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上)第66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马儿早就嗅到了水气,欢呼雀跃的往水源处奔去。到了水源边上,贺玉堂喝令不再逼近,众人只远远的形成合围之势。马儿见无人打扰,安心喝起水来。
天色渐渐破晓,一群群看得分明。
贺玉堂果断下令,“阿礼,把那三匹先抓到的马放了!”
老高当即叫了起来,“这里可有我千辛万苦才抓的马!”
晏博文已然放了绳索,“老板娘有令,一切听贺大爷的吩咐!再说这马凭你自己能抓得到吗?”
贺玉堂解释道,“咱们得先安下它们的心,再看看哪个种群好,才知道该留那些马,不该留哪些马。要不性格太烈的,谁也降不住,留着也是无益。”
老高瘪着嘴勉强应了。
三匹马乍得自由,很是欢天喜地的回到族群当中。贺玉堂和晏博文都留神看那匹最好的黑马,就见它进了一个小族群,领头的公马很是亲热的跟它打了招呼,却又把它往外排挤。
贺玉峰看懂了,“这应该是那家的儿子,现在大了,该是自个儿独立出来的时候了。”
贺玉堂点头,“瞧它,进了那个公马群。都是些年轻的小马,现在还不能跟那些老马争头领,想来还得等一二年呢!”
“要依我说,最好就套那几套小马驹,或是怀孕的母马!”有人兴致勃勃的建议。
贺玉堂摇头,“那公马会跟你拼命!大家不要急,等着再看看,留神看两三岁左右的年轻公马和母马,它们都到了离家的时候,族群排挤它,外头又是无处收容,反是最容易留下来的。”
命人用栅栏隔着火堆,把这些马匹远远隔离了起来,不让它们离开。
这儿水草丰美,马儿见他们没有伤害之意,便也不走,暂且在此休养生息。
贺玉堂没有着急出手,而是让人回去把自家马场里最好的公马和母马全都带来,自己揶揄着,“我们这也算是个美人计吧!”
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马儿安全的通过了他们的驻地,章清亭那边警报暂时解除。但仍是围了栅栏,就怕野马突然过来捣乱,别到时野马没套到,反倒把自家的马匹拐了出去。
做了早饭送过来,贺玉堂他们在这儿眼都不敢眨一下,轮换着下马吃了饭,还得盯着这些马,“赵夫人,我们这可能是一上午的工夫,也有可能是三五天的时间,你们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可以回去歇歇再来。”
这大热的天,章清亭一天没洗澡着实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说回去换套衣裳再来。她还没出马场,却见来了两位衙门里的官差,一见面就苦笑,“秀才娘子,知道为的什么事么?”
章清亭当然知道,薛子安肯定把她给告了呗!罪名她自己都想好了,无非是说她纵狗行凶,伤了他家的人马,误了送水的差事,一要她名声受损,二要她赔钱。
“我正要去跟县太爷禀报呢!昨儿没回去,可巧你们今日就来了,正好一路回去!福兴,你牵着黑虎,跟我一起做个见证!还有我们受伤的那几匹马,也请二位官差大哥查验下伤情,做个记录,免得你们又跑二趟!”
她胸有成竹的回去了,那官差跟她也熟,通融了一下,允她先回去沐浴更衣,收拾妥当,章清亭这才神清气爽的过来打官司。
张发财他们要陪她过来,李鸿文离得近,听说了此事也过来问询,章清亭一个不让跟着,“你们都歇着,到处忙得乱七八糟的,哪有闲工夫再为那些烂事瞎耽误?有福兴和吉祥陪我过去就行了。”
她大大方方的带着小厮,牵着狗上了公堂。
才到衙门口,就见于掌柜伤也不包,带着十几个伤员伤马在外头一溜排开叫冤叫痛。见着行人路过就指着自己伤口,“这都是赵秀才家的狗咬的啊!连送水救灾的人马都咬啊!”
旁边行人想看又不敢看,想问又不敢问,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清亭冷笑,这也学精了,会争取同情了!“于掌柜的,别来无恙啊!黑虎,给大伙儿打个招呼!”
黑虎可记仇得很,从喉咙深处低吼着,凛冽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人。
于掌柜他们瞧了当时就哆嗦,纷纷往后退让,啥话也不敢说了。
章清亭不慌着进衙门,转身对着众人道,“众位父老乡亲,他们确实是我家的狗咬的。我们家的狗不仅咬了薛家的人,伤了薛家的马,还撞翻了他家马背上的水桶,至于为什么有这段奇闻,我现在就上公堂说个明白,各位乡亲若是有空,不妨来听听,也评评这个理!”
这话说得大伙儿都好奇了,议论纷纷的往衙门里头张望。
官差进去传话,不多时出来大开朱门,“孟大人有令,各位百姓若是想听,尽管进院里来听,只是公堂问话时,大家不许插言,不许多话,知道么?”
“知道!”百姓们应了,一窝蜂的涌进来,就在明镜高悬的公堂之外睁大眼睛瞧着。
左边,站着苦主薛子安,一身青衣,状甚悲切。右边,立着凶手黑虎,还有主人章清亭。
孟子瞻“啪”地一拍惊堂木,貌甚威严,“赵张氏,你方才在门外所言,本官俱已知晓,现在就来听听你这缘由!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定要治你扰乱公务,纵狗行凶的罪名!”
章清亭毫无惧色,行礼解释,“回大人,小妇人应官府号召,昨日为杜鹃坪的百姓送水,归来途中,与薛家送水人马狭路相逢,为了避让,当时曾让我们队伍停下,让他们先行。可于掌柜在经过我身边时,突然扔出一只火折子,将我、我家小厮福兴与马儿一起惊落山坡。这是物证。”
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呈上,“混乱之中,也不知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我家共有五匹马被挤落山坡。今早官差大哥上门勘验过伤情,这一处请他们来说。”
官差将验伤报告递上,“神骏马场确有五匹马受了新伤,三匹崴了脚,两匹母马流产。余者惊吓擦损,轻重各有不同。”
薛子安当即争辩,“大人,我家三十二匹马和人无一幸免,全都受了伤!可比他们家损失惨重多了!”
旁人嗤笑,薛子安一激动,把人也用匹来形容了。
孟子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很是严肃的继续问话,“赵张氏,那你就是因此纵容你家的狗行凶的么?”
章清亭摇头,“我家的狗性急,本来早就独自过了那段路,是看见我们掉落山坡,队伍大乱才冲出来分开马群。黑虎虽然勇猛,但从不轻易伤人,若是伤人,除非是别人先伤了它。我从山坡下被家丁救上来时,就见黑虎孤身在与薛家人打斗,当时于掌柜向我求援,让我喝止黑虎,我也喊了,可是这狗它有时不听人话,我有什么办法?”
她两手一摊,状甚无辜,气得薛子安脸都白了,“难道你自己养的狗,都不听你的话?”
“那当然!”章清亭反唇相讥,“我说的是人话,它听的是狗话。难道你就能跟你家的狗对话?”
后头百姓哄堂大笑,狗当然听不懂人话。不过这黑狗看起来不打眼,居然打败了一群人马,还当真剽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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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第二卷 (二○九)乌云压顶
(二○九)乌云压顶
公堂之上,章清亭接着解释。“黑虎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召那养过獒犬之人询问。”
孟子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黑虎,故意问旁边的青松,“这和咱家的神武将军,是一样的种么?”
“是!”青松毫不犹豫的答道,“獒犬性格勇猛善战,能牧牛羊马匹,若是有人激怒了它,或是伤了自家的牲口,必与之缠斗,不分出胜负输赢,不死不休!”
福庆忍不住也插了句话,“大人可以过来瞧,我家黑虎身上还有鞭痕未消,若不是有人打了它,它也不至于伤了人!”
“可你家一只狗伤了我家这么多人马,该怎么算?”薛子安狠狠的瞪着章清亭,“就算双方争执起来是个意外,可这药费诊金你总该赔的吧?”
章清亭挑眉冷笑,“那依您说。该怎么赔?”
薛子安下巴一扬,“也别说我漫天要价,你赔我三十二匹好马,三十二个完好无损的家丁便是!”
他已经算准了,就是这医药费,也得赔穷了章清亭!
章清亭心中早就料到,不慌不忙的道,“薛大爷,您这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既都说了是意外,大伙儿又不是三岁两岁的无知幼童,是你们先惊吓了我家的人马,不说救助吧,先该快些招呼着自己人离去才是。可你们却不依不饶在那儿打起了狗,这狗它不懂事,您打了它,它当然要自保,它何错之有?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家三十二位大人和大马,居然打不过我家一只狗,如此受的伤,也好意思赖到我家头上?”
百姓听得无不莞尔,确实,也是薛家人太没本事了些!
章清亭接着分辩,“你们家的人马受了伤,可毕竟都回来了。医治医治也就无事了。可我们呢?两匹母马流产,这过失让谁来补?”
“难道你这两匹还未成形的马胎比起过我家这么多人马么?”薛子安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话柄,当即发难。
章清亭等的就是这句话。“是啊!两匹未成形的马胎当然比不过这么多人马值钱。可是薛大爷,也请您好好算一算。我家马儿这要是生下两只小马来,能出多少利息?这两只小马长大了,过不上三五年,再生下小马来,又该值多少钱?它们这年年生,养下来的小马过几年又能再生小马,我这损失找谁赔去?”
她越说大伙儿越觉得有理,薛家的马大伙儿在外头全都看过了,用作骑乘拉货的全是骟马,再生不出小马来的,可人家马场损失的这两匹马却是都能生育的。这样算一算,却是章清亭吃的亏更大了。
眼见围观百姓们不住点头,章清亭知道大伙儿站在她这一边了,又摆正立场道,“现在旱灾当头,不管我们家和薛家之前有些什么恩怨,但大伙儿都是去给受灾的百姓送水时才冲撞出这样一个事故。所以我们家纵然受了些损失,也并不怪罪于谁,自己回去收拾了,也就罢了。却不知薛大爷您为什么一定要不依不饶的闹上公堂来?耽误了两家的事情不说。最可怜的还是旱地的百姓们,我不知您家是怎么安排,我们家今儿仍是送水出去了,只是又少了几担!”
百姓听得无不赞服,到底是人家秀才家的娘子,多识大体,瞧都委屈成这样了,不仅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反而还惦念着受灾的百姓,瞧瞧人家这份胸襟,再看看薛家这小肚鸡肠,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薛子安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今儿为了来打官司,他连自家的人马都没有收拾,当然更不会再组织人去送水了。这个可恶的杀猪女,居然利用这一点,又花言巧语的把民心扯到她家去了!可怎么办呢?到底自家做了什么他心里有数,实在扯不出来有利的理由了。
见风向彻底转过来了,章清亭慢悠悠的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这冤有头,债有主!追根溯源,可是您家的人先惊了我家的马,才引发后面的事情,若是一定要计较出个是是非非,恐怕倒是我们该寻您的不是吧?还请县太爷明断!”
孟子瞻淡然一笑,张口就落下判词,“两家送水,都是善举。狭路相逢。本该礼让。无心失火,惊吓落马。不去救人,反把狗打。牲畜非人,岂知退让?你要她赔,她索你银。既非有意,何须输赢?息事宁人,皆回去吧!”
“好!”这判词诙谐幽默,浅显易懂,百姓们听得分明,都觉得县太爷断得有理,鼓掌支持。
薛子安气得不轻,却苦于无理可据,若是再闹下去,反倒显得他们家故意生事似的,只得悻悻的领着于掌柜和一众伤兵败马回去。
进门反手就打了于掌柜一个大耳刮子,“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这所有人马的医治费用通通由你来出!少一个子儿,我也不依!”
于掌柜忠心耿耿跟随着薛家,十几年来助纣为虐,不知替薛子安明里暗里出了多少坏主意,干了多少缺德之事。这办砸了一件事,就被薛子安如此对待,当着阖府的面弄了个没脸,赔钱不说。还弄得颜面无光,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自此他也灰了心,没多久倒是寻了个由头,告老回家了。薛子安正嫌他年龄渐大,也不挽留,倒是自剪羽翼,失了个臂膀。
章清亭料理完了衙门里的事情,这才回了家。想着马场缺的差的东西,又添补了回去。
张发财见她脸色憔悴,累得不轻,让她在家休息。要替她过去坐阵,章清亭却不让,“您若是也走了,家里就剩一屋子妇孺了,可怎么放心?倒是我去那边更便利些,横竖不算太远,明儿再回来就是!”
匆匆忙忙用了个饭,又过去了。
贺家那边也派了人手过来帮忙,苦候了两日,贺家的骏马在围栏外头游来荡去,倒是真的勾搭了些心浮气躁的年轻野马过来厮混。哪些可以留下,哪些不用留下,彼此心中都有了个数。
到了第三日清晨,忽然有个马群的公马迎着朝阳长嘶一声,立起了前蹄,姿态甚是雄壮。
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起来,贺玉堂果断下令,“套马!”
就见那公马撒开四蹄,一马当先的就往外冲去。后头的马似是得了号令,并驾齐驱,势如破竹的全都奔跑起来。
人群纷纷避让,只是借着栅栏的阻挡套着早已相中的马匹。这些野马可比家马神勇得多,家马越不过的栅栏,它们不太费劲的就越了过去,越不过去的直接撞开了栅栏,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外涌去。
这如何套马,贺玉堂事先都经过了详细了布置,随着它们这大部队套着马直跑了半日的工夫,真真累得是人仰马翻,再把那些上了套的马带了回来。
一点数量,共有二十一匹,贺玉堂带走了十匹,又留了贺玉峰和两个驯马师帮章清亭驯服伺弄野马,这才驱赶着马匹回去了。
章清亭这儿,早就专门收拾了一处马厩专门容纳这些马儿,累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暂时消停下来了。她给众人轮班放了个假,让大伙儿都歇息歇息。
张小蝶捶打着酸痛的脖颈,“我的天!总算是可以回家安心睡个觉了!”
这些天确实是辛苦大家了,几个小丫头尤其累得够呛。章清亭心里头也惦记着,等闲下来,给她们一人做身新衣裳添两件簪环,都很是应该的。
收拾了东西回去,却见张金宝已然回来了,正焦急的在胡同口张望,见到她们,赶紧迎上马车去,“我一回来听说马场忙成那样,想要过去可又没马又没车,待要雇个车来,又寻思着就这一晚上的工夫了,免得费那个钱还给你们添事!”
章清亭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正好你现在回来了,明天起就去马场顶着吧,把阿礼成栋他们都换回来歇歇。特别是阿礼,自开了马场,就没一日回来休息过!这事明珠也记着,明天跟他说说,不管他怎么说,也得把人给拉回来。”
众人应下,各自回家歇息。
张金宝向她细述去永和镇的情形,东西已经置办回来了,还是上回那家店,仍是找的那个伙计,二回去就更加客气了,价格公道,东西也没坑他们的。
张金宝还发现了些专给孩子们玩的小玩意儿,他瞧着新奇有趣又好卖的,也让人推荐了几种,一并进了回来。他是中午到的家,张发财下午收拾了刚摆出去,就卖了好几个。
这个章清亭之前倒是没有想到,算是意外收获。想想他们这扎兰堡还真没有一家认认真真经营小孩子玩意儿的地方,都是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碰到了就买,没碰上就没办法了。若是自己可以稳定的来做这个生意,想来也是笔小小的财路。
正赞赏张金宝这个心思想得很好,张金宝却是一笑,“我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走现成的路子,采办些东西回来罢了。福生他们收获才大哩!这几日,他和小郭把整个镇子的马具坊都逛遍了,一家一户的瞧看,回来整宿整宿的商量,我不催都能不睡觉的!那稿纸画了能有那么厚一摞,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是写不出来。他们能说得明白的,我都帮他们记了,有些说不明白,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只能记在心里了。他俩倒是都说,这二回等晚上那识字班再开,再怎么忙都要来学下认字,让姐夫给他们先把名都报上。”
章清亭点头称善,赵玉兰却想着问起,“还有水生秀秀,若是白日实在无空,晚上也能跟他一起来学学么,好歹总是三个月,能学一些先学一些。”
这个也是啊!章清亭也在想,有些孩子家务缠身,白日里走不开,若是晚上有大人陪同,一起来上课也未尝不可啊。
“这事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去书院里商量商量,应该还是可以通融的。”
提起赵成材,大家未免又挂念一回,也不知他在郡里求学得怎么样,算算日子,总得还有五六日才能回来。
张小蝶一脸兴奋,“到时等姐夫回来给他瞧瞧,咱们这马场可又大变样了!”
章清亭心里也有些想报喜之意,嘴上却道,“他瞧了又能怎样?又不能给咱们发赏银!”
“大姐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肯定更惦记着姐夫吧!”
“我惦记他干什么?”章清亭坚决不肯承认,岔开话题,一家子说说笑笑吃晚饭了。
回来了一个张金宝,第二日把晏博文强拉回来休息了。章清亭眼见赵成栋晚上也没多少事了,便也放了他晚上回去,早上跟他们车来就成。
赵成栋喜不自胜,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喜庆劲儿。老高他们粗人就打趣,“又不是回家见媳妇,你咋乐呵成这样?”
“胡说什么呢!”赵成栋脸上却是一红,“再乐呵也没你们能分到小马驹乐呵啊!”
套了野马来,老高老韩他们又闹腾着要章清亭分他们匹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他们俩有出力捕马,但若不是黑虎,哪里弄得回来?章清亭是好说话,但可不是糯米团子,任人捍扁搓圆。但是现在还要指望他们干活,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照顾到他们的情绪,于是便想了个折衷的法子,等到明年开春下小马驹的时候,给他们俩总共一匹小马驹,就当是一年的奖励了。他们俩再怎么分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雇工来说,可没那心思等往后的分红,有这小马驹,两人干上一年,总可以分上几两银子,已经是非常满意的了。
章清亭又私下给自家的几个小厮叮嘱过,只要他们好好干,往后别说马了,就是盖房子娶妻都是一手包办的,几个小厮都是踏实下心来,做事劲头更足了。
对于将来,章清亭也有过打算,再过上一二年,几个小厮学出来了,就把雇工换掉。再来了新人,只要短工,既好管理,又没老人的脾气。那时纵是新旧里外区别对待,料来也是没有多话的。日后再把自家的人慢慢教出来,提拔着管个事。长此以往,纵是家大业大,也是井然有序,条理得当的。
再下来几日,虽是忙碌,但各人轮番着休息过后,精神头也渐渐缓过来了。只是天热得越来越不象话,稍稍一动便是满身大汗。
连牲口的胃口都差了好些,除了早晚凉爽之时进些食,其他时候都是懒懒的不想动。每天去杜鹃坪送水的人回来,眉间愁色总是又重了一分。
章清亭让马场里给大伙儿天天换着花样熬着各色清粥配包子馒头,想尽办法让大家多吃一点,好有力气干活。此时赵王氏做的酱菜泡菜是格外的受欢迎,就那个开胃,没几天就下去一坛。赵王氏听说能帮得上忙,她倒是很卖力气的腌了一大缸,让他们尽管放心来拿。
章清亭每天回去,送赵成栋到家,顺便也就到赵家走一趟,问问有些什么事情。赵王氏倒是没什么别的念想,就是一个房子翻修,二个那早晚三柱香,天天提醒着让媳妇别忘了。
章清亭甚觉压力,这老太太,明显的重男轻女,要是日后生个孙子便罢,要是个孙女,估计那就差多了。远的不说,且看赵玉兰两姐妹就是能知道的。
不过,若是我自己的孩子,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章清亭心里想着,你若是疼惜便罢,若是不疼惜,我可不叫自己的孩子到你跟前来受这份委屈!
还有那柳氏,倒真似转了性子似的。再见到她们过来,也不说多热情了,淡淡的客套着,不多言不多语的,章清亭倒有几分起了疑心。
这柳氏又没个妥当去处,若是乍离了自家,前途未卜的,应当来恳求他们一番,让他们多尽些心力才象个样子。怎会如此淡定?显得胸有成竹似的,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可现在赵成材也不在家,章清亭想找个人商量,总也觉得这种话不大好出口。心想着赵成材不过这几日就回来了,便等等再说吧!
这晚归家,天越发显得热了,屋子里闷得跟蒸笼似的,不动都是一层一层的出汗。
张发财他们耐不得热,早就把竹床全都搬到二楼门口走廊里睡。这就是房子做得高的好处了,总比下头那矮地方凉快许多。
章清亭自恃着身份,又怕蚊子咬,仍是关在屋里,却也把窗户大开,透透闷气。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丝凉意,全身的毛孔似一下透开了,睡意顿时涌了上来。
这一觉,当真睡得香甜,醒来时,天仍是黑的,只听得外头噼里啪啦雨声大作。
这贼老天!终于开眼了!
章清亭很是高兴,不光为自己,更为了那些旱区的百姓们。
下得楼来,大家都起得晚了。
张发财长舒了一口气,“这难得下场雨凉快凉快,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只盼着从此凉快下来才好!”
谁说不是呢!众人用了早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工的上工了。
这场雨,似是知道人的心意,竟哗啦啦的下起来不停。连日来的干旱与酷暑一下就被冲淡了,只是马儿们却有些反常,还有黑虎,跑来跑去的,不知在忙个什么,总不肯停。还有那几匹新收回来的野马,不停的打着响鼻刨着地,很是不安的样子。
晏博文也不解其意,“莫非是天气反常,忽热忽冷的,有些难受?”
这个谁都不知道了。
忽然,窗外白光一闪,然后便是喀喇嗽一阵巨响,天空中打下个惊雷来,吓得马厩里的马儿咴咴长鸣,而雨下得越发厉害起来了。
屋子瞬间暗淡无光,章清亭站在窗边一瞧,好家伙!本就阴沉的天空整个迅速被墨一般的乌云笼罩,那天似被捅了个窟窿似的,竟不是下,是往下倒雨!乌云间翻滚着电闪雷鸣,令人望而生畏。
起初被大雨带来的凉爽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大家心头都不禁生起一个担忧,这样的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因这么大的雨,既不能遛马,也不用送水,打扫干净了马厩,又喂完早上的饲料,大伙儿都闲在工房里,不时抬头看看天,低头皱着眉小声议论几句。
忽然黑虎冲到工房门前,冲着大伙儿一通乱叫,然后往东北角跑几步,见大伙儿不跟来,急得又跑回来叫,再往前跑。
它这是在干什么?
章清亭忽地明白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天啊!河水要涨了!”
话音未落,晏博文已经冲进雨里,牵了烈焰,冒着瓢泼大雨就往河边冲。
黑虎一路紧紧跟随着,待到了河边,晏博文瞧着汹涌翻腾的二道子沟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河水拍着浪花,正迅速的漫上河岸,要是这雨再不停,很快就要涌出来了!到时,他们神骏马场这个原本的风水宝地,就会变成一片泽国!
晏博文迅速的冲了回来,“所有人都出来,在马厩外头建起堤坝,洪水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章清亭是在南康国长大的,每年夏季水患频发,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冷静了一下头脑,当即道,“若是河水当真漫过来,咱们这些人又能搭起多大的堤坝?绝计拦不住的!马厩和工房已经是马场地势最高的地方了,要是连这儿也淹了,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晏博文已经淋得透湿,在雨里急得大吼,“总不能带着马儿往雨里去!这一淋,恐怕好不容易养好的病,又全白费了!”
章清亭暗自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她冲出来再次查看着马厩和工房,方明珠见她伞没拿,便撑了跟着出来。
(ps:写到半夜三更,那就发吧。呵呵,亲们阅读愉快哦!这天气为什么还不回暖?真是冷啊,大家要注意保暖。)
第二卷 (二一○)暴雨成灾
(二一○)暴雨成灾
神骏马场的马厩虽是砌的墙。却是用泥坯垒成,里面用圆木搭的架子支撑,顶篷斜斜铺着厚厚的稻草,这种房子,平时还好,真要是遇到大雨,铁定得冲垮!而工房却是厚厚的墙砖,上头那屋顶为着要晒稻草粮食的缘故,全是用条石铺就,结实而又稳固。
章清亭提着裙子,踩着工房旁边的梯子上去查看之后,就在那上头下了令,“马上在这儿搭个草棚子起来,把马全部牵到屋顶上来!”
她这是疯了么?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她,让马儿上房?北安国还从没听说过这种奇闻!
赵成栋犹豫着道,“大嫂,这雨说不定一会儿就停了,用不着这么费事吧?”
章清亭手指着阴沉沉无边无际的乌云,“这样的天气,这雨下上一日一夜都是有可能的!咱们这地方地势矮,现在还有时间准备。若是真等到水来了,那才是哭都来不及了!宁可现在费点事,把马料理妥当了,总比洪水来将所有东西冲走,一无所有的强!”
几个老雇工也不大相信,劝她,“要不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章清亭心急如焚,她虽没亲身经历过水患,但在南康国,每年都听说不少这样的事情,所以对于洪水她有着根深蒂固的高度防范意识。况且今年天气大家都说热得这么反常,现在连牲畜都这么不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生成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场洪水,恐怕来势凶猛!
她顾不得形象,站在房顶大声吼道,“你们相信我,等那水涨起来,就是再生十条腿也不够跑的!我是这儿的马场主,现在全部必须得听我的!我说把马儿牵上来,你们照做就是!”
方明珠深吸了口气,按住怦怦跳的心脏,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还有我!我也是这儿的马场主,听大姐的话,现在就把草棚搭起来!大伙儿既是来这儿干事的。若是白费了工夫,也是我们马场出的钱!你们就算是淋病了,也有我们马场负责料理!”
“那就干吧!”倒是几个小厮质朴单纯,没什么想法,服从性最强,率先动起手来。其他人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的动手了。
拆了马场栅栏上的圆木一根根扛了上来,就依着整个房顶的大小,固定着搭起架子。章清亭身先士卒,跟着大伙儿一块在倾盆大雨里干着。方明珠早就把伞甩了,她们女孩子干不了太重的活,就帮忙捆扎固定。
这边刚刚搭起了一半的立柱,忽然,张金宝惊叫起来,“你们快看!水真的涨上来了!”
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伙儿齐齐在屋顶上向东北方向瞧去,只见一道白线铺天盖地的往他们这边慢慢涌来。
洪水,真的要来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自发的加快了速度。可他们毕竟人少,就见那水很快的逼近了,马场下的低洼之处。已经积起了浅浅的水滩。
正在着急,忽见远处奔来一队人马,“赵夫人!你们这里怎么样?”
来的是贺玉峰,带来了大批的草席和十来个伙计,“今儿这雨下得实在太猛了,大哥怕你们这里地势低撑不住,特意让我们过来帮忙的!实在不行,把席子给马儿披上,转移到我们马场里去吧!”
走,已经是来不及了!这么大的风雨,纵是有草席,也顶不上多少事。还不知路上淹没淹,要是困在半道上,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你们来得正好!”这时没工夫客气,章清亭直接下令,“快来帮着把这棚子搭起来!”
贺玉峰他们也吃了一惊,让马上房?这主意真新鲜!
可待他们爬上了房顶,瞧见越逼越近的洪水时,不觉得章清亭异想天开了,就目前这形势来说,章清亭这主意,是最简便可行的方法!
多了这么些人手,工程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许多。可棚子搭起来了,哪来的草铺?总不能现去拆马厩的屋顶吧?那也太慢了!
章清亭依着过去在南康国见到的经验,果断下令,“把咱们这儿现有的所有草席竹席被子褥单全取了垫底,上面拿库房里的干粮草压上,再把贺家送的草席全部铺上。用大石头绑着绳子一压就平稳了!”
张金宝心疼啊!“大姐!那全是钱啊!”
“糊涂!”章清亭急得直跳脚,“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伤了马,咱们才是什么希望都没了!你们再把那粮食全搬出来搭成梯子,给马儿踏着上房!”
“是!”晏博文领命,“小厮们去铺房顶!其他人跟我去扛粮食!”
他现在完全信服了章清亭的判断,若是用寻常的围堵之法,肯定挡不住这么大的洪水,现在能尽力保住马匹就已经很不错了,哪管得了那么许多?
大家火速行动了起来,等房上顶棚搭好的时候,水已经淹到他们这儿来了,有没脚的深浅。
面对如此天灾,几十匹马包括野马都老实了下来,很是顺从的跟着人们,踏着用一麻袋一麻袋粮食堆成的斜坡,小心的踏上了工房的屋顶。纵然是没有分槽,也没有出现撕咬和打斗的情况,而是本能的挤在一处取暖,最健壮的公马围在外面,把老弱病残护在了中间。
等马儿料理好了,章清亭看这屋顶承受力足够,便又让大伙儿将库房里剩下的马粮还有人吃的粮食柴火锅碗等物收拾了上来,还不知这水什么时候能退。这些天,说不得就全靠它们支撑了。
等这些都安排好了,水已经淹到人小腿肚子深浅了。
章清亭冲贺玉峰道,“贺二爷,多的客气话我也不说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帮我给贺大爷带个谢,这份情义我章清亭记下了!”
贺玉峰瞧着这大水弥漫,确实也担心自己家里的情况,“赵夫人,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们要跟我一块回去么?可以送你们一程的!”
章清亭摇头,“我必须留下!”她指着张小蝶等弟妹,“你们全部回去!”
“我们不走!大姐你在这儿。我们也在这儿!”
章清亭一一怒斥,“都在这儿抱成一团好玩么?明珠,你家就你爷爷一个人,你能不回去么?相公不在家,成栋你怎么能不回去看看?若是你们那边也淹了,就到新胡同里头去,叫你母亲别舍不得那些破烂,把银钱细软收拾着就行了!咱们家现在也是老的老,小的小,金宝你不回去成么?还有牛姨妈她又不在,只剩玉莲和旺儿两个人,小蝶去给她作伴!趁着现在还能走,你们赶紧走!再磨磨蹭蹭的,可当真走不了了!”
晏博文正色道,“老板娘说得很是!你们就别担心了,这里粮食只有这些,只怕少了你们几个人,我们撑的时间还能更长些!老板娘,你也回去吧!你相信我,你既交到我这儿这么多马,水退之后,我一匹不少的还给你!”
“不行!”章清亭心想,我是这里的东家,我要是走了,伙计们不得心慌?“我留下!”
“不!”张金宝上前道,“大姐,你回去!这儿我留下!你一个女人家留在这里,有我们全是男人方便么?家里有你,可比有我更强些!咱们在这儿不过是困守,若是情况有变,还得靠你想法子来营救!若是你困在这里了,我们怎么办?再说爹还不老,能管事的!别再多说了,你跟小蝶明珠回去!”
“可是……”留下来实在太危险了!
章清亭就是知道,所以不愿意让弟妹们冒这个险。不是她有多崇高,实在是她觉得自己的性命是老天给的,那她就是天生命硬!恐怕有她在。这里还稳妥些。纵是老天要收回去,她也值得了!可是弟妹们不一样,他们还小,怎么能出事呢?
张金宝坚定的摇头,一贯孩子气的脸,此刻在大雨里竟显出几分男人的刚毅来,“大姐,你回去!你之前说过,一个家要撑得起来,必须父兄有力!现在这么大灾,你让我把你留在这儿,自己躲回去,那跟从前躲在你身后看你杀猪,等着吃白食有什么区别?”
他直接把章清亭往房下赶了,“别再多说了!快回去吧!还有你们!”
章清亭心头感动,这个弟弟,真的是长大了。
就见张金宝转而对马场的雇工们道,“今儿的大水说不好是什么局面,你们若是担心家里,也赶紧回去!大姐,我就擅自做个主了!”
章清亭点头,这一层她还差点忘了,“危难关头,你们纵是回去了,我们也不会怪你们的!等水退了,若是回来也可以,不想回来了,就到胡同那儿找我们家结算工钱也可以!”
几个雇工一听,相互商量了几句,“那我们都回去看看,等雨歇了,再来上工可以么?”
当然可以!生死攸关,章清亭也不想为难他们,只千叮咛万嘱咐剩下的人,“若是水实在淹得厉害,你们一人挑匹马,先逃命要紧!马场就是毁了,只要咱们还有这块地,不愁日后建不起来!”
交待完毕,章清亭一行人往回去了,这么大雨,车是无论如何不敢走的。他们几个骑术又不是甚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一人跟一个贺家伙计的马,冲进了茫茫雨幕里!
雨仍在下,丝毫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
几个雇工家中各有远近,贺玉峰很是好心,干脆让伙计们送他们回家,免得这大雨里有个好歹。走到岔路口,让几个不带人的伙计先赶回自家马场,自己领着其余几人送章清亭他们。
黑鸦鸦的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所有人都觉得饥肠漉漉,却无心饮食,只焦急的盼望着快点回到家中,看个究竟。
再往市集里走,因没有马车,他们便抄了近路,路过那段小独木桥的时候,才惊见那一根小小的木头,早不知冲到哪儿去了,翻涌的河水已经带着浑黄的山洪,漫上两岸,形成一道看似不太宽,却蕴藏着无数的凶险河沟。
章清亭望而生畏,“要不咱们绕回大路吧!”
贺玉峰却有些不舍,“再回大路,还不知是怎样的情形,这儿过去前面就是市集了!我先下去试试!”
这一路,他始终都在前头探路,马背上谁也没带。
马儿天生善泳,试探了一下,安然游了过去,“没事!你们过来吧!”
大家精神大振,纷纷驱赶着马匹,踏进水里。
本来走得还算顺利,忽地,一股激流涌来,瞬间卷起半人高的大浪!众人惊呼,带着章清亭的伙计异常沉稳,没空理会旁人,只大喝一声,“抓紧!”提着马一鼓作气成功冲上了岸。
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