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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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金狱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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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边万一落个疤,去美容院把它做掉。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不见人吧。”

    “等拆线后再说吧。”我还心存侥幸。

    菜上来后,我才发现“水煮干丝”跟我想像的完全不同,说南辕北辙都不为过。大江知道后,还把我笑话了一顿。他的那个“鱼米之乡”上得最慢,我都快吃饱了才来。其实它就是个大杂烩,有鱼丸虾米,还有糯米。糯米像炒过后,又泡过水,鼓鼓涨涨的,很烂但还能成粒,挺有味道的。

    吃完饭,我问他:“这儿为什么是淮扬菜?现在外面流行吃的可都是广州菜潮州菜。”

    “可能跟郑板桥有关吧。”

    “他是扬州人?”

    “在扬州做的官,好像是兴化人。”

    “兴化在哪儿?”

    “扬州附近喽。”那口气像是告诉我,你这个问题很无聊。

    “你带我来这儿,不会是因为你喜欢吃淮扬菜吧?”我故意逗他。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就喜欢吃淮扬菜。”

    “没别的原因了?”

    “这里人少呀,你不是不想见人嘛。”

    “我看真正的原因是这五个字。”我指着扇面上的“有缘来相会”说。心想不如跟他挑明了。

    “你说得没错。”他停了停后,又说:“是缘分让我们走到一起,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你也信命?”

    “信,怎么不信?”

    服务员进来收拾碗碟,又给我们续了续茶水。大江对她说:“拿个大壶来,我们自己添水。”服务员应了一声后,端着盘子碗出去了。

    “能跟我讲讲她吗?”他知道我问的是谁。

    “我老婆在新民中学工作。”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对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很不满意,追问道。

    “你想知道?”他反问道。

    “想。”

    “好吧,那就跟你讲讲。”他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喝了口茶后,接着说,“我跟她的婚事,在我们俩出世前就由双方的父母定了。”

    “指腹为婚?”

    “比指腹为婚还惨。她爸和我爸是抗美援朝的战友,都是湖南湘潭县人,跟毛主席同乡。”他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我默默地听着,不想打断他的回忆。

    “在朝鲜,我爸救过她爸的命。转业后,他们两人又同在粮食系统工作。我爸在县油米厂,她爸在城关粮库。他们哥俩还没结婚时就约定,如果将来你有儿我有女,一定要做亲家。她爸先结的婚,她妈给他爸生了个胖小子。我爸跟我妈结婚后生下了我。我们两家都住在县粮食局宿舍,我妈跟她妈也以姐妹相称。隔了两年,我大弟出生了,她妈没再有喜。眼看两位战友的约定要泡汤,她爸对我爸说我们都要努力,不成亲家誓不休。老天爷真够帮忙的,过了一年,她妈还果真生了个丫头,可把她爸乐坏了,说这下成亲家没问题了。哪知七一年城关粮库着了场大火,她爸救火牺牲了,被追认为烈士,没能等到两家结亲家的那一天。”

    “真不幸。”我为大江岳父的意外身亡感到惋惜。

    金狱 第一部分(27)

    “她爸走后,她妈成了烈士,一直没改嫁,含辛茹苦地把她跟她哥扶养成人。两家结亲家成了她爸的遗训,粮食局里无人不知没人不晓。我爸先前碍于面子也就说说罢了。她爸一死,反倒不能说了不算了。我爸又是特要面子的那种人,这门婚事还就由不得你不答应,好在我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说得是那么的无奈。

    “你有三个兄弟姐妹?”我好奇地问。

    “我叫谢大江,我大弟叫谢大山,小弟叫谢大多,妹妹叫谢大娇,合起来就是毛主席的‘江山多娇’。后来我妹妹嫌她的名字太小资了,自己改成谢大桥,反倒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他道出了他兄弟姐妹名字以及由来。

    “要是现在就不会改了。”

    “可能吧。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应该去当老师。”

    “为什么?”

    “严厉呀。”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字。”我觉得跑题了,便说,“怎么说上我了,你说,你继续说。”

    “还想听什么?”

    “你不是上过大学吗,那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服务员送来一把瓷茶壶,里面盛着热水。等她走了,大江才说:“我1978年考上财院,1981年毕业。毕业后的第二年就结婚了,都是我爸的。”看得出,到现在他还愤愤不平。我没接他的话茬。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到长沙的一所高校当老师。长沙离湘潭不算远,能常回去。我老婆一直在县城中学教书,她喜欢当老师,可我不喜欢。要改行就只能考研。磨了两年,学校才同意。1983年我考取了这里的金融学院。”说完,他端起茶壶给我加水。我忙提起杯盖,见还是满的,他就给自己添水。续完茶后,他没盖杯盖,好让茶水晾凉。

    “那个时候结婚,是不是可以生几个孩子呀?”我的口气好像我们是两代人似的。

    “不,不行。我儿子是1982年出生的,1980年就搞计划生育了,湖南这档子的事抓得特别紧。”

    “你没赶上喽。”我有点幸灾乐祸。

    “我儿子十岁前,我基本上没管过他。我研究生毕业后,每年的寒暑假把他们娘俩接过来住上两三个月,但还是聚少离多,直到1992年他妈调过来,他才跟了过来。他跟我就是不亲。假如我有两三个这样的孩子,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说起他儿子,看得出他很内疚。

    “你一工作就在咱们行吗?”我换了个话题,免得他为孩子的事自责自己。

    “要那样就好了。考研是为改行,结果苦读三年又做回了教书匠,留校当老师。”他停了停后,说,“这就是命。”

    “我原本不信命,听你这么说,现在我倒有点儿信了。”我讨好他说。

    他冷笑了一下,像是告诉我,你的用意我明白。

    见他没再往下讲,我又问他:“你一个金融学院的老师,怎么就做了行长呢?”

    “说来也是命。1988年我们给人行搞课题,结识了汪行长,他那时在人行工作。后来他调到咱们总行做行长,就把我调过去了。”

    “咱们总行行长不是吴行长吗?”

    “汪行长退了,吴行长才调来。”

    “你继续说。”

    “就这样在总行一干就是六七年。三年前,你们分行的老周到点退了,吴行长找我谈话,让我去接。开始我不太想去,可吴行长来的时间不长,我跟他不熟。我不知道不去会有什么后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他的印象中,我就是个不服从组织的人。没辙,还是听招呼的好。我可是头一回跟人说这事,你别出去乱说。”说到这种事,他又像起个领导来了。

    “我跟谁说呀?”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知道你嘴紧。”

    “这么说,你被来的喽?”我没好气地问他。

    “也算吧。我来是平调,没升也没降。”

    “你为什么不愿意来分行?”

    “总行眼皮底下的分行可不好干。干好了,应该的。干不好,还得栽在这里。”他说得挺悲观的。

    金狱 第一部分(28)

    “就没一点好了?”我当然有所指。

    “要有,那也是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他反问我。

    “认识了我呗。”我心想他不肯说,不如我来说,反正也没外人。

    “其实,你可能都不知道,在你进银行这件事上,我是出过力的。”

    “你?”我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更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可还是将信将疑。

    “招你来的那年,你们行搞用人制度改革。从社会上招聘部分岗位的员工,实行合同制。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评审小组,来甄别应聘人员。这个小组有十几个人,其中就有我。”

    “你是总行的人,怎么掺和分行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分行有用人权,但那次是试点,第一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分行需要总行的指导和把关。总行也需要掌握情况积累经验,为今后其它分行以至于总行的公开招聘提供指导意见。总行就派了两个处长去。”说完,他喝了一大口茶。

    “你快说,我想听。”

    “当时内定名单里并没你。你们分行的人说,你是民办学校的大专生,又没银行工作经验。我见过你一次,是在面试的时候,对你的印象不错。”

    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为辞职的事去他办公室时,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压根没往招聘会上想。

    “过去我总以为漂亮的女孩子没头脑,可像你这样既漂亮成绩又好的还真不多见。”

    “我漂亮吗?”我故意这么问,想听他夸我。

    “行了,别说你胖你就喘。要是你脸蛋可以打80分的话,你的那手字,起码得有90分。”

    “才80分?”我觉得他太抠门了。

    “你怎么就只注意你的脸蛋?”

    “我的字,没你说得那么好。”

    “这又谦虚上了。”

    “好好好,算你说得对。你继续说,后来怎么又有我了呢?”

    “我跟他们说,咱们工作有难有易,人员配备也要有个层次,不能划一,不分高低。要招本科生,有的岗位也可以考虑大专生。再有,我们不能歧视民办学校的毕业生。能不能招进来,不光要看他从哪里毕业,更要看他这次的考试成绩和面试的结果。陆颜莉没在银行干过,你们名单里有几个有银行工作经验?”

    “说得好!”我情不自禁地为他叫起好来。

    “你别夸早了,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

    “我还对他们说,要谁不要谁,你们行领导拿主意。我和这个陆颜莉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我只是站一个专业人员的角度提醒你们,要公平对待人家,没别的意思。”

    “你真够圆滑的。”

    “你怎么马上就改变看法了?”

    “圆滑可不是贬义。”

    “那是你的理解。”

    “你为什么帮我说话?”我不想跟他纠缠不休,好奇地问他。

    “我不是说过嘛,你成绩不错,人又漂亮,字还写得好。我喜欢字写得好的人。”

    “就这些?”

    “还要我说什么,那时最多对你有点好感。”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想知道?”

    “想。”

    “对不起,无可奉告。”他来了句外交辞令,真让我泄气。

    “你真坏。”

    听完他的故事,已经很晚了。我们出去时,外面的客人都走光了。都怪大江的故事太长,也怨我的问题太多。我太想了解他了,对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大江结账时,我对收款员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他笑了笑后,客气地对我说:“没事,都习惯了。”

    出了“竹苑”,大江问我:“有点晚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宿?”

    我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后,说:“我没跟李香春打招呼,怕她等门。以后再说,行吗?”他没勉强我。

    金狱 第一部分(29)

    大江送我到我家楼下后,对我说:“明天你好好休息一天。星期一,我陪你去拆线。”

    “你要忙,我自己去也行。”

    “还是我陪你去吧。还有,你姐虽糊涂,可她毕竟是你姐,你要注意点她,别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从她家逃出来后,我就没敢再去。我会给她打电话的,你放心吧。回去慢点开。”

    下车后,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从我家楼前拐出去后,才往楼里走。

    九

    我到家时,她们都睡了。亭亭睡在李春香床上。怕吵醒她们,我摸黑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没洗没漱就上床了。躺在床上,夜不能寐。我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大江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幕接一幕,自己仿佛找到了从未有过的恋爱的感觉。我跟钟小阳虽不算包办婚姻,可也不是自由恋爱。要不是父命难违,我才不会跟一个我不爱的人成家呢。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说不想它,绝对是假话。刚才大江愣要我留下来,就算不高兴,我也会满足他。之所以找借口回来,只是不希望这事来得这么早,对他我还想有更多的了解。大江他有妻室孩子,可我还是忍不住地想跟他好。我知道这是在冒险在打赌,把我下半生的幸福拴在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别妻离子的已婚男人身上,这辈子都可能会很苦,但我认了。比起钟小阳和那个无耻的沈永青来,大江他是君子,是真男人,是我想要的人,值得我等的人。哪怕等他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我感谢上苍赐给我这缘分,我会加倍地爱他,珍惜跟他的感情。

    都快3点了,我还没一丝困意。吃了片安眠药,借着药劲,我才慢慢安静下来,睡着了。礼拜天中午,不是亭亭拍门进来闹,我还能再睡会儿。晚上,我往我姐家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我心想,明天要还联系不上的话,怎么也得去一趟了。

    礼拜一上午,大江打来电话,他说有事走不开,让庄肖林接我去医院拆线。挂掉电话后,我对李香春说:“车就要到了,你快收拾亭亭的东西,我们先送她去幼儿园。”

    庄肖林来后,李香春亲热地喊他:“庄哥。”

    “叫得够亲热的。”我脱口而出。

    没等李香春开口,庄肖林对我说:“香春以前在我家干过。”

    听后,我一愣。我心想,回来得好好问问李香春,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我在和平支行时,庄肖林有车本,可支行没车。后来,他从他战友那里借了辆切诺基,勉强挤进了有车族。他自己在“有车族”前面加了三个字:临时的。今天,他换了辆车,好像还是辆新车。比起切诺基来,可要气派多了。

    “这什么车?”我问他。

    “帕萨特,德国的。”

    “你买车了?”

    “要我的就好了,是谢行长的。他能把那辆老丰田淘汰给我,我就知足了。”

    “你那切诺基呢?”

    “这两天借人了。”

    上车后,他接着说:“这车是我帮谢行长买的。昨儿刚上牌照,本来今儿要交给焦主任。早上,谢行长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这才没交。我听哥们儿说,车是从捷克易货来的,挺上算的,的排气量才只要二十六七万。”

    我不太懂车的事,听他津津乐道的也c不上话。见我对车没兴趣,他话题一转,说:“青龙派出所的指导员是我战友,谢行长让我打听情况,他都告诉你了吧?”

    “告诉了。”原来都是他的功劳。我又补了句,“多谢了。”

    “客气。”

    到幼儿园后,我让李香春送孩子进去。等她回来后,庄肖林问我:“去青龙医院,对吗?”

    “对。”

    医院的病人不多,没用等我就进c作间了。拆完线,医生说长得挺好的。怕他哄我,我忙往厕所跑,可厕所里竟没镜子。回到车上,我拉下遮阳板,打开它背面的小镜子,扬起脖子,抬头一看,我差点没哭出来。嘴边的疤痕十分明显,有一公分长。医生嘴里从来就没实话。

    金狱 第一部分(30)

    “不细看,看不出来。”一直坐在车里的庄肖林安慰我说。

    “别哄我了,你以为我傻瓜?”我没好气地说道,还白了他一眼。

    他倒没介意,问我:“去哪儿?回家吗?”

    见时间还早,我对他说:“去我姐家。”

    到我姐楼下后,庄肖林说他就不上去了。我叫李香春跟我一起上楼。我姐家的门紧锁着。我敲了半天,也没敲开,倒把隔壁张大爷家的门叫开了。张大爷出来后,对我说:“你姐在家,没听见她出门。”我有我姐家钥匙。出门时,没打算来就没带。我让李香春回去取。她走后,张大爷把我让进他家,说有话跟我说。张大妈没在家。

    见张大爷要给我沏茶,我忙说:“张大爷,您别忙了,我不渴。”

    “来了,哪有不喝口水的。”

    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我刚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张大爷就跟我聊起了我姐:“昨晚你姐回来,进家门时,怎么也开不开门。我睡得轻,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来小偷了呢。开门一看,是你姐。她满身酒气。我问她几点了,她说11点12时。一听就知道她喝多了。我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把门打开后,扶她进了屋。你大妈也起床跟过来。我跟你大妈把你姐弄到床上,看她睡下后,我们才回来。夜里我们都没睡踏实,一直听着你家的门。”

    “让你们c心了。”我真有点过意不去。

    “你好好劝劝你姐。你爸不在了,你们姐俩可要多照应。”张大爷说得语重心长。

    李香春回来后,我谢过张大爷,开门进了我姐家。我姐的房门关着。我推了推没推开,心想里面肯定c着呢。透过门边窄窄的窗户,看见我姐躺在床上,身上搭着条被子,腿和脚都露在外面,一只脚还穿着袜子,灯芯绒的裤子也没脱。我不停地砸门,嘴里喊:“姐,姐。”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让李香春下去叫庄肖林。

    庄肖林上来后,我对他说:“把门踹开。”他踹了好几下,才踹开房门。我冲进去喊:“姐,姐。”见她没任何的反应,我下意识地去摸她鼻子。好像还有呼吸,但非常微弱。庄肖林在我身后说:“快送医院。”我忙扶起我姐。庄肖林半蹲在床边。李香春走过来,跟我一起把我姐抱到庄肖林的背上。庄肖林驮起我姐就往外走,李香春在后面扶着。我扫了一眼我姐的床,发现枕头边有个没盖的小药瓶。拿起来一看,里面是空的,顿时我就全明白了。

    张大爷站在他家门口。见我出来,关切地问我:“你姐怎么了?”

    “她找死。”我话里透着一股怨气。

    医生说我姐命大,要再来晚点,怕就难救了。脱离危险后,她被送到加护病房。庄肖林有事先走了。我让李香春留下,自己回家取钱,来交医院的押金。等我回来时,我姐已醒了。我上前喊她,她双目紧闭不理我,我心想她还在恨我呢。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我就回去了。临走前,我给了李香春两百块钱,让她买点吃的。问她要不要张折叠床,她说不用,困了靠在哪儿都能睡着。

    一到家,我就给大江打电话。他答应抽空去看我姐,顺便帮我劝劝她。他还告诉我,接我工作的人明天上班,让我抽时间回去跟他交接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医院。见我姐那里没什么事,我就去单位了。我到办公室时,李小梅也在。她对我说:“跟你联系不上,还担心你不会来呢。”我开玩笑地说:“我有第六感觉,知道你找,我就来了。”接我工作的叫崔大年。我跟他见过一两次面,但不熟,只知道他在总行计财部工作。见我们开始办交接,李小梅就走了。走之前,她对我说:“谢行长关照过了,说你能来就来。不能来,就在家歇着。”她的话总能温暖人心。

    交完工作,我就回家了。为我姐的事,我好几夜都没睡好觉,精神恍惚得很。想补补觉,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真希望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金狱 第一部分(31)

    晚饭后,我去医院给我姐和李香春送饭。我姐还是不理我。李香春边吃饭边告诉我,下午沈永青的父母来过了,带了好些东西,我姐单位也来了两个人。值班的护士进来通知说,明天我姐搬普通病房。我想了解我姐的病情,就跟着她往外走。刚出病房,我一眼就看见大江。他左手捧着一束鲜花,右手拎着个大塑料袋,边走边探头往其它病房里看。我顿时喜出望外,忙快步迎过去。

    “大江。”我小声地喊他。

    见是我,他会心地一笑,朝我走来。

    “你也不提前来个电话。”我对他说。

    “你家没人接呀,我猜你准会在这里。”

    “你怎么找到的?”

    “我问过庄肖林。他知道你姐的病区。喏,这是给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我。

    “什么?”

    “手机。以后联系方便点。”

    我领他走进我姐的病房。见我姐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我对我姐:“姐,我们单位领导来看你了。”

    我姐慢慢转过身来。见大江站在床前,她忙坐起来,理了理头发。

    大江走上前,一边把手里的鲜花递给我姐,一边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陆颜莉单位的。前几天,我们刚刚见过。记得你还坐过我的车。”他不想刺激我姐,有意回避了他跟我姐见面的地点以及见面的原因。

    接过花后,我姐小声地对大江说:“谢谢。”

    我让李香春把花接过去,又给大江端去一把椅子。

    大江坐下后,继续说:“陆颜莉这段时间一直没上班。她现在是部门经理了。她不上班,我很着急。我了解到,她除了自己有病外,就是挂念你,没心思工作。”

    我姐默默地听着。大江接着说:“这次也是她救了你,她不能没有你。什么叫‘血浓于水’?平时可能不觉得,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亲情就是亲情,它与生俱来,谁也代替不了。”

    大江转头看了一眼我,像是问我说得对不对。我对他点了点头。病房里的病友和她们的家属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这里。

    大江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你丈夫今天这个样子,陆颜莉她何尝不是这样?但我们不能否认的事实是,你丈夫的确已经犯了罪。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伤害自己的家人,本质上跟伤害别人没什么区别。实在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伤害自己的家人更加不能为人所原谅。陆颜莉是受害者,可你看大家对她的态度,她反倒成了害人的人了。你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你是她亲姐,是她惟一的亲人。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她这样无辜受到伤害吗?”大江又重复了一遍,“你忍心吗?”我姐不由得呜咽起来,我眼眶也湿润了。

    大江停了停后,说:“事已至此,要怪就只能怪你丈夫了。是他失去了理智,干了错事,犯了法。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他请个好律师。他的动机并不是要伤人,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里面有偶然因素,请求法庭考虑并念其初犯,轻判或者免于牢狱之苦。你妹是受害人,可她不计前嫌,为你丈夫四处打听律师。你这个当姐姐的又是当事人的妻子,应该懂得心存感激。你说,我的话对吗?”

    见我姐不停地点头,大江又说:“你能知道就好。我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你不要介意。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姐妹俩重归于好。好了,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我就不跟你再多说了,否则医生也要批评我。希望你早日康复。你和你妹有什么困难,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说完,大江起身要走。

    我姐连声说:“谢谢,谢谢。”她又转头对我说:“小莉,帮我送送行长。”我姐可能忘记大江姓什么了。

    跟大江走出病房后,我问他:“我压根儿就没找过律师,你怎么就跟我姐说了呢?万一我姐问,我怎么说呀?”

    “放心吧,给你找好了。明天你打电话问庄肖林就知道了。”他转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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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狱 第一部分(32)

    送完大江,我回到我姐病房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我姐两眼通红。

    见我走过去,她对我说:“小莉,对不起,你别跟我计较,好吗?”

    “我能跟你计较什么,谁让你是我姐呢?”我在她床边坐下后说。

    “李香春人可真好,下午给我说笑话,逗得我直乐。”

    “是吗,你面子够大的,她还从没给我讲过笑话呢。”我打趣地说。

    “刚才你们行长说,你给沈永青找律师了?”

    “嗯,你躺在床上动不了。我不找,谁去找呀?”虽然我还不知律师是谁,可也得这么说。

    “你还生我的气呀?”

    “我敢生你的气吗?”

    “明儿你能打电话跟他父母说一下吗?他们好像也想找人,别找岔了。”

    “人家还记恨你我吧。”

    “今儿他们来了。他妈说都是他儿子不好,害了我们姐妹俩。我看不像假话。”

    “那好吧,我去跟他们联系。谁让是我姐布置的任务呢。”

    “你又来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本来我也没想让你管。”

    没过几天,我姐就出院了。我和李香春搬到她家照顾她。总行临时决定,让大江顶替突然中风的华南分行的行长去美国,参加人行组织的一个为期四个月的培训班。接到通知后第二天,大江就去外语学院参加出国前的英文培训。他抽空到我姐家来看过我一次。我们在他车里聊了会儿。他告诉我说,培训一结束,他们就要走了。他让我有事找庄肖林。他这一去就是四个月,我真有点舍不得。都怪那个华南分行的行长,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偏这个时候躺下了。

    我姐原先的工作被别人顶了。上班后,她被安排到新成立的房改办。我和李香春就都搬回去了。住我姐家时,钟小阳来看我姐。听说我也受伤了,他没好意思提离婚的事。等我搬回去后,他才打来电话。他问何时去办手续。我对他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同意亭亭归我。”听后,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把庄肖林找来的律师介绍给沈永青的父母了。庭审时,我姐没敢去旁听。我压根就没想去。检察院的人问我,要不要附带提民事诉讼,要求经济赔偿,被我一口回绝了。一审判沈永青有期徒刑一年。律师说判得不重,没必要上诉。沈永青也就没上诉。好在一年不算长,很快就会过去的。

    6月底,李小梅来电话询问我的病情。她提醒我说,有病要及时治,病历处方要保存好,以后会用得着。既然她这么说,我心想何不趁机去做整容。撂下电话,我跟庄肖林联系。

    没过几天,庄肖林替我联系到一家整型医院。医生直言不讳地对我说,手术后要想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这么先进的技术,但可以把我的疤痕做成一毫米细线。我虽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可他的率直让我一下子对他有了一种信任感。我问他身上的妊娠纹能不能做掉。他告诉我,妊娠纹是皮肤筋膜断裂造成的,不能修复。见我还想纹唇,他看了看我的嘴唇后说,可以做,纹过后会更厚实更性感。他的话让我不做都不行,当时就约了手术日期。

    手术后,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出院时,脸还有点肿。庄肖林开车来接我,并替我结清了费用。听他说是谢行长出国前交代他办的,我也就没跟他客气。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地问他:“你看,我脸能恢复好吗?”

    “你放一百个心吧,这儿的水平你应该有数,我可没给你找错地。”

    “真要恢复好了,我请你吃饭。”

    “你满意就行,饭就免了吧。”他话题一转,说,“最近,行里对你有些议论。”

    “怎么回事?”我不由得一愣。

    “听说有人打你小报告了,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你说吧,什么事,我能承受得住。”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听焦主任提了一下。你最好也别去打听。真有什么事,行里会找你的。”

    金狱 第一部分(33)

    我真不知道他说的会是什么事,但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大江不在,我就是想打听,也不知道该问谁。这些时,听不到大江的声音,见不到他人,就像丢了魂似的,只盼他能早点回来。

    十

    出院后的第三天上午,李小梅打来电话,她要我去她办公室。

    “什么事?李大姐。”我问她。

    “你来了,就知道了。”

    联想起庄肖林说的事,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挂掉电话,我就琢磨怎么才能遮一遮肿着的脸。帽子肯定遮不住,戴围巾也不行,哪有大热天戴它的?戴丝巾虽也不太合时宜,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翻箱倒柜,找出条丝巾,裹住脸又戴了顶宽边的草帽,我这才去单位了。

    一见到我,李小梅就好奇地问:“小陆,你脸怎么了?”

    “没事。李大姐,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你工作的事。”她很知趣,没再问我脸的事。

    我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接着说:“总行主管人事的顾行长,前些时在一次会上点了你的名,说有人写信向他反映你长期不上班,报的是病假其实没什么大病。顾行长将信批给陈行长了,要我们认真查处。行里专门研究了你的问题。陈行长要我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你有没有医院证明。假条或者病历都可以。”

    我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档子的事。我哪来什么假条呀?我这才明白,前些时,她要我保留好病历处方的用意。我只有一本青龙医院的病历,可那上面寥寥无几的几行字能说明什么问题。整容的事,我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见我没吱声,她又问:“有吗?小陆。”

    “没……没有。”

    “要是这样,可就难办了。你也知道,没病假条,休病假意味着什么?我还提醒过你,你记得吗?”

    “我记得。可我确实有病,这你也知道。”

    “那你得有医院的证明呀。”

    “要不我这就回来上班?”

    “行里的意见,要是你拿不出医院证明,行里就不再跟你续聘用合同了。你五年的合同,上个月就到期了。”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忙说:“能不能等谢行长回来再说?”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

    “怕是不行,总行那边盯得紧。就算谢行长在家,我想他也会按总行领导意见办的。”李小梅回答得很肯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李大姐,你一直对我都很好,就再帮我一回。只要能回来上班,哪怕不做副经理都行。”我恳求她。

    “小陆,这事我怕无能为力,你也别为难我。行领导定的事,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再说,你的职务只是行里内聘的,并没经过总行批准,你工作交了,职务也就没了。”我倒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想再问问她,可又觉得没必要了。

    “希望你能理解行里的决定。陈行长一再要求我,要跟你解释清楚。现在不光咱们行,整个银行系统都在搞定员定编,清理长期病号、外借人员,谁也不能搞特殊。你说,对吧?”

    人生真好笑。当初我想辞职,李小梅劝过我,还把我的辞职报告压了两天。现在我想留下来,李小梅又来劝我,可出发点却大相径庭。要是大江在,不知他会如何处理?我之所以想留下来,还不都是因为他。夜里我不能跟他相守在一起,可白天却是属于我们的。假如我离开分行了,那白天和黑夜就都没我的份了。

    出了单位,我没敢在街上溜达,总觉得有人跟看怪物似的盯着我看。回到家,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就给庄肖林拨电话。他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又打他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听出我的声音,问我要不要留言,我顺口说了句“好吧”,就把电话挂掉了。李香春催我吃饭,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饭摆凉了,她端去热。

    “别热了,我不想吃。”我对她说。

    “大姐,不吃饭咋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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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狱 第一部分(34)

    电话铃响了,我忙抓起听筒。

    “小陆,你找我?”是庄肖林的声音。

    “你能跟谢行长联系上吗?”我问他。

    “有急事呀?”

    犹豫了一下后,我还是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其实也没必要瞒他,没准他都知道了。

    “在银行工作过的人,不愁找不到工作。行里挺复杂的,离开了也好,你想开点,天塌不下来。”

    他哪里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我留恋的不是这份工作,更不是什么副经理的职位,而是与大江在一起的机会,可这话我怎么好跟他说呢?

    “喂,你在听吗?”见我没说话,他问道。

    “你要能跟他联系上的话,让他给我来个电话,好吗?”我对他说。

    “我试试看吧。”

    大江走了三个月,真是如隔三秋。等待的滋味可不好受,说“望穿秋水”,一点都不为过。我日夜盼着他的电话,寝食不安。

    礼拜天大清早,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我伸手抓起听筒。

    “小莉,是我,你有急事找我?”好像是大江的声音,可他声音很小,我不敢确定。

    我猛然坐起,把听筒换到另一只耳朵上,大声地问:“是你吗?大江。”睡在一旁的亭亭被我吵醒了。

    “是我。你怎么了?”他的声音这才大了点。

    “他们不跟我续合同了。”我有满腹的委屈想对他说,眼泪也忍不住地掉了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回来,我再给你找份工作。”

    “妈妈,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啦?”亭亭在一旁问道。

    我没理她,扭过头去,一边用睡衣的袖子擦脸上的泪水,一边问大江:“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月11号,还有20来天吧。”

    “我去机场接你。”

    “行里有人接,你在家等我电话。”看来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你可要早点儿来电话。”

    “你穿多大的鞋?”

    “38码。”

    “手术成功吗?”一定是庄肖林对他说我整容了。

    “你回来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就不多说了。想开点,多保重。”

    挂掉电话,我顿时就觉得心情好多了。心想要早跟他通上话,这两天也不至于度日如年了。心里不禁埋怨起庄肖林,怪他联系晚了。

    “是谁的电话呀?”亭亭问我。

    “妈妈单位叔叔的。”

    “他有什么事呀?”

    “妈妈工作上的事。”

    我真怕她再问些让我没法回答的问题,就喊李香春,让她把亭亭弄过去。哪知亭亭不干,非赖在我这里不可。

    “大姐,就让她呆着吧。”李香春进来后,没把亭亭弄走,反而替她求起情来。

    “妈妈还困呢,你好好睡,别说话。”李香春走后,我对亭亭说。

    “你把我吵醒啦。”她还矫情上了。

    “好好好,求求你,别说话了,咱们都再睡会儿,行吗?”说完,我就躺下了。

    “我不睡了,你陪我玩。”她伸手掀开我身上的毛巾被。

    “阿姨陪你玩。”我躺着没动。

    “不,我要你陪我玩。”

    见她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我只好一边爬起来,一边对她说:“好好好,我陪你玩,但大人的事,以后小孩子不许问东问西的。”

    “我才不要管你的事呢。”听她说话老里老气的,真是又可气又好笑。

    “咱们玩什么?”我问她。

    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了。亭亭不耐烦了,忙伸手去抢听筒。我用身体挡住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喊李香春。亭亭没抢到听筒,便哇哇大哭。

    “是不是把亭亭吵醒了?”我姐在电话里问我。她一定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她早醒了,今儿有点缠人。你说,有什么事?”

    李香春连拉带拽地把亭亭弄出去。到客厅后,亭亭还在哭闹。我忙放下听筒,下床把房门关好。等我回到床上,拿起听筒,就听见我姐不停地喊喂。

    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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