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穿越成华筝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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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他的。

    只可惜这里是南宋,而现在……我们是敌人……

    欧阳少主这些日子以来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要对付的无非就是悦来客栈的旧势力。

    乐少东突然现身在我们房间里,还这么一副有恃无恐不慌不忙的模样,我当然不会以为他只是来喝个茶叙个旧握个手什么的。

    虽然犯不上出言挑衅惹毛对方,但是我的手也没挪位置。

    “哎呀呀,小姑娘你……还真是不听话啊。”

    乐少东似乎并不以我的态度为忤,语调依然十分地和软,但是听在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他又笑了两声,才继续道:“不妨事,待夜间将你绑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唔,想必你便知道什么是听话了……”

    这人是在故意学欧阳少主说话,还学得下流之极。

    好恶心!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暴打他一顿。

    只是,目前形势比人强。

    我咬紧牙不吭声,乐少东却不肯罢休,又道:“你不就是喜欢这个调调么,怎地现下反倒不吭声了?想必是我还不曾调~教过的缘故……”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满是怨毒之意。

    虽然很想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但是……

    后援还没来的时候不要刺激绑匪不要刺激绑匪不要刺激绑匪——这是《人质手册》最重要的一条。

    同一本手册里还说,能拖延时间就尽量拖延时间。

    所以他爱唧唧歪歪就让他唧唧歪歪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乐少东突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不用白费心思了,你那j夫……他此时自身尚且难保,又怎能救得了你。”

    身后一直静悄悄地,他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强压住心头的恐慌,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描淡写一些:“怎么个自身难保法?我才不信你能把他怎样呢!”

    乐少东嗤笑了一声,却不答我。

    听上去他似乎在房内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这么好整以暇的样子,难道真的……

    心头慌乱的感觉一阵紧过一阵,偏偏眼里的灰尘竟像是冲不干净一样,也是流得一阵多过一阵,再怎么拼命擦也没用。

    “莫擦了,你这般用力,待会儿眼睛肿了,人可就不好看了。”乐少东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到了下面也是个难看鬼,阎王爷瞧着你丑,说不定直接就发去了畜生道,那可怎么好?”

    停了一停,又听见他幽幽道:“你当我是在骂你么?只怕不是人人都有福气做畜生的……”

    这话听上去颇有些古怪,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细究了。

    纵然眼睛一时还看不清东西,我仍然可以做些什么,大不了跟他一拍两散同归于尽。就算他武学大进能在瞬间把我砍成十七八段,要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躲过“暴雨梨花针”却是决计不能的……

    紧扣着腰间的机括,我转向乐少东的方向:“你对他做了什么?”

    “何必这般心急?放心罢,瞧在你我往日交情份上,我定然早些送他下来见你便是。”

    听起来乐少东也还不确定他此时的情况?

    以某人遇事的机警程度,只要略微有反常迹象,应该都能有所防备,所以……我要不要试试看破门而出什么的,就算没法真的撞开,至少也会有些响动……

    刚一弯腰,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身前却突地响起了乐少东的冷笑声:“你只管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便是。”

    我不由得怔了一怔,却听他又继续道:“本不想这么早就让你上路的,你却偏偏要撞进来,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所谓“上路”……就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吧?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的几分钟。

    自始至终乐少东离我都有八丈远,远远没到能威胁我人身安全的地步,就算他手里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至少也还没亮出来……那么,他突然又丢下这种有恃无恐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形势还没明朗之前,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的那种样子大概让乐少东很受用,他又笑了两声,才道:“你乖乖地呆着……也罢。”

    喵了个咪的!

    呆着就呆着,谁怕谁啊!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解决眼睛看见的这个大问题。

    好在乐少东再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任我自己在那里捶胸顿足迎风流泪了。

    飙了足足一公升的眼泪之后,眼睛里那种刺痛感才算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视野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身影也随之渐渐清晰了起来。

    在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我惊得差点跳起来,紧接着就很想破口大骂——你丫是打埃及古墓里穿越过来的咩?

    在这种连狗都恨不得脱光了毛的炎热季节里,乐少东居然用黑布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太有特点的话,就这么个“人形物体”站在我面前,打死我也认不出来是谁的。

    如果不是他超时代地有了spy的爱好的话,这副打扮一定有什么内在原因……

    “怎地,可是觉得我现下这副模样不如你那……j夫?”

    最后两个字乐少东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吐出来的,虽然他的脸被蒙着看不见表情,但那眼神还是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之气。

    话说他就算不蒙着脸也比欧阳少主要差远了——当然我还不至于当面把这事实说出来刺激他,于是努力转换话题:

    “今天……天气还真热啊……”

    咳咳,不是我太无聊,而是以我们目前这种危险的状况,不管说什么都会让他想到欧阳少主和他的深仇大恨,似乎只有谈谈天气最安全。

    只是,这种无聊的话居好死不死地也能戳到乐少东的变态神经,他闻言竟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是要天热方好,天热方好啊!”

    ——就是棺材铺掌柜看到尸体都没他这么乐呵的!

    只是,虽然是在笑,那声音中却满是凄厉狠绝之意,竟像是声声泣血一般。

    老实说,我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大大地不妙,却又一时想不出来,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前所未有地膨胀着……

    不知何时,房中笑声已停,乐少东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地阴狠,一开口,声音却是柔和无比。

    “你莫怕,只要乖乖地自个儿将衣服都除了去,我又怎舍得伤你……”

    我先是被他恶心得抖了一抖,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人并不是真想对我做什么,那么,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显然只可能是……

    心头突地一跳,却听乐少东又哈哈一笑,道:“听到这般话还能忍得住,竟是连呼吸也不曾乱上一瞬……”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欧阳公子,在屋顶听了这许久,可还满意?”

    虽然知道隔着层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却正迎上乐少东讥嘲的眼神。

    “这丫头姿色虽是平平,既是被你调~教了这许久,想来这内媚之道应是颇有滋味,啊,是了,你定是想亲眼瞧我与她演一出活春~宫助兴……”

    头顶蓦地响起了一声娇叱:“这人实在是好没道理,靖哥哥,我们下去打发了他罢!”

    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憨厚男声应道:“好!”

    而后……

    一声长笑自身后的长廊上传来:“乐来,你纵是再百般挑拨,亦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我家娘子又怎会中你的离间之计?”

    我被欧阳少主说得小小地羞愧了一下。

    事实上我刚才的确曾有那么一瞬的动摇,关于他是否有趴在别人家房顶看ooxx的爱好……

    “不知欧阳公子屠灭我一家上下三十余口之时,可也是如此镇定?”

    乐少东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直直地射向我靠着的门板,眼神中的怨毒愤懑简直能将门板灼出个洞来,看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乐家统管悦来客栈这些年来,接了多少笔毁家灭族的生意,可要我唤人将账本翻出来替你算算?我虽没那等替天行道的闲情,若是有人非要找上门来送死,顺手送他一程……倒也不甚麻烦。”

    欧阳少主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自身后响了起来。

    虽然隔着一层门板,但是知道他现在就站在我身后……莫名地安心了许多……

    白驼山和悦来客栈的恩怨,我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还很倒霉地打一开始就被卷进去了。

    原本我和欧阳少主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却因为他被悦来客栈下了传说中“非处~女不可解的春~药”而被抓去当“解药”。

    虽然最后啥也没发生,平安地过了关,但是……貌似是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不断被卷进林林总总风起云涌欲罢不能的江湖事件之中……

    这么说起来我待会儿还真是该多踹乐少东两脚才是。

    好吧,回到正题。

    简单地说就是悦来客栈打算挑拨红教和白驼山火并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却未遂,反而被两边联手扁的一塌糊涂,不但向西域发展势力的企图受挫,还连原本的产业都归了白驼山名下。

    这世道没有谁甘心把基业双手奉送的,所以从中原到江南的这一路,从各类小范围的街头遭遇战到连金轮法王都赶来助阵的大规模斗殴,林林总总从来就没停过。

    悦来客栈固然从里到外都不干净,欧阳少主手上的血腥却沾的也绝不少。

    只是……无论如何,我心里总是偏向他的……

    乐少东的逆袭(下)

    不管之前乐少东做了怎样的布置,但以外边那三人的从容态度来看,多半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而有暴雨梨花针在,他想拿我当人质也不容易。

    就这种怎么看怎么不利的情势……乐少东他居然丝毫没有心浮气躁,还能跟欧阳少主唇枪舌剑地打着嘴仗,难道是手里还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武器没使出来?

    但他两手空空,一身黑布木乃伊装从上到下都裹得很紧身……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有哪里能塞的下土制炸弹的样子。

    就算是放无敌毒王蜂,好歹也得有个盒子装啊。

    乐少东忽地怪笑了一声,“欧阳克,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可有胆子同我一决高下?”

    欧阳少主正要说什么——隔着门板我甚至都能听到他略略提气的声音——我赶紧叫停:“等等!”

    背后推门的力道略顿了一顿,“娘子,你要自个儿擒下他么?那未免太劳累了,不如让为夫代劳。”

    他这番拐弯抹角的话显然是在问我屋内情形。

    要怎么说才好呢?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妥,却还没想出到底是哪里来,正在犹豫,乐少东竟又接口道:“她自然是想同我好好风流快活一番……”

    ——这人现在只剩下半身的问题可以思考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爆粗口,欧阳少主却已经顺溜之极地接过了话头:“我家娘子倘若有这番兴致,自然做什么都由得她,只不过……她眼界素来极高……”

    言下之意显然是乐少东不够格,顺带还夸了一把他自己,这人真是……

    我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

    抽着抽着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于是当场很没形象地猛咳了起来。

    谁知道这一咳就没完没了,简直像是连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样,胸腔火辣辣地疼着。

    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敲敲门板跟欧阳少主示意我没事,一边腹诽着今早搞卫生的伙计们,到底做了什么人天共愤的事情才把房间里的灰尘给弄这么大的……

    等等,灰尘?

    ……

    ……

    ……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客栈的那帮子伙计在打扫“欧阳少主的房间”上简直说得上是不遗余力,连地板都擦得光可鉴人,连桌子都干净到能让人吃下去,哪里还有什么卫生死角?

    那么,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头上撒下来的那一大蓬疑似灰尘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大家斗了这么久,乐少东不可能不知道白驼山最擅长的就是制毒施毒之术,那如果不是毒,那会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而乐少东还一直想方设法拿话激欧阳少主进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地延伸开来,来不及再细想,我下意识抵住背后的门板:“别进来!他在这房中布了陷阱!”

    外间一片死寂。

    乐少东喉头“格格”地响了两声,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你果然不算太笨,华姑娘。”

    他终于开始正常说话了么?

    “只可惜……”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已是太晚了。”

    我知道乐少东这次说的是真话。

    或许是因为他出奇平和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实上从刚才起,乐少东就一直给我一种整个人已经压抑到了极限的感觉,他原本是个很爱说话的人。

    所以……说不定可以试试看……

    “左右不过是毒粉,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撇了撇嘴,“他们在外面没沾上,我站这里半晌了也好好的……对了,你还不知道益西嘉措给过我‘通犀地龙丸’吧,那可是百毒不侵的宝贝。说起来上次在白驼山别院的时候多亏有它,才没中你的‘悲酥清风’……”

    “‘悲酥清风’又算得上什么?”乐少东冷笑了一声,“你也休拿话激我,若不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我又怎能甘心……”

    他越油盐不进,我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尤其是注意到他从始至终说的都是“你们”而非“你”之后。

    我很明白自己绝对不会是乐少东的主要目标,那么他计划中的人包括谁?欧阳少主……和他爹?

    单就锋叔来说,武功绝世,又擅用毒,算计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明,提防人的本事想必只会更胜一筹——乐少东他凭什么如此有把握?

    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实在不适合做什么,只能任他自己说下去,或许还有破绽可寻。

    乐少东顿了一顿,缓缓抬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黑布。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大白天还蒙着脸到处走的不是绝世美人就一定是有极大的缺陷——我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张脸竟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是什么颜色了,重重叠叠的瘢痕深入肌理,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颈,多看了两眼,竟然觉得它们如同活物一般蠕动了起来。

    看得我一阵恶心,他却还不肯罢休,一扬手将黑布扔到地上,朝我逼近了两步:“如何?”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刺激到他吧,所以……我不吭声。

    “可想知道是怎么来的?”乐少东脸上肌肉跳了跳,看上去越发地狰狞了, “拜那姓欧阳小子所赐……”

    “才不会!”

    那家伙腹黑是没错,手辣也是真的,但不会做出这种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情来……绝对不会!

    “是与不是,我此时亦懒得与你分辨。”乐少东冷哼了一声,“若非他勾结赵王府处处打压,又仗着有西毒撑腰,早已被我弄死,又何至于远赴苗疆去寻毒物……” 苗疆?撇开各种各样的传闻不算,在金老爷子的书里,来自苗疆的各位,从蓝凤凰到何红药,都是不好惹的主儿,那蛊毒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我估计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因为乐少东扫了我一眼,突地笑了起来。

    “只可惜你那‘通犀地龙丸’倒真是天下毒物的克星,枉我千里迢迢百般呵护带回中原,却只伤了百来十号人,便已被灭了十之八九……”

    他说的就是姜庙镇欧阳少主带伤回来那一夜吧。

    “乐家精锐尽数折在那夜,我亦当胸受了一掌,若非下人拼死相救,断然没命逃到这江南,又遇上……只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如此,我又怎能想到这般好法子。”

    我心头突地一跳,一句“什么好法子”差点就要问出口了,幸好话到嘴边便醒觉,闭口吞了下去。

    乐少东皱眉看着我,“喂,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好法子?”

    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看头顶,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起来,“要么明刀明枪地喊打喊杀,要么暗地里下点毒放点暗器……这江湖上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啊。”

    “日日跟那小毒物厮混,你果然是愚笨了许多。”他摇头道:“偏偏就有新鲜的,而且还被我寻着了,而且……”他脸上忽地浮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新鲜的法子早已用在了你们身上。”

    早已?

    这段日子欧阳少主粘人粘得很紧,我基本就没落单的时间。要说乐少东有那本事能让欧阳少主在不知不觉之间着了道,我还真是不信,但他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

    “你胡说!”

    “你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

    他再不理我,自顾出了一会神,忽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我竖起耳朵也只听见“白骨”“黄泉”什么地。

    我能套出来的讯息越多,欧阳少主应对起来就能越从容,所以……

    “乐来,你的脸……可是被那些苗疆的毒物咬的么?”

    乐少东蓦地回过头,死死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有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好奇……”

    就算是揭他疮疤也顾不得了。

    他却并没有发怒,至少表面上没有,反倒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地道:“十八年前,临安郊外曾有一场大疫,十村九空……”

    这场大疫《射雕英雄传》里确实曾写过,穆念慈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那一场瘟疫中的。

    我一直只当这是金老爷子要给穆姑娘一个身世而随手设定的时代背景而已,没想到居然从乐少东口中听到……这种侧面的证实让我有一种相当微妙的违和感。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我养伤的村子,恰是当年疫病始发之地,全村数百口人竟是只得一个小姑娘活了下来,此后便荒废了。现在住的这几十户人家是数年前被官府强令才搬来的,提及当年之事仍是胆战心惊……听他们说得多了,我便忽然有了个念头……”

    他看着我,忽地笑了起来,“本以为今生报仇无望,现今心愿得偿,莫说是毁了一张脸,便是再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顿了一顿,又以一种极为柔和的声调缓缓道:

    “你方才吸入的便是十八年前那场大疫的致病之物,放心罢,若是运道好些,也不见得必死,最多不过脸变成我这般而已……可是好看得紧?这东西得来不易,客栈中虽是只布了这一处,老毒物的居所却是……嘿嘿,任他再如何机警提防,防得住毒……嘿嘿,也防不住病……无药可解,无药可治……啊哈哈哈……”

    乐少东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手舞足蹈地,那神情已经分明有些癫狂了。

    我刚才就隐约觉得他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的话我已经信了大半,大约是基于垂死挣扎的心理,总想找点破绽出来。

    “西毒住的地方,你怎可能混得进去?”

    “我又为何要冒险混进去?”他奇怪地看着我,“偌大一个别院,仆从无数,总有要出门的,只需在他们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撒些便是,我盯了十几日,那别院中凡是出了门的人都不曾放过。”

    ……

    然后这个人就成了活动病原体,买过菜的摊贩,打过酒的酒馆伙计,甚至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所接触过的人群都有可能被传染上,当然也包括他的上级。

    然后他的上级又把病毒带给上级的上级……以此类推,即使他本人见不到锋叔,仍是可能把病毒传染过去的,尤其是当整个别院的仆从都中招之后,这概率更是接近必中了。

    ……

    所以说,为了让锋叔中招,乐少东他,他这是打算拉着嘉兴一城百姓做陪葬……

    不,以传染病的传播速度及幅度来说,被祸及的很可能不只嘉兴这一城……而是整个江南……几十万条人命……

    流火铄金的天气里,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什么也没有想,手指摸着腰间一直不曾放开的“暴雨梨花针”机括,生平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二十八道银光激射而出,全数钉在了乐少东身上。

    他连半分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向前迈了半步,但也只这半步而已,随后便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我的脚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地上一样,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乐少东脸上忽地浮现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口唇微微掀动,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从口形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说的是——

    “黄泉再见。”

    幸福,遥不可及(上)

    十日……也就是说乐少东预计的潜伏期是十天?

    毕竟是他搞出来的东西,在没有确凿证据可以推翻之前,似乎还是先相信比较好。

    不知道结局的恐怖往往比恐怖的结局更恐怖。

    一旦知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死,反而能够定下心来想一些事情了。

    清了清嗓子,我喊外头那个人:“喂!”

    他应得很快,“我在。”

    “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他顿了一顿,才低声道:“是……”

    很好,就隔着一层门板,他要是敢说听不到,我,我就……我也不能咋样啊?

    “以前听人说过,要是有人能从大疫中逃出性命,他身上多半就有了抗体……呃,总之就是可以抗病的东西。我不懂医术,要不你跟黄姑娘……他们斟酌着看有没有用吧。”

    其实我是打美剧电影里看来的,诸如生化危机或者鼠疫蔓延之类的,最后都是靠这招挽救危机的。

    青霉素繁殖疫苗培育之类的现代医术虽然不太可能出现,但以古人的智慧,说不定能找到效果类似的办法……

    又想了一想,关于这个,貌似还有条线索。

    “那个,你还记得穆姑娘不?”

    欧阳少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变调,“……不记得!”

    “呃?”我挠挠头,决定还是先把事情说了,“乐少东说的,十八年前在临安郊外逃过一劫的那个小姑娘,没准就是穆姑娘来着。我记得她家原本是在荷塘村的,如果乐少东落脚的地方也是那里的话,这就八九不离十了……对了,你不记得,郭大侠和黄姑娘肯定都还记得她的模样,这会儿穆姑娘多半在太湖苏州那一带打转,也不算太远……”

    他不知怎地怔了一怔,才应道:“好。”

    接着便听到他在低声说着什么,每说一句,顿得一顿,立即就有一个或几个人应了,随即便是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虽是轻重不一,但忙而不乱,显然都是受过训练的。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至少走了十五六拨人,外间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原来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强力围观……

    黄姑娘和郭大侠的声音倒是再没听见,估计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已经走了吧。

    我也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自我隔离。

    上辈子sars流行的时候,宿舍楼里有位疑似患者,连带着全校师生都被隔离了一个月;h1n1流行的时候,楼上邻居打美国回来请我们吃了顿饭,于是又被隔离了一个星期……

    没想到换了个时空,换了个身体,居然还是会中招。

    算起来,现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不过,这次没室友陪我蹲了……后头躺地板上那个不算!

    “喂……”

    “我在。”停了一停,他又道:“……再没旁的人了。”

    “呃,那个……”喉咙有点莫名的干涩,“你也可以走啦!”

    白驼山的人都被他派了任务,就算不需要临场指挥,他也不能把指挥部设到疫区里不是,否则该要怎么往来通信呢?

    “我现在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得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上几天再说……要是确定没发病,就能出来了。”

    虽然这房间密封性不算好,但只要把客栈里的活人都清走,也就是安全范围了。

    “客栈里吃的喝的都有,待会儿等你走了我就去厨房搬过来。”

    食宿都有了着落,往最好的方向想,这也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宅几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的吧。

    不过,我拉拉杂杂啰嗦了一大堆,这人怎么都不吭声呢。

    “喂……你倒是说话啊……”

    还是没人理我。

    我知道他人还在外边,但是,但是这种一反常态的沉默,实在是让我,我觉得压力很大啊。

    干咳了两声,我继续没话找话地道:“你,你不去看看你爹么?乐少东不是说在他那里下了……”

    “他半月前便已不在城中了……”熟悉的声音总算是响了起来,不知怎地听起来似乎有一丝压抑着的别样情绪在里面,“此事极为机密,那乐来应是不知情。”

    囧,乐少东筹划了这么久,力求一击必中的计划,结果那袭击目标根本不在……好吧,锋叔无恙绝对是大大的好事。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时候,有武功绝世毒功盖世又极度护儿子的锋叔在身边,他的人身安全才有保障不是。

    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蹦出去挥着手绢欢送欧阳少主开路了。

    “那你还不赶紧会合去!” 我再接再厉地赶他,

    “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顿了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勉强压了下来,淡淡道:“我方才已经传讯给叔父了,接下来他自会连同黄岛主、洪帮主主持大局……”

    “哦……”

    锋叔的毒功家学渊源,黄姑娘她爹的医术杂学,囧七公丐帮弟子一呼百应,再加上江南七怪这等地头蛇从中相助,这应该已经是最强力的应对措施了吧。

    而且,现在《射雕》的剧情还远远没到展开的时候,真要让东邪西毒北丐外加郭大侠黄姑娘都栽在这里,后边的大戏咋办?

    我觉得,金老爷子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惨剧发生的……

    所以一定会出现什么人物力挽狂澜,救嘉兴一城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说不定就是郭大侠呢!

    只是……我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华筝作为郭黄二人感情波折的可能性,早已经被我灭得差不多了。

    没了存在必要性的角色,没了原着作者意志的加护,接下来的情况会怎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比起其他人来说,跟“会走路的病原体”乐少东在一个房间里近距离呆了这么久的我,不染上病的机率实在是很低。

    而一旦染上……

    ……

    ……

    ……

    抬手狠狠拍了拍脸,我提醒自己要继续保持语调的欢快。

    “那很好啊,你不去帮忙么……”

    “华筝!”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容错认的怒气,“方才在客栈门口,你亲口同我说了什么话,现下便全都忘了?”

    “我,我以为……我只是……”

    下面的话,像一团纠结的乱麻,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我以为……遇险的人会是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那种明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却不得不被我拖在这里,而为难着的样子。

    所以,在他来得及为难之前,我想我至少能先替他找到放弃的理由。

    这样他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只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我低着头不吭声。

    半晌,才听他慢慢地道:“华筝,你到底还是不曾信过我……”

    下意识地想反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现下这情形,若遇险的人是我,你定然是想也不想地便会留下来……却不信我也会如此……”他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听在耳中却份外清晰,“……你便认定了我欧阳克是这等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之人?”

    “才不是……”纵然没敢奢望过天荒地老,我却还不至于纠结到怀疑此时的感情。

    他却还不肯放过我,“那又是为何?”

    眼泪不争气地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因为工作忙所以不能来看你,因为要拼事业所以不能来陪你,因为父母反对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不够重要而已。

    明知不会是天平上倾向的那一方,才学会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期待。

    可是,就算什么都明白,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人可以看穿所有的借口,会不会有人可以无视所有的理由,坚定地伸出手来……

    我只是……害怕知道自己有多么容易被舍弃……

    我怕的是,伸出手去只能触摸到空气的心凉。

    一片寂静中,有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传出口讯之中,我已同叔父说,十日后两人同归。此时一应事务自有叔父打理,我只专心在此陪你便是。”

    “你曾说郭兄同黄姑娘‘不离不弃,同生共死’,是难得的神仙眷侣……这八个字,天下并非只有郭兄一人做得到……”

    “今后再说这般胡话,我便当真去寻条绳子回来将你绑到房中……便是你四哥来了也不许见……”

    “呸!”

    纵然还在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我还是忍不住呸了他一声,他反倒笑了起来,恨得我牙痒痒的。

    “喂!你……站到楼下去,不,站到客栈门外去!”

    这个距离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吧,毕竟领导们率电视台慰问隔离的h1n1疑似病例时,也不过站在走廊上的。

    “你要做什么?”

    我几乎能看到他眉头微皱脸黑黑的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换房间啊……还是你想让我在这里跟乐少东一起呆上十天……”

    他哑然了半晌,才道:“……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幸福,遥不可及(下)

    收拾停当,用力关上门,我的隔离期正式开始。

    偌大一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不过……

    楼梯上很快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

    听声音像是直接撩衣坐在了地板上。

    这家伙一直有点轻微的小洁癖,这会儿倒不讲究起来了,我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喂……”

    “我在。”

    “等我出来时,不会瞧见个丐帮少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其实是《东成西就》里囧七公那句“我已经是史上最英俊雪白的少帮主”。

    他倒先笑了起来,“……那也定然是最雪白英俊的丐帮少主。”

    呀,这也能对上啊……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人,是让人一想到就会微笑的。

    脑子没来由突地一阵昏昏沉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先睡会儿罢。”顿了一顿,他又柔声道,“你醒来时,叫我一声便是……我总是在这里的……”

    胡乱应了一声,不想爬回床上去睡,我索性把被褥抱到门边打了个地铺。

    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熬到这个时候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几乎是一沾到枕头人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醒过来的时候,外间已是天色微明——我竟然已经睡了那么久?

    抬手想敲门,想了一想还是放了下来,还不知道他昨天什么时候睡的呢……让他多睡会儿也好。

    正这么想着,某人却已经在门外轻咳了两声。

    “只当你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醒……竟这么早,可想吃些什么?”顿了一顿,又叹道:“我倒忘了,你既不肯出来,又不许我进去……只怕是再忍上几天才是。”

    他是故意的,绝对!

    恨得我牙痒痒地跟他开条件:“出去我要吃鸳鸯五珍脍!”想了一想,又提高价码,“皇宫里的!”

    他倒像是听到什么极开心的事情一般,笑着应了下来,又道:“听说洪老爷子当年是在御厨躲了三个月才吃上的,那咱们也呆三个月罢……唔,那龙床也不妨睡上几晚,将来若是孩儿问起来也好夸耀……”

    夸耀他个大头鬼!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色坯本性……

    气得我呸了他一口,自顾自爬起来去洗漱了。

    午后阳光正好,我抱着本书在屋里啃,他在屋外处理着手头的事。

    虽是说把一应事务都交给锋叔了,但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全部丢开的。人是不敢出入这里,但藉由据说不怕染病且又不怕死的白驼山鸽子们,他还是很辛苦地被压榨着剩余价值……

    以至于我每次听到那翅膀“扑拉扑拉”扇动的声音,就很想把它们都抓下来炖汤!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始终没有断了和外界的联络。

    他时不时也会念些新收到的消息给我听,从二师父手书的“我等俱安,勿念。”到郭大侠口述黄姑娘代笔的“每日行程汇报”,应有尽有。

    据说嘉兴城中病发范围远比预计中小得多,病情虽是严重,似乎也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七公已调度丐帮弟子将那几处围了起来,以求不再扩散。

    话说那种囧囧有神的处世模式居然真的能做成事?这种感觉真是好虚幻……orz

    我评论道:“那囧人居然真的是丐帮帮主?!”

    欧阳少主在外间笑得直打跌,“你同七公果真投缘。”

    “啊?”

    “第一次瞧见你时,他也问郭兄:‘那个呆女娃子当真是蒙古公主?’来着……”

    ——很好,囧七公你给我等着!

    据说锋叔和黄岛主已先后赶到,捐弃前嫌联合攻克医学难题,现下已小有成效。

    话说一提到黄岛主,我就想到原着里“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描写,一想到那种风范,就忍不住猛犯花痴。

    “咳咳!”他在外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道:“黄‘老’前辈德高望重,你既是同黄姑娘交好,想来他必是乐意提携后辈的……”

    不用这么刻意强调“老前辈”和“后辈”吧……

    郁闷得我直闹他:“我闷得很,要听人唱小曲儿!”

    他果然囧住了,停了一停才道:“等几日……”

    “我现在就要听!”我开始跟他耍赖,“我不管,人家黄岛主都会吹箫!”

    他很头疼地辩解道:“那是笛子……”

    “那你吹箫给我听!”

    “我不会吹箫!”这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的,“我自幼随叔父习的是筝。”

    “呃……”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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