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迟钝魔兽的黄昏之恋.第5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迟钝魔兽的黄昏之恋. 作者:肉书屋

    过去——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法尔特!塞壬不但是男性还是长辈!现在这、这……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想象小孩子一样撒娇,太丢脸了!

    发现到自己想法很危险的骑士猛然拘谨的坐正,将之前浑身发热的冲动,归结为对值得敬爱老人的孺慕。

    天晓得他还能自欺欺人多久,要知道看到头发花白、胡子老长、满脸皱纹并且更值得孺慕的教皇陛下时,法尔特可没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唔?」

    等了一会儿,看某个年轻人又开始辐射高温而没下文,正好觉得山里温度有点低的老年人,很自觉的靠过去一些取暖,完全不知道这种行为加剧了对方大脑当机的程度。

    「这两天你跟我说了很多光明神典籍里,记述的创世纪以来的故事,那么我也给你讲讲我所读过的那些古代书本上的记载吧……」

    给自己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实际上几乎是窝在某个化身火炉的圣光铁皮罐身前,水妖开始慢悠悠讲述那些在笛梅耶大地上流传了数千年,如今却被人强制遗忘了的故事……

    那时光管辖之外的诸神纪元,属于神祗的恢弘战争,光明神林斯塔瑞在姐姐生命女神盖娅的帮助下,保住了创世之源,然后将混沌一片的物质界重新分离,形成了创世之初的三个世界。

    ——属于光明神祗的光明之山,属于凡人和中立之神的笛梅耶大地,以及沉在最深的黑暗之中,邪恶凝聚成的无底深渊。

    这些事情也许发生过,也许没有,就像历史学家们总爱说的那样,随着时光之河不停奔涌流淌,总有一天历史会变成传说,传说会变成童话。

    但即使是当作给这个大龄儿童讲枕边故事,塞壬也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法尔特明白,创世纪不是安哥拉他老人家一个人的功劳,盖娅带领她的儿女们创造了生命,龙神制定了时光秩序,就算是死亡之神也用它终结的力量给予世界祝福,让它能够承载生生不息的万物……

    这些伟大的神祗可不是什么唯一真神安哥拉·林斯塔瑞的奴仆使役,而被教典轻描淡写打成伪神的野性之神、魔法女神等等,他们更有着不可侵犯的尊贵荣光。

    「……我所追随的水之女神塔娜秀达洱,是辅佐盖娅母神筑造生命基础到最后的魔法女神,研习她传达给世间知识的我们,才能够借着每个生命体内流淌的液体,施展治疗的力量。」说了许多之后,塞壬也开始有些精神不济。

    他想起来自己最初选择走上元素法师的道路,选择塔娜秀达洱的水蓝色力量,并不是由于水妖是水之女神眷族的缘故……并不是那样。

    在枯燥的生命之初,灵智渐开的塞壬极为憎恨女神的赐予,他憎恨那一来到世间就飞速成形、永远不会改变的容貌,憎恨那极为漫长枯燥的生命。

    选择做一名水魔法师,只因为彼时极为天真,不知凡人极限的他,想要创造出一个真正温暖的生命来陪伴自己。

    水妖当然没能创造生命,但他已经不再怨恨任何人和事了。他开始感谢那六百多年的煎熬,至少这漫长的生命让他遇到了法尔特,看到了真实鲜活,而不只是文字描述的笛梅耶世界。

    能在走向终结的时刻体会到活着的感觉,水妖知足了。

    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满足笑容,塞壬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他睡着了。

    而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法尔特却陷入了深思。

    他并不是非常轻信的人,至少不会听塞壬讲一些没凭没据的故事就信以为真,但是那些关于神祗和历史的不同阐述,让他回想起许多被刻意遗忘了的迷惑。

    如果伟大的安哥拉·林斯塔瑞神真像教典宣称的那样无所不能,为什么有些无辜的人受伤的时候,神官救不了他们?难道真像养父说的那样,是因为愚昧也是一种罪恶,所以神不会施舍给他们关注?

    可是,有宽大博爱的胸怀容纳整个世界的创世神,怎么会如此小气?

    法尔特想起那些远远用余光瞟着自己,嘀咕些很难听内容的佣兵,想起微微有些叛逆的年少时期溜出神殿,在酒馆里听到的闲言碎语;想起他曾经见过一位穿着装饰着长青藤花纹,洗得泛白的亚麻袍子,使用草药给贫民治病的中年女子,那个温柔慈爱却被辛苦的生活抹去了美色的女人,曾诚恳的请求他保守秘密。

    他还想起那个诚惶诚恐的索要住宿费用的旅店老板,阴阳怪气的拒绝买卖的药店老者……许多被刻意遗忘,认为总归是自己见识浅薄,不能理解光明神深意的阴暗碎片,开始在年轻骑士的头脑中浮现。

    他小心的安置好熟睡的塞壬,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也许山林里寒冷的夜风,有助于他使用那颗被各式各样的悖论充得发胀,逐渐沦为两种想法相互争吵平台的可怜头脑。

    「哟,小哥出来吹风?」

    水妖的故事说得又慢又长,现在整个商队的营地都进入了梦乡,除了守在簧火旁边负责警戒的平斯大叔。

    「还是欲火中烧睡不着?哈哈,帕拉赛尔那家伙把你和那条美人鱼塞在同一个帐篷,真是够损的——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很糟吧?」

    即使顾忌到其它人都在休息,真正压低了嗓门,猛拍了几下身边的空地,招呼法尔特坐过去的平斯,坏笑声还是不低。

    这个面目平凡但是粗鲁到让人觉得豪迈、值得交往的中年人,的确该是一名有信义有胆识的商人或者勇敢的剑士,反而很难让人和鬼鬼祟祟的刺杀者职业联系起来。

    「请不要说得这么低级,我只是就近照顾一位需要关爱的虚弱老者。」骑士挑起剑眉很严肃的反驳,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像自己说的那么义正词严。

    但不管塞壬的生命还有多长,不管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法尔特都希望自己能够是陪伴水妖最后这段旅程,带给他更多舒适和快乐的人。

    「好吧,不提你的伤心事,来来,坐过来烤烤火。」

    平斯理解的一笑,出于某种职业嗅觉,他曾经向帕拉赛尔打听过一些神秘种族的逸闻,不管怎么说,头发已经完全褪成银色进入暮年的水妖法师,对这个英俊年轻人的热情,即使有心也会无力响应。

    「别那么防备我呀,大叔我也是被卷进来的受害者好不好。」

    听到提及可能和黑袍者阴谋相关的内容,法尔特终于不再犹豫,干脆的坐到火堆边,「是吗?那看来你被卷得还挺心甘情愿的。」

    骑士虽然有点直线条,却绝对不是傻子。

    拥有最好军事与冒险教育的他,从进入商队开始,就在悄悄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他良好的耳力让他知道了许多平斯想要隐瞒的事情,比如几个伙计凑在一起,就会说某某叛徒死了活该,会给副会长大人带来多大的麻烦等等。

    他自然也注意到商队的伙计们显得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涉足这条据说盘踞着野人势力,难以通行的山路。而且他们明显亲近平斯,而疏远、甚至有点畏惧帕拉赛尔,看起来刺杀者工会和黑袍法师,的确并不算是长久的合作伙伴。

    但要判定平斯在这件事上算罪行轻微、可以求助,法尔特还需要掌握更多线索。

    「你这一路运送那些商品,能够获得多少收益?」

    「喂喂,小哥是准备代表神殿征我的税吗?」平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橡木雕像,来回把玩着,苦笑着自我调侃道:「可惜本来就是掏腰包的工作,上报给神殿它也不可能垫钱给我。」

    「赔钱?那个邪恶的黑袍者胁迫你召集这个商队?」

    「不不不,这件事倒和帕拉赛尔没什么关系,他最多只是截住我搭个顺风车。」

    平斯大叔耸了下肩,用「同病相怜啊我们都是幌子啊幌子」的目光扫了一眼法尔特,可惜年轻的骑士没可能明白其中深意。

    「这条线我算是跑了好多年啦,更早的时候是我的一个傻头傻脑的冒险同伴在做,不过后来……」

    「他去世了?」

    「不,因为用草药低价救治病患,和祭司的昂贵祝福抢占市场,那傻瓜被光明神殿硬按上巫医的罪名带走了。」

    平斯叹了口气摇摇头,天晓得那个傻瓜老好人是不是还活着。

    早先那几年他也试过集合过去的伙伴们劫狱营救,可是除了阴森恐怖的地牢外,他们什么也没见到……那样也好,平斯记得结婚后隐退回丛林的精灵弓箭手这么安慰过他:既然没看见尸体,就可以相信总有一天能再见。

    「不可能——」法尔特略微恼火的低吼。

    这话里是在暗示神官们不允许贫民获得光之祝福以外的医疗机会吗?而且遣词用句之间浓浓的市侩气息也让他无法接受。

    「怎么不可能?小子,你自己不也碰上了吗,碰一鼻子灰的初体验感想如何?」平斯大叔怜悯的看着这再度受到刺激的年轻人。

    法尔特斯·亚森德罗是个真正善良正直,有着坚定高洁信仰的骑士,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根本看不见那些以正义之名横征暴敛,令人发指的罪恶。

    「我……」法尔特张口结舌。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接受这些阴暗面存在的事实,但又找不到继续假装不明白的借口。

    他甚至感觉到了危险,和塞壬开始讨论光明神教义,并屡屡被说服后就不断感到的危险——有生以来一直坚信之物分崩离析的危险,但他那贯彻理想的决心和勇气,不允许法尔特退却,逼迫着他正视真相。

    「算了,那些事你可以慢慢想,至于我本人的目的嘛,倒是不怕让你知道。」

    平斯大叔爱惜的擦拭完后,把那个小木雕轻轻一扭,就变成了一个精致的烟袋。他美滋滋的点燃烟丝后,深吸了一口,对着群星闪烁的夜空吐出几个烟圈。

    「反正再翻过一个山头,你自己就能直接看见了——现在大叔我要去合个眼啦,既然骑士小哥你也睡不着,不如替我守下半夜啦,哈哈。」

    趁着法尔特沉思的工夫,平斯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他自己那顶帐篷前,得意洋洋钻了进去。

    「的确是,睡不着了啊……克莱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独自坐在火堆前的年轻骑士沉默许久,终于取下自己腰间伴随多年的钢铁伙伴,对着它喃喃自语着。

    到底,是谁错了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面对,那真实而残酷的答案。

    「这就是你的……目的?」骑士有些震惊的看着满脸笑意、叼着烟斗的平斯。

    第二天的傍晚,又翻过一座山的商队,在一个有些破破烂烂的小村落停了下来。

    伙计们开始驾轻就熟的和那些从工艺粗糙、歪歪扭扭的低矮棚屋里迎出来的村人交谈,愉快的卸下大部分的货物——出了一大半的麦子,还有盐、糖和几种简单的草药以及小型农具、生活用品等杂物。

    当然衣着朴素甚为贫穷的村人们也搬出了一些皮毛、干菌菇、肉干等土产,算作这些物资的报酬。但就算法尔特这样的外行人看来,那些光泽和处理手段,甚至算不上中等的野兽毛皮和乏味肉干,其价值就算不计几天山路的辛苦,也到不了平斯大叔货物的一半。

    看起来平斯大叔愿意收下这些粗糙山货,与其说是想要减少一点损失,不如说是照顾山民们的自尊。比如对那些肉干和蘑菇干,商队甚至都没打算将它们带走,而是直接架起了汤锅丢进去熬煮,再添上自己带的盐巴和香料,弄了一顿和村民共享的大餐。

    但是真正让法尔特无所适从的,并不是这位粗豪刺杀者的善行,而是这个贫苦山村的居住者——

    「法尔特,小吉米说他的哥哥病了好几天了,我跟去看看,你有空也帮几位大婶分下粮食?」

    就在他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已经靠着稀世的美貌和温和的态度,与村民打成一片的水妖,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走了过来。

    大概只有不到三岁的小娃娃,一张小脸枯黄而脏兮兮的。他紧紧拽着水妖泛着微微银光的月白色长发,显得非常畏惧高壮而陌生的骑士。

    就在这个还没有一个小面粉袋沉的孩子,那好奇又充满敬畏的目光,偷偷停在法尔特铠甲上的同时,他也换来了年轻神殿骑士几乎震惊的反应。

    「伊、塞壬……这是,兽人啊!」一直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的法尔特,直勾勾的盯着小孩枯黄如干草的头发里,伸出的一双小小兽耳,还有他脸上还未完全消褪的深棕色幼兽斑纹,结结巴巴的低声叫道。

    「对啊,小吉米是猫族混血哟。」水妖理所当然的点头,低头宠溺的看着这只又瘦又脏的小花猫:「吉米是很可爱的乖孩子哟。」

    「这……」法尔特这时候,当然不会提剑吼着那是邪恶暴虐的种子,要马上斩杀,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转头看向看来和村子渊源颇深的平斯,结果被一个烟圈套了个正着。

    「很破,但勉强还算能生活对吧?」

    一直以来信守着对老友的承诺,代替他维持保护着这个小小村落的中年刺客大叔,喷了一口烟后,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

    第八章 最原始的觉醒方法

    「塞壬……可以和你聊聊吗?」看到自从商队开始在小村修整就被孩子们缠上,难得落单的水妖正一个人蹲在溪边玩水,法尔特有些踌躇的问道。

    「当然可以啊,这两天都看不见你呢。」塞壬抬起头微微一笑,将半浸在溪水中攥着什么的手一抬,拉起一串鳌肢夹着鱼腥草不肯放开的青紫色小鳌虾,然后丢到身边的小木桶里。

    虽然他本身在六百多年中吃鱼虾吃到闻到水腥味就恶心,但是捕点这类小东西哄孩子还是乐意的。

    「嗯,我都在帮着村里伐木。」

    看到塞壬找不到毛巾擦手就干脆念咒语驱除水气,对魔法还是有点不适应的骑士微微一哂,干巴巴的解释。

    「对哦,小吉米还说让我帮他谢谢木头哥哥呢。」没注意法尔特的纠结,水妖笑得很欣慰:「听平斯那几个伙计说,你用剑比他们用斧头锯子还快,第一壮劳力~」

    想起几个原本去伐木,最后沦为纯粹搬运工的年轻人,手脚并用的形容某骑士摧枯拉朽式,用蛮力推倒原始森林的过程,塞壬真的很难不笑得肚子疼——当然为了不让法尔特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他还踮起脚,伸手拍了拍那颗金棕色的脑袋。

    「是吗……」

    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兽人感谢的骑士挠头,结果正碰到水妖冰凉的手指,于是毫无意识的握在自己手里试图捂暖。

    「这其实只是我的职责罢了,它……他、我是说吉米,用不着道谢。」

    帮助弱者当然是圣辉骑士的职责,但当这个弱者是明文规定的消灭对象时,究竟该先履行哪种职责,就要看法尔特自己的判断了。

    虽然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兽人凶残嗜杀的教育,但面对这个小贫苦山村的一众老弱妇孺,他怎么可能痛下杀手?

    他甚至有种亏欠了对方的感觉,觉得不分青红皂白、排斥这些被打上邪恶标签的无辜者的教会,实在是做错了。

    所以能够通过自己的行为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原谅,法尔特隐隐感到一种安慰,但那种光明教会犯了错误的判断还是折磨着他。

    突然从人人称颂的光明使者,直线滑落到横行霸道、欺压无辜贫民百姓的恶势力爪牙,这期间的心理落差,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

    在这个大约有二百多户,主要是老弱妇孺组成的无名小山村里,法尔特发现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仅次于黑袍帕拉赛尔……

    分别名列倒数第一和第二。

    最受欢迎的人,除了每年都带来好吃的平斯叔叔,就数人长得漂亮还会讲许多故事,而且还非常厉害的治愈了小吉米的哥哥的水妖法师。

    非常喜欢小孩子朝气蓬勃的笑容的塞壬,当然乐于成天和这群小鬼混在一起,那股亲热劲让人们莞尔一笑的同时,也经常拿来刺激虽然就年龄来说,在水妖面前依然可以冒充小孩子,但是因为身体发育良好,个子太大不好意思挤在小萝卜头中间而被冷落的骑士。

    不过虽然经常被嘲弄,但单独一个人待着对法尔特也有好处,至少他可以静静的思考自己这二十三年来错过了什么。

    至少骑士承认自己过去实在是眼界狭隘,真实的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简单美好——这个平和安详与世无争的村落,主要是几十年来被人类当权者,那些神殿的爪牙欺凌着逐出笛梅耶的兽人们构成的,但其中也有一些半精灵混血儿甚至纯粹的人类。

    村民的共同点除了很珍视自己困厄但平静的日子外,就是对光明神教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比如小吉米的父亲生前是西部大型城市麦斯周边某个庄园的佃户,从数百年前圣战军团将兽人帝国彻底摧毁后,他们家世世代代就在那块土地上耕作……一直到某一天,有着某某圣子称号的当地大祭司的纨绔私生子,看上小吉米的哥哥想买去当宠物兽奴。

    不甘其辱、断然拒绝的吉米爸爸,过了没几天后就收到了神殿的洗罪令,被几个身强力壮的荆棘修士抓走绑上石块,丢进了据说能够净化一切灵魂和肮脏血统的麦斯珂尔湖。

    当然,猫人农夫没能浮上来,只留下被纨绔私生子盯上的大儿子,和吉米妈妈正怀着的遗腹子小吉米。

    这样的故事,还只是法尔特在小村里听到的诸多惨剧的冰山一角,他几乎无法想象的、神官们丑恶贪婪的嘴脸,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进了骑士充满理想和光明信念的心。

    逐渐发现自己所一直坚信的东西就是一个谎言的法尔特,如果不是足够坚强,真的可能会彻底崩溃。

    还好塞壬的存在,让他有了一种安慰。

    既然生长在黑暗之中的塞壬可以是善良美好的存在,那么光明神殿内部有着腐朽堕落的阴暗面,也并非不可能。只要他自己能够坚守住心中的信念,努力去铲除这些背弃了安哥拉教诲的「恶」……最初的理想还是可以得以贯彻的。

    「塞壬你……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吗?」呆呆看了一会儿水妖抱着木桶,数着收获的自得其乐画面,法尔特若有所思的问道。

    「…四十七、四十八条!正好够那几个馋猫分……是很喜欢,如果可能,我觉得能够老死在这里也不错。」

    点完小虾后,水妖很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梦想中的平凡又充实的日子啊!我以前经常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名农夫、或者村塾的先生、或者开一个小医馆,过着悠闲又热闹的小日子……法尔特你做过这样的梦吗?」

    「梦想啊——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维护光明和公正的真正圣辉骑士!」法尔特很自然的吐出自己说了不知道几百次的人生目标,但一向不假思索的答案,突然让他有些犹豫。

    「噗!不是这种啦……就是那种小时候瞎想做的梦。」看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水妖不由失笑,连耳朵都忍不住抖缩成一束。

    「没有吗?」

    「有……」被水妖看得不好意思的年轻骑士,有点脸热的轻咳一声:「我小时候,很仰慕骑着火龙、手握圣剑,收复了笛梅耶大部分土地的奥菲斯大帝。那时候我不但给佩剑起名字叫克莱尔,还总是嚷嚷着要去找一头巨龙来当座骑……」

    金棕色头发的青年摸着鼻子别过头去,不看水妖愈加古怪的神色,很小声的自嘲:「我知道这够蠢的,早已失落的圣剑不说,巨龙什么的……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会有的哦,相信我,这是个很好的梦想啊。」

    虽然恐怕没法成为第二个手持圣剑的龙骑士……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对自己的身世,对那值得骄傲的强大血统毫不知情,被那些自命光明的神官们封印住本能,当作一件极有用处的工具养大。

    毫不知情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法尔特,和明知自己是魔兽却抱着不切实际的人类梦想的自己,到底哪个更不幸一些?水妖无奈的想。

    「塞壬……你真的这么认为?」这出乎法尔特预料的认真回答,让骑士有些感动又惊喜的回过来看着水妖。

    只可惜等年轻骑士看过来时,已经错过了水妖深蓝色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矛盾神色,也便错过了这回答中暗藏的悲哀深意。

    「其实比起我那些离谱幻梦来,你小时候实际多了——」明明只是梦想当个普普通通农夫的塞壬一笑,看着满眼疑惑的年轻人,很认真的解释:「杰克那个多嘴的家伙,已经和你说过我的事情了吧?」

    看到法尔特颇为不自在的轻点了一下头,塞壬理解的摆摆手。

    「这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所以你用不着一副探听了我隐私的别扭样子。你就当是听杰克告解吧,其实杰克已经内疚很久了。对于把我教育成一个法师,或者说对于用教育一个人类幼子的方法,照顾我这样一头魔兽的做法,让它觉得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难道杰克它居然敢歧视——」

    了解了水妖种族历史和本源后,就对此格外小心的法尔特,露出一副只等塞壬一点头就去撕了杰克的架势。

    「唔?哈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塞壬和年轻骑士交握的手微微握紧,阻止冲劲和活力都有点过盛的年轻朋友乱发火。

    「是我本身的缘故,你现在也知道我这张青春永驻的脸皮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对一个凭本能生存、乐于独霸地盘的魔兽而言,没有脆弱的幼生期和衰老期是一种优势,孤独和寂寞更是无稽之谈……但是对于人类却不是那样。

    「杰克教会了我读书写字,鼓励我阅读镜之塔丰富的收藏来解闷,等它注意到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类而非魔兽时,已经来不及了。」

    塞壬挣开法尔特,将自己那双和人类无异,甚至比精灵更加优美纤细的手举到眼前。

    「我已经理解到了孤独和苦涩,并且产生了一个很折磨人的疑问——为什么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为什么……我的时间是静止的。」

    不完整!

    即使水妖多么努力,他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他体会不到那些人类的孩子比着门框或院子里的小树,每年算着自己长了多高,变壮了多少的乐趣,他也体会不到青春的躁动和长大成|人的惊喜。

    「所以杰克开始教导我魔法,至少作为一位法师不断进阶,能够记录岁月在我生命中流过的痕迹。」

    塞壬手指上凝聚起一种微蓝的光芒,他在虚空中画出几个图形,收到召唤的溪水里,钻出一些水做的小鸟围绕着两个人飞舞、鸣唱。

    虽然无法创造出真正的生命陪伴自己,但是每学会一个更困难的法术带来的喜悦,都能成为水妖一成不变的寂寞生活中一抹亮色。

    「我没享受过什么叫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那些爱情小说里描写的浪漫激|情什么的,也懵懵懂懂就错过去了,至于成家立业的人生目标更是浮云。所以,法尔特你能想象吗?当我发现从某一天开始,我原本的水蓝色头发开始褪色、变白的时候,我是真的非常高兴,高兴到想要向任何人炫耀。」

    塞壬捧起一束已经快要接近雪白的长发,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微笑:「看,我的人生虽然没有开始,没有过程,但至少可以有个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骑士突兀的动作打断,水妖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自己嘴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是什么。

    那么伤感,乃至绝望的话,法尔特不要再听下去!

    塞壬的人生不该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苍白空泛,除了寂寞一无所有,至少他可以——

    年轻骑士笨拙地吸吮着、啃咬着水妖微凉的唇,将他无法再压抑的热情通过交缠的唇舌向对方传达。一股原始的本能指导他捕捉住塞壬那更加生涩、不知所措的舌头,热切的挑逗着,试图把那股将他自己脑浆烧得沸腾的火热欲望传递过去。

    「呼、哈……法尔特你怎么……?」

    塞壬知道这是一个吻,但是对于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吻却是一头雾水,更不要说这个吻的感觉了……

    他其实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描写,甚至某个时期为了研究水妖的诱捕本能,他曾经尝试过激发自身的欲望……但是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不愿意放纵兽欲天性的塞壬,对情欲这个词的理解,一直是乏味无趣和痛苦的混合体。

    他没想到一个吻就能带给他呼吸不稳、脸颊发热、头脑一片混乱的后遗症,更别提身体内部隐隐的躁动——他不是早就老的丧失发情能力了吗?

    「我爱你。」

    恋恋不舍的暂时放开塞壬后,法尔特直率的告白。他已经不想自欺欺人了,什么种族有别、性别相同,还有对方年纪恐怕比他的曾曾曾祖父还大这些屏障,都从骑士头脑里消失了。

    他爱塞壬,不是那种在费罗湖畔邂逅时,因为对美的喜爱而产生的单纯悸动,而是在每一刻的相处中逐渐产生的,想要一生一世守护着对方,想要拥抱和爱抚对方,为他奉上世间所有美好和幸福的感情。

    可是由于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教条,法尔特甚至不敢把这种心情和被光明神斥为亵渎的悖伦之爱联系起来,只是不断的欺骗自己。

    可和塞壬的痛苦比起来,他那点小小的挣扎算什么呢?

    他想要让塞壬知道,就算他之前的人生一无所有,从现在开始至少他可以享受一段爱情。至于这份爱可能招来的惩罚和折磨,法尔特心甘情愿的去承担,只要……塞壬能够不再露出那种寂寞的眼神。

    「我会让你体会到你……想要的……感觉的……」他细碎的吻落在塞壬眼角、鼻翼,开始向着那白皙纤细的颈项移动——

    稍微靠近水妖一点就会脸红心跳的骑士,年轻强壮的肉体其实已经被完全唤醒,那构成最后一道枷锁的思想桎梏一旦打开,激|情就开始逐渐吞噬他残存的理智。

    将水妖整个压在身下细细品尝的法尔特,那双眼上那正常人类的虚像已经完全被解除,一双燃烧着狂热情欲火焰的纯金色眸子里,只能映出水妖的身影。

    「喂……虽然你的好意,呜,我心领了,但——」

    又一次被深深吻住,水妖那关于「老年人已经没这个机能啦」的长篇大论,被堵了回去。

    「唉,算了……」

    舌头被吸到发麻,头脑也因为缺氧而变得晕乎乎的水妖法师,微微叹了口气,干脆地放弃挣扎,任凭已经失去理智、被欲火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撕开自己的衣服,趴在那里种草莓。

    反正法尔特的体温和爱抚都让他很喜欢,老朽的肉体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充满生机的错觉。

    塞壬现在只能祈祷自己那颗不中用的魔核还能熬过这一关,死在高嘲里对水妖来说还算死得其所,可对法尔特的伤害可就大了~

    不过还真没想到,他的血统居然是传承自那个至高存在啊。不过也是,除了那一族,还有什么能够如此完美的幻化呢……

    被按在溪边草地里侵犯的水妖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颇有些煞风景的想着。

    如最纯粹黄金的眸色,漆黑细长的核状瞳孔,能够无视魔法和任何规则的强横肉体,还有那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能够让水妖这样位于魔兽最高阶层的种族,都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天然威势……

    除了巨龙,而且是传说中巨龙之王圣金龙之外,还有什么样的血脉能够带来这种力量?

    和巨龙的血统相比,人类的部分太过渺小而浮于表面,虽然能够瞒过大部分人类和知识体系太过偏颇的生之书杰克,但却瞒不过水妖的本能感应。

    何况法尔特体内龙族的本质,一直在试图冲破神殿层层设下的封印,想要重获自由,甚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疯狂的吸取着外界唾手可及的能量——

    塞壬和法尔特同行后就不断衰减的生命力就是铁证,本来就开始涣散的魔核,在这种不可违背的吸力作用下,崩溃得更加迅速了。

    就快要死了,还真有点可惜……毫不抵抗的被动情状态下格外疯狂强势的金色幼龙蹂躏着,塞壬满不在乎的估算——其实这种好像被对方揉进身体里、又似乎是被完全充满了的感觉还挺享受的,只可惜魔核完全被掏空了……他懒洋洋想着,闭上眼睛。

    撑不过去也没所谓了,反正在圣金龙长达数千年的生命中,一个只短短相处了十几天的水妖能占多大的分量?

    就让这年轻人为了自己的逝去难过一阵子,怀念上几年好了,就当是这小混蛋动作粗鲁、毫不体贴的横冲直撞的代价——

    「呜……」

    被完全沉迷在快感之中,只凭本能办事的法尔特狠狠抓着腰肢反复贯穿着,已经浑身脱力,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塞壬,最后发出一声掺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呻吟,便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啧啧啧,没想到骑士小哥看上去腼腆又纯情,实际上这么开放啊~另一个不愧是有天籁魔音之美誉的水妖,叫起来可真是能掉了人魂呀。」

    平斯大叔一副感叹青春年少激|情无限的样子,吹了声口哨,晃悠悠的走到站在山坡上,将一出活春宫从头看到尾的黑发法师旁边。

    「怎么,这就是你的设计?可别跟我说,如果没那个倒霉钻出来的水妖,你打算亲自上阵、诱发觉醒?帕拉赛尔。」

    身为刺杀者工会的西部地区最高负责人,平斯自然有自己的消息管道。自从发现黑袍法师感兴趣的目标是法尔特斯·亚森德罗这个大主教养子后,他就千方百计的挖掘这个年轻人的身世秘闻,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法尔特的母亲,很可能就是二十四年前,那名被邪恶巨龙强jian后,不堪其辱愤然自尽的备选圣女……

    究竟谁被谁强jian,这种事教会瞒得很严,但备选圣女之死,当年的确流言不断,有一种说法就是她其实是生下了一个怪胎后,被当时的祭司长,也就是现在的西大陆最高执教红衣主教理查德·亚森德罗下令处死。

    而那位收拾完残局的祭司长沉默近三年后,突然收养了一名二岁多的小男孩。

    光明神殿那些要求严律己身,将全部热情奉献给神的神官们,就算私下再不堪,也很少有人有勇气收养来历不明小孩,做这种很容易被政敌抓住把柄,被人们怀疑养子就是私生子的蠢事

    但是理查德不但做了,还完全没有招来任何申斥——即使最严厉的审判教士,也最多怀疑那个小孩就是前备选圣女留下的孩子。

    至于巨龙什么的,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是没有亲眼看到那传说生物的民众根本就没相信过,大家都以为那不过是备选圣女被人玷污后,神殿为了面子抛出的说辞罢了。

    就在这种瞒天过海、转移视线的保护下,那个被收养的小孩,法尔特斯·亚森德罗逐渐被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骑士——光明神殿期待了上百年,投入巨大心血的最强之「剑」。

    只可惜他们做得还不够完美,终究被有心人找到了破绽。

    然后命运就在有心无心的几颗小石子的参与下,悄悄的拐了一个弯。

    「设计?」绝对属于别有用心推动这一切那一类人的帕拉赛尔一挑眉,转头看向自己的临时合伙人:「怎么可能,连我都不知道圣金龙血统还能用这种方式唤醒……明明按照年龄算还不到发情期的。」

    虽然达成目的,的确需要法尔特血脉觉醒,但是通过这种方式冲破封印可不够理想——水妖原本就已经很虚弱了,再被一头龙毫无节制的折腾,是肯定撑不住的。

    而等力量完全觉醒,但头脑还是个二十多岁毛毛躁躁年轻人类的圣金龙回过神来,发现心上人已经溘然长逝……光想象一下那是个什么疯狂光景,帕拉赛尔就觉得无比头疼。

    作为一个知识和理智优先的法师,他还是低估了年轻人被爱情冲昏头脑后,行为失常的风险。

    「早知道这样,就该隔离这两个人。」帕拉赛尔恨声自言自语,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塞壬真的不明白和法尔特接近会付出什么代价吗?他可不信一个能够晋升为高阶元素法师的水妖会真的那么蠢。

    看起来,反而比较像是水妖故意放任事情发生,用自己的残存生命解放对方,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是你求仁得仁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个大麻烦呀,而且所谓福无双至——」

    「啊?」专注于小溪边上打得火热的某一对的平斯不愧是刺客,对人的语气变化非常敏感的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祸不单行啊。」帕拉赛尔指着另一个方向的山坡上逐渐出现的黑影,扯了一下嘴角:「你刚才不是问我我原本的设计是什么吗?本来左等右等就等它们,却始终不来,现在不需要了,却跑出来凑热闹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里,小村设置在山口的哨所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平斯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是兽化兵!?该死的,你居然敢把这种怪物引到这里来!」

    第九章 为了爱……

    「切~所以说,还是本神器最厉害吧。」沉寂好久,几乎被丢给村里小屁孩们当认字玩具的红皮书,终于又重新开始得意起来。

    「是啊,你最厉害,厉害到差点被龙息扫中,直接烧成灰。」经过一场混战,榨干了最后一丝魔法的帕拉赛尔,不见平日的傲慢尖刻,瘫在床上直翻白眼。

    「那是意外!」

    杰克在床头柜上蹦跳着抗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封面的红绒似乎颜色加深了几分。

    「要知道,这一切统统都在本神器的计算之中,我老人家经历数千年风雨的大智慧,可不是你这个只会搞偷偷引着兽化兵来屠村,做刺激人这种上不得台面小阴谋的痨病鬼能够企及的~~~喂喂你要做什么——!?」

    正得意却突然被帕拉赛尔抓住,拎到床边用来给病人取暖的火盆上空,杰克大惊失色的尖叫起来。

    「病鬼嘛,觉得冷又没人暖床,只好想办法给火盆添点材料啦?」黑发的邪恶法师微笑着说,捏着红皮书一角的手晃来晃去。他脸上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笑容,此时在杰克心目中,真是比那些刻薄冷笑讨厌一万倍!

    「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你现在可是归我所有了哟。」嘴上虽然这么说,帕拉赛尔当然不会真把宝贵的神器丢进火盆里——至少在把这本聒噪啰嗦、非常烦人的生之书体内记载的庞杂知识榨干前,不会。

    「哼!欺负书,算什么本事……呜呜呜呜塞壬你这个重色轻友、见异思迁、老公拐上床媒人丢过墙的混蛋!」

    终于被原主人成功推销出去的生之书,凄凉的碎碎念着。

    「噗!」

    看它态度骤然一百八十度巨变,委委屈屈吊在那里小声嘀咕的样子很有趣,帕拉赛尔很不客气的嗤笑。

    「我看你活该吧,换成是我被自己的魔法物品这么设计,可不会像水妖一样好脾气呢……」

    「换成是你,我才不会弹精竭虑还兵行险招,最重要是和克莱尔那se情狂定了不平等条约……我好过吗我,塞壬还不要我了,命苦啊~~~~」杰克继续伤春悲秋。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