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冲囍(上)第6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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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事早些回来,知道么?”

    张金宝点头一一记下,却也嘱咐他们,“姐夫走了,我这也出了门,家里没个年轻男人,你们可也得小心。元宝你别舍不得,让小白睡前门去,好歹有事也能叫两声。还有晚上关门闭户,炉火灯火都别忘了熄!姐夫走时再三交待的。”

    “有你爹在,放心吧!”张发财拍拍儿子肩膀,“这小鹰大了总是要自己学着飞的,你大姐这是给你机会呢!可别给她添堵,好生把差办了回来。”

    张小蝶咯咯笑道,“要办不好就不许回来!”

    “那也不能这么说!”章清亭道,“若是遇上什么打劫行凶的,宁肯钱全赔光了,也别伤了自己性命!平平安安回来最是要紧。”

    张小蝶当即道,“那要这么说,大姐你也给我笔钱,让我出门办趟差练练!”

    “行啊!”章清亭挑眉一笑,“若是金宝办砸了回来,我就让你去!不过金宝,你要是真赔了,这笔钱可得从你日后分红里扣出来!”

    张金宝拍着胸脯应承,“大姐放心,不说办得多好,但至少不砸锅!小蝶你想去,等下辈子投个男胎再说吧!”

    他们兄妹又斗嘴去了,章清亭摇头笑道,“有这工夫不如去把行李打点好,早些休息,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知道累的?赶明儿再多分点事你们做去!”

    两兄妹都笑不作声了,章清亭让小玉作伴,一起去了牛家。

    牛姨妈正等着她呢,说起一事,“今儿年成不好,一直旱到现在,虽说目前还没什么异动,但有些大的米粮行都已经开始囤货了。想来下半年的粮食定是要涨的,你若是能收回些银子,倒是先存点粮食好,我这次回去也要进货了,你若是想要,我便帮你也收一些上来。”

    章清亭点头,“那就有劳姨妈费心了,我也想着这事,正想跟您说呢!这儿是各种数量,麻烦您帮我置办了,这二百两是定银,回头收了银子再还这账。”

    牛姨妈收下,一时又说起天热得不正常,章清亭道,“要是痛痛快快下场大雨就好了!”

    “可不能下!”牛姨妈笑道,“你这孩子从小杀猪,没种过庄稼吧?这么大夏天,虽说旱了点,但苗谷都还能长,总有六七成的收益,要是这时突然来场大雨一淹,那可不得了,这一季都白搭了!到那时,天也冷了,除了冬小麦,什么都种不了,立马其它粮食就得暴涨!”

    章清亭汗颜,还真是不懂。

    从牛姨妈家出来,随口问起小玉家中干活辛苦与否,小玉却吞吞吐吐,有话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再追问几句,让她放心大胆的说,小玉才道,“家里的事本来就很多了,还要帮着马场那边浆洗缝补,可是玉兰姐现又接了一宗来,我今儿下午就洗了一下午衣裳呢,连头都没抬过!我也不是不愿干活,只那又不是咱们家的,干嘛还得要咱们干?”

    章清亭明白了,拉着小玉语重心长的道,“小玉,咱们家人多事杂,确实是辛苦你了。咱们家现在请不起多的人,玉兰现在有了身子,她又想帮着人家做点事情可怎么办?她这人是怎么样的,你来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用我说也清楚。现在是她实在弯不下腰没法干活,所以才让你帮忙,若是等到她能动了,绝不会叫你动一指头的!人哪,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这时最需要别人出手相帮了。若是都撒手不管,那大伙儿相处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你就帮着她先干上一段时间好么?这样吧,我们的衣服分给各人自己洗,这样你就又能省些事了。”

    小玉听她这么说,早就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大姐,是我一时糊涂,想岔了心思。其实我下午原也没多少事,少歇会子午觉,也能干完的。”

    章清亭这才满意,“那就委屈你了,若是实在累得慌,也别客气,要怕人知道了不好,就私下找我说说,让大伙儿分担一些,大家也能理解的。”

    小玉听了这话,真是暖到了心窝子,当下再无怨言。章清亭心中好笑之余,却也在想,等到玉兰生产那两个月,还是再请个大婶回来帮忙搭把手吧。要不全扔给这个小丫头,她也确实吃不消。这个先就不告诉她了,到时再说,小丫头肯定又得感动一阵子。

    章大小姐忽地想起自己从前的那几个大小丫头,也不知在张蜻蜓手底下过得怎么样了。那杀猪女虽然恶名在外,但看她肯养活这一大家子,就知她心地着实不错的。那几个丫头对自己还算忠心,张蜻蜓应该会善待她们吧。

    次日先送走了张金宝他们一行人,才让吉祥赶着马车去马场。

    皮匠小郭是个极风趣的年轻人,虽然穷兮兮的,但性格爽朗,章清亭初次见他,印象就很不错。田福生的衣裳虽是旧的,但补得妥贴,便显得顺眼了许多,脚上还分明穿了双新布鞋。

    赵玉兰远远的在院子里瞧了一眼,便心满意足了。回头田秀秀来的时候,她特意带着她回了趟赵家,收拾了几身自己从前稍好的旧衣裳给她,又让柳氏抓了几只下蛋的母鸡,雇个人帮忙送了过去。

    赵王氏回来听说倒是好笑,想想闺女却又心疼。听说那边送了两袋面便短了些,忙又收拾了出来,让赵老实赶着驴送到胡同去。

    马场里的事情昨日都安排停当了,晏博文正带着伙计,整顿了马队,背着水桶准备去往官府指定的地方送水。

    章清亭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儿去!”她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干旱到底到了个什么程度,得做点怎样的准备才合适。

    “可那儿走不得马车,”晏博文有些犹豫,“骑马可有些辛苦。”

    “没关系!”章清亭这些天在马场里也慢慢的练出来了,只要马不跑快,慢慢的走,她还是能驾驭的。

    马场便交给了方明珠和张小蝶,这边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整个队伍里最活跃的就是黑虎了,不知疲倦的在马队前后巡梭往来,偶有想低头吃草或是走岔队的马儿,便吠叫几声赶它们归队,沉着脸的模样很象个黑脸包公。

    章清亭瞧着莞尔,因是驮水,马儿走得并不快,也能查看途中的情况。

    一路上,可以看到有不少牛马往上运水。水桶都是衙门发的,上书大大的红色“官”字,成群结队起来,很是蔚为壮观。

    起初还瞧不出来,等走了小半个时辰,章清亭便感觉出来不同了,马蹄不再象在下面那时踩踏的都是青草,而是出现越来越多裸露的黄土。一蹄子下去,便有浮尘扬起,越往高处走,那旱得就越厉害,头先不过是手指头粗细的裂缝,可再后头,裂缝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看得章清亭暗自惊心。

    这天灾人祸可是最难预料的,也不知明年的粮食能不能供应得上,可别自己刚接手个马场,就得面对无食喂马的境况。

    第二卷 (二○七)塞翁失马

    (二○七)塞翁失马

    神骏马场分到送水的地方叫做杜鹃坪。顾名思义,那儿漫山遍野都是杜鹃,若是春暖花开之际,景色极其宜人。但现下,却可毫无诗情画意可言。高地向阳处一片干涸与荒芜,只有洼地背阴处还长着绿油油的庄稼。

    每一个送水马队到时,都有一群排着长龙打水的百姓在欢呼。因怕抢水打架,各处供水点都由官府组织了差役在此维持秩序。

    晏博文拿了官府发放的文牒,上前找官差验过盖章,核准数量,才按次序一桶桶发放给百姓,仍把空桶交他们带回。

    孟子瞻这一点想得非常周到,所有来帮忙送水的人家,除了上了一定数量的有铜牌赠送,哪怕只有一桶两桶,也可以凭借这文牒记录适当减免一些赋税。故此许多百姓,不管是否真心做善事,只要家有余力的都愿意走上这一趟。这一担两桶看起来少,但聚沙成塔,还是有效的缓解了燃眉之急。

    水发放下去之后,各家各户都舍不得喝。而是送到田间地头,用碗小心的盛了,一株株的灌溉承载希望的禾苗,才舍得舔舔带着湿意的碗,润一润龟裂的喉舌。

    章清亭看着心头沉重,“这么多百姓,咱们才送这么点水,哪里够分?能多跑两趟的么?”

    晏博文摇头,“这么大热的天,马儿一来一回就得半天的工夫,体力消耗着实不小!再有那些怀孕的母马,再跑一趟可实在折腾不起了。”

    章清亭不忍再看,拨转马头离开了。

    回去的路不用负重,马儿轻快了许多,但人的心情却无法轻松。抬头瞧着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章清亭第一次觉得这阳光灿烂得过于刺眼。

    心里怨怼,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就不能下场及时雨缓解下灾情?

    归途之中,遇见支小小的队伍,俱是本地的乡民,庄重肃穆的捧着三牲果品,抬一顶花花绿绿的法轿,里头端坐着位法师,往山顶作法求雨而去。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很是恭敬,章清亭也下了马,默然垂首肃立,管他是真材实料还是欺世盗名。都真心的期盼他能成功。

    再上了马,往前行了一程,晏博文提醒众人,“前方路窄难行,大家可得分外留些神!”

    这条路除了章清亭,大家都走过,本就崎岖,又因天旱,路上碎石沙土松动,他们来时是上坡路,还好着力,现在是下坡,马蹄就容易打滑。虽然这路两边的山谷不是太深,但很是陡峭,一旦马儿失陷,极易损伤。

    领头的老吴吆喝着伙计们下了马,牵马步行。章清亭见状便也要下马,晏博文拦着她道,“这儿路很硌脚,你没走惯,应付不来的。就坐在上头跟着大伙儿慢慢的走。你人轻应该没事的!福庆,你过来给老板娘牵马,我到后头招呼着!”

    小厮福庆忙应了,赶上前来挽着章清亭的马缰绳牵着走,晏博文自去了后头压阵。

    章清亭瞧瞧自己脚上薄底的绣花鞋,再看看那路,确实没法走,注意了一下众人的鞋子,倒也有一大半是薄底的,好些人都磨损得不象样了,想来走着定是难受的。她有些自责,“是我们疏忽了,回去就给你们换厚底的鞋来!”

    福庆听了笑道,“纵是厚底搁这路上,也不经磨的!没的白费了双鞋,纵是发了,我们可也舍不得穿!”

    章清亭嗔怪,“可这脚磨了,人不更难受?难道鞋还比脚值钱?”

    “我们都习惯了,没事!脚上都起老茧的,不会再打泡了!”福庆满不在乎的摆着手。

    前头长工老韩听了插言,“老板娘,您给我们发双鞋子也行啊!再备两双草鞋,那个又透气又凉快,磨坏了也不心疼,就穿出来走这山路了,好鞋子留着我们在马场里穿。赶着年下,要是能给我们弄双马靴就更美了!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他这么一起哄。众人皆是笑了,象那些家里买的小厮皆不作声,只那几个年大的长工乱七八糟的应和着。

    章清亭心下暗忖,这就是家里的和雇来的差别了。家里的小厮年纪既小,日后还全仗着家主娶妻置业,只要善待他们,都是愿意把马场当家来看的。可雇来的就不一样,干了今年还不知明年在哪里,当然是想着尽量给自己多谋些好处的。

    她一时触动心事,琢磨着等这马场日后渐渐做大了,这些长短工之间还是得有所区别对待才是。

    还有在家的两个丫头和小厮,虽然没有直接来马场出力,但承担了家计,也是间接分担了马场的事务,等到马场分利时,可也不能忘了他们。

    这管人可也是一门学问,要让大伙儿都能安心做事,卖力干活,这个安排可是非常重要。

    章清亭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回去了就先买几双草鞋回来,这大热的天。大家好穿,至于那布鞋马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大家好好干,哪里还怕挣不来?”

    她这话里便留有活口,既不算完全应承,也不算没有应承。至于发不发,几时发,那就要看众人的表现了。

    这有东西总比没东西强,大家得了她这话,倒是都很开心。奉承了她几句大方贤惠,说说笑笑的往前走。不期然,前头迎面也来了支送水的队伍。

    一照面,章清亭当即咬牙切齿,真是冤家路窄,领头的正是银钩赌坊的于掌柜。

    薛家本来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从来不屑于做这些善事。可上回和孟子瞻正面冲突之后,他也有些担心,毕竟是父母官,就怕他打击报复什么的,便想着找个机会和孟子瞻缓和缓和。

    但孟子瞻油盐不进,送上美酒佳肴、金帛美女全都被退了回来,薛子安正苦于没有门路讨好,便听说官府征水之事,况且还有赋税可以减免,反正他家马厩里光给打手护院就养着几十匹快马,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出来到衙门领了份文牒,做这趟差。

    孟子瞻倒是一视同仁的也亲自去给他家颁了块铜镜,薛子安还想套套近乎,但孟子瞻只站在大门虚与委蛇几句,便告辞去了别家。

    这见面不总还有三分的情面?薛子安虽是碰了一鼻子灰,但想想还是让人把这趟差办好,到时一来二往的关系总会好起来的。

    于掌柜见了章清亭,也是皮笑肉不笑,“赵夫人,别来无恙啊!”

    “承蒙惦念,一切安好!”章清亭淡淡的客套应了,继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是路只有窄窄的一条,若是两骑,必须很小心的避让才行。自己不可能退回去,薛家人更不可能给他们让路。章清亭知道这家子都非善类,不想多生事端,况且他们也是去送水的,不管动机如何,总是有利于一方百姓。便高声吩咐,“原地歇息,先让送水的队伍上去!”

    “承让承让!”于掌柜拱手抱拳,心中却暗自生出一条毒计。若是能成,那回去可得在薛子安面前大大的领份功劳了。

    跟后头人使个眼色,他驱着马自往前行,起初倒好,可及至两条队伍交错,正要和章清亭擦身而过时,他假装打喷嚏,从袖子里掏帕子时就把火折子带了出来,用力晃开往章清亭那马头上一掷。牲畜怕火乃是天性,马儿乍然受惊,“唏溜溜”一声长嘶,就往旁边退却,一蹄踏空,顿时带着章清亭便往山坡下滑落。

    小厮福庆吓得脸都白了,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拉得住一匹马?人僵在那里都忘了松手,跟着就被一起拖得滑了下去。

    “小心!”晏博文在后头看着情况不妙,一个纵身从马上飞跃起来,先冲下去救人了。

    而于掌柜的也假装受惊,哎呀呀夸张大声叫着,身子后仰,遮掩着身后家丁把那马背后的水桶一撩,哗啦泼了出去。

    这一下,两头队伍都乱了起来,更显拥挤。一个要上,一个想下,争先恐后,不得安生。在于掌柜带头示意之下,后头薛家家丁有意识加重了这混乱的局面,提点着自家马匹去挤踏章家的马匹。马场伙计毕竟老实,比不得这些成天为非作歹的恶奴,只想着约束好自家的马匹,根本就不知反击,于是更显劣势,很快又有几匹马被挤了下去。

    于掌柜心中大是得意,他心里头早就算计好了,这一下,既能让章家马匹损失不少,又能把受惊失水的罪过赖在章家头上,于已是一无所失,越发停在那里不走,恶毒的想要把章家马场所有的马匹全挤下去。

    “汪汪!”忽然两声如狮吼的狗吠,黑虎如道闪电般从前头冲了回来!

    这段道路狭窄,黑虎走得不耐烦,先跑到了前头一个高处看着,意欲等着队伍都过去了它再走。

    却不料横生变故,黑虎眼见自家马匹被欺负,顿时大怒,从上头冲了下来,三爪两挠就把薛家的马匹拨开,还赶下对面山坡好几匹,给自家的马匹留出道来。

    它转头吠叫两声,驱赶着自家已经吓傻的头马快速通过。这一下立即惊醒了领头的老吴,赶紧先指挥着马儿离开。有人带了头,后头的马匹就稳当多了,都知道要跟着头马快步离去。

    于掌柜一看不干了,这哪来的狗,居然如此聪明,假借自家马匹受损就下了令,指着黑虎号令家奴,“你们死了么?给我打死这只疯狗!”

    上回孟子瞻收了薛家的棍棒,这些家丁出来,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再带凶器,但怀里的匕首小刀,马背上的皮靴绳索还是有的,仗着人高马大,当下一齐向黑虎身上招呼。

    黑虎毫不畏惧,呲着尖利的剪刀牙,脖子上那一圈黑色的鬃毛都竖了起来,犹如发怒的小狮子一般,冲上去应战。

    獒犬好战是天性,寻常三五只野狼都不是它的对手,何况是一群家养的马匹?它仗着身小灵活,在马腹下穿来穿去,没几个回合,便把先围攻它的几匹马全都挤兑得掉了下去。

    有那恶奴高举马鞭抽它,它纵身就飞扑了上去,把那人重重的撕咬了一口,直接给扑得滚下了山坡。自己却又飞身回来,护着自家马匹,继续打斗。就算偶尔被人的鞭子抽到,但它那皮粗毛厚的,根本无所畏惧。反而越见血,越打疼了它,它倒越兴奋起来,眼睛开始染上一层血红,瞧着人胆战心寒。

    章家下剩的马匹已经全部安然通过了,老吴命人看着,又带人回来营救掉下去的人和马。就见自家的黑虎如发了疯一般与薛家人马撕打着,他们听晏博文说过,发了怒的獒犬就连主人的话也不会听,只有打斗结束才会停止战斗。故此都不敢上前喝令,只顾着救人拉马。

    晏博文已经救起了章清亭和福庆,因为干旱,山坡上浮土甚厚,他俩滚下去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弄得灰头土脸,膝盖手肘磨破了,受了些皮外伤,损了衣裳。

    老吴放下绳索,众人七手八脚的先把他俩拉了上来。

    章清亭本来一肚子火,待见到黑虎把薛家人打得七零八落的狼狈模样倒是冷笑起来。

    “呸!”她重重吐了一口灰,“这帮子畜生也就配我家的畜生来收拾!”

    可转头清点自家的马匹,她笑不出来了,这一下子,伤了五匹马,还有四匹是怀孕的母马,这么一番连惊带吓的,还不知道回去那胎保不保得住。

    薛家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子折腾,可她在乎!自家的每一匹马都是多么金贵,这人渣怎么就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她不由恶向胆边生,巴不得黑虎把薛家所有马都赶下坡去!其实也不用她吩咐,黑虎已经斗得性起,管他是人是马,一律都要咬伤赶走才罢!

    于掌柜节节败退,心中着实怕了,这回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想害章家没害成,反倒把自己家这么多人马赔了出去。这要是回去了,别说领赏,以薛何两夫妻的吝啬性子,非把自己剥皮拆骨不成!可谁知道,这杀猪女剽悍,养的狗也不知是什么异种,居然也如此剽悍?

    眼见黑虎步步紧逼,他只好高声讨饶,“赵夫人!你快拉住你家的狗!”

    别说我拉不住,就是能拉住也不拉!谁要你那么坏心眼的先下毒手?

    章清亭心里腹诽着,但冷静不失,此时任何过激的言行都会授人以柄,秀才当日那么生气都没对薛子安口出一句恶言,她当然也做得到,反正只是顺水人情,便假模假样的唤了两声,“黑虎,回来!快回来!”

    黑虎当然不听,它虽是畜生却极知好歹,认准了于掌柜就是指使人打它的头领,不打倒他誓不罢休!

    于掌柜眼见这大黑狗就是不肯放过他,吓得面如土色,都快哭了,“赵夫人,求求你,快叫住你家的狗吧!”

    章清亭爱莫能助,倒是晏博文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不想死的,自己往山坡下滚!”

    于掌柜听他这么一说,想来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把牙一咬,心一横,自己从马上跳下来,当真就往山坡滚了下去。

    黑虎却还不依,又追下来,到底亲手把于掌柜又抓了几道伤痕方才作罢。

    晏博文转头解释,“老板娘,不是我心慈手软,黑虎要是认准了头领,那是至死方休的,咱们很没必要弄出人命。”

    章清亭点头,“只是可惜了我们家的马!真是恼火!”

    她话音未落,却听旁边传来一阵马嘶,又有几只马闪了过来。与寻常家马不同,这些马无鞍无辔,鬃发飘扬,身形灵活之极,大眼睛瞧着薛家那些马匹遗留下来水桶里残余的清水,欢呼一声,冲下来饮水。想是天旱,不知从哪个高处跑下来的几匹野马。

    晏博文当即眼神就亮了,立即作个噤声的手势,只低声对左右使个眼色,指了指当中那匹黑色的马儿。

    章清亭就见旁边老吴老韩他们也是摩拳擦掌,将绳索作了套子,相互指指点点,很是激动的模样。

    难道谁套到了野马就归谁了?她心中纵有疑问也不敢相询,静悄悄站在一旁等候。

    却见晏博文忽地甩出一个强套,正好圈在一匹黑马的脖子上,而其他几人也纷纷甩绳,拉住了心目中的马匹。

    野马当然不依,扭头就跑,晏博文快步追了上去,纵身跳上马背,紧紧勒着它的脖颈,任那马匹如何直立踢打就是不肯下来。这马儿乖觉,立即躺倒,想要打滚甩脱背上之人。晏博文用脚踢打着它的小腹,不让它有机会打滚。

    那边老韩和老高没他这身工夫,很是狼狈,被马儿拖得在地上打滚,却也坚决不松手。

    那边有两个小厮也合力套到了一匹马,奈何人小力薄却拉不住,福庆本在看着马,瞧着着急,“老板娘,你看着马,我去帮他们!”

    他也冲上去帮那俩小厮拉马。

    下头黑虎忽听上头异动,蹭的又窜了上来,一见野马,又兴奋了。先去把拖着老高和老韩要跑的那两匹马给往回逼,可老韩运气不好,黑虎刚过来,那绳索磨烂了,那马倏地一下跑了个没影,老高那匹倒是赶了回来。黑虎便又帮着小厮和晏博文拦马,说也奇怪,那马儿原本桀傲难驯,可见了黑虎,全都老实了下来,虽仍是不服,但都有了几分惧意,不敢过于争斗。

    三匹马别别扭扭给拉了回来,晏博文才喜形于色,“恭喜老板娘!咱们马场可得兴旺了!”

    “这马真是谁抓到就算谁的?”章清亭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旁边老韩点头,“就是如此呢!可这些野马着实难驯,今儿要不是有黑虎,恐怕就难了!”他自己失了马,有些眼红得了马的老高,便把话往这里头引。

    老高忙忙的道,“那也是我套住的好不好?”

    眼见他二人便要争执,章清亭不懂这其中的窍门,晏博文却是知道,脸一沉道,“这些马留不留得住,都招来多少都还不知道哩!赶紧先带了回去。若是马场有了什么好处,自然少不得大家的。别等着又跑了,那才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在这里急赤白眼的做什么?”

    众人想着有理,皆不作声了,把这些马匹赶了回去。路上晏博文才悄声跟章清亭解释了清楚。

    “野马多是群居,咱们带走了这三匹,恐怕今晚上就有大队的要过来营救。马场外的栅栏可得打开,再有,这天气干旱,咱们那儿水草丰美,若是能留下几匹好的,将来对咱们马场的繁育可是极有利的!只是人手实在不足,这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可着实可惜。”

    章清亭略一思忖,“回去之后,你即刻去贺家马场请贺大爷带着人手过来!”

    “可是……”晏博文踌躇不决,他们兵强马壮的,把好的挑走怎么办?

    章清亭微微一笑,“在咱们的地方,纵是有好的,他们也未必好意思一网打尽,反正咱们也没有人手抓,何不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也是绝味斋的教训,别老想着自己发财,让身边的朋友也跟着一起发财,这朋友做起来恐怕还更牢靠些。

    晏博文点头赞赏,“还是老板娘想得周全!”

    众人转头要回去,章清亭想想,把那个惹祸的火折子捡了带走。

    回了马场,见来了新马,大家都是高兴。待听说薛家之事,又是气愤难平。

    “不过,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方明珠很是解气,“那姓薛的净想跟咱们做对,可这回却好巧不巧给咱们帮了个忙。要不是他家闹事,故意泼了水,如何引来野马?不过到底也是姐夫好心,提出要去送水这桩善事,咱们才遇得到。”

    张小蝶嘻嘻笑着接着夸,“我就说我家姐夫最厉害了!瞧他不在家,都能给咱们弄这么好的事出来。”

    章清亭横她一眼,“难道我们就不好心了?可别把他吹得太过,又不是活神仙,哪里就未卜先知了?”心里却也暗暗欢喜,赵成材这主意出得真是不错!

    晏博文即刻就去贺家请人,章清亭连家都不回了,只让吉祥回去报个信,所有的人整装待命,再怎么不便也得熬过今天晚上。

    (ps:昨天居然是腊八?忘了喝粥了!亲们素不素打赏支持下捏?嘿嘿!)

    第二卷 (二○八)人言狗话

    (二○八)人言狗话

    黄昏时分,贺玉堂带着兄弟和大批精壮人手赶到了。见面就先表明立场,“赵夫人,蒙您盛情,今晚抓到的马,我们五五分。由你先挑,剩下的再归我们。您看可好?”

    章清亭一笑,“贺大爷太客气了,我这儿能有几个人,抓得住几匹马?今晚还得全仰仗你们出力呢!横竖是意外之喜,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若是觉得提前说清楚好些,那就不如这样,您挑一匹,我挑一匹,大家都别谦虚。到时这野马怎么伺候,我还得向您多多请教呢!”

    贺玉堂听她大方诚意,自己若再推辞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便欣然允诺。也不多言,先去看新捕获的三匹野马,因要它们招群引伴,便没放马厩,都在外头的马棚里栓着。旁边黑虎尽职尽责的看守着。

    来的都是行家,一瞧这几匹马的成色,心里都有了底,眼中喜气更加明显了。

    贺玉堂赞叹,“赵夫人真是好运道!这儿有一匹还是怀了小马驹的,想来同伴必是要来救的。”

    贺玉峰惋惜,“若是能早些在配种那时遇到,咱们明年的小马驹可就更好了!”

    “贪心不足!”贺玉堂呵呵嗔道,“若是咱们两家都能留下个三五匹,那就已经非常如意了!”

    看了一回马,众人又议起黑虎的勇猛,听说刚给它配了个种,过上一个多月就要下崽了,贺玉峰道,“这个一定要送我们两只!等明年把我们家的好牧羊犬送来再配一窝,还你们就是!”

    众人皆笑,忽见吉祥赶着车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小玉小青俩丫头和章清亭的一套衣物,还拿了些伤药和食物。

    原来张发财和方德海听说今天之事,又知道马场今晚辛苦,便商量着准备了,让两个小丫头跟过来帮忙烧茶做饭。

    贺玉堂等大伙儿兴奋劲过了,开始安排正经事了,“晚上是场大战,一点也大意不得。这会子都别瞎折腾了,全睡觉去,养足了精神晚上好干活!”

    章清亭忙道。“那就全凭贺大爷做主,我们家这些伙计你看着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先齐心协力把事情办好要紧!”

    贺玉堂也不客气,一一分派,“最要紧的就是抓住这群马的头马,整个马群才会暂时停留下来,给我们驯养的时间。”

    “这个我去!”贺玉峰年轻气盛,毛遂自荐。

    “你还没这个本事,”贺玉堂笑着摇头,看着晏博文,“到时让阿礼带着你吧!”

    晏博文淡然一笑,心中自有定数。

    除了去打探放哨之人,其他人都在刚收拾出来的大通铺上歇息。她们女眷将库房简单收拾了一下,用几副搁粮食防潮的木板搭了个铺,铺了褥子略躺一躺。幸好是夏天,诸事方便。

    章清亭惦记着又跟方明珠交待了一声,现在是卫管事他们太忙,等到有空给赵王氏翻修房子那时节,倒是记得留出银子,按着贺家马场那样式,给自家马场再改造一下。

    方明珠笑指耳朵。“都快磨起茧子来了!”

    章清亭一笑,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出来逛逛。

    草原的夏夜繁星满天,清爽的晚风夹杂着青草野花香气温柔袭来,小虫儿躲在不知名的暗处咕咕哝哝,偶尔夹杂着马儿轻嘶,温馨而又宁静。

    “谁?”地上赫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喝问。

    章清亭略吃了一惊,定睛细看,“贺大爷,是我!”

    “赵夫人,”贺玉堂也笑了,“怎么?你也睡不着?”

    章清亭点头,有几分赧颜,“我可没经过这么大阵势,不知是什么情形,你可别笑话!”

    贺玉堂呵呵笑了,让出块干净的空地让她坐下,“别说你了,我也没经过两回。上一次还是小时候,你应该也记得吧,就是七八年前,咱们扎兰堡大旱那次,有群饿疯了的野马冲进我们家马场来,可着实吓人!”

    说起那一年的天灾,章清亭正好有话想问,“那时人都没得吃的,你们家怎么撑过来的?”

    “说起来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贺玉堂摇了摇头,“你知道么?那时我们家第一次是因为养不活而杀马。为了活命。伙计们交换着吃别人养的马肉,一边吃一边哭,那场面……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章清亭听得心里一沉,幽幽叹息,“也不知今年这天到底要旱到什么时候!”

    贺玉堂也很为此事发愁,“你们这个牧场地势好,旁边又近着河,可能感觉不出来。象我们马场那儿的几口水井,水位可降得厉害!这老天爷要是再不下雨,日子可真不好过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把这群野马全给咱们,咱们也养不起的!”

    章清亭听着真是揪心,可思来想去,“咱们现在只能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象现在有马,当然得想法把好马留下,等到哪天要是真的不好了,再做不好的打算。”

    贺玉堂微微一笑,“难得你能有这份豁达,谁说不是呢?所以咱们虽然得听天意,但还是得尽人事的,否则人活在这世上,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前怕狼后怕虎的,又有什么意思?”

    “正是如此!”章清亭说着心境也开朗起来,“这便如逆水行舟,火中取栗,迎难而上,方显英雄本色!”

    贺玉堂忽地有一丝羡慕,“赵秀才真好福气,能娶到你做娘子。”

    章清亭忽听他这么一赞,倒有些羞涩,“您太过奖了!”

    贺玉堂却是语出挚诚,“赵夫人。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之前……是我私心太重了!错过了,是我自己的损失。象您这么好的女子,是值得人倾心相待,忠贞不渝的。我只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夫妻做个朋友,可以么?”

    “当然!”章清亭俏皮的一笑,“我们现在本就是朋友啊!”

    话已至此,大家心结顿消,再相处起来便云淡风清,轻松得多。

    可章清亭却又想,若是当初真的嫁了贺玉堂,自己还会是现在的自己么?一俟过回锦衣玉食,安定富足的生活,自己又哪里有机缘认得方家,建胡同开马场,做这些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嫁给赵成材虽然让她过着必须劳心劳力的生活,却也迫使着她展开了自己了翅膀,学会了飞翔。纵然辛苦,但这份所得全然都是自己的,比起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依附,更让人踏实与满足。一时想起身在异地的那个秀才,章清亭嘴角不禁挂上一丝甜蜜的微笑,安然进入了梦乡。

    到底睡得不甚踏实,等到四更天末,五更初始的时候,只听得地面好象有隐隐闷雷滚过,还有马儿不安的躁动,刨蹄嘶叫的声音,章清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身旁几个小丫头还在酣睡,外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章清亭刚摇亮了火折子,就听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喝命,“快灭掉!”

    她忙熄了火,就着微弱的星光出来一瞧。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各就各位了。黑暗里,只有一双双眼睛在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

    章清亭悄声问,“是马来了么?”

    小厮福庆听出她的声音,拉她到一旁耳语,“是的,老板娘。贺大爷带他们那些个好手牵了马出去埋伏了,我们留在这里头照应。”

    “那要我们做些什么?”

    “不用了!等一会儿抓完了马,给大伙儿烧点早饭就行了。”

    章清亭让他也回自个儿位置上去了,进里屋推醒了几个丫头,低声吩咐大家都躲在屋里瞧着,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再出来。

    没一会儿,就听马蹄之声大作,如乌云压顶一般越来越近了。

    章清亭虽不知到底有多少马,但听这动静,可比自家的马匹每天晨跑时的速度要大多了。

    蓦地,一只烟火在天空中炸响,瞬间照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就这一刹那的光芒,却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黑鸦鸦的马群铺天盖地,章清亭粗略一看,这绝对有自己马场两至三倍的数量!几百匹野马跟风驰电掣般跑了起来,那场面,不是让人惊喜,而是——恐惧!对于野性的,剽悍的,无所畏惧的,性如烈火又快捷如风的庞大种群的恐惧!而这一刻,任何个人的力量在它们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带着摧枯拉朽般气势的它们才象是草原上真正的王者!

    方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得合不拢嘴,“不是说,夏季马群会少一些,至多十几二十匹马么?怎么会来这么多?”

    这是书上学来的,张小蝶之前还请教过贺玉峰,“就是啊,只有冬季的马群才会有这么多马吧!”

    管它怎么来的!章清亭瞪她俩一眼,“现在当务之急是来了这么多马,会不会把我们的马场踏平!”

    有这可能吗?真有这可能!

    章清亭奋不顾身冲了出去,帮着伙计们把马厩四周的柴禾堆又垒高了一些,燃起了一道安全的火线,阻止野马的靠近。几个丫头也赶紧出来帮忙,然后是库房和工房。

    眼见马匹近了,伙计们把她们几个往屋里赶,“千万不要出来!”这种时候,只要是个男人,都有本能的保护女子的意愿。

    章清亭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但她也不愿意坐等人的照顾,迅速分派任务,“小玉和我在这里头照管马厩的火,明珠小蝶和小青去管工房!福庆你们去帮他们的忙,各自拿上火把,宁肯一匹马也抓不着,也小心别伤了自己!”

    伙计们听得心中一暖,见她们这儿无非是添加柴禾,并没有太大的难处,便各自加了小心去帮忙了。

    贺玉堂他们骑着马,在两边追逐着马群进来。突然来了这么多马,他们也是措手不及。

    贺玉峰半天辨认不出,急得大叫,“这到底哪是头马?”

    晏博文仍不失冷静,“这一共有好几个族群,得先把它们驱散,看出究竟,才知道该抓哪一只头马!来两个骑术好的,跟我往里冲!”

    “一起来!”贺玉堂沉着应对,“大家不要惊慌,顺着它们跑,跟在中间甩响鞭就行!”

    他和晏博文一左一右,身先士卒冲进了野马群里,啪啪的鞭子在空中甩得山响,马群受惊,很自然的区分开来。有了他两人作示范,其他人也赶紧跟了上去,都是驯马的老手,不用多说,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么多马,自家的马栏肯定装不了,晏博文指个方向,“往东北角上带,那儿是水源,天黑,它们不敢下河,必须得停下来!”

    这是个好主意,大伙儿依他的方向驱赶着马匹。

    其实也不用如何驱使,这些干渴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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