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倾城乱 完结第69部分阅读
楚宫倾城乱 完结 作者:肉书屋
…”
欧阳箬一愣,看了一眼赢州,泪又滚落,将他楼在怀里,一双泪眼看着帘外那抹流连不去的人影,心中一股暖意升腾而起。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给她一个爱着自己的帝王,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而自己的女儿们,终归要去向远方,自己再也不能够主宰她们的命运,也无法再庇护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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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许久,在看了一个早上自己写的番外之后,终于决定继续写下去。也许我很傻,没有在这个文最热的时候继续写下去,但是我想,真正喜欢这个文的读者们会再回头。
因为现代文的更新不能间断,所以楚宫的番外会不定时更新。再一次说谢谢你们。
第四百零三章 江湖游(二)
凌玉拐出官道,向旁边的山路走去,太阳艳艳的,可是并不热,所以她倒不觉得酷热难当,反而是觉得春光如许。
总归是少女心性,方才的郁郁之气早已散了,再怎么样,她都已经逃了出来了。再说从自己三岁多,便是野惯了的野丫头,翠纹姑姑带着她颠簸流离,一路隐姓埋名,虽然银钱上并不拮据,但是那多年的逃难一般的生涯早就让她早已脱离了养尊处优的帝姬身份与习惯。
凌玉一路走,一路开导着自己。累了,就爬到树上,看看风景,眯一会。渴了就喝点山泉,饿了更有自己带出来的宫廷糕点。
因为担心自己又被抓回去,她专门挑山间小道走,而不敢再走官道,就这样停停走走,累得够呛。一张故意涂黑的脸有变成本色的趋势。
“啊!累死了!我不走了!”凌玉冲着面前的大山,吼了一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死。早知道就不走这种山间小道,半天都翻不过一座山。
“不走了……不走了……”空荡荡的山回荡着她的怒吼。凌玉躺在地上,无奈地咯咯轻笑。现在的自己一定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看样子,自己的母妃并没有找她呢。是不是真的伤心了呢?还是觉得自己不够重要?凌玉脑袋开始胡思乱想。
人就那么奇怪,没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也许没那么重要,离开的时候,又想让对方着急一下,好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她呼了一声,又是到了正午,该找什么吃呢?干粮早就吃完了,唉……肚子咕咕地响,她认命地爬起来,才刚坐起,浑身就突然一僵,只见在自己的脚边一尺,一条花斑蛇正吐着火红的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血仿佛在这一刻凝结,脑袋“嗡”地一声,凌玉只知道自己开始石化,艳丽的太阳在头顶照着,周围的草木随着暖风簌簌作响,天啊!哪里来一道闪电,将这头花斑蛇给劈死吧!
凌玉欲哭无泪。早知道自己不出宫了,早知道自己就不游劳什子的破江湖,乖乖待在母妃身边,不是挺好的吗?
呜呜……这周围人迹罕至,就算自己死了也没人帮忙收尸啊!凌玉急得满头是汗,那头花斑蛇开始在她的脚边徘徊,昂着尖尖的三角脑袋盯着凌玉。
烈日炎炎,一人一蛇就这样互相僵持着,四周寂得连风吹落叶的声音都听得见。
怎么办?怎么办?手心已经是一手的冷汗,自己的宝剑刚才解在了三尺远,挂在树上,而身边根本没有石头,总不能像游侠记上的高手,飞花落叶都能化成暗器将面前这头毒蛇钉死吧?!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凌玉已经打算准备用脚将这蛇出其不意地踩死,可是这样的话,毒蛇一定比人的动作更加迅速,那时候这条腿在这荒郊野地无处可医治,可就算废了。
她欲哭无泪,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长笑,利物破空之声传来,只听得“扑”一声轻响,那花斑蛇顿时身首分离,跌在地上,犹如一条破败的麻绳。
凌玉这时才缓过神来,“哇!”地一声大哭。神经紧绷到这时早已经是受不住,只想大哭一通,却忘了何人来救。
哭了半天,这时才抽抽噎噎地抬头四下张望。却见四周草木随风微动,却是无人。
“谁!刚才是哪位大侠出手相救……”凌玉站起来大声问道。等了半晌却没人回应,连方才长笑声传来的地方亦是树影淡淡,根本没有藏人。凌玉心中纳闷,但既然高手不想现身,那以她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更是找不到。
“哼,了不起啊,不见就不见呗。本殿,不,……本小姐还懒得当面谢呢!”凌玉小声哼了一声,收拾下包裹,正准备解下树上的佩剑,忽然一张脸倒挂着“刷”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哇!鬼啊!”凌玉一声尖叫,连连后退,脚上绊了草根,摔个仰天。后脑撞上草地,虽不算太疼痛,但是这一下受惊,加上方才的蛇口脱险,更是让她又哇哇大哭。
“喂喂!别哭了!看着样子机灵的小丫头,原来竟是个爱哭鬼!”那人懒洋洋的说,和着这暖洋洋的春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凌玉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翠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斜斜依在树丫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俊朗的眉目,明亮的眼睛,一笑,仿佛阳光在他的脸上绽放。
凌玉看得呆了,半天才红了脸,哼了一声:“你你……你说谁是小丫头了!我才不是!”她边说边站起身来,挺直了小蛮腰,一双清澈大眼中闪着倔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男子哈哈一笑,跃下树来,步履轻快,只几步就跨到她跟前,凌玉这才发现这男子年纪似也不轻了,眼角微微的细碎的纹路,似经历过风霜之色,但是他的眼神清澈明亮,犹如兽一般。
凌玉看得目不转睛,浑然忘记了“非礼勿视”的诫训。那男子哈哈一笑,却觉得甚是有趣:“你不是小丫头那是什么?刚才谁被蛇吓得哇哇大哭?”
他边说边挑了长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不浓不细的长眉竟似有生命一般勾起一道缠绵的弧度,韵味无穷。凌玉回过神,强自压住心中莫名的心跳,硬着声音道:“本小姐今年已是二九年华了。你不晓得就不要乱说!”
那男子闻言,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淡淡地开口:“我怎么不晓得,她的女儿竟长得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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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的更新不定,亲们可以等一段时间再看。么么!
第四百零四章 江湖游(三)
那位青衣长衫的男子的话说得极淡,似春风一般,轻轻拂面而过。凌玉只听到只言片语,疑惑地打量着他:“难道你是我……我母亲派来找我的?”
那男子微微一笑,却是不答。凌玉越看越觉得不像,这男人身上没有宫廷中侍卫那种严肃刻板的气息,反而像是在江湖中游历的江湖儿郎,一身的青衫落拓,明亮不羁。她的脸不由又红了红。长那么大,她还未见过这般明亮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干嘛跟着我?!”凌玉雪白如玉的脸上三分的疑惑,七分的戒备,要是她刚才没听错,他是认识自己的母亲的。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天真,觉得一个大男人能这么巧在这荒山野地里碰上她,又刚好救了她。
“小丫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还没问你怎么专走这种偏僻的山路,万一碰到歹人怎么办?”那男子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口问道。
凌玉审视地看了他两眼,确定他不是捉自己回去的,才哼了一声,解了自己的佩剑道:“我喜欢呗,要你管!你真的不是我母亲派来的人?如果是的话……哼哼!……”
她突然回头,拔了宝剑,作狰狞状看着他。那青衣男子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指曲成莲花状,突然轻弹两下,凌玉只觉得手腕处一麻,那长剑就往地上掉去。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子侧身一抄,长长的青衫袍角潇洒地翻飞,下一刻,那长剑就这样乖乖地躺在他的手上。
俊眉星眸,那男子的笑犹如阳光在她面前闪耀,一直懵懂的心,突然就这样慢慢地揭开一角,有什么探出了头。
“我叫展飞。以后我来保护你。”他将长剑递还给她,眼中的笑意不减,似看着一个小小顽皮的孩子,有着无限的包容,那抹笑明亮得犹能照亮她整个世界。
凌玉呆呆地看着他,傻傻地问:“为什么?”
保护?!他竟然说要一直保护自己?芳心突然跳了跳,有一股别样的滋味缠绕在心头,说不清楚,辨不明白。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是我母亲派来的?”一种执念驱使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晶亮的眼神忽然一黯,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受故人所托,是不是你母亲又有什么区别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随意无羁,但是凌玉却隐约感到了其中蕴含着的一股落寞,想着,她的俏脸微微一沉:“既然是我母亲派你来的,那你回去吧。”
展飞一怔,凌玉的俏脸微扬,水嫩的红唇倔强地抿着,这个表情似极了那个女人。
他曾问她,要不要带她走,还是陷在这万军丛中,她就这样看着他,随即毅然走向那个万人中央的那个男人,旁边杀戮的鲜血溅上她的宫裙,鲜红血腥。她一如既往,眼中只有那面有颓色却依然勉强站立的帝王。
往事重叠而来,那样鲜明的一张脸,仿佛穿过了岁月,又一次曾现在自己的面前……展飞一时竟看呆了。
凌玉说完拿了宝剑,闷闷地向前走。她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保护!
山道崎岖,林木高大,只听得到树上的知了在拼命地叫着,一声一声,呱噪难听。山色翠色如许,就像那男子的青衫,那般生机勃勃,在她的面前不停地晃。
身后没有脚步声,他并没有跟来。凌玉只觉得闷得慌,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除了草虫鸣叫,不知名的鸟儿扑腾而过,晃动树枝,便再无其他声响。
走了一段山路,凌玉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的翡翠山色,却独不见那抹人影。她颓然坐在地上,抱着膝,低声抽泣。
今天是怎么了?竟这般脆弱,已是第三次哭泣了……可这次分明有什么是不一样。心里鼓涨涨地难受。
她知道他叫展飞,她知道他是母亲派来保护她的,她知道他武功高强,她知道他说他要保护她……可是哪里不对了?
她思前想后,却惟独想不明白自己难过什么,哭了一会,她稍稍停了哭声,只低头拨着手里的青草。
“扑通!”一块土头丢在她的跟前,溅起的碎块扑在她的脸上,凌玉不提防,吃了一嘴的土。连忙跳了起来。
抬头看向土块来处,不由破涕为笑。只见那个男人正依在树杈间,青衫随风飘荡,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爱哭鬼,哈哈,被我说中了……”
凌玉红了脸,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大声道:“你又跟来做什么?!羞羞脸!哼!”眼睛中却闪闪发亮,犹如最明亮的宝石。
展飞哈哈一笑,笑得十分开怀:“我不跟着你,万一整个山被你的泪水发水淹了,那该怎么办哪?”他的黑布靴在树间一晃一荡,青衫飘逸,黑亮的束发有几缕散在脸旁,更显得潇洒不羁。一双眼眸晶亮,犹如一只漂亮的兽,含了笑意直直地望着她。
许多许多年以后,凌玉都能忆起他当日的模样,那么疏朗俊逸,在暮春四月的山间,犹如一道清泉,流淌进她的心田,再也割舍不掉。
她的心大大地颤了颤,随即低了头:“我才不要你奉了我母亲的命令才过来。”声音很低,可偏偏却被他听到了。
展飞哈哈一笑,轻跃而下,足尖轻点几,就飘然站在了她的面前,淡淡地开口:“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若我不愿意,她也命令不了我做任何事。”他说这话之时,一股傲然之气陡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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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的这个番外会比较慢,亲们可以隔几天再一起看。我想写得精细点。
第四百零五章 江湖游(四)
你是你!
凌玉心中微微一颤,看定面前的青衫男子,一时竟觉得胸臆间竟隐约有万千的澎湃在心底。
他明朗的笑如天日一般灼目,炯炯生彩。
展飞轻拍了拍她的头,微微一笑:“走吧,小丫头。再不走,天黑了野兽出没,那时候你不更吓坏了?!”
他说完,青衫下摆一撩,系在腰间,大步向前走去。
凌玉傻傻地跟上,山路崎岖,他如履平地,凌玉吃力地跟在他身后,好在自己也有些功底,才勉强不跟丢了。
可即使如此亦是走得气喘吁吁。
“喂喂!我走……走不动了!……”凌玉歪在树桩上,满头的香汗淋漓。
展飞哈哈一笑,足尖轻点,便跃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累极的模样忽然打趣道:“怎么?真的走不动了?!不是要离宫出走吗?你这样,不用我亲自来逮你,光那些吃干饭的宫里侍卫就能把你绑了回去了。”
凌玉气极,一张俏脸通红,正要想什么说辞来回击。
展飞忽然将她的腰间揽起,长笑声中,他提气御行,凌玉只觉得自己仿佛凌空飞行,两旁的风呼呼吹过,畅快肆意在心中奔腾,像一匹无拘束的小马驹一般在原野飞跑。
“哈哈……飞了飞了……”她快乐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撒落,长发飞扬,她通红的笑颜如最快乐的精灵,美得不可方物。
展飞哈哈一笑,一声清啸,足下发力,在树枝间飞跃腾挪,如履平地,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像一种张扬到极致的召唤,快些,更快一些!再快一些!
凌空飞行,他大笑的侧颜在落入她的瞳中,那样鲜活生动,无所顾忌。
脚下是碧波万顷,眼前是重山叠翠,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可以不在乎,只要飞,越飞越高,越飞越快!
……
两人终于到了一个小镇,凌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邋遢得像个野丫头。犹豫望了望小镇口的行人,她正想着怎么办才好。
“别看了,去找间裁缝铺,买身衣服换换。”展飞笑了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当先大步流星走在前头。
凌玉瞪了他一眼,恨恨地看着他身上纤尘未染的青袍,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居然能如此干净。
一路上穿街走巷,他走得意态闲暇,甚至时不时停下来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摊上摆的东西。
凌玉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买好了衣裳,两人到了客栈,凌玉梳洗完毕,只觉得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神清气爽无比。
一出房门,却吓了一跳,只见展飞一身清爽,靠在她的门口的柱子边,嘻嘻笑着看着她。
“你干嘛站这?”凌玉红了脸,刚才在里面洗澡水声不就让他听见了?一想脸上布满红霞。
“没什么,一起吃饭吧。看你吃了几天的干粮,估计饿狠了吧。”展飞这么一说,凌玉这才感觉腹中饥肠辘辘,而且居然还不适时宜地咕噜一声。
声音虽小,想来也肯定被功力深厚的他听到了。
“呵呵,走吧。”展飞哈哈一笑,当先走在前面。
凌玉红着脸跺了跺脚,只得跟上。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菜,凌玉只看得眼睛发红,多少天了,以前天天在楚宫里吃惯了精致菜肴,糕点,猛地几日都是粗粮干馍,是人都受不来。
她敞开怀地吃,毫无顾忌。看得展飞在一边啧啧称奇:“看你娘整一个斯文美人,怎么会养出你这个野丫头?看来三年的调教也没把你教出个样来……”
凌玉塞了一嘴八珍烩羊肉,只顾着嚼,只得拿了白眼瞪他。
展飞嘿嘿一笑,干脆放下筷子依了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凌玉也不管他。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凌玉一呆,停了著,这个问题,她倒真的没想过,一片迷茫的云雾绕到上,倒是将她单纯的脑袋给绕迷糊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她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罢,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眼中一片迷茫,像一只可怜的迷路羔羊。
展飞哀叹一声,拍了额头:“我到底是招惹了谁,竟揽了你这糊涂的丫头出来。你说说,你到底要去哪?”
凌玉闻言,搅着衣襟,呆呆的道:“我也不晓得,天大地大,竟不知道哪是我的家。”展飞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不随你母妃住在楚宫中,那边难道不是你的家?”他声音低沉,收起了一贯的戏谑。
“小时候记事起,就天天想着怎么找到母妃,想着为什么她会让我离开,后来翠姑姑告诉我,她为了不让我落在楚贼手中,狠了心肠送我出宫,一应安排,妥妥当当,以至于不让我们为衣食发愁。可是,翠姑姑小心,还是带着我一路逃,后来传出楚军在找华国帝姬,更是没命地逃。”
“你知不知道,一个城一个城地走过,一个村一个镇地走过,却不知道明天要去向哪里。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怎么会是这样,于是越发恨楚贼。等到大了一点,游历多了,拜了几个懂拳脚内功的师傅,学了半调子的武艺,于是就像上楚京去找母妃,为她报仇。”
“可是,想见那一日,却发现,母妃过得很好,甚至尊荣之极。那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自己十几年的坚持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玉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展飞,一双妩媚的大眼中流露痛苦与迷茫。
“展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空荡荡的……”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展飞深吸一口气,忽然淡淡地笑:“怎么会不知道,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结果却发现不是那样,她过得幸福,乐在其中,宁可舍弃性命……”
宁可舍弃性命,也要跟着那个男人一起走下去,而自己看见的一切苦难,对她来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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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江湖游(五)
展飞说这话的时候,侧脸俊美飘逸的轮廓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清淡的笑,失落的,冷冷的,似自嘲又是心酸。
凌玉看得心猛地一恸,皱了眉,捂了心口,那边一颗心跳得毫无规律,莫名的酸楚蔓延在心房,竟不知该说什么。
“展大哥是伤心了是吧?……”她低了头,轻声地问。她不是傻子,展飞与自己母亲的似友非友关系,曾听得德轩叔叔隐晦地提到过,只是这是母妃手中的宫外重要的情报渠道,若不是真的真心信任,想来母妃也不会将这等宫外最重要的眼线交给他去打理。
可是,真的只是因为知己信任吗……一个男人,明亮不羁如展飞之流,若不是有别的特殊的感情因素在,他怎么可能任人差遣?
凌玉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却偏偏忍不住,嘴巴也管不住竟冲口说了出去……
展飞一怔,看了她一眼。很少见这般磊落爽利的女孩子,想什么便说什么。
窗外春日明媚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优美的下颌,明丽妩媚的容颜,乍一看,似极了那个人。
可是再像,也总归不是那个人。他自嘲地抿嘴一笑,故作轻松岔开话头道:“快些吃,吃完了好好想想要去哪。总不能没有目的地乱走一通。”
凌玉一愣,有些气馁地嘟了嘴,慢慢地吃。究竟要去哪,她也不知道,一时茫然堵满了心头,竟不知如何回答。
“总归不会拖累你就是了。”她想了半天,只得了这一句没底气的话。
展飞轻笑一声,不接她的话,她到底还是个孩子脾气,欧阳箬说得对,只要她玩得腻了,玩得厌了,也许就会回到了楚京。
她当日飞鸽传书,自己仗剑入宫,却见她泪落雨下,无一丝母仪天下的威严,来来回回只拉了他的长袖,绝美的面上涕泪横流,只说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从未见过她柔弱无助到这般的样子,以往所见,她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杀伐决断不输于男子,可这一刻,她只是一位单纯的母亲,为一位任性的孩子担忧的母亲。
于是他一时冲动,竟然应承下来。过后才想起,自己竟然连她的女儿都未曾好好地看过一眼。
也许只不过是一位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帝姬……可如今所见,竟然只不过是一位未曾长大,别扭的孩子。
……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无言。过了半天,楼下突然人声鼎沸,似有争执传来。凌玉天生爱凑热闹,侧耳听了半天,只听得底下有人粗着嗓子,极力争辩。
“谁说华地便不如楚地了?且不说丝织绣工精绝天下,便是那诗书大儒也是遍地皆是。按我说,却是你们楚地不如我们华地……”那人说得倒是在理,只是嗓门粗,倒听不出几分华地软糯的口音。
“哼哼,可你们华国虽好,但是个个贪生怕死,要不然怎么会被我们当今圣上当年就给打了下来呢……”有人高声起哄笑道。
那人似怒极,凌玉心中暗叫糟糕,听这人说话也是有几分血气的,而此地又是楚地境内,楚人居多,万一一语不合,那打起来他可不是吃亏?
凌玉早些年也曾流浪过,自然是知道楚地人与华地人因为地域的关系,存在着强烈的排斥感,楚地人看不起华地人,华地人也看不惯楚地人。又因得源江一水之隔,倒是生生隔断了两边。
“展大哥……”她低声地对靠在门边的展飞唤了一声。
展飞皱了剑眉,侧耳听着底下激烈的争论,也还好,未曾有火气冒头,只是那人嗓门大,听起来似拼了命要与人争吵一般。
……
“哼,且不说别的,现在圣上最宠的还不是我们华地来的贤妃,圣上从未看低过华国,不然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将三皇子立为太子……”那人话题一扯竟扯出了楚宫中的贤妃欧阳箬。
凌玉一听,不知不觉地靠在了门边听,展飞的剑眉又不可察地皱了皱。这时候提这个恐怕不好……
果然,有人就暧昧地笑几声,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女人”“魅主”之类的,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贪生怕死”“荣华富贵”,虽不敢明说,但这讽刺意味深重。
底下的嗡嗡议论声听得凌玉心头火气,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可如今这人人口中“贪生怕死”“欺君魅主”的华地来的贤妃娘娘可是她的生母!
别人她可不知道,母妃一路艰辛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再说,华帝懦弱无能,难道也国灭宫倾也要将这罪责怪上如母妃一般的女人身上吗?
如今母妃又得生天,还尊荣之极,这难道有什么错!
“展大哥!我要下去教训他们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凌玉愤愤按剑而起,一张俏脸早就憋得通红。
展飞正要拉她。忽然底下那人忽然怒喝一声:“贤妃温柔贤淑,德才兼备,我说做你们楚国的皇妃可是糟蹋了,生生便宜了你们这野蛮的番邦……”
他还未说完,就“哎呦”一声,似被人打了,底下乒乒乓乓顿时闹成一团。凌玉再也忍不住,拉起雅间的门,仗剑冲了出去。
展飞一叹,只得撩袍跟着疾步走了出去。心头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凌玉脾气怎么这般火爆,跟欧阳箬的性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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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江湖游(六)
凌玉冲到外面,却见底下混战成一团,分不清楚刚才到底是谁在那边说她母妃好的人。好在她也不算得鲁莽之人。当下她站在二楼雅间前,按捺下心神仔细分辨。
展飞站在她身边,只扫了一眼,便看到那人群中挨打的一位白色儒士衣的男子正左右难支。
“展大哥,你快去帮帮他!”凌玉的眼尖,也发现了他就是那个出声之人。
展飞依然一动不动,凝神看着底下人的打斗。只见那位穿白色儒士袍的男子脚步虚浮,不像是有武功之人,被人扯得头上的方巾也掉了,发髻散乱,脸上青肿一片,嘴里犹自不服气地嚷:“你们这一群无知的番邦刁民……”
楚国人的先祖是游牧民族,楚国开祖皇帝靠的是马背得的天下,后来习了中原的文化这才慢慢地转变过来。
可毕竟这只不过一百余年的事,所以,楚地人最恨别人说他们是番邦蛮夷,也难怪这位男子口出狂言侮辱楚地之人,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被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凌玉见展飞不动声色,更不相帮,不由心头火起,手一拍上围栏,飞身跃下楼去,清喝一声:“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啊!”
她身影翩若惊鸿,声音又宛如春莺出谷,底下嘈杂的声音顿时都停住了,百余双眼睛刷地看向她。
凌玉是看准了跃下,堪堪落在了那被挨打的男子身边。她当下横腿踹飞了围着白袍儒士服男子的几个楚人,手中宝剑一横,撞向另一个扣着那男子双肩的人,撞得他鼻血横流,哀嚎着跌倒一边。
那白袍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定,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变故,一时竟呆了。凌玉激愤之下没想到自己的身手犹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心中大是得意。
她一回头,对那男子笑:“这位大哥,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们绝对欺负不了你的!”她说完示威似地挑了眉抬头看向站在二楼雅间前的展飞,却见他似笑非笑,一副俊颜只淡淡不置可否,抱了双肩,意态闲暇,一身青衫在这小小破旧的客栈中竟觉得超脱不凡。
凌玉心中好不容易的自豪感,顿时被打击得无影踪,不由恨恨咬了银牙,瞪着眼睛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楚人,怒喝:“要欺负人吗?一起上好了!”
来此客栈吃饭喝茶的不过是楚国平民,见凌玉衣裳崭新鲜亮,以为她是什么贵家小姐,客栈的掌柜又赶紧出来劝和,当下有人骂骂咧咧,也就各自散了。
到这时白袍男子这才整了整衣冠,对凌玉惭愧地开口:“多谢这位小姐仗义相助,哎,想我们华地之人被他们楚人看不起,真的是心中气愤难平,也不想想,如今圣上身边重用的也不少是华地之人呢,就连后宫之中……”
他又要唠叨开口。凌玉眼尖看着旁边几位楚人又要变脸色,忙一把拉了他笑嘻嘻地开口:“这位大哥,如若你不嫌弃,就一同上来吃杯水酒吧。人都道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她笑语晏晏,正当妙龄,又生得貌美如花,这一笑如春花初绽,看得那白袍儒士男子不由一呆:“这这……怎么担当得起呢,小生……小生周峰,是……是刚从楚京出来,想回华地去的……”
他说话吞吞吐吐,言辞迂腐,被打肿的脸一片通红。凌玉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原来是进楚京赶考的华地考生,落了第回老家呢。
心下就有些同情,拉了他的袖子往楼上引:“这位周大哥,一起喝杯水酒吧。”周生连忙将她的手挣开,撸平了身上凌乱的衣服,这才正颜道:“这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自重才是。”
凌玉顿时哑然,看着自己空着的手,顿时觉得面前的周生脸色端凝,瘦弱的身姿竟无端比她高大许多。
男女授受不亲?……没人教过她啊!这摸了把他的袖子难道就是占了他的便宜了吗?真的是迂腐的书生!
“好啦,上楼上楼。”凌玉失笑地引他上去。到了雅间,却见展飞拿了一壶酒,一碟小菜,正靠着窗边,自斟自饮。随意的潇洒不羁,不知怎么的让她松了一口气。比起文绉绉的繁文缛节,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一些。而这也就是她为何要离开楚宫,离开她的母妃的缘故了。
“这位仁兄是?……”周生对着展飞作了个揖,开口相询。展飞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在下展飞。”说完也不看他,只定定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窗外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场面一时间都冷了下来。凌玉气得俏脸通红,好歹周生也是她决意救下的人,怎么能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展大哥!你不一起坐着喝酒?大家都是华地人,在一起喝杯水酒,聊聊华地风物不是挺好的吗?”凌玉拉了周生坐下,故意对着展飞嗲声说道。
展飞正喝酒,一口气没顺过来,“扑”地一声,酒喷出了窗外,呛得他连连咳嗽。不由苦笑着回头看着凌玉,想说什么,却只能拍着胸口咳嗽。
凌玉横了他一眼,一双美目中警告意味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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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江湖游(七)
展飞一怔,这个眼神三分羞恼,七分倔强,分明就是欧阳箬的眼睛。回过神来,却不由暗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她就想起那个人。
想罢只得坐回桌前,对周生随意一拱手:“在下是江湖儿郎,礼数不周全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周生忠厚的脸上现出仰慕之色,连声道:“小生惶恐,原来展大哥是江湖中人,难怪风姿不同常人,这个……”他絮絮叨叨地开始恭维,面上倒是一片真诚。
凌玉见展飞虽是不愿却也能给自己几分薄面,不由心头的微恼也散了,在席上与周生高兴地攀谈。
这近十年她也没回到了华地,心里十分想念得紧,特别是在楚宫中,虽说母妃尊荣之极,父皇也十分爱护他们,但是总归是……
总归不是故乡……
……
周生虽然迂腐,可是谈到华地,风物却十分了解,眼中那一片热爱故土的热诚藏也藏不住。
凌玉与他相谈甚欢,展飞却是极少插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一双明亮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展大哥,你不是说我们不知道要去哪么?我们干脆跟着周大哥一起去华地安郡,那边也是母妃的家乡呢。我也想去看看。”凌玉一双美眸熠熠生辉,看定展飞淡淡的面色。
“这个……不太好吧。毕竟周贤弟是个读书人,比不得我们江湖中人,风餐露宿的,凌妹子,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展飞话说得虽然散漫,但是其中不悦的意味却是十分明显。
凌玉一怔,这才发现从头到尾,展飞都似不喜欢面前这位周生,说话总是淡淡的,眼中更是含了嘲弄的意味。
难道周生这个人不对?……凌玉又仔细看了看周生,从头到尾却没有发现有一丝不妥……
她正在沉思,周生忽然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这个……展大侠如果觉得小生拖累了两位,那那……那只好各自做别,今日承蒙凌女侠出手相助,唉,想来小生来楚地,处处受人白眼,今日好不容易……罢了罢了……小生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定当再见的。”
他说完,作了一揖,叹气着摇头走了。凌玉还未来得及挽留,他便出了雅间。
“哎……”凌玉想要追,手腕上一紧,却见展飞皱了剑眉不悦地开口:“人家都要走了,你还追出去做什么?”
凌玉有些恼火:“好歹也是华地人,本来这边华地人都少,怎么地见了同乡就不能多聊两句,你怎么一张黑脸对着他?你真的是……”
展飞似笑非笑,并不接口,只淡淡笑道:“真不知道你未找到你母妃前是怎么混江湖的,没伤着没死过真是奇迹。”
凌玉一呆,这才想到,自己竟忘了江湖上人心难测的道理,以往自己一路寻母,倒更加谨小慎微,不似今日这般莽撞。
那周生虽然是华地之人,但是所谓的人心隔肚皮,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冒然带他一起上路,真的是有些过了。
她想定,俏脸上泛起尴尬地红晕,但是犹自嘴硬:“我瞧着那周生也不是那等j佞的小人。”
展飞嘿嘿一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酒,闲闲地靠在窗前随意开口:“别的不说,你觉得你母妃柔柔弱弱一个女人,不也是手段通天。谁又瞧得出来她胸中的沟壑万千?”他说着,眼角忽然瞥到大街拐角边的一抹影子,心中顿时了然,
凌玉又是一怔,心头莫名生起一股怨气:“母妃!又是我母妃。展大哥不必天天在我耳根子边念叨着我母妃,我母妃再好,也嫁做入帝王家,怎么能这般由着你说东道西。我自知比不上我母妃玲珑心性,才情更是极不上万一,我承认,这总够了吧?!”
她说得极快,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展飞正在凝思方才所见的那抹人影要怎么去查他的来路,冷不防听得凌玉恼羞成怒地一番话,顿时不知如何回应。
“凌玉你……”
“好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明里暗里说我不如我母妃吗?我自出宫来也不用你来保护,反正前些年也一个人过来了,没爹没娘,没伤着没死过,总归是天可怜我。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她说完,美目中啜了一大颗眼泪,却硬是偏偏没滴下来。眼中水光潋滟,因得薄怒而红彤彤的俏脸越发显得格外妩媚。展飞还未开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糟糕!”展飞苦笑一声,连忙撩袍急忙追去。
……
“云香宫”中,欧阳箬一身素月白长裙,上面绣了淡淡些许雪色梨花,头上珠钗全无,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立在雕白花缠枝窗边,看着外边的晚霞似火。
倾城的美颜上,忧色不减。宛蕙进来,心中轻叹:“娘娘,可否可以传膳了?”
欧阳箬回过头,叹道:“也不知道凌玉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在外边总不如在宫中,三餐谁来帮她料理,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这怎么是女孩家过的日子……”她说着又要哽咽落泪。
宛蕙连忙上前去扶劝慰道:“娘娘别太担心了,不是展大侠飞鸽传书说找到了凌玉帝姬了吗?娘娘且宽慰下吧。”
正在这时,德轩快步走来,神情凝重似有紧要的事要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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