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上)第46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不认人了,且不说念着人家的好处,倒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难道非把人家赶尽杀绝不成?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且不说我做不出这没仁义的事来,再者说,阿礼可不是咱们家的奴才,他还在帮着方老爷子干活呢!我劝你们可都收敛着点,干嘛无缘无故的总跟他过意不去?”
赵成材见章清亭如此维护晏博文,心里气愤更深,“我才不过抱怨两句,你值得这么拼死拼活维护的?我说阿礼不好了么?后来不一个劲儿在夸他好,夸他有本事,你怎么就急了眼呢?”
“你那是夸人的话么?夹枪带棒的,比骂人还难听!”
“那你说得让我怎么夸他才行?”
二人这一番争执,早惊动了家人,张发财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一回来怎么吵起来了?”
二人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一见有人来了,顿时都噤了声,不言语了。
张发财劝和着,“这小夫妻拌两句嘴是常事,可别真的伤了和气!天这么晚了,都早点歇着吧!”
又私下交待赵成材,“你个大男人,多让着你媳妇点儿!”
张小蝶也劝大姐,“姐夫刚回来,你跟他置什么气?”
当着旁人,二人暂且和解了。等人一走,门一关,又杠上了。
章清亭率先发难,压低了声音,“你说是不是你不对?”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对的!”赵成材坚决不低头。
什么错都能认,这个错坚决不能认!沉下心来想一想,越发有理了,就等着章清亭继续聒噪。
章清亭可不知他肚里的小心思,仍旧接着这话茬,“那你还有理了?”
赵成材理直气壮的道,“是你一开始说不让我管家里的事,还说什么有阿礼就行了。那不是分明是把我当外人了?要是连阿礼都管得家中的事情,我却管不得,那我成什么人了?岂不是连个外人都不如了?”
“你……”你本来也是外人!章清亭心里腹诽着,这话却没说出来。她还是有顾虑,要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伤人了。
不说别的,光凭赵成材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的为这个家,为她的事情忙里忙外,章清亭就很是感激。
若说赵成材之前成天在身边,感觉并不算太明显,可他这不在家的一段时日,章清亭确实是深有体会了。
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但赵成材确实是非常用心的在为她,为这个家一点一滴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难道一定非得说这个家跟他毫无关系吗?那他付出这么多,就全是付之东流,一点也不值得肯定了吗?
当然不行。章清亭也不忍心这么伤害他。纵然不是夫妻,能做成家人一般的朋友也不错啊,何必非得井水河水分得那么清楚,说得那么绝情?
可能承认是自己错了吗?当然也是不能的。
赵成材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他刚刚赌气说那番话,也有点冒险的意思,要是章清亭毫不犹豫的说他是外人,那可就太让人伤心了!可章清亭虽然仍是高高嘟着小嘴,却是不言语了,他心里头才有了三分底气,心里的气似乎就悄悄的开始消散了。
章清亭思忖半晌才道,“我说那话是恶意吗?不是瞧你辛苦,一片好心让你早管点事,少受点累吗?难道我还是故意不让你管事的不成?”
赵成材一听这话,心里便又多了三分喜色了,“可听得人家心里不舒服嘛!一片好心却弄了个热脸贴着冷屁股……”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脸色忽地一沉,“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母亲又跟你嚼什么舌头了?你才这么不待见人家的?”
这丫头还当真厉害,这么快就猜到是娘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了,这个可坚决不能承认,以免又引起新的矛盾,赵成材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娘没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才怪!”章清亭一瞧他那神色,便猜到根由了,“那日一早就跑来闹了一出,要不是有方老爷子压着,竟把我当犯人审呢!难道你信她也不信我?”
赵成材急忙表决心,“我当然相信你!你怎么能是那种人呢?”
章清亭冷不丁的反问一问,“那就是说你母亲还是跟你说了?”
糟糕!这下子不承认也不行了,得赶紧想办法把这矛盾掐死在萌芽状态里才好。
第二卷 (一五四)山人自有妙计
(一五四)山人自有妙计
章清亭现在忙么?确实不忙。房子盖好了。她是无事一身轻。
那说她现在不忙么?却比盖房子时还忙!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核算开支,对账,计算成本,筹谋着该如何卖房子,脑子动得比盖房子时还要多。
赵成材在回家路上,忽然闻到炒松子香,想起李鸿文讲过要时常弄着小惊喜啥的,便买了一包热乎乎的带回家去。
回到家中,除了章清亭坐在那儿算账,一大家子全都不在。
“娘子,他们人呢?”
章清亭头也不抬,“去新房了。”
“是准备搬家了么?”
“嗯。”章清亭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埋头算算算!
赵成材把松子递上讨好卖乖,“你尝尝,新出炉的,可香呢!”
章清亭正专心计数,哪有心思吃这个?况且她本来就不大爱吃松子,没好气道,“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图个清静算个账。你又来捣什么乱?走开走开!”
赵成材碰一鼻子灰,灰头土脸蹲院子里去了。
李鸿文支的招也不好使啊!他瞧着那包松子郁闷了,没人稀罕,我自己吃!
可咬了没两个,硌得牙倒疼了起来。索性拿了小锤一个一个敲打着,“要你嘴硬!看我捶不开你!”
章清亭在前头又忙活了一阵,总算把账理得七七八八了,就听秀才在后院咕咕哝哝的,还一下一下砸着松仁。
章清亭倒有些好笑起来,想想刚才那态度,似乎是不太好。心一软,走了过去,“你这是捶松仁呢,还是捶我呢?”
赵成材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扭头之际,没留神给自己手捶上了。这个十指连心啊!疼得他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大张着嘴倒吸着冷气,缩成了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章清亭吓了一跳,“快给我瞧瞧?”
赵成材半天才忍着疼伸出手,左手拇指那儿已经淤青了,想来肯定是疼得不轻的。
章清亭瞧了并无大碍,揶揄着他,“这馋嘴也不是这个馋法,人家跟你有仇啊?非得这么敲打人家,活该伤了自己!”
赵成材疼得缓过劲来,嘟着嘴道,“人家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要不是你吓我,我至于砸到手么?”
“这就是你的问题啊?怎么就不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家里怕个什么劲儿?”
赵成材白她两眼,“那也是泰山崩于前,你是泰山啊?你崩给我看看!”
章清亭给逗得扑哧笑了,正待再取笑几句,却听后门脚步声响,一大家子人都回来了。
见她脸上笑意,张小蝶嘴快,“大姐在这儿笑什么呢?”
章清亭接着她的话,“笑人馋嘴把自己手砸了!”
赵成材反应也不慢,“这不你叫我砸的吗?”
这死秀才!还学会诬赖了?章清亭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叫你砸了?”
赵成材还就赖上她了,“要不是给你砸,我砸这么多不吃摆着干嘛?”
张小蝶促狭的笑了,“原来姐夫在这儿讨大姐欢心呢!咱们做饭去,别妨碍人家两口子亲热。”
“胡说什么呢!”章清亭俏脸飞红,换了话题,“你们去那儿瞧的怎么样?”
张发财老干巴脸笑成朵花,“闺女,咱们拣个好日子。赶紧收拾收拾搬吧!那儿可比这里强多了,又大又敞亮!咱一人住一间房!”
章清亭嗤笑,“又不是开客栈,还一人一间房!那些我都有安排了,到时我安排你们住。”
“那你现在就说说嘛!”一家人都着急的催促着。
章清亭这才一笑,拿了图纸指给众人看。
学堂那头的两层小楼,下面肯定是店铺,卖文房四宝和书,上头的就做库房。若是以后生意做大了,就楼上楼下分开来做。
里面那进小院子,东边的厢房楼上给张发财两口子住,对面的分给金宝银宝元宝三兄弟一人一间,剩下的几间分别做客厅饭厅书房和客房。
当中横的那小楼,楼上便是章清亭赵成材的房间,底下是张小蝶和赵玉兰所居,上下分开,内外有别,各自便利。
“那后头这么大宅院呢?”元宝指着好奇的追问,“那些空了给谁?是姐夫家来住吗?”
众人都望着章清亭,赵成材却首先摇头,表明立场,“太近了,不好!”
章清亭安下心来,这才笑道,“那头对面也带了间铺子的,我想着咱们自己暂时肯定是没那么多精力顾得上的,不如先租个一年出去赚点利息。反正这儿有门,锁起来便是两家了。这儿离得学堂近,让他也弄个清静的行当。象卖古董字画,绸缎珠宝的都可以。方老爷子跟我一样想法,他们家人少,空得更多,要是后头不租出去,光打扫就够费神的了。”
张发财犹豫一下,“女婿,咱们这住新楼了,若是不请你家爹娘来住,恐怕不大好吧?”
赵成材笑道,“岳父放心,这个事我早跟娘提过了,过几年攒点钱,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就行了。要是都过来了,家里又该空得不象样子了。再说,若是全住进来,这上下都塞满了,日后若是有个什么变动,可又排不开了。”
张发财这才点头,又交待章清亭,“那等卖了房子有了钱,就给你公婆赶紧把房子翻新吧!免得人家笑话我们不懂礼数,说你只顾着娘家。不顾婆家了!”
众人听了反倒稀奇,张罗氏都不禁问起来,“你这老头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讲礼了?”
张发财嘴一撇,“天天听女婿跟他们上课,多少总得听点到心里去吧!咱们现在既有这个能力,干嘛不做个好人?”
赵成材叹息,“仓禀实而知礼仪,古人诚不欺我也!”
章清亭一笑,“少在那儿掉书袋子了,说正经的,搬过去是可以。咱们这儿挤得可也怪难受的,只是一时可没钱添置家具,最多再买几张床先凑合一下。”
张金宝道,“那就已经很好了,只要别让小白那狗窝天天搁我床底下,就打个地铺我也愿意搬!”
大伙都笑了,章清亭道,“既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就搬家吧!正好咱们要开书店,也得赶紧张罗起来!”
赵成材趁机就把娄知县关照了笔生意的差使说了。
章清亭一听,“这倒更好了,咱们虽不赚这笔钱,但东西买得多,咱们自己的进价也便宜了。那明日搬了家,后日就去永和镇进货吧,听说那儿可热闹得不得了,我也好生去开开眼!金宝肯定是要跟我去的,这个店以后的进货就交你负责了,你可用心学着点。相公,你有空一起去吗?”
赵成材正好提到正事,“我这儿还出了麻烦事!下午回来本就想跟你说的!”
章清亭笑道,“怪道特特的给我买包松仁,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出什么事了?”
赵成材这才把那些私塾老师来闹事之事说了,“你瞧现在可怎么办好?这要弄不好,连学堂都开不了门,娄大人都闹着心呢!”
章清亭思忖半晌,微微一笑,“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行了,这么桩小事就交我了,包管给你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你倒是先去把书店要的东西赶紧列个单子,也算个大概,我手上就玉兰那五十两银子!看够不够,若是不够,你上衙门把先支点银子。把娄大人要的东西先一并买回来。虽说他信了你,可那么多东西,就是要人拿也得找几个帮手,请他再派两个人跟着吧!”
张小蝶连忙举手,“大姐,带我去吧!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她这么一带头,张发财他们都想去了。
章清亭有些犹豫,“又不是去玩,是做正事呢!”
赵成材却笑道,“反正也就半日工夫到了,你若是把我的事处理好了,我就领着全家都去逛逛!这阳春时节,正好踏青,反正都累了好一阵子了,就当松散松散吧!不光咱们去,要是方老爷子有兴致,把他也请去,明珠更是不用说,知道了一定要去的。也不呆久,后日一早去,住一晚,再坐第三日晚上的船,一早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多少事!”
他这么一说,全家人兴致更加高涨,纷纷鼓动着章清亭,闹着都想去逛逛。
章清亭眼睛一瞪,“那可事先说清楚,一人最多五百钱,再多的我可没有,钱花完了,回来可得给我好生干活!”
“是!”全家人高高兴兴应了,商量着出去之事。
赵玉兰怯怯的问,“那我……我也能去吗?”
“去吧!”赵成材拍拍妹子的肩,“没关系的,大夫不是说你现在情况挺好的?反正是坐船,又不是坐车,不会颠簸的。”
张小蝶把她手一拉,“玉兰姐你放心,到时咱俩出去逛,用我的钱请你坐轿子,这样你就不用走路了。”
赵玉兰微红了脸,“那我也请你!”
章清亭抿嘴笑了,“怎么没人来请我?可是我带你们出去的!”
赵玉兰却回头一笑,“嫂子你有哥请呢!”
全家都笑了。
章清亭忿忿横了赵玉兰一眼,“连你都学坏了!”
张小蝶拉着赵玉兰就进厨房准备晚饭,“这是近朱者赤!”
“大姐肯定要说是近墨者黑!”不用章清亭,张金宝倒是很顺溜的接出了下一句。
赵成材把松仁交给小dd们,把章清亭一拉,“你倒是快跟我说说,怎么处理那些老秀才们的事情?”
这个嘛,章清亭故弄玄虚,“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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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五三)断人财路
(一五三)断人财路
赵成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好讪讪的道,“娘也没说什么,你们那日丢了,娘可也是真心着急来着。不是怕有人说闲话么,不过就提醒你注意点。”
章清亭冷哼,“只要她不说闲话,就阿弥陀佛了!”
赵成材怪不好意思的,反而赔起了笑脸,“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她不会在外头乱说的。”
章清亭不置可否,“今儿这话到此为止。日后在阿礼面前可别露出形迹来,人家虽说是在咱们这儿帮工的,可也不是个随随便便由着人说三道四的人。说起来他的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过在咱们屋檐下混口饭吃,何必难为人家?”
赵成材听她说,晏博文是在他们这儿帮工的,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起来,那证明自己还是“内人”,他却是“外人”,自己跟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嘛!
高高兴兴点头应了,从怀里取出章清亭那朵小银花递上。“还你!”
章清亭接了,微微诧异,“你怎么没用?”
赵成材正色道,“这是你戴过的东西,就再没钱,我也不能拿你用过的东西出去换钱使啊!”
章清亭脸上总算是露出三分笑意,雨过天晴,天下太平了。
生活又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按部就班的继续着。
随着房子的即将竣工,章清亭和赵成材是忙得不可开交,也都没心思想别的事情。
在四月初六,娄知县亲自点选的一个黄道吉日,整条胡同终于架上最后一根梁,全面完工了。
最后的这根梁架在学堂最高,也是整个扎兰堡最高的新标志性建筑——文魁楼里,仪式隆重,非常庄严。
这也就标志着,扎兰堡的学堂可以准备开学了!桌椅板凳都订制得差不多了,在陆陆续续送达中,十里八乡的百姓都翘首以待着四月十八日的开学典礼。
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踊跃了,而师资有限,赵成材和李鸿文商量来商量去,为免起初一窝蜂,过后冷清清的局面,便根据报名的先后顺序酌情分了班。
童蒙班一共开了五个,四个男生班,一个女生班。每班五十余人,共收了二百多个孩子。考虑到许多贫家孩子还得兼顾家务,砍柴挑水什么的,有的又路途较远,来去费时,午饭也难以解决,便只设了半天课,从早上的辰时一刻到巳时毕,午时便放学。下午回家自己做功课,第二日交来便是。每旬末考试一次,放假一日。月底大考一次,成绩优异者张榜公布。
成|人班第一期开了两个班,都是从傍晚的酉时三刻开始,只上一个时辰的课,教些简单的识字和算数等生活实用之技,课后便是随堂练习,做完功课就可回家。
每期三个月。如果觉得自己学得不好,可以再来学习。要是学完之后,还想往深里学,到时就看人数多寡,再另行开班。
为免有些夫子只教授自己感兴趣的内容。随意控制上课进度,赵成材他们几番商议,干脆学郡里的教学,把课堂上要教授的内容全部规定死了,剩下的才由老师自己发挥去。
这每旬每月都有考试,所出的试卷又是一样的,如果老师教的不好,班上的学生没有名列前茅的,自己也丢脸,对他们也是个鞭策和促进。
娄知县看了他们方案,点头称善,却又问道,“那你们这成绩是所有的全部张榜公布么?”
赵成材笑着摇头,“那倒不好了。若是没考了,成绩拿回家去,家长就已经够生气的了,再张贴出来,就太丢面子了。免得弄得本来想求学的,也不敢来了。”
李鸿文接着说,“所以我们想着童蒙班每回就取前五十名张榜公布,月底大考后综合这一月来的前十名,发朵红花,送个捷报,就是个意思了。成|人班每期结业时,也给前十名贴张喜报,重在激励!”
娄知县点头,“如此甚好!这样吧,若是每月的前十名,再多送套文具或者奖本书。也算是一点小小的鼓励。那个善款够不够的?不够由官府补贴。一月费不了二两银子,却是个好彩头!”
这一层其实他俩已经有想到了,李鸿文却仍是笑道,“到底是大人,想得比我们更加周全!那些钱现还有些剩的,再加上学费,这头一年应该是足够了!实在不够,再来找大人吧。对了,成材家本来就打算开个文房四宝店,这个差使不如也一并交给他办算了。”
这是给他拉生意呢!娄知县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望着赵成材呵呵笑道,“这肯定又是你家娘子出的主意吧?她倒是会动脑筋赚钱!”
赵成材忙道,“开那个店无非是为了让家中父母打发闲睱,再一个,也是方便学生,实在不敢想赚不赚钱。大人若是觉得不妥,我们不开就是了。”
“这有什么不妥的?”娄知县笑道,“依我说,妥当得很!之前本官还公开说过,每位学生都要补助一份笔墨纸砚的,你家既有这个心思,就把这个差使一并交给你办了。统计了人数,速速报来。开学时正好发给众人。”
赵成材谢过之后,却道,“大人虽是一片厚爱,但这差使若是交给我家,却未免有些中饱私囊之嫌。不如请鸿文兄在旁做个见证,到时成本进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我们可再不敢赚这个利息的。”
娄知县点头,很是满意,“你办事一向让人放心,也不用谁做见证了。你自去办吧,本官信你。对了,你家那胡同,什么时候开卖?”
赵成材一笑,“那个却不急,娘子说,先帮着把学堂的事情办起来,再弄那个吧。不过这学堂的名字,还得请大人多多费神考量。”
娄知县假意推辞,“那个就由你们拟定了吧!”
他原本想着盖学堂的钱要动用官库存银,故此说把提名权交给下一任知县。可现在根本就用不着官银了,这名字当然还是由自己提了才是,这可是绝佳的流芳百世的机会。白送给人多可惜?可他自己又不好出尔反尔,只等有人来提。
赵成材他们当然早就琢磨透了其中的深意,已经在他耳边提了好几回,现下房子已经盖好,更加刻不容缓了。
李鸿文笑道,“这学堂是大人一力促成,若说要提名,实在是没有比大人更有资格的了。若说大人公务繁忙,我们这儿倒是粗拟了几个,大人瞧瞧可有好的。若有,便请赐墨宝,咱们好赶紧让工匠做去。这没几日就要开学了,若是因为这个耽误了,倒是不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就从袖子里抽出折子来,上面已经是列满了十来个名字了,连对联都拟好了,就等他定夺。
娄知县很是满意,“那我先留下细瞧瞧,只是这撰写倒是另寻位德高望重之人吧!”
赵成材也上前劝解,“这扎兰堡就数大人最大了,若是大人还谦虚,那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去提了!”
陈师爷也在一旁凑趣,“就说这字写得好的,咱们这地方也就数大人了。刚正不阿。严谨守成,学堂这么清雅的地方,自然要您的字才相衬。”
一起人正在拍着娄知县的小马屁,外头忽然有些吵嚷之声,小厮匆匆进来禀报,打断了众人的兴致,“大人,外头有几位老先生找!还有一位说是赵先生的老师!”
赵成材听得诧异,赶紧迎了出去,来是竟是老杨秀才!还有几个老穷酸腐儒,俱都阴沉着脸,很是不悦的样子。
他们来干嘛?赵成材正纳闷,忽地心里如电光火石般一下子亮堂了。
坏了,这开学堂断人家私塾老师们的财路了!
他主动上前见礼,老杨秀才也不理,“你甭给我行礼,我不认得你!”
把赵成材噎在那儿,僵得脸红脖子粗的。
直等着娄知县出来,他们几人才一下子全部围上了他,施礼叫冤,
“大人啊,您最是体恤百姓的,可不能断我们生计啊!”
“我一家老小可全指着我教书养活呢!”
“这学堂一开,我那儿所有的学生都辞了馆了!”
“要不大人您给我们也安排进学堂教书吧!”
……
这可真是个麻烦事!赵成材和李鸿文面面相觑,紧锁起了眉。
这些乡间的老师,水平不高,架子十足。之前他们不是没考虑过请他们来教书,但他们最多带个两年,再往高里去,就不能胜任了。原想着来学堂的孩子可能有一点,但总有些人不愿意上学堂,愿意请私塾的,也不至于让他们没有饭吃。可没想到百姓们听说是官办的学堂,又有许多优惠,便纷纷辞了馆,要把孩子送来读书。
这一下,这些老秀才们不干了。断了生计,让他们吃什么去?除了几个象杨秀才这样家资中上的,还有不少是一家全指着这份束修过活,要是没了学生,他们可真得喝西北风了。
本来若是单为了一个钱字,杨秀才还不至于出来抛头露面。可过年时,赵成材在他家里跟杨小桃吵了一架。把杨小桃气得直哭,老杨秀才不明就里,总以为是赵成材负了女儿。
再加上听说办学堂之后,他本来料着这么风光的事情,赵成材肯定不会忘了自己,却没想到,赵成材一面也不露,完全跟没事人似的。这下可把杨秀才气坏了,天天在家背地里骂这学生忘恩负义,拣高枝飞了就不念师恩了。等这些老秀才们来一挑拨,杨秀才就气鼓鼓的跟着来闹事了。
赵成材劝也不好劝,说也不好说。当真那感觉就是豆腐掉进灰堆里,挨不得碰不得。
象他们现在请的那些老师,大都是在县学上兼差的,水平着实要高出一筹,再加上本来就有份官府的束修,家境都要好些。再来学堂教教课,补贴些钱,他们又不用太操心,何乐而不为?纵有什么,也有诸多可以包涵之处。
可这些夫子就大不相同了,都是些闲着没事干的。若请他们来,恐怕光每天应付他们的挑三拣四就很是头痛了。若说把他们全收进来,确实也没那么多闲钱养活这些个闲人。
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要怎么应付?
收是坚决不能收的,可赶又不好赶,毕竟都是读书人,要给三分薄面的。
娄知县被他们一番之乎者也吵得头晕脑胀,原本有的好心情一下子全化为乌有,还平添许多烦恼。
好不容易用些官场上的套话好说歹说把他们给劝走了,娄知县揉着发疼的太阳|岤,“成材呀,你怎么让你老师也跟着凑热闹?赶紧想个法子吧,没听着说啊?要是不给他们解决,就来学堂门口服毒!这没几天就开学了,可别让他们真的生些事出来!”
赵成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怎么知道杨秀才要跟着凑这个热闹?不过纵是知道,他又有什么法子解决?
谁肯白出钱,养活这群老朽呢?你若是养了他们,还有人来闹怎么办?反正都有理由,这十里八乡可有不少的半农半师的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养活吧?
衙门里是愁倒了一片,李鸿文出了个馊主意,“治个罪名恐吓恐吓他们,我瞧他们这把年纪,未必真有服毒的胆量,主要就是来闹事,只要吓吓他们也就完了。”
赵成材嗤之以鼻,“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出了人命谁去赔?再说,他们可不是大字不识的乡野村民,你要治他们的罪,小心人家先给你写个万言书来讨伐你!”
这倒也是。李鸿文拿扇子挠头,“那该怎么办?嗳!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娘子,她一向是个足智多谋的,说不定有主意!”
赵成材心里是又甜又酸,甜的是别人夸赞自家娘子,酸的是自家娘子实在太有出息,反倒更把自己比下去了,皱眉搪塞着,“咱们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有主意呢?”
李鸿文把他往外推,“咳!咱们坐在这儿已经想了半天了,正道歪道没一条能行得通的道。既不可能讲道理说服他们,也不可能安个罪名随意抓了他们。现在只剩下一条道,出奇制胜。这个非你我擅长,快去找她吧!反正这房子都盖好了,她也没那么忙了。咱们给她筹钱建了房子,现在该她投桃报李给咱们出出主意。不过让你动动嘴皮子,哪儿那么多别扭?除非你跟我说,你跟嫂夫人吵架了,那就不要你去,我自己去问了!”
赵成材无法,只得回家去求助章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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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五五)讨价还价失与得 〖2合1〗
(一五五)讨价还价失与得 〖2合1〗
春日丽阳,暖风拂面。清亮的河面上似洒上一层浅浅的碎金。忽而合拢,忽而漾开,耀得人心情舒畅。
赵成材坐在船边欣赏了一会儿美景,蓦地问道,“娘子,你到底是怎么想出那条计策的?”
章清亭正忙着和那船上伙计商量虾的价钱,回眸一笑,“你且等等!”
赵成材便也走上前去,瞧那活蹦乱跳的一篓虾很是讨喜,只是大小不一。小的才草棍儿粗细,大的却有拇指般粗了。
在这季节的行船途中,伙计们也撒几网捞些鲜活鱼虾,向客人兜售。不论斤两,只论篓数算价钱。总的来说,还是比市面上便宜得多。
赵成材知她想买,却假意把人一拉,“这些虾子要了做甚?等到了码头还怕买不到好的?”
那伙计急道,“这样好虾,等到了码头,那价钱可得翻一倍不止了!”
赵成材讨价还价,“那人家个头可你的大!瞧这些小的。炒出来筷子都挟不起来。若是实在想要,那你得算便宜点!”
伙计嘟囔着,“已经算得很便宜了!”
章清亭积极配合,“我方才就说让他十文钱卖给我们算了,他非得要十五文!”
赵成材皱眉道,“太贵了!你们不过是顺手的买卖,这一船下来,可得捞多少?还卖得这么贵,不吃不吃!”
他拉着章清亭假意要走,章清亭却道,“弟妹们都说好多回了,买一点吧!”
赵成材撇嘴,“这虾子放一会儿就不新鲜了,等咱们到了岸,正事又不能干,还得找地方收拾它,又得添笔开销!算起来还是一样的,实在想吃,点一盘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伙计急于推销,不觉道,“那就十二文吧!”
赵成材很是硬气,“就十文,多了不要!”
章清亭把早已数好的钱递上,“伙计你就卖了吧,咱们白费这半天唇舌,你有这工夫。又可以去捞一篓子上来了!这多两文少两文的计较个什么劲儿?”
伙计见了现钱,一跺脚,还是把虾给他们了,“从没卖过这样价钱!”他收了钱犹自咕哝着,“真是一床被不盖两样人,从没遇到过你们这么厉害的两口子!”
说得赵成材和章清亭脸上都是微微一红,拎着虾到一旁坐下。
章清亭清咳一声,接着刚才那话题,“我给你们出的主意不好么?”
“哪有?分明是好极了!”赵成材神色也从容了些,“都夸你是女中诸葛,如此一来,那些老先生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了,而且堵住了攸攸之口,永绝后患。只是难为你,怎么想出这么令人拍案叫绝的点子来?”
章清亭掩嘴笑道,“这有什么呀?你们不背地里骂我缺德无良就好了。这些老先生们还算是老实的,使些小小伎俩也就罢了。你可没见过那些没皮没脸,死乞白赖的人呢!那水泼不进,油盐不透的,才真正是难对付呢!”
“哦?”赵成材听得好奇,“你在哪儿见过这种人?”
章清亭一笑。把话题岔开,“日后总能见着的!不过你真的不去找你启蒙恩师赔个礼道个歉么?”
赵成材提起来就唉声叹气,“又不是没去,一去连门都不让进就给赶出来了。算了,等到时一块儿解决了,日后再慢慢去走动!”
章清亭点头,“总之你心里有个数,别日后弄得他在外头说三道四的,败坏你的名声。”
赵成材应了,此时张小蝶她们叽叽喳喳从楼上下来了。
方明珠手上也拎了一篓虾,“大姐你瞧,我刚买的,要价二十文,我给还到十五文,便宜吧!玉兰姐说一会儿下了船寻个地方配点韭菜炒给大伙儿吃。”
章清亭扑哧笑了,略带得意的拿出自己刚买的,“你猜我这多少钱?才十文!可比你的又大又好!”
方明珠一瞧不干了,“我找那伙计去!”
“算啦!”章清亭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这钱货两讫,买时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现在怎么反悔?”
方明珠不服,“那你怎么买的这么便宜?”
章清亭笑着一指赵成材,“秀才一张嘴,胜似十万兵啊!”
张小蝶拍手笑道,“明珠,你这回可服气了吧?我就说我姐夫比阿礼厉害,你瞧,他讲价都比阿礼厉害!”
方明珠小嘴一撅,“那有什么呀?一个大男人会讲价钱算什么本事?阿礼哥是不愿意。他要是愿意,一下子就能捞出好多鱼虾还,还都不要钱!”
赵成材和晏博文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会讲价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了?不会讲价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不通世事,不够精细了?
章清亭一笑,劝开两个妹子,“这有什么好争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个人会的,为什么非得要另一个人也会?那要是成天这么攀比着,天下人岂不都能变成一模一样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很是,赵成材和晏博文都心平气和了下来。两个小丫头相互做个鬼脸,也不再争执了。
章清亭道,“你们若是闲着,倒不如把这虾子挑了分分,大的拢在一处,小的归在一起,玉兰,你说这样是不是好做一点?”
赵玉兰笑道,“今儿师父在呢,问他老人家怎么做吧!”
老人家怕船摇晃,上船之后便单独要了一间舱房。给方德海张发财几人休息。
一时拿了两篓虾进来,又说了侃价之事,逗得大伙儿一乐,方德海指点了他们收拾了,玩笑了一会儿,时近日中,船已到岸了。
下了船,果见这永和镇繁华之极,南来北往,车船商旅,皆是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赵成材不禁感叹,“这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章清亭笑道,“咱们还不是一样?若是没钱,拿什么去读书明白事理呢?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没说书中还有粮食衣裳,能挡得住饥寒交迫的。”
元宝道,“大姐你说得我们都饿了,赶紧找地方吃饭吧!”
大伙儿都笑了,走不上两步,就有马车前来兜揽生意。包了一辆大车,众人来到市集。寻了间客栈住下,点了几个菜,又借了炉灶,把那虾子一炒,果然是鲜美无比。
吃过了饭,喝了杯茶,方德海腿脚不便,要午睡小憩,其余人各自分散出去活动。
张发财老两口带着两个小儿子出去蹓跶了,章清亭带了张金宝,和赵成材一道去做正事。其他三女早就约好一起逛街,方明珠本说要晏博文和她一起去逛逛,但她们无非是去看些胭脂花粉,头油布匹什么的,晏博文跟着怪别扭的,便说留下陪方德海。
章清亭道,“那你要是不想逛,还不如跟咱们去买办东西,做个参谋。”
赵成材微微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反驳,就一行四人出了门。
打听了城中几家大的文具商行,一路寻了过去。比较了东西和价钱,章清亭选了一家看起来最顺眼的店。打算一次性就把东西全部搞定算了。
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大客户了,怎么也能把价钱谈便宜点。结果小伙计一听,撇撇嘴,“就这么点东西还想便宜?算了算了,我也不开虚价了,全按行价来吧,可没得再少了。”
章清亭不信,“请你们掌柜的出来谈谈!”
小伙计嗤笑,“若我们掌柜的来了,您要这点子货还得按零价来,更贵!您要是不信,我现就请他来!到时价钱谈不下来,可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晏博文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买吧!”
赵成材不服,“就叫你们掌柜的来!不信买这么多,还能算得更贵!”
“行啊!”这小伙计当真牛气得很,也不多说,转头就把掌柜的请了来。
结果掌柜的一听,连连抱怨小伙计乱报价,“就这点子东西能按行价么?这不是坏了规矩?按散客价来!”
这下赵成材不干了,作势要走,掌柜的一句不留,“您慢走!”
可把秀才气坏了!再呆也不好意思,章清亭一行人只得跟了出来。再走了几家,还没有比这家更好更便宜的。
众人心里头都有些后悔,还不如早听晏博文的,把东西买了也就算了。白走这么些冤枉路,什么都没置办下。
章清亭眼见在这儿瞎耽误工夫,干脆转头去寻第一家了。就算拼着面子受点损,赶快把东西置办下才是真的。赵成材讪讪的,也只好跟了去。
小伙计一见他们就笑了,“就知道你们还得来!没骗你们吧?咱们这儿不是做一天两天的生意了,多少年的买卖,真正的童叟无欺!”
章清亭道,“来归来了,只是这价钱还是跟我们按之前的行价,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做个回头吧!”
“得!”小伙计笑着应了,“您要早这么痛快多好?现在掌柜的知道了,再按原来的价,恐怕有点玄,我去给您问问。能做就做,不能做您也别为难我!”
小伙计跑进去问价钱了,赵成材很是不忿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