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上)第61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不气愤,这明明就知道这小厮说谎,可就是没有办法反驳。真是郁闷死人了!
赵成材心中早猜到这状况,却苦于无法逆转乾坤。那么今天最有利的,能得到什么样的局面呢?他皱眉苦苦思索着,但见薛子安一脸得意,旁观看戏,小厮还与褚五争吵。
“我怎样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可我明明去了书房的!”
“谁能证明?”
褚五气得不轻,吼出一句,“我有证据!”
孟子瞻正在苦恼,忽听他说出这么一句,眼神一亮,“你有何证据?”
褚五抬眼瞧着赵玉莲,嘟着嘴道,“三爷的书房里藏着一张她的画儿!”
“等等!”孟子瞻察颜观色,觉得可能不是好事,命青柏上去附耳听了,回来只传给他、赵成材和薛子安三人。
章清亭不知究竟是何事,却见赵成材的脸都气青了,“姓薛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薛子安却邪邪一笑,“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纵是画了,那又如何?”
褚五道,“三爷,您既承认了,该是我没说谎,去了你的书房吧!”
“你纵是去了我的书房又如何?”薛子安一脸无赖,“你既然能偷走我家的刀,再溜进书房东翻西找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你那画藏在墙后的暗格里,都有机关的,若不是你拿出来给我认赵家姑娘的容颜,我如何得知?”
“那也许你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呢?一幅画又能说明什么?”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赵家人,干嘛要来为难他们?”
“那谁知道?也许你是想讹财,也许你也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生得貌美,想占她便宜呢?”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可光凭褚五的一面之辞,也无法定薛子安的罪。就算证明他跟薛子安见过面又如何?薛子安一样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没有切实的落在文字上的东西,一切全是白扯!
孟子瞻一拍惊堂木,结案了。
褚五在薛家偷盗在先,到牛家闹事在后,虽举证是受人指使,可没有切实证据,暂且收监,听候发落。
薛子安虽未能有切实的证据表明其是幕后主谋,但管教下人不严,冲撞县官;又星夜带着大批家奴手执棒棍前来受审,一是不敬县官,二是违反了宵禁条例;再有,私拿良家女子入不雅之画,虽于法无依,但修德不严,与世不容。数罪并罚,纳粮数石,银数两,并收缴家奴所有棍棒,并责以官役若干。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审案,弄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不说赵家人不服,连百姓都不服!
,什么玩意!不就是仗着有钱有势欺负良民么?若是这样下去,以后谁敢招惹薛家?那他还不得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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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九九)赢家
(一九九)赢家
这边发落完毕,趁着人群还未散去。赵成材蓦地冲到薛子安跟前,大声叫嚷,“姓薛的,把我家的画还来!”
这一下,重又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薛子安跪了半天,这下是真的膝无力了,趴在家奴背上,趁孟子瞻上了轿,挑衅的j笑,“行啊!你想要还你几幅?三爷家里要多少有多少!今儿还了你,我明儿还接着画!到时做成春宫画册,还能在坊间流传!”
“你……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赵成材很是冲动的举拳要打,“你不能这么欺人太甚!”
章清亭心下诧异,秀才这是怎么了?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行凶?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赵成材冲到薛子安面前,薛子安本能的伸手一挡,赵成材身子一个摇晃,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很是狼狈!
章清亭当真吓了一大跳,冲了上去。“相公,你怎么了?”
赵成材捶地痛呼,“枉我生为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自家妹子也保护不了,让她无端受j人所辱,大丈夫活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
他一面作痛心疾首状,手却使劲在章清亭胳膊上掐了一把。
明白了!
旁人就见秀才娘子哭哭啼啼,“相公,你别这样!咱们斗不过人家,就算了吧!”
“你这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做人当俯仰无愧于天地,岂可如此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罢罢罢,今儿我就舍了这条性命,赔与他就是了!你快走开!”
赵成材痛斥之余,还就势踹了章清亭一脚,章清亭却扯着他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相公,你若是去了,留下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岂不是更叫人欺负了去?你若是要去,就先拿绳子勒死我,我便再不管了!天哪!你这到底开不开眼,还讲不讲公理的,这还让人怎么活呀?”
哎哟喂!围观百姓看得真是可怜,瞧瞧这一家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青松瞧见禀报给孟子瞻,“要不要回去管管?”
孟子瞻摇头一笑,“咱们走了。他们才好唱戏,快走快走!”
青松不解,询问青柏,他手一伸,“一两银子!”
青松一哽,却又不愿打这谜团,不甘不愿的掏出钱来。
孟子瞻伸出五根手指头,“我只收五钱!回去再说!”
主仆三人带着官差,速速离去。
薛子安瞧着,以为是孟子瞻吃了瘪,不好意思逗留,更加的嚣张跋扈起来,尽情奚落赵成材,“怎么着?别以为读了几天书,有个功名,会打官司就了不起了!不识抬举的东西!”看看三爷现在,你又能奈我何?
他望着赵玉莲狞笑,“若是知趣,就赶紧把你妹子打扮齐整了送我家来!若是伺候得好,三爷兴许还赏你们点甜头。否则,她迟早还得落我手里!不就是陪几个臭钱么?三爷我多得是!”他掏出钱袋。一面抛洒着银钱,一面猖狂大笑着离去。
曲已终,人散去,可是非公论自在人心。
薛子安小人得意便忘了形,全然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人群都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盯着他。
赵成材回了家,见一大家子都愁眉不展,命闩了门,这才笑道,“还不快上酒菜来,这还有客呢!鸿文,快请坐!闹腾了一天,可该饿坏了!”
啊?一家子面面相觑,他这情绪怎么转得这么快?
李鸿文却也笑了,伸出大拇指,“成材,今儿你这出戏唱得好,值得喝上一杯!”
“见笑见笑!”赵成材拉上张发财方德海,先陪着客人一起坐下了。
章清亭见其他人还呆若木鸡,直接分派任务了,“娘您领着几个丫头弄饭去!金宝你们去打热水来给客人净面!玉莲你带旺儿好生洗洗,明珠你去倒几杯茶来!别发愣了,先把酒菜上来,再一面吃一面说!”
她一一分派妥当,这才瞧着柳氏,换了一种语气,“你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是那边家里有事么?”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略显慌乱的道,“啊!这不是二爷明儿要去贺家马场了么。老太太吩咐让我来拿几盒糕点,带去请师傅们吃的。还要,要加一盘菜。”
章清亭眉毛微微一挑,带她去厨房拿了糕点和菜,“行了,你先回去吧!这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多说了。”
柳氏接了糕点,心下却如小鹿乱撞,章清亭表面上淡淡的,但那眼神着实犀利得紧,好似两盏明灯,要一直照到她心里头去。欲想再留也不敢多留,接了东西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心下却着实好奇,他们方才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秀才一回了家就跟没事人似的,还说那么话?她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还有章清亭,分明在众人面前被相公踹了一脚,给了没脸,怎么进了家门又是那般光景?这小夫妻看来不象想象中的那么感情不和嘛,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不行,明儿一定要来问个究竟!
柳氏回了赵家,赵王氏饭都吃完了。见她天都黑了才回来,颇有几分不悦,“你这路上是遭劫了还是腿崴了。怎么一去怎么半天光景?”
赵成栋见柳氏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帮她说了句好话,“娘,算了,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吧?”
柳氏飞快的瞟了他一眼,把胡同那边发生的事情禀明了,赵王氏一听就急了,“那你怎么早不回来说?我得去看看!”
柳氏不大好劝,只说,“那边刚开始吃饭呢,还有客人在。”
赵成栋会意。拦着他娘,“大哥那儿既然已经没事了,您就是去了也说不上什么话,倒不如让他好生吃个饭,明早再去。柳嫂子,你还没吃吧,厨房里有留的饭,你快去热热吃了!”
柳氏暗暗感激的走开了,心想这赵家兄弟倒都会心疼人。这赵家老2虽然只是个庄稼汉子,比不上他大哥的斯文有礼,但面上常带三分笑,言语和气,可比他哥更好亲近。
那边赵家下午预备的饭菜本来就差不多了,没一会儿工夫,酒菜齐备,端上桌来。大伙儿全都团团围定,眼睛望着赵成材,想要听他释疑。
赵成材兴致颇高,却是个喜做不喜说的人,只招呼着李鸿文推杯换盏,“娘子,你来说吧!”
章清亭一笑,“这食不言饭不语,你们想听长的呢,就先把饭吃了再说。若是想听短的呢,那我讲完便罢,不许提问。”
“行啊大姐!”张金宝催促着,“你就先说个短的吧!”
章清亭反问了一句,“你们说,今儿这事,你们都恨不恨姓薛的?”
“那怎么不恨?”张发财咬牙切齿,“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天下哪有这样的王八羔子?”
“您恨他还不算,”章清亭又问两家的小丫头,“你俩瞧着生气么?没关系,说实话。”
小玉点头,“生气的!那个人好坏。连小孩都欺负!”
“就是!”方家的丫头小青也鼓着嘴道,“要不是后来说明白了是个误会,那牛少爷多可怜!那人还抵死不承认,真是个大坏蛋!”
方德海懂了,“我明白了,这场官司表面上看起来是咱们输了,但是在大家伙的心目中,却都恨上了姓薛的,这其实也就是说,我们赢了。”
章清亭点头,“以前有位大臣曾经劝谏过君主,讲过一个道理,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薛家现在就是水面上的舟,咱们就是下面的水。一滴水两滴水肯定不能推翻这舟,但若是整个扎兰堡的水都闹腾起来,你们说说看,这舟还能行得稳吗?”
哦!众人恍然大悟。
李鸿文击掌赞赏,“嫂夫人当真是注解得当,精辟之极,内外通透,你若是能到我们书院当老师,可真的都得把我们比下去了!”
“她那算是什么本事?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快,鸿文你谬赞了。”赵成材很是谦虚,不想让人过多的注意章清亭,把话题岔开,“这姓薛的走前撂下那狠话,我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暗地里会使些什么绊子。”
李鸿文摆手,“就怕他不使绊子,若是真再使坏,那更好了!就如方才嫂夫人所言,自己给自己推波助澜了,那才真是自取灭亡呢!”
“但也要提醒各位老师,小心为上!”
那边章清亭招呼大家用饭,殷勤有礼,举手投足颇具大家风范。李鸿文未免又有赞赏,酒足饭饱之后告辞归去,赵成材却酒醉心明,吩咐张金宝把马车套上,送李鸿文一程。怕妻弟夜归一人不安全,自己还要跟去。
李鸿文步履已有些踉跄了,满不在乎的道,“哪用如此小心?又不算太远,我出门雇乘竹轿便是!”
赵成材经过上回赵玉莲之事后,格外加了小心,坚持不允,“这酒后经风,可非同小可!闹不好就得生场病,学堂明儿还有课呢,那个可耽误不起!横竖家中有现成的马车,便送一程也不碍事的!”
张发财没喝两杯,眼见赵成材脸上也有些醉意,便道,“女婿,你在家招呼着,我和金宝去吧!这马车我虽没正经赶过,但驴车牛车总是知道的,到时还能给他搭把手!李公子,咱们走吧!”他扶着李鸿文便出去了。
赵成材又把赵玉莲和牛得旺亲送回家,章清亭特意叫小蝶去给小姑同住作伴,又嘱咐下人们谨守门户,夜里让伙计轮流上夜守更,“这几日少不得辛苦大家提点起精神来,等姨妈来了,自有你们的好处。可谁若是漫不经心,闹出一丝半点差池,那可别说我们不给大伙儿体面!”
这一番恩威并施,让伙计们又惊又惧,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唯唯应下,瞧着他们锁好了门户,章清亭这才和赵成材放心回去。
进了门赵成材便交待,“那个柳氏,以后莫要她再上门来了!”
“哦?”章清亭倒奇了,“你怎么也对她起了疑心?”
赵成材笑了,带着三分酒意,又无旁人,说话便也有三分放肆起来,“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干的那事!不过干得好,就是要给她点厉害的,让她心存畏惧!可别真拿咱们家当善堂,风吹两边倒!哼!我今儿一到胡同就瞧见她了,躲在人群后头,直到那时才出来,还净说些不着调的话,拿自己当什么人了?”
章清亭抿唇一笑,却又叹息,“原本瞧她是个可怜人,又生得一副聪明相儿,谁知行事竟是如此没有分寸!不是我心狠,还是趁早打发了事!”
赵成材点头,“这个我晚些时再跟娘商议,现在急吼吼的把她打发出去也不象,总得寻个事由再说。对了,我今儿踹了你一脚,可还疼么?”
章清亭横他一眼,“你倒会做戏,干嘛拉我当陪垫?敢情你踹得不疼,被踹的人哪有不疼的?”
赵成材深施一礼,嘻嘻笑着赔礼道歉,“好娘子,真是对不起了!让为夫来瞧瞧吧?”
“越说越没正经的!”章清亭俏脸一红,把袖子一摔,转身欲走。
赵成材借着几分酒劲,拉扯着她的衣裳不放,涎着脸调笑,“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咱们这算不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可恼了!”章清亭脸上愈红,这个死秀才,越来越不象话了!“就不该让你灌黄汤,一个老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赵成材反倒扑哧笑了,“一个做老师的偶尔喝点小酒,和自己娘子关在屋里打情骂俏,这也能和体统扯上关系?”
章清亭趁他那个笑得松劲的时候用力一撞,把赵成材推开了,红着脸就往盥洗室走。
赵成材哈哈大笑,“娘子,你没拿衣服!要不要我一会儿给你送进去的?”
章清亭醒悟过来,恼羞成怒,“你再如此,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赵成材使劲忍着笑,上前继续摇晃着她的衣袖,软语哀求,“娘子,那你让我抱一会儿好么?我发誓,真的就是一小会儿!你就当我酒后失德吧!好不好?”
“不好!”章清亭果断的拒绝,背过身去不理他。
赵成材却当她答应了,主动伸臂揽住了她,章清亭刚想推挡,却发现赵成材根本没有用力,真的只是轻轻的揽住了她,把头略略靠在她的肩上。
“娘子,你知道么?我今儿心情很好!”
“有什么好的?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好呢!”章清亭气鼓鼓的说着,人却没动。
赵成材轻埋在她肩上的脸笑得温柔,“我说的好不是指这个,是指你关心我!见我摔了,那么紧张的冲上来,那不是作伪的。”
章清亭哼了一声,“那你就是作伪的!”脸却悄悄又红了。
赵成材呵呵闷笑,带了几分狡黠,“我是故意的!那薛子安刚碰到我,我便自己狠心摔了下去,你相公虽是个秀才,可也不是当真手无缚鸡之力的。不过那跤,跌得可真疼!”
“活该!”章清亭啐了他一口,“谁要你这么耍坏心眼的?”
赵成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可对付那种坏人,不这样能行么?”
他放开了章清亭,却握着她的手坐下,“你瞧,咱们家一无权,二无势,又没为非作歹,招摇生事,却平白无故的惹上了那个混蛋,吃了一回又一回的亏,这容忍也总该有个限度的!难道还真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哼,兔子急了也咬人呐!他会使坏,难道我们就得做好人,由着他坏去?”
章清亭嘴上骂他,但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道循环,这也不算大错。”
赵成材指着她,“你若是以后不想惹人疑心,这些话收着回来再说,可千万别在人前卖弄了!一个杀猪的,哪这么多学问?”
章清亭心中一动,试探了句,“你就没有疑问?”
“有啊!”赵成材坦白承认,“可我就是不问!等着你自己哪天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章清亭颇感诧异,赵成材握紧了她手又道,“哪怕你告诉我,说你其实是山中的妖精幻化成的这副模样,我也认你是我娘子了!”
这死秀才!章清亭心中一暖,有些浅浅的笑意在心中悄然绽开。
赵成材长长的舒了口气,“本来我今儿刚听到岳父告诉我那消息时,是很气的,简直气得都想去找薛子安拼命了,可一转念我就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弟妹,想到了你,若是我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该怎么办?说实话,我怕了,真的怕了!”
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有了责任,所以再不能肆无忌惮的横行无忌,才宁肯担负起这份苦涩而沉重的担子,委曲求全,忍辱偷生。才会费尽心机想要耍些阴谋诡计,却只为了保全一家人的平安周全。
章清亭眼睛微微湿润了,“我懂。”
赵成材点头,“我知道你懂,你知道么?在那儿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我一个眼神,你总能明白我的心意。嗳!你说我们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章清亭耳根一热,“刚正经两句,又胡说八道起来!”
赵成材嘿嘿一笑,“那就夸你聪明过人,慧质兰心,行了吧?你们这些女人呀,真象鸿文说的,全是些顺毛驴,就见不得听一些逆耳忠言,非得要花言巧语哄着才行!那些不着边际的空口承诺有意思么?全是废话!”
章清亭嘟囔着,“可也不能跟个榆木疙瘩似的,那多没意思!”
“知道啦!”赵成材微仰起下巴摆出副自负的模样,“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不就是礼也要送到,话也要说到么?这其实跟当官一个道理!事情干了,也得把话说开,要不百姓不知,上峰不知,你干得再好又有何用?”
章清亭斜睨着他一笑,“你还真开窍了!”
“废话!你相公又不是书呆子,哪有那么不灵光的?”赵成材忽又感慨起来,“这个世道啊,说起来真是不公!你瞧薛家那样恶贯满盈的,偏偏无人敢管!”
章清亭插了一句,“这新县官不就管了么?”
赵成材冷笑一声,“他若不是仗着家中权势,若是和娄大人那样的,敢管么?不过是世家子弟要杀鸡儆猴,借题发挥罢了!不过他也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官儿了,没有沆瀣一气,能做点事情总是好的。”
章清亭心下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个秀才可以啊!居然能够举一反三,想到这一步了,证明他真的是摸着点官场上的门道了。
“不过,我们还得靠自己啊!”赵成材也想倾诉一下心中的压力,“我现在都怕,要是万一明年中不了举怎么办?那又得熬三年啊!”
章清亭听出他心中的沉重,好言相劝,“这种事情半是人力,半也要靠天意,历史上多少风流才子名落孙山,一事无成,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赵成材摇头,“我这种人可做不了风流才子,也没那心思去风花雪月,我只想中个举,替你,替咱们家里多争取一些保障,把咱们家的日子过好,让你能放心赚钱,弟妹们不受欺负,爹娘们能安度晚年,这就够了!”
章清亭扑哧笑了,“俗!”
赵成材也笑,“俗有什么不好?想那些才子身边可少不了佳人相伴!我就是个大俗人,只知道一夫一妻,白首偕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是宁愿选才子,还是愿意选俗人?”
那当然——还是俗人比较好。章清亭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肯说,只道,“你也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能中最好,不中咱们三年后再来便是。说起来,你也该去郡里走走了吧,这过年回来也有好几个月工夫了。”
赵成材心里也记挂着这事,“就要去了,等新老师请来,课开上,我和鸿文打算轮换着去。最近我也时常劝他,趁着年轻下点功夫,即便不中举,现在要教学生了,也得鞭策自己不断上进!”
章清亭点头,“这话说的很是在理,象你也是,就算中不了,但学到的东西毕竟是自己的,象那许多有名夫子,没有中过举的人可多了去了!”
赵成材一笑,“那你以后也常常开导开导我!”
章清亭横他一眼,却留上了心。这秀才说起来也真是不易,自己赚不赚钱的吧,总是这么回事,也没人来要求自己,但他可不一样,男人在外头承受得更多,若是想有些担当,做些什么,那就更累了,确实也需要人时常鼓励几句。
见赵成材眼皮耷拉着,知他也累了,“行了,今儿天晚了,要不你先去洗漱了早点歇着吧!”
赵成材笑得讨好,“那你能帮我把水打好么?”
章清亭劈手甩开他,“给你点颜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嘴里骂着,脚步却往盥洗室走去,“算我怕了你这醉鬼了!给您打水,大老爷!”
赵成材瞧着她的忙碌的背影,笑得大声,“娘子真好!有娘子真好!”
讨厌!章清亭回身嗔道,“这什么时辰了?还这么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把人招来!”
打了热水,先伺候着赵成材洗漱了睡下,他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章清亭怕惊醒了他,轻手轻脚的收拾了,回到房中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想着赵成材的话,其实,他这俗人,真的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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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芳辰将至
(二○○)芳辰将至
鸡鸣天白,忙碌的一日又开始了。
将墙上挂的老黄历又翻过一页。张发财眯着眼瞧了半天,“这就进了六月了吧?”
张小蝶凑上前来一瞧,“可不是?爹,您现在几个数倒认得熟了!”
张发财呵呵一笑,“我也不也是近着墨水,肚子里也黑了么?”
众人皆笑了起来,赵成材问道,“岳父,你们昨晚回来可还安好?我都睡着了!”
“挺好的!”张发财敷衍了一句,“不过大伙儿这些时出门还是要加些小心的,晚上可别在外头瞎晃荡,无事早回来!”
他什么时候也学着操心起来?章清亭有些疑惑。
张罗氏听着进了六月,却想到一事,“初六可是大闺女生日呢!十九了。”
呃?章清亭愣了,那个张蜻蜓的生日也在六月初六?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倒是大家伙一听就都来劲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那咱们给大姐过个生日吧!就是哩,咱家这么多年也没人过生日,我连自己哪天生的都快忘了。”
章清亭冲弟妹们横眼一笑,“那既要给我过生日,我可没钱出的!你们一个二个还得给我拜寿送礼。还要不要过了?”
“过!”赵成材拍板,“你放心,不要你出一文钱,大家也别太破费了,或是做一道菜,或是绣个手绢,不过尽个心意,我再出钱治一桌酒席,就咱们一家人热闹热闹如何?”
全家都欢呼赞成。
章清亭掩嘴笑了,“原来竟不是给我过生日,是大家伙儿想找个由头取乐呢!那行吧,我既要收你们的礼,不添上几两银子堵住你们的嘴那还了得?你们只管点菜,酒也要两坛子!”
众人更乐,热议了一番,各自去忙。
上车前,张发财抱了家里的狗让它也跟上,“带它去牧场上也转转,免得在家里淘气得讨厌!”
赵成材又特意嘱咐章清亭,“马场里一定要格外经心,备不住那人渣来下毒什么的,可别让他又来瞎糟蹋咱们家东西!”一时瞧着那狗却又想起,“咱们那儿人还是太少了些,你去问问,能不能养几条狗,看家护院可比人还灵醒!”
章清亭点头称是,带着弟妹过去了。路上方明珠听说章清亭要过生日,也说要来凑热闹,又问章清亭要什么礼物。
章清亭一笑,“你若是能将马场撑上一日,放我一日假什么都别来烦我那才好呢!”
方明珠不敢应承,想了半天,“不行让爷爷来陪我坐镇,你好生歇一日吧!”
张小蝶道,“那大姐你就歇一日吧!马场有我们那么多人呢,想来撑一日是没关系的。”
章清亭听着也真动了这心思了,她这些时天天这么忙,确实也觉得甚是疲倦,若是给她一日闲暇,什么都不用做,清清静静过上一日,那便算是偷得浮生一日闲了。
到了马场,方明珠嘴快,又把她要过生日之事说给了晏博文,他的心里未免也留了个心,琢磨着要送章清亭份什么样的礼物。
因怕人心惶惶,那薛家闹事之事章清亭却有交待过。一字不许提起。料理完正事,她就问起养狗之事。
晏博文道,“这个跟马是一样道理,须得种好,驯出来的才能顶事!西域有一种獒犬,毛色纯黑,体大如小牛,极是忠心又凶悍,连狼都怕,只可惜咱们这儿没有,只京城里大户人家才有。”
那个章清亭也曾听说过,南康国皇家宫廷里便有饲养。
一个雇工听了忽地想起,“你们说的那种狗,咱们这儿也有!就在我们村那头的庙里,有个游方的喇嘛带过来一只,那喇嘛到我们这儿没多久就出天花一病死了。那狗真挺忠心的,守着主人的坟墓,都三年了,也不肯离开半步。只那狗太能吃肉了脾气又孤拐,没人敢养,也不知它自己是打哪儿抓些田鼠兔子来吃,可瘦得可怜!”
晏博文一听眼睛就亮了,“那你快带我去,咱们接了来,再给它配个对,生一窝小狗,虽比不上纯的,但可比普通的猎犬都强太多了!”
章清亭让他们骑了马去了,这才私下盘问张金宝。“你们昨晚送李秀才回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可不许瞒我!”
张金宝见四下无人了,这才低声道,“是爹不许说的,怕吓着你们!昨晚出去没多久,就觉得后头有人跟着咱们,幸好是咱们大马车,跑得快,才没给人撵上。等回来时,那都大半夜了,咱们胡同外头还有人影在晃动。备不住就是薛家的人想捣什么鬼呢!爹让我这些天都小心跟着你们,车上还藏了木棒,又让带着小白,到时它总能叫几声,吓唬吓唬人也好的。”
章清亭点头,“那这些天,咱们出入真得留点神,你驾着车宁肯慢一点,也千万不要跑快了,万一哪里又冲出个什么人呢?总能寻着我们的不是,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只不知你姐夫那边,太不太平!”
她眉头深锁,甚是忧心。这担忧可不是杞人忧天。扎兰书院还真的出事了。
今儿赵成材来了书院,照往常一样,迎来学生,李鸿文来时也无异状,可奇怪的是,学堂里该着课的几位夫子全不见踪影,打发人去接的轿夫们回来,无一例外的回禀,“夫子病了,要告假数日。”
这一人病了情有可原,这么多人同时病就不对劲了。
“鸿文。你说这是出了什么事?”赵成材首先想到了自己,“是不是我家的事,连累大家了?”
李鸿文面有难色,“只怕是都遭遇了我家一样的情形了。”
什么情形?
李鸿文叹了口气,“今儿一早,我家门口不知何故,给人丢过来一只死猫,给人开膛破肚,状甚凄惨!”
赵成材气得拳头在袖子里捏得嘎嘎作响,半晌才出声,“这学堂是全乡人的心血和希望,不能因为我一家子的私怨就给毁了!这儿劳你多费些心,我这就去衙门请辞!”
他转身拿了娄大人当时发的印信便直奔县衙。
孟子瞻见他来了,倒是笑着打趣,“哟!赵大院长来得正好,本官正想去找你呢!想在你那儿寻个兼差,带几节课,你瞧着行不?本官也不敢自吹,只除了那绣花针线,其余经史典籍、琴棋书画还是略知一二的,绝不至于误人子弟。”
赵成材脸色讶异,“大人已经知道了?”
孟子瞻很是不屑,“不过是几只死猫,算得了什么?我想你们也没放在心上吧?这书院才刚刚成立不久,还需要你们多多效力,可别为了一些小小的打击就灰心丧气!我已经让官差去请几位夫子了,正好今儿本官有空,就亲自去学堂瞧瞧孩子们上课,这也是体察民情嘛!”
他又交待了句,“不过此事就不要再声张了,无凭无据的,书院也本是清静之地,无端扰得人心不安,孩子们不敢求学也是不妥。几位夫子家中本官都会派人时不时的巡查,正好咱们下午一起开个会商议一下,若是还有什么顾虑的,尽管提出来。本官尽力办了也就是了。”
“大人考虑得很是周全!”赵成材躬身施礼,心中重又充满了信心。姓薛的,咱们走着瞧!
当日,本任县官亲自坐镇扎兰书院,指导教学。末了,还主动请缨,担当了琴师,约定时间来给孩子们授课。
因是月头,中午放学时分,书院门口上又贴出了最新的月考大红榜。前五十名学生都由县官大人当众颁奖,这回的第一名终于给卫管事的女儿卫金花夺了去,小姑娘很是扬眉吐气。
张家的两个小子,元宝被挤到了第三,银宝却进步不少,刚好第十。张发财表扬过后,也有些不满,“你们俩小子怎么就不能争口气得个第一呢?瞧那小姑娘多给人父母争气!”
中午的热闹章清亭是没有瞧见,不过她也能想象得到,“已经不错了,要鞭策他们上进是对的,可也别给他们太大压力了。嗳,那卫管事岂不得意死了?”
“那还用说?”张发财一脸羡慕,“乐得简直合不拢嘴!当时就带着闺女到我们后头绸缎庄做了身新衣裳,还说要给他们学院老师送礼,倒是给你女婿拦了下来。说那啥,此风不可长,教书是他们本分,一应家长的酬谢全是不要的。实在要谢,日后等手头从容了,就给那书院的捐点款就是了。”
章清亭点头,“这话很是应当,若是有些贫寒子弟,家中无力谢师的,岂不让人面上为难?倒是这样好!”
她也说起马场今儿得了一条西域獒犬之事,可巧是只公的,要寻一只好母狗来配,让众人留心。
赵成材道,“这事交娘就最容易了,明儿就抱一只给你!正好她早上来家时我也没空说话,下午又陪着孟大人跟各位夫子道恼也不得闲。方才玉兰还说,娘让我有空回去一趟的,她听了昨儿的事,气恼得了不得,打算姨妈不在这些时,以后晚上就过来陪玉莲和旺儿住,我觉得不妥,正要去说说。”
章清亭知他顾虑什么,“那你吃了就快过去吧!玉莲那儿人也够多的了,她实在要来,白天来就行了!”
赵成材用了饭,张金宝陪着一同家去了。
章清亭瞧着他们二人背影,心下筹划着,等手头宽泛些,倒是该在家里安个小厮。象挑水劈柴,出门跟随,这种时候倒是男孩子比丫头要方便些。赵成材不日就得去郡里求学,路上若是没个书僮照应,也着实不象话。万一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连个端茶倒水,传信伺候的人都没有。她心中思议已定,还是得请上回那牙婆带几个小厮再来一趟。
一时方家丫头小青来请她过去说话,原来方德海也正有此意,“现在阿礼不在家中,就我们三个老弱残兵,有点什么事真是不方便,我打算还是再买个小厮,也送你家一个,就当你那寿礼了!你们家不方便住可以让那小子跟我们家的住一块,彼此还作个伴,你瞧着如何?”
章清亭道了谢,见明珠还在灯下抄书不辍,很是夸赞了一回。
方德海笑道,“那是你教得好,现在可乖多了,行事做人渐渐有个大人样儿了。六日那天你放心,肯定一点心也不让你操的,你放心在家歇一日。明珠本想让我去马场,我没应承,这边房子的事情我还得照看着。不过一日工夫,让她自个儿也学着作一回主了!”
章清亭点头,“其实马场上一般的事情她也会处理了,纵是没那么熟练,多想想也就出不了大错。”
二人又说些一回马场胡同之事方散。
赵成材回了家,赵王氏正打点了行李要去赵玉莲那儿,他忙给拦了下来,让进屋说话。张金宝给赵家二老问了好,便去东厢跟赵成栋闲话,问他贺家马场之事。柳氏放下女儿,万分殷勤的端茶倒水。
先送到赵成材那边,等她搁下了,他只客气了一句,“没什么要招呼的,你自去忙吧!”
柳氏微微有些失落,再去赵成栋那边,他却很热情,“谢谢柳嫂子了!金宝你快尝尝,柳嫂子手艺可好呢,煮的茶食可好吃呢!”
柳氏嫣然一笑,扭腰退了回去。赵成栋直瞧着她出门方罢,还问,“标致不?”
啊?张金宝低头只顾着吃,全然未曾留意。
赵成材叹惜,“我就是那个,对牛弹琴!”
张金宝揶揄一句,“你会弹琴么?我若是牛,你就是马,大哥别说二哥,脸上麻子差不多!”
柳氏回了屋,一双妙目却止不住的老往正屋偷觑,不知里面说些什么。
赵成材跟爹娘又把昨日之事说起一遍,解释清楚,让他们二老也出入小心,谨守门户,“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遇到不对劲的事情也别惊慌,小心应对,赶紧回来告诉我们知道,宁肯吃点亏,也莫要强与生人争执!”
赵老实连连点头,“孩子他娘,听见没?你那脾气可着实得收敛着点。”
赵王氏很是不忿,“那姓薛的王八羔子,老娘是没见着他,要是见着他,就带把刀去给他拼了!就算我赔他一命,我也多赚了好几十年哩!”
“瞧瞧,这就恼了!”赵成材摇头,“您怎么赚了?象那种人的命,要咱们拿命去换才叫不值得呢!快别这么想了,咱们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好,干嘛为了他弄得愁云惨淡,家破人亡的?这事交我了,迟早有个公断的!”
他换个话题,说起章清亭那马场要条好母狗的事情,赵王氏撇嘴,“你媳妇不是最有本事么?怎么连这等小事还搞不定?”
赵成材知道她娘就是想得几句表扬,若是从前的他肯定不屑为之,可是现在他人也学得中庸许多,不偏不倚的道,“娘子是有本事啊!但一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那要是什么都会,不成千手观音了?”
赵王氏给逗得乐了,赵成材这才娓娓劝道,“那么大个马场,虽说成栋他们都在帮衬着,可总也有些她顾不上的地方,娘您小时候还常教我们,一家子人本该同舟共济才对,这桩小事对她不易,对您那不是手到擒来?这十里八乡的,您哪里不熟?若是您不出手,难道要我们满大街问去?没的倒扫了您自个儿的名声!人家还得问,你们家娘呢?”
“我又没说不去!就这事是吧,明儿就给你们办得妥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