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宫斗之狐狸后宫第26部分阅读
穿越宫斗之狐狸后宫 作者:肉书屋
去,只看见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仿佛把天空都遮挡住了,叶子们仿佛都急欲证明自己新生似的努力让颜色极尽碧绿鲜嫩。
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一切都是那样鲜活,透出无限的勃勃生机。
季安妮一直抬头望着那颗树,望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些头晕目眩,才忽然听见耳边响起声音:
『你在看什么?』一个温厚的男声。
『我在等树开花。』一个清脆的女声。
『这树不开花。』
『开的,我见过,开的是很漂亮的白花。』
『从我出生起,就没见它开过花,看你年纪不会比我大,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很久以前,久得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吗?两年前?还是十年前?』
『不是,都不是……好像是一百年前,两百年前,或许……是千年之前。』
『你一定是在说谎。』
『我没有。不信你可以陪我等,等到它开出满树白花。』
『等一千年吗?』
『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两千年,三千年……或许是……更久。』
『我早就死了。』
『就算你死了,你还有孩子,还有子孙,他们会替你看见满树白花。你愿意陪我等吗……愿意吗……愿意吗……』
女孩的声音就一直在空中回响,响了好久好久,终于淡去。
忽然,白光消失,四周变成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天空亮起一道闪电,电光向树顶直劈而来。
一簇鲜红的火焰舞动燃烧,就像一条灵蛇似的很快将整棵树都缠绕起来。
滚滚热浪像季安妮扑来,她吓得尖叫后退。
但忽然,两只脚却无法移动,低头一看,脚踝上竟绑了铁锁。她想大喊,但嘴巴也被碎布堵住,发不出声音。紧接着,双手也被缚在身后,全身上下紧密无比地缠满锁链。
熊熊烈火将她包围,她看见木炭烧成的焦灰漂浮在热浪之中,缓缓上升。
她的皮肤开始发痛,传来噼啪的响声和阵阵焦臭的气味。
不,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一股力量在体内渐渐凝聚,最后化为一颗圆润的珠子。
珠子落在地面,顺着倾斜的地面向前滚去……
宝宝,宝宝……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噼啪的燃烧声都被这低低的呼唤掩盖。
宝宝,宝宝……
火光退去,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一颗看不见的黑色圆珠不停向前滚动。
在骨碌骨碌的清脆滚动声中,宝宝,宝宝……这略显凄惨的呼唤回音重重……
「等……」
季安妮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节,下意识追着珠子的滚动声追去,等等我……
「等等我!」季安妮一声大叫,蓦然睁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四周是地牢还算熟悉的墙壁,暖暖的阳光从窗口洒入房间。
原来已经是早上了……
季安妮还没从那个被大火炙烤的噩梦中醒来,脑袋里还有些昏昏沉沉。
奇怪,怎么做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梦?
梦里除了那棵大树以外看不见半个人影,但却听到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被熊熊大火炙烤的感觉那样真实,清晰的痛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之上。
「宝宝……」回忆着梦中最后听到的两个字,季安妮的背脊不由升起一股凉意。
一颗喊着宝宝的珠子,不就正像镇妖祠的传说一样吗?
传说太祖皇帝时一位生下狐狸的贵妃娘娘被大火烧死了,后来为了安祭这位娘娘的亡灵,才把她以前居住的宫室改建成了一个祠堂。狐妖娘娘化为一颗黑色的狐珠,但无论把这颗狐珠封在哪个道观,第二天珠子一定又会回到镇妖祠。
最后实在无计可施之下,才只好把那狐珠就地封在镇妖祠中。
季安妮正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自己方向走来。
「娘娘,你醒了?」来德的声音从铁栏之外传来。
季安妮抬头一看,不仅看见了来德,还看见了云真、花容和蝶儿。
「你们怎么都来了?」季安妮不由愣住。
云真道:「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无罪释放,现在就可以回偏右院去了。」
「什么?」季安妮不信自己一觉睡醒就风平浪静了。
云真道:「娘娘,好好去谢谢天宁公主吧。你这次有惊无险,全托了公主的福。」
「我就知道……」季安妮嘟哝着,不知该喜该愁。无罪释放固然是好,但天宁这次帮了自己大忙,难免以后不会以自己的恩人自居,在自己面前显摆脸色。季安妮可招架不住。
这时花容和蝶儿已经走进牢房,一个替季安妮收拾床铺,一个替季安妮整理仪容。大概忙活了一刻钟,终于把一切都打点妥当,季安妮向来德和云真等人一一告别后,才在花容和蝶儿的陪同下,走向了回偏右院的路。
顺着青澜河边慢慢走着,微风拂面,舒畅惬意。
季安妮突然道:「对了,不如我们去西宫殿看望宝贵妃吧?」
她就怕回到偏右院后被一堆从妃纠缠。
但谁料她这一句话后,花容和蝶儿的神色都变了变。
「怎么了?」季安妮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娘娘,」花容慢慢垂下了眼,低声道:「娘娘要去西宫殿见宝贵妃可不能空着手去。」
季安妮也没多想,顺口答道:「也对,我受了宝贵妃那么多照顾,应该送她一点心意。」
「娘娘……」花容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季安妮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寻常。
花容道:「娘娘,你要送的不是谢礼……而是贺礼。」
「贺礼?」季安妮一愣,还是不太明白。
花容慢慢抬起眼来,目光认真地讲道:「娘娘,宝贵妃她……怀了龙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悲得龙子
「龙胎?!」季安妮顿时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这里是不是还是自己的梦境。
下意识地掐了掐指尖,敏锐的痛觉顺着神经迅速传入脑中。
会痛,不是梦……那么,宝贵妃真的怀了皇上孩子?
天……
除了这个字以外,季安妮不知道该怎么抒发自己的震惊。
虽然她和皇上只见过两次面,但凭感觉认为,皇上应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对昭姬温柔体贴,也非常具有君子风度,就连自己作为后妃但却拒绝侍寝他都答应了,还给了自己一块免死金牌。所以在季安妮心中,早就把皇上化为友好的那一派中。
但现在,却突然听到宝贵妃怀孕的消息……
好吧,虽然他是皇上,虽然后宫的女人就是为他准备的,宠幸哪个女人是他的自由,但是……宝贵妃不同,宝贵妃可是先皇的后妃呀。把宝贵妃留在宫中就够有违常理了,现在居然传出宝贵妃怀孕的消息……真不知道该喜该忧。
这到底是喜事,还是丑闻?季安妮也无法判断,但是,她却担心起了云真。
「花容,这事儿云真知道吗?」季安妮拉住花容的手,双眉压得很低。
想起昨天晚上她还对云真说什么等到出狱以后就向皇上求情,让皇上放宝贵妃和云真出宫。但谁知刚从地牢释放出来,还没回到偏右院,就从花容口中听到宝贵妃怀孕的消息。这下好了,不用开口求情就知道,皇上一定不可能放宝贵妃出宫了。
花容道:「宝贵妃怀孕的消息是昨天傍晚才在宫里传开的,那时国师好像正去了地牢,陪在娘娘你的身边。后来又在地牢守了一夜,刚才才和娘娘道别,所以奴婢猜测……国师怕还不知道宝贵妃的事情。但现在这事在宫中已经传开了,相信不出半个时辰,一定就会传到国师耳中。娘娘,你还是不要担心国师的事情,担心一下自己吧。太后虽然同意放娘娘出狱,但却还要娘娘呈上一份三页的悔过书,说如果娘娘天黑之前不交去,她就另有惩罚颁布。」
「悔过书?」季安妮一听就头大。心想原来在这个异时空也保留着写检查的光荣传统。
但她现在脑子乱得就像一堆乱麻,心中就像烧了一盆火。又着急又担心,恨不得立刻冲去西宫殿见宝贵妃,什么写检查的事情全都抛到脑后去。
眼看季安妮转身就要往西宫殿的方向冲去,花容急忙拦住了她道:「娘娘,宝贵妃怎样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应付太后下令的悔过书呀。娘娘,这次如果不是天宁公主求情,娘娘早就被挨板子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狱,如果再惹太后生气,后果不堪设想。」
花容字字在理,神色严肃,一番话讲出以后,季安妮终于冷静下来。轻移视线看了看蝶儿,蝶儿也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那关切担忧的眼神,似乎也在劝说季安妮先回偏右院写悔过书才是正事。
见状,季安妮也不好让她们两人为难,即使再担心宝贵妃那边的情况也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向花容和蝶儿道:「好吧,我知道了,我先写悔过书,再去西宫殿。」
季安妮入宫这么些日子以后就只拿过两次笔,一次是熬夜绘制扑克牌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悔过书……悔过书……
季安妮咬咬笔杆,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安定心神,但脑子里总浮现出宝贵妃、云真、皇上和太后的脸。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但不能去关心宝贵妃的情况,还被三页悔过书憋死在偏右院中,又急又闷之下,恨不得把纸揉了。
一旁,花容和蝶儿两人倒是一脸平和,和季安妮的焦躁不堪截然相反。她们一个研墨,一个整理纸张,尽职尽责地伺候着。
但眼看一刻钟都过去了,季安妮面对那张空白的大纸,连半个墨点都没能落下去。
「花容,悔过书该怎么写呀?」季安妮憋得头顶冒烟,还是下不了笔。忽然想起花容的父亲好像是大学士,所谓虎父无犬子,既然父亲才华横溢,花容也该文采飞扬才对。不要说区区一张悔过书,就算写诗填词,肯定也随便出口而来。
但花容似乎不太想帮季安妮这个忙,只道:「娘娘,太后想看的不是一张龙飞凤舞、华而不实的悔过书,而是娘娘真正认识到自己错误后的悔悟之心。只要娘娘真心想写,就没有写不出来的道理。花容不是娘娘,猜不透娘娘的灵巧心思,如果僭越代笔,只怕文不从心,处处疏漏,让太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唉,算了算了,说不过你。」季安妮挥挥手,彻底放起请花容出山的打算,只见她大笔一挥,在纸上留下两行粗大的墨迹,一边写还一边念道:「悔过书……致太后,冒号……」
无奈刚写到这里,就又卡住了。
「花容,救命呀……」季安妮一阵哀嚎,连想哭的心都有了,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说起丧气话道:「干脆我哭个三盆眼泪端给太后看,肯定比三页悔过书更能证明我的悔过之心。」
「娘娘,不急,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慢慢写吧。」花容语调轻松地安慰道。
「唉……」季安妮趴在桌上直不起腰,不知怎么又想起宝贵妃怀孕的事,无意说道:「如果宝贵妃这胎生下来是个皇子,那不就是明皇子的弟弟了么,也就是二皇子。皇上与太后约定今秋立后,还有不但三个月的时间。虽然立后时还不知道宝贵妃腹中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登上后位的可能性是不是变大了?」
季安妮这句话多半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却听到了花容的回答:「娘娘,这话不敢说。因为宝贵妃身份特殊,如果让她当上皇后,肯定会惹来中枢老臣的不少微词。」
花容虽然没有讲明,但季安妮能听出「身份特殊」四字指的就是宝贵妃侍奉先帝一事。
季安妮皱着眉问:「花容,你说宝贵妃怀了龙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花容道:「娘娘,同一件事对不同的人来说,就有不同的意义。孕养龙子、延续龙血对皇室、对天下来说都是好事,但是……对宝贵妃来说,只怕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着便忧心忡忡地蹙了蹙眉。
季安妮听后也点头认同。
如果宝贵妃喜欢的人是云真,那么这个孩子,无疑是就像一道残酷的墙壁,把她和自己真正爱着的人隔开。宝贵妃和云真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宛若花香
为了三页悔过书,季安妮从上午憋到下午,再从下午憋到傍晚,最后终于赶在太阳最后一丝余晖隐没在地平线上之前把那三页悔过书完成了。
当然这之中含有不少花容的帮助,不然以季安妮那毛躁的性子,就算真能憋出三页字,内容肯定也都是些能把太后气得肺出血的强辩之辞。
为了太后的身体健康,也为了季安妮那已经冒烟的脑子,更为了偏右院的安宁着想,花容终于肯给季安妮一点提示,助季安妮完成了一份还算得上悔过书的悔过书。
落上署名以后,季安妮连检查都没检查一遍,迫不及待就把悔过书交给花容道:「花容,这悔过书就拜托你交给太后吧。」
「娘娘,悔过书当然要自己亲手奉上才有诚意。」花容又是一副季安妮妈妈的神态说。
季安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悔过书硬塞进花容手里,可怜巴巴地求道:「好花容,你就帮我一次吧。我敢说现在太后绝对不想看见我的脸,就算我送过去的是诚心诚意的悔过书,她肯定也变着法子对我讥贬讽刺。你就说我昨晚在地牢里面受了风寒,太医说不能吹冷风,而且遇人还传染。就算我再想亲手把悔过书奉到太后足下,也怕不小心把风寒传染了过去。所以为了太后贵体着想,我也只好在偏右院中独自忏悔了。」
听季安妮这一通话说得流畅无比,中间连个换气的空档都没有,花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微带责备地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娘娘,平时看你愣得像一块木头,怎么打起这些鬼主意来时,脑子转得比车轱辘还快,真拿你没有办法。
季安妮见花容默不作声地收下了悔过书,知道她是答应帮自己送去太后宫了,立刻高兴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顺手拉过一旁的蝶儿道:「蝶儿,快,抓紧时间,陪我去西宫殿见宝贵妃。」
蝶儿至今仍然不能说话,被季安妮一拉,吓得发出「啊啊」的声音。
她身子又瘦又弱,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得站不稳脚。现在被季安妮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拉,她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像个玩具似的就被拉出门去。
「娘娘!」当花容一秒之后反应过来时,季安妮已经拉着蝶儿跑上前廊。
「花容,你先去送悔过书吧,我很快就回来。」季安妮向花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其实她跑这么快是因为知道花容会拦她,为了不被花容唠叨,她决定采取闪电战。等花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很远了。而花容也算是个比较淑女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像天宁那麦芽糖一样死粘着追上来。
事情不出季安妮预料,等她跑到大门口时回头一望,只见花容还在原地叹气,没有追出来的打算。仿佛刚从大牢里被释放出来似的,季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到了自由的味道。
要不是蝶儿实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个秤砣一样地拖着季安妮的话,只怕季安妮能用跑五十米的速度一口气冲到西宫殿的大门口。
听见蝶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季安妮知道她快不行了,这才停了下来问道:「蝶儿,你没事吧?」
蝶儿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弯着身子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终于稍稍恢复,抬起头来对季安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用为自己担心。但看蝶儿那张痛苦不堪的脸,季安妮就她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于是后悔起刚才自己的兴奋,向蝶儿道歉道:「蝶儿,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逃出花容的视线,望了考虑你。」
蝶儿对季安妮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带来的安慰力顿时让季安妮感到一阵春风拂面。
那一瞬间,季安妮竟把蝶儿和仪珍重复了。她忽然觉得蝶儿和仪珍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平平淡淡,但是处久了以后,才能感受到对方温柔的性格魅力。
但蝶儿的存在感却远没有仪珍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仪珍的温柔很容易被感受到,但蝶儿的温柔却似乎不易察觉。
如果把仪珍比成花香,那么蝶儿便像空气。
人能轻易嗅到花香进而感受到花朵就在不远的地方,但人却很难嗅出空气的存在。
同样是无形无色无味只能凭感觉感知的东西,但仪珍温柔的性格能让她自己的存在带给别人带来一阵馨香和舒心,进而带来一种存在感。但蝶儿的温柔体贴却只能像空气那般静静围绕在你的身旁,如果不到窒息之境,就很难真切地感受到。
也许,这就是花容评价仪珍时说的那句「她在娘娘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经过精心设定的。」
但即使如此又怎样,每个人的性格都不是完美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点,难道这也有错吗?难道非要让每个人都像天宁公主那样在自己面前完全本性流露?
季安妮连想都不敢想。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在别人面前都有一点伪装,这就叫做人际和社交。
但季安妮不明白,为什么花容总是在她面前把仪珍的「社交」强调成了「伪装」。
说白了,她还是觉得是花容别有用心地在离间她和仪珍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在听过花容的那些故事后,她简直觉得花容就是一个传奇。她根本无从猜测花容的想法,她觉得花容很遥远。但是仪珍不一样,仪珍就是自己身旁。仪珍开心时笑,难过时哭,比起在刑台之上流下最后血红之泪、再无眼泪可流的花容来说,可算好理解多了。
一路上,季安妮就考虑着仪珍、花容和蝶儿的事情,把她该对宝贵妃说什么话都忘了。
再抬头时,才发现已经来到西宫殿的门口。
门外候着一群小宫女,人数比平时都多。
大概今天来西宫殿看望宝贵妃的皇宫权贵不少,所以才加派了通报引路的人手。
季安妮刚刚走近,就有一名长相乖巧的小宫女上前问道:「昭妃娘娘是来见宝贵妃的吧?娘娘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说罢便转身离开。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祥预感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宝贵妃的近侍丫鬟小瑶走了出来。她平时看上去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子,但今天不知怎么眼神中总带着几分担忧和难过。虽然说话时嘴角也带着些笑,但那笑容却总显出几分勉强,似乎藏了很多心事在里面。
看到小瑶这表情后,季安妮就猜到宝贵妃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正想问,就听小瑶先开口道:「让昭妃娘娘久候了,今天娘娘见了很多人,有些倦了。」
这言外之意,就有些请回的意思。
季安妮十万火急地跑过来,没想到却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惊讶失望之余,又对宝贵妃的情况更加担心起来。
就算见不到宝贵妃的面,但至少也要从小瑶口中打听一点宝贵妃的消息。
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提问方式,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最保守的一种。她带着一点怯怯的语气问道:「小瑶,宝娘娘她……还好吧?」
小瑶对季安妮笑了笑,答道:「谢昭妃关心,娘娘一切安好。」
话虽如此,但她说这句话时不经意间发出的淡淡叹息,却给了季安妮真正的答案。
小瑶情绪不高,对话有些难以进行,季安妮只好告辞道:「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来探访。小瑶,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宝贵妃的身体。」
小瑶回道:「昭妃这句话,小瑶今天已经听过十遍以上了。」
这句话听上去隐隐有些扎耳,季安妮不有愣了愣。
今天来西宫殿探望宝贵妃的官贵显达多不胜数,他们被小瑶送出门时,有意无意都会说出刚刚季安妮说的那句叮嘱。如果是无心的人那么说,当然单纯只是关心宝贵妃的身体;但如果是有心的人那么说了,却似乎总含了一丝鄙夷讽刺的味道在里面。
虽然小瑶也知道季安妮绝对属于无心的那种人,但听在耳里,总觉得有些不太愉快,于是脸上的表情不经意间也冷了几分。
季安妮听了小瑶那略显刺耳的回话后,察觉到自己说了对方不爱听的话,不免后悔起来,神色僵硬地讷讷问道:「小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瑶一听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态度让季安妮感到不安,于是急忙道歉道:「娘娘没错,错的是小瑶,小瑶惹娘娘多心了,求娘娘不要怪罪。」
不安地向宫女询问自己是不是说了错话的娘娘,季安妮大概还是第一个。所以也难怪把小瑶吓得慌了谎神,一改刚才那副有些萎靡的模样,不仅不停说着道歉,还紧张地蹙起眉,根本不敢看季安妮一眼,好像生怕季安妮责怪似的。
其实季安妮哪有责怪她的心思,心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没来之前担心的只是宝贵妃,来了之后,就连小瑶也一起担心了。
只见她轻轻拉过小瑶的手,诚心道:「小瑶,我入宫不久,对宝贵妃的了解没有你深。我连自己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都不知道,就算真的见了宝贵妃,恐怕也只有惹她不开心的分而已。告辞之前,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对你说——小瑶,好好照顾娘娘。也许我进去对宝贵妃说一万句话,都没有现在对你说的这一句话管用。娘娘的一切,都只能拜托你了。」
这一番话既像嘱托,又像剖白。小瑶听后抬起了头,眼神之中充满感动,她把季安妮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郑重说道:「昭妃放心,娘娘知道你这么关心她一定非常高兴。小瑶虽然只是一名无用宫女,但伺候娘娘也已三年。冒昧地说,娘娘就像小瑶的亲姐姐一样,小瑶绝不会看自家姐姐受苦。」
季安妮点点头,似乎放下心来。接着又向小瑶道了一声别,便和蝶儿转身离开。
时候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天和地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只有曲折的青澜河悄无声息地流淌着。路上安静极了,耳边除了偶尔几声鸟鸣之外就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季安妮的心也慢慢跟着宁静下来。
她低头慢慢走着,脑子里好像有很多东西闪过,但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也许自己真的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深深吸气。
但这时,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季安妮下意识回头一望,就看见小瑶慌慌张张地向她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小瑶喊了一声「昭妃娘娘」就拉着季安妮的裙角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可把季安妮吓坏了,急忙拉着她问道:「小瑶,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先不要慌,看到你慌我心也慌。」
一旁的蝶儿也赶紧过来扶小瑶。
小瑶刚站起来,就一把抓住季安妮的手,痛苦又内疚地低声急促说道:「昭妃恕罪,刚才小瑶并未向娘娘通报你前来拜访的事,是小瑶自作主张替娘娘回拒了你……只因为,只因为……」
后面的话好像很难出口,小瑶一直重复了好多遍「只因为」也没能把话说完。她刚才一路跑来,本就喘个不停,这下又急着说话,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季安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从小瑶担心紧张的神色中察觉出事情并不简单。见小瑶半天说不到关键句上,她也急得大皱眉头,直道:「小瑶不要急,慢慢说。」
「娘娘,」小瑶擦了擦眼角急出来的泪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呼吸才终于平顺下来,她紧紧拉住季安妮的手不松,声音压得极低地说:「娘娘,小瑶之所以不敢替娘娘禀告……只因为,只因为……国师他先来一步,正和娘娘在房里谈着……」
「云真?」季安妮的心忽的沉了一下。
原来云真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他还去了西宫殿看望宝贵妃。
他现在是以怎样的心情,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着宝贵妃?
他和宝贵妃之间又谈论着怎样的话题?
季安妮很想知道,但却不敢知道。心口突然变得有些憋闷,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小瑶苦苦哀求道:「娘娘,小瑶求你,你找个借口把国师请走,让国师离开西宫殿……不然,不然……小瑶怕……小瑶心里怕……」
小瑶是真怕,怕得甚至连抓住季安妮的手上都已失去温度,只剩下一阵微微的颤抖。
见季安妮没有回应,小瑶就不停重复道:「娘娘,小瑶求你……求你……」
「你先不要着急,小瑶。」季安妮见她都快哭出来,急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云真又不会伤害宝贵妃……他们在入宫前就已经有交情了,是很好的朋友……你到底在怕什么?」
小瑶使劲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混乱地不停重复着:「我不知道……娘娘,我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娘娘……小瑶求你,你能想办法让国师离开吗?」
和小瑶的慌张不同,季安妮此时沉静很多,淡淡说出自己的想法:「小瑶……我不会去,因为,也许现在……云真才是最应该陪在宝贵妃身边的人。」
……我们谁都不应该去打搅他们。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深的话
当时的季安妮并不知道小瑶在怕什么,也不知道小瑶所谓的「不祥预感」究竟不祥到何种程度,她只懵懂地觉得,也许现在的宝宝贵妃是需要云真的,就像自己难过的时候也希望云真陪伴身旁一样,那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打搅他们,让他们自己为自己疗伤,直到伤口愈合。
另一方面,西宫殿中,宫女们都候在外面伺候,诺大的房间中静悄悄的,铺着金丝锦垫的软塌上,宝贵妃和她今天最后的一名客人——云真,隔着一张低脚的四方小案而坐。
宝贵妃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彩,头发也只是非常简单梳成一束,没有发簪也没有头冠,俭朴之中更流露出一种令人胸中闷痛的憔悴之感。细长而又苍白的脖子上,就连筋络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让此时坐在她身旁的云真真切感受到:宝儿好像更加瘦弱了,也更加令人心痛。
十年了,整整十年。
从十年前他追随她入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女人。
也非常清楚自己付出的感情,将不再会有任何回报。
他没有能力和野心去和国君同抢一个女人,所以他所能做的,就只是静静守护在她身旁。
当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开心,当她难过的时候,给她一点安慰。
没有任何欲望,也不求任何回报,只单纯地希望守护着她,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这十年来,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似近似远的暧昧关系。照理说,宫中早该谣言四起、蜚短流长。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十年来,宝贵妃和云真之间没有传出任何丑闻。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是名门子弟,宝贵妃又有太后似有似无的庇护,其他妃嫔都不敢胡乱嚅嚼舌根;二来大概是因为两人在后宫之中都算还有名望的人,宫女太监们对他俩也很尊重,不会造谣生事。
所以这悠长的十年时光,说平静也算平静。
但要说起最大的一场动荡,便要数三年前先帝封后一事。
当时水家死了一名从妃,宝贵妃也被冤魂附体。
虽然后来那妖鬼被云真祛除,但不久之后,水从妃生下的小皇子也坠井身亡了。
那之后,太后的丫鬟艳娘离宫,宝贵妃身旁亲近的宫女也差不多都换了人,小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伺候宝贵妃的。
至于水家死去的那名从妃和坠井夭折的小皇子,他们的故事很少有人提及,大概大家都顾忌着擅权揽威的安氏一族,不敢胡乱议论这之中的枝节细末吧。
「宝儿……」云真低低唤了一声,他以为宝贵妃的不安来自旁人的目光和对先帝的不忠,劝慰道:「你不要太苛责自己,谁都不会怪你……况且当初把你留在宫中是太后的决定,你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十月之后,为皇上添一名健康聪明的皇子。」
云真话音落后,宝贵妃久久没能抬头。
零散的发丝从她耳侧垂下遮住脸庞,晦暗的灯火暮色之中,辨不清她此时此刻的容色表情。只觉得那低低垂头的姿势之中,显出的尽是一番伤神落寞。
「宝儿……」
云真的话无法继续下去,因为从他今天见到宝贵妃的那一刻起,宝贵妃就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坐着,坐着,仿佛正沉沉思考着什么,也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宝儿……」
云真已经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这样低声轻唤,每唤一次,收不到宝贵妃的回应,他的心蓦然向下低沉一下。现在那颗心脏已经沉得就像一块棱角突刺的硬铁,压在体内,重得就像已经把五脏六肺全都压碎了一般。
每一瞬间的等待都显得无比漫长,云真的目光之中早已渐渐失去先前的冷静,开始变得焦急。然而终于在这个时候,沉寂空间之中,响起了一声很轻很淡的响。
那是一滴液体忽然落在案面的声音。
明明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但蓦然之间就像激起万丈惊涛,迎面直向云真拍打而来。
「宝儿……」云真忽然很想抱住咫尺之外的心爱之人。
但在他决心站起之前,却听见了宝贵妃哽咽的声音。
「我已经等不到了……云真,我知道我已经永远等不到了……」
深深的吸气之后,宝贵妃的眼泪就像骤雨一般落下,桌面很快就已湿了一片。
「宝儿……」
云真已经被她的眼泪吓得呆住,就连抓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都已忘记。
「云真……云真……」宝贵妃的声音越发哽咽,每说出一个字来都好像快要断气似的,不但失去了平素说话的节奏,就连呼吸的节奏都快失去了。只有眼泪不停落下的声音,密集响起,引得云真的心跳也随着那眼泪落下的速度而不停加快。
「宝儿,你先不要哭,到底怎么了?」
云真总算恢复冷静,抚开挡住宝贵妃脸颊的乱发,心疼地望着她问。
「我知道我已经等不到了……」宝贵妃只是不停重复着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咬住下唇摇了摇头,似乎就快哭至昏迷。
「宝儿……」
心比刀绞更痛。
如果可以,云真很想抱住她。如果可以,云真很想给她更多的安慰。
但现在,除了轻轻为她试去脸上的泪水,除了眼睁睁看着她伤心落泪,云真不敢再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宝贵妃等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说自己永远等不到了?
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云真心中却已浮现出谜底浅浅的影子。
他是守护了她若干年的人,他是自认为最了解她的人,他甚至可以从一个简单的眼神之中看出她的喜怒哀乐——他明明应该是离她的心最近的人,但隔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高墙,却像是一把刃面利锐的刀,早把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羁绊悉数斩断。
「云真。」宝贵妃忽然抓住了云真的手,湿润泛红的眼睛带着几丝神经质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云真说道:「十年前……我入宫的时候,你曾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虽然我拒绝了,虽然我知道我不可能和你逃离这一切束缚,但是……听到你的那一句话后,知道你还愿意带我走后,我非常安心……就算入宫也不怕,因为总觉得你会在我身旁……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我们之间隔着怎样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只要有了你的那一句话,我就不会害怕……你不会知道这十年来,是什么支撑着我没有心如死灰……也不会知道我是在用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你……我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把你束缚在我身旁,但也非常害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是因为我坚强,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旁……你是……我的一切。」
哽咽的声音在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之中,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被轻轻拨动一下,就会立刻断掉。云真只敢静静地听,不敢打断宝贵妃发自内心最深的话。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绝境宣言
「对不起,云真,我知道我不该怀上他……」宝贵妃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
虽然现在她的小腹依然平坦,但也许是心理因素,总觉得能从掌心感到体内另一颗心脏隐约的跳动。虽然她也知道那心跳是幻觉,但只要想到自己体内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那感觉,不知道到底是祥和欣慰,还是恐惧罪孽。
「我知道我不该怀上他,云真……但是,他体内流了我一半的血……我不能嫌弃他,也舍不得不要他……」宝贵妃的嘴唇阵阵轻颤,显出她的动摇和慌乱。
「宝儿,你不要想太多。」云真见她苍白的脸色,感到无比心痛。
「云真,我以前很怕听你叫我『娘娘』……」宝贵妃今晚的话好像特别多,她紧紧拉住云真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说话的力量,「因为只要你叫我一声娘娘,我就觉得你离我好远……只要你叫我一声娘娘,我就觉得,我们之间只有妃与臣的关系,就觉得……十年前在宫外的一切都是幻觉,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宝贵妃濡湿的发丝凌乱贴在耳侧,双眼已经显得有些红肿,但那深深撼动人心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云真忍痛的双眼。
她是那样执着坚定地望着云真,用近乎胡言乱语的神态喃喃不绝地说着:「但是现在,终于到了抛弃梦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皇宫,永远不会再听你说带我离开……我甚至连当初那样拒绝你的机会也没有,就因这个孩子注定必须留在这里。」
「宝儿。」云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在宝贵妃耳边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如果你可以抛开一切顾虑,可以相信我的话……我还是可以……」
话到这里突然顿住,沉思片刻后,云真才终于说出最后三个简洁的字,「带你走。」
闻言,宝贵妃的唇角掠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笑虽笑,但她却摇了摇头道:「云真,你错了……我对你说了这么多话,不是为了让你带我离开,而只是想告诉你……是时候了,云真……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也是我该放手的时候……十年了,太久了……久得我已经彻彻底底属于另一个男人,久得我已经就快成为一个母亲……久得我终于认清事实,知道自己是时候和你……彻底了断……」
彻底了断。
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还是最坏的结局。
但淡定地吐出这四个字后,压在宝贵妃心口的一块巨石全然消失,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呼吸的节奏,也终于平静下来。心中的慌乱退去无踪,仿佛忽然找到解脱。
也许在不久之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