路呢,不要答得这么干脆好不好!」

    「安静,杰克。」对它的吵嚷,塞壬的反应就是很不给面子的一巴掌将红皮书扇下来:「我同意和你们合作,不过这和我剩不到一年的寿命无关。」

    六百多岁的水妖换成|人类也早就是知天命的年龄,塞壬对自己的生死倒真是看得很淡。

    「我只是想要知道,光明神教到底凶残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对完全无辜的人也痛下杀手。我想知道这个……」

    是不是就连法尔特也只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机器……他原本以为光明教会能够包容血统混杂的那个年轻「人」是因为宽容,但现在看来很可能只是欺骗和利用?

    水妖不能容忍这个。

    虽然才认识了几天,但是年轻骑士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体贴关爱,塞壬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虽然有点天真,但是总是在谈论着理想,按照最严格的信条要求自己,奉献自己的年轻骑士,有着极为美好温暖的灵魂,塞壬无法置身事外的看着这个灵魂走向可能自我毁灭的道路。

    何况,还有一件他一直很担心的事情,正好需要一个年轻法师的协助——

    「此外,我还要好好的考察一下你,帕拉赛尔·费勒坦提都斯。」

    「我?」

    正因为没能完全成功挑拨两人关系而不爽的帕拉赛尔,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

    [看你在奥法知识上的造诣不低,那么你应该听说过神器的禁忌吧?」对于帕拉赛尔的不解,塞壬只是保持着按着不断挣扎的杰克的姿势,不紧不慢的问道。

    生命之书·杰尔勒克哈森,守护之刃圣剑·克莱尔光芒,时光之轴等第二纪元之初诞生的神器,虽然占着个神字,其实还是凡人打造的物品,即使有改天换地之威能,也依然有着破绽存在——

    生之书的当代持有人一旦死亡,书也就会立即毁灭,而守护之刃克莱尔绝对不能伤害所守护之物……

    所以真正支持着塞壬忍受干燥灼热的大陆气候,和衰老疲倦的感觉走出费罗湖的,除了他一直强调的无奈和好奇,也是为了杰克的归宿。

    他想要在自己死亡前,把杰克转送给另一位法师。

    「你想把它托付给我?」被水妖这么一提就明白过来的帕拉赛尔苦笑:「换成以前,能够得到这么一件随身知识库,我肯定欣喜若狂,可惜现在……」他摇了摇头。

    「切!老子才不想跟你呢,本神器反正也活够了,就是给小塞壬做陪葬,也不给你这种急功近利、有辱魔法尊严的家伙当保命符!」

    那边拒绝了,这边也是暴跳如雷,水妖一个没按好,让这本脾气超大的红皮书重获自由后……他可怜的耳朵的磨难就开始了。

    「哼,你以为我稀罕吗?」虽然是自己先拒绝,但被杰克这么一骂,心气极高的帕拉赛尔如何忍得住不回嘴。

    「什么生之书,我看也就是虚名而己,我看水妖傻兮兮跟着那群太阳铁皮罐头瞎混的主意就是你出的吧,把自己的主人往死路上推的白痴神器,我可伺候不起。」

    狭长的黑色凤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的光芒,帕拉赛尔一语双关的暗示着。他知道大概除了塞壬和自己,没人发现水妖生命力流逝如此迅速的真相。

    这其实也怪不得生之书,毕竟它再聪明,也只是一个针对性极强的魔法造物罢了。

    大法师杰尔勒克哈森制造它的时候可不会想到,会有一只高级魔兽摆脱无序天性,成为一名法师。更别提设想到这名魔兽法师会碰到一个更加特殊的,混有那种「血统」的光明神骑士?

    虽然有些内疚,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真相还要继续隐瞒下去才可以……因为一旦揭穿,用水妖牵制那柄利剑的目标就要化为泡影了。

    「你……!一个连活着都快算不上了的东西,嘴巴倒是挺利——啪!」

    虽然只是理解了黑袍者那句话的表层意思,但还是被戳中软肋的杰克愤然撕破脸,毫不客气的揭帕拉赛尔的短。

    下场自然是被担心它继续出言不逊的水妖,干脆利索的合上了事。

    [抱歉,一直以来太放纵它,失礼了。」想了想又拽过枕巾,把杰克包住彻底[封口」,水妖很诚恳的道歉。

    虽然双方唇枪舌剑,谁也没客气,但是杰克仗着自己的能力揭人老底的确有些过分,尤其还当着一个绝对不是法师的平斯大叔的面……这破坏了数千年来操法者约定俗成的保密规则。

    「没所谓。好歹也是暗影刺杀者工会的西部负责人,夜刃大人可不是我这么个不死不活的血咒寄宿体能够吓倒的呀~~」

    知道水妖法师那颗落后时代一千年的古董脑袋在顾忌什么,帕拉赛尔却显得满不在乎的干脆自己说出了真相,甚至还有闲情分一丝余光给站在角落里放风,存在感非常稀薄的「中年商人」。

    「好处少不了的——对不对啊?装死者平斯先生。」这冷冷挑高的声音里,带着无尽阴沉的威胁。

    身为笛梅耶灰色力量的集结体,本来就在光明神殿压迫下艰难求存的刺杀者工会,但凡有可能,绝对不会想要和一个操法者……而且是就算魔法最盛行的年代,也不会受欢迎的黑袍打交道。

    亡灵法师帕拉赛尔虽然年轻,但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狠辣手段,足以让有着「夜刃」称号的顶级杀手平斯·加内特乖乖合作——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大叔被点到名后,露出了一个苦的滴水的笑容:「生意嘛,呵呵,生意嘛……」

    一直在粗豪中显出油滑狡诈的平斯,此时的笑容极为僵硬,僵硬到两个法师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这一看,就发现问题了。

    好像很随意靠着墙的平斯下巴下面,似乎有一件东西闪着金属色的光芒……那是一柄刺穿了砖石墙体,斜抵住中年刺客动脉的钢剑。

    对这一幕的诡奇之处,身为战斗经验值为零的宅法师塞壬而言,还难以领会,但早已经在生死存亡之间挣扎许久的帕拉赛尔,却已经默默念动咒语,做好了御敌准备。

    而随着室内谈话声音的停顿,似乎发现自己暴露了的隔墙偷听者也有了新动作,墙体的裂缝伴着簌簌的轻响,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蜘蛛网纹样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向内崩散开来。

    「咳咳、该死!什么时候那些垃圾兽化兵也学会闭——」袭击者这种能够避开法师的监测,纯靠蛮力破坏的做法,让帕拉赛尔皱眉做出判断,但他的咒骂还没说完,就不得不把这个结论原样收回。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硬毛绿皮的半兽怪物,当然没学会「悄悄的进攻,喧哗的不要」这种偷袭技术。

    所以当墙壁倒塌激起的尘埃落定,黑袍者惊讶的发现,这个单纯使用肉体力量,就毁掉了自己用土石构成术加固过的墙壁的不速之客,正是他算计了许久的年轻骑士。

    「唔呸……法尔特,你拆房子的技术一点进步也没有。」

    飞扬的尘土可不会选择目标,自然也被溅了一身土的水妖,一边擦着自己一头一脸的灰尘,一边很中肯的评价。

    似乎镜之塔也是被这小子用蛮力击中,才连残存的那点防御法阵都没来得及催动,直接被打散滑出了逆向重力圈后,沉到湖底摔了个粉碎。

    「……」

    不管是水妖脱线的说话,还是他皱着眉头,慢条斯理整理仪表的那种慵懒样子,脸色铁青的年轻骑士都毫无反应。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法尔特也就没必要吝啬那身淡金色的凛冽圣光斗气。那神圣却毫无回旋余地的刚硬光芒,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将那头微卷的金棕色头发也映成太阳的色泽。

    「啊,这下好了……我看你也不用等着求证了,你的小骑士发现你的操法者身分啰。」

    虽然面对这样的强敌非常危险,但帕拉赛尔准备法术的同时,还是不忘讽刺几句:「你也别在那儿装病号等死了,向来有多米明娜编外牧师称号的水元素法师,那点小伤就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也太贻笑大方了!」

    「唔……可能是刚才和你说话的坐姿不对,腿有点麻了……老年人嘛,气血不畅很正常啊。」

    这种同伴翻脸,生死牧关的时刻,水妖居然还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慢悠悠的摸出他那个怎么也喝不完的宝贝茶杯啜着。

    「归根到底我不明白——法尔特。」

    在旁观者青筋暴跳的瞪视下,润完喉放好杯子,塞壬才转向那举着剑却凝而不发,眼底藏不住激烈挣扎的年轻人,慢慢叙述自己的想法。

    「我的确是一个法师,但是我在你和你的战友到达沙兰卡罗卡前,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专心于我的研究和小说阅读。

    我的世界里只有书本而已,平静得乏味,直到你们到来……」

    想起自己那次颇为狼狈的传送失败,和某人慌慌张张将他裹了一层又一层披风的情景,水妖露出一个小小的温馨笑容。

    「你是我接触到的笛梅耶第一个活人——我听你说过你的理想,你想要维护世间的正义,帮助和保护弱者,惩罚那些作恶的罪人……我觉得那是很好的目标。尽管很多人都会觉得你不切实际,但我相信心中毫无杂念的你,是能够坚持脚下的路的。

    「现在,法尔特你告诉我,你将克莱尔的锋芒对准我,是因为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吗?这就是你心中最宝贵的正义信念吗?」

    塞壬如最深的湖水般清澈的靛蓝色眼眸,平静的注视着骑士,带有几分关怀和淡淡的失落,甚至算不上哀伤——因为理念不合而失去一个朋友,甚至惹来杀身之祸这种事,在水妖老迈的随时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已经激不起波澜。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塞壬感叹着,虽然他的见识不多,眼界更谈不上宽广,可是法尔特的确有着他所能想象的最纯净美好的灵魂,即使如今被对方满脸杀意的用剑指着,水妖也依然不改初衷的这样认为。

    只是,还是和最初想象中的完美有些差距,让人无奈而感伤……罢了,这世间原本就不可能有完全理想化的存在的,轻轻叹息的同时,塞壬自己倒是想开了。

    「即使法尔特你宣判我有罪,我自己依然认为自己无辜——如果说我和笛梅耶的世界有什么瓜葛,那也是你的安哥拉神欠我一栋房子……杰克本来还建议我去讨债的。」

    提到这个,水妖满不在乎的耸了下肩,言下之意,他倒是很宽容的放过了光明神殿一马。

    此言一出,即使面对气势万钧又正好属性相克的强敌,某两个邪恶分子还是不顾生命危险的偷笑到肚子疼——

    哦!万能的安哥拉·林斯塔瑞在上!你那些虔诚又忠实的信徒,打算为了帮你减免债务而杀人灭口啦~~!

    这个设想如果不幸成立,那还真是足够黑袍法师和刺客大叔死到炼狱还笑个不停了。

    但是说话的那一对,却依然保持了严肃的基调。

    水妖问得诚恳,法尔特想得也认真。

    虽然偷听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但是身在敌营的法尔特还是行了权宜之计。他当然不能放任柔弱无助还身受重伤的同伴,落在邪恶的渎神者手中还不闻不问……于是,帕拉赛尔和塞壬的全部对话,他统统听了个彻底。

    关于有着许多梦幻般凄美传说的水妖,其实是种多么可怕的怪物,关于他所宣誓守护的柔弱美人,是一个沙兰卡罗卡诞生罪恶和恐慌的魔法文明的遗留者,一个根据四四一二年教皇圣斯图亚特三世,聆听神谕后下达的谕令,该毫不犹豫斩杀的窃取神明之力、蛊惑世人的魔鬼信徒……

    如果他真的像接受养父的洗礼时所宣誓的那样,抱有对万物之父,光明之主,伟大的神王安哥拉·林斯塔瑞无上的敬爱和忠诚,他该毫不犹豫的击杀对方的。

    然而,他真的能做到吗?

    塞壬·嘉兰诺德真的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吗……

    法尔特犹豫了,他二十三年生命中所学习的一切,都在命令他即刻动手,但是他的心却在绝望的哀求着。

    水妖总是温柔的低柔嗓音,平静而理解的清澈目光,让骑士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纯美无辜的形象从自己心中拔出,而他的灵魂似乎也冲破所有教条约束,认定了伤害塞壬肯定是一种错误——也许他的确无辜?

    塞壬从没有害过人!

    不断给自己的迟疑寻找理由的法尔特,想起塞壬对每个人都谦和有礼的态度,那即使被冒犯也毫不生气的宽容之心,再联想到水妖从出生开始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寒冷水下……

    他觉得自己找到内心犹豫不安的原因。

    「伟大的万物之父说过,人要有宽恕之心,要懂得用本心评判善恶,要学会寻找真正的光明……」

    年轻的骑士垂下剑尖,低声背诵着光明神教最原始的三大教义。

    最初也是最不可动摇的最高教义,自然优先于其后数千年来逐渐增加的典籍教令,也高于不到一百年前的现代教皇的剿杀令。

    用低沉的声音背诵了几遍后,觉得自己彻底想通了的法尔特还剑入鞘,大步流星的走到塞壬床前单膝跪下。

    「塞壬,虽然你的种族无法改变,但是再堕落邪恶的出身也可能孕育高洁的灵魂,我相信你只是因为囚禁在渎神之地别无选择,甚至不知道那是恶魔的陷阱,才深陷窃法者这个泥潭,但是现在你已经离开那里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回归光明神的怀抱的!」

    「……哦。」

    又一次被同一个人握着手,信誓旦旦的发着很伟大、但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誓言,塞壬对法尔特至少还没有无可救药到失去自己的思想一事,感到松口气,但也对这个死活不开窍的孩子有点无奈。

    但是整整六百四十一年的光阴也不是虚度的,虽然没有社会大染缸里的打滚历练,让水妖修炼得「人老成精」,但能够耐着那种寂寞不发疯不自残,还靠着水磨功夫从一介只凭本能办事的魔兽,学成需要极高自制力和思考感悟能力,才可能触及的高阶魔法,塞壬独特的思路和行事之法,也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揣测。

    比如说面对这种有人突然搭错神经准备矫正你的思想,努力贬低你所追求了一生,视之为高于一切之物的魔法,普通法师会怎么做?

    无外乎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或者打不过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法师复仇,一生不完……

    至少已经忍笑忍得快要挂不住招牌式的刻薄冷笑,而很想要和平斯或者杰克那样捂着肚子〈书页?〉乱颤的帕拉赛尔,就很期待看到神殿养大的傻小子被无情拒绝,一腔热血都付诸冰山的凄惨下场。

    在一个高阶法师面前如此折辱魔法,最好的下场也该是从此绝交,势不两立。

    但是塞壬却不会这么看,毕竟他的记忆里,教会和法师上百年积累下的血海深仇,依然只是个概念,而他唯一深入了解的神殿人员,也只有此时跪在他面前,热切期待着响应的法尔特而己……

    这给了他一种错觉,骑士的所作所为只是源于一种因为孤陋寡闻,而笃信自己的东西更好,于是迫不及待要推销给其它朋友的小孩子心态。

    再联想到魔法在笛梅耶遭到迫害和误会的凄惨境遇||水妖觉得,除了过分自信骄傲,而被俗世繁华迷住眼睛,极力扩张的光明神教会的黑手,未必不是因为法师们过于封闭、不擅长宣扬自己所思所想,以及魔法知识之宝贵。

    于是和法尔特一样,水妖法师内心也升起了一股使命感!

    他的生命已经不长了,重新建立法师塔、开办法师学校、解除世人的误会、将魔法继续传承下去的历史任务,就该交给像帕拉赛尔这种天赋超群,又年富力强的新生代法师们肩负。

    而他这一把老骨头,能够让眼前这个被教会愚弄了的灵魂开窍,就算是对魔法女神最后的贡献,也不枉他来人间走一遭。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是最愚蠢的方法,对于遗忘和误解,最好的拯救手段就是充满耐心的研究和讨论,务求让这段别有用心而造成的谬误历史,终结在彼此理性的沟通之中!

    在这种使命感的推动下,命运女神那个已经被人借用烂了的著名轮子,又开始吱嘎吱嘎的滚动了。

    等到另外几个人终于笑够了,想起来看看进展的时候,眼前的进展已经让他们的大脑不太够用了——

    只见按理说被野蛮传教后,该勃然大怒的水妖法师,正挂着恬淡的笑容任由骑士握着自己的手,房间里只有他那惯常的轻声细语慢悠悠的回响着。

    「……典籍我并不了解,对于从创世之初就存在的魔法,我有着极大的信任,所以,法尔特我需要你多给我讲讲,光明神教会对此的记载……而且我始终想不明白窃取神力是什么意思呢?我所精专的元素魔法是水系的,而帕拉赛尔所擅长的是负能量法术,难道说光之创世神也掌握着代表……唔?」

    慢吞吞的一边想一边说,想到哪里是哪里的塞壬手上吃疼,疑惑的停下来,然后顺着法尔特再次染上金色战意的目光看去,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啊,差点都忘记他们了。」

    身为当之无愧的迟钝党党魁和健忘症晚期患者,披着美少年皮相的水妖老爷爷这才想起来,这屋子里不止他和急需再教育的迷途小青年两人。还有两名身分目的来历无一不可疑,将他们卷进某个阴谋漩涡里的反派在场。

    如果不是塞壬无意间提起了黑袍法师,一心专注于如何能够合理说服他的圣辉骑士阁下,还真会放跑了这两个危险的家伙。

    「哼,怎么?」刚想要开门就被一道圣光刃打在门把手上,退回来的帕拉赛尔扬起下巴冷哼一声:「除了你放在心上的这只老美人,对我们就可以随意定罪了?」

    第七章 潘多拉之匣

    尽管比预想的多了许多波折,但是最终结果却和一开始约定的一样。

    带着一个说不上热闹也至少不冷清的小商队,四个人一起踏上了前往圣罗莎的旅途。

    用「你同样没有我曾经犯罪过的证明」狡辩涉险过关,正处于「异端审判观察期」的帕拉赛尔,对水妖和他的骑士坦言,所谓奉献给光明神的鲜果云云不过是个幌子,而平斯观察了两天后,决定拖法尔特来保驾护航,也就是看上他的圣辉骑士身分可以打掩护。

    而这一批见不得人的货物的真面目,正是他所创立的法师地下组织「秘法结社」的激活物资——

    一箱又一箱,货真价实的魔法材料。

    听帕拉赛尔讲了不少关于还是草创时期的秘法结社的事情,基本上每天也就是和人喝茶聊天的水妖,也不禁佩服他的行动力和决心。

    要知道对于一个追求真知,将魔法研究视为最重要事情的法师而言,像塞壬这样意识到独善其身的封闭习性坏处的已经不多,而能够做到像帕拉赛尔这般毅然走出研究室,把自己丢进繁杂的俗务里……这其中需要的意志力,已经不是单纯的复兴魔法之地位能够维持的。

    至少塞壬认为自己肯定没这么大决心。

    佩服的同时,他那个热衷于照顾可爱晚辈的怪爷爷心态又开始冒头了。不同于法尔特只能用怀柔手段慢慢教育,帕拉赛尔身上还真有水妖能够直接提供帮助的地方,那就是黑袍青年左肋处那个致命伤。

    整块的皮肉包括几条肋骨,都被曾经遭受的凶残攻击剥去,这种伤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该飞入冥神统治的领域,但是不甘心就此死去的黑暗操法者兵行险着,用会造成极大痛苦的血之傀儡术,给自己补全了血肉……

    这原本就不是用来治疗,而是用来制造疯狂杀戮兵器的亡灵法术,不但随时榨取着帕拉赛尔的灵魂力量,也侵蚀了他的生命力。

    「如果你再晚两个月碰上我,这块腐肉就要入侵到你的脑子,把你变成见人就咬的僵尸了。」

    动完一场连身为顶级刺客的平斯都看不下去,跑出去干呕的手术后,塞壬还是那副平淡样子的边洗手边说。

    「我能有什么办法——立即死或者过几个月才死,我当然选择后者。」

    虽然还躺在帐篷里不能动弹,但帕拉赛尔一直惨白如尸体的脸庞,却稍微带了点血色。

    他咬着牙,抬起还勉强可以转动的右手,抚上自己虽然依然疼痛不堪、却是一年多来第一次拥有了感觉的左侧身体,那里取代腐肉蠕动的,是正在生长的活组织。

    确认到这一点的黑发青年,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真正笑意,高阶水元素法师那能够无视阵营的治愈术,果然不是以讹传讹啊!

    虽然并不意味着彻底治愈,但他内心复仇的希望之火又被重新点燃了。

    「即使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在一个活人身上使用死灵都会痛苦哀嚎的血傀儡之术,那份折磨可不是简单一死了之可以比拟的。有这样大的勇气忍受,塞壬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有秘密的人。

    「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

    「……这次新长出的血肉,大概能够抵挡死灵诅咒三、五年的时间,但是最终你还是肯定会死去,连灵魂都无法逃脱……」

    水妖轻轻帮这个眼中露出一种绝望的、坚定神色的年轻后辈拉好被子,温和的说:「虽然只是拖延时间,但只要我没有死,就会一直帮你治疗的。」水妖的鳍耳微微抖动了一下,认真许下承诺。

    施展时不需要虐杀生灵、也用不到太夸张污秽之物作为材料,效果也只是让死物暂时长出血肉之躯的血傀儡之术,之所以会成为连杰克都看不惯的邪恶魔法,就在于被施术的灵魂,将被这个残酷的法术折磨到彻底疯狂,灵智完全消散……

    而虽然只能解一时之忧,塞壬也不太想看到帕拉赛尔落到那种境地。

    「哈,漂亮的空头支票,等我复发,你早都不知道还剩下几根鱼骨头了。」

    即使心情大好,也被水妖的无私帮助微微打动,但帕拉赛尔沾满毒液的嘴巴还是吐不出好话来。

    「真有心帮我,你不如少和那个鬼迷心窍的闷罐头亲热,好好考虑培养个学徒什么的。」

    翻了几座山就看了几场卿卿我我、暧昧大戏的黑袍病患,恶劣的开玩笑。

    「唔……可是等我的学徒晋升到可以治疗你的时候,恐怕也太晚了。」沉默半晌,以至于让帕拉赛尔以为自己终于气到对方一回,塞壬才认真的开口,显然是经过了认真的考虑。

    「……我想睡觉了。」

    觉得再和这个迟钝老爷爷说这种冷笑话,就该轮到自己气的内伤,帕拉赛尔干脆的祭出近乎无赖的睡遁逐客令。

    听着水妖收拾那些临时凑出的手术器械发出的轻响,知道某些内幕的黑发青年内心始终在挣扎着……一方面是自己欠下了命债的对象,一方面是自己绝不想放手的复仇线索,那个深埋在他心里的惊人猜测,到底要不要告诉塞壬?

    至于他自己的性命,帕拉赛尔倒真没放在心上过。

    「塞壬,真的,离那个骑士远一点吧——」

    直到水妖端起血水盆要离开时,都没能彻底下定决心的年轻黑袍,终于丢出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警告。

    「?」

    对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水妖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一眼后,就毫不在乎的忘在了脑后。

    毕竟这样类似的内容,已经有人毫无价值的跟他强调过好多次了。

    「你还是该小心一点那个帕拉塞斯,那毕竟是个邪恶的黑袍者,浑身都是污浊的能量,他……」

    每每看到塞壬和那个邪恶的黑袍者凑在一起,讨论些法术和历史典故,就浑身不自在,法尔特总是会这样提醒好友。

    虽然他自己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正直发言,但是任何旁观者都能听出其中浓浓的酸味。

    「但是帕拉赛尔并不是坏人,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困难的研究方向。」当然水妖没说那个黑袍年轻人没害过人,是不是坏人的概念可比那个笼统模糊多了。

    对上法尔特的眼睛时,他依然很难说谎,但是却学会采用迂回的表达方式。

    「他很危险,而且我觉得他真正的目的肯定没有说出来。」骑士英挺的眉又一次皱了起来。

    他相信塞壬是无辜值得拯救的,不代表也那么容易相信某个黑袍,能变成安哥拉的小羊羔。

    他没有立即宣判罪名处理掉那两个异端,一方面是害怕误伤到大病未愈的水妖,一方面也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这些人有什么阴谋。

    秘法结社,听上去很像是偷偷聚集起来散播邪恶的犯罪组织!如果那些人真的觉得自己正确,大可以像塞壬这样光明正大,找神官们平和的讨论嘛!法尔特想当然的认为。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和塞壬,绝对属于双方阵营中的变异品种的事实。

    而就算是温和无害的水妖,欣然找上其它神职人员的话,下场估计也只是被挂满大陆通缉令追杀一途……

    「人都有秘密嘛,我看光明神教典也教导人要尊重他们的隐私的。」

    把他的泛酸和怀疑都当成小孩子顶牛脾气的塞壬,笑着揉揉骑士那头金棕色卷发,一派气定神闲。

    法尔特随身就带着最经典、也最重要的神言书,身为一个书虫的塞壬,拿到手后两天就把那本薄薄的金色小书看了个通透。可惜骑士预想中的虔诚皈依没到来,水妖倒是将教义背个透澈,经常用来封信徒的嘴。

    「可——」

    总觉得这有什么不同的法尔特想抗议,但又被头上温柔的触感和那恬淡的笑容搞得脑筋打结……好美,好想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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