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第12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的奋斗 作者:肉书屋
可靠的伙计,往后或是做南北异货,或是做其他行当,再做打算。”
贾环一时也没得别的主意,道:“那也不错,左右往后店子你先就现有的做,其他的等我童子试完了另说。”
本朝童子试共考三场——一场明经,一场明法,再一场文学。明经明法不过是考对四书五经和本朝律令的掌握,大多是背记的内容,虽然考得内容多了些,八成以上到能考个合格的。只是在文学这一场上,却是看灵气及底蕴的,加上考官的好恶,十个落榜的,倒是有六个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贾环早在年幼时,就把四书五经等背的滚瓜烂熟,文学上虽然一般,却是跟宝玉、刘师兄相比,就算没有船云书院的关系,也不怕落榜。而且这些在应天府主考的考务官,往往很怕惹事。早早打听了当地有才名有背景的文人子弟,务必让他们能过,其他的再择优录取。
种种原因加起来,贾环没有意外的通过了童子试,意外的是应天县共录取了99名童生,贾环居然只考到第18名。倒不是贾环自信,只是看在田江海的份上,尚且只落在十几名,全国多少个府县,看来来年的秋榜不名落孙山就不错了。刘时谦看到师弟惭愧倒是有些于心不忍,道:“左右我们也不在意这些排名的。”
的确,即使考了第一名,在船云书院也不够看,“只是多少还是给师傅丢人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小小年纪,往后日子长着呢。”刘时谦却是连连摇头,还有另一句话他忍着没说,那就是“左右师傅也不是看中你学问的。”船云书院盛名如此,最不需要的就是出风头了,宁可平平的,反而有利于长远发展。田江海甚至写信过来,道若是京城不便,贾环大可以晚考一轮会试。
“要说我们这一轮的头一名,可真是俊俏得紧。”贾环自身对名次倒是没有很看重,如今见师兄不责怪,自然放心的开始八卦,“听说他也是湖州人,却不知是不是师公门下?”
“昨儿才夸你伶俐呢!若是师公的弟子,哪至于现如今也没见过。”刘时谦敲了一下他的头,“人家俊不俊又关你什么事?却真是和你宝玉哥哥一个样子了。”
“我哪里和宝哥哥一般了?”贾环深深的后悔自己把宝玉爱美人的典故讲给刘时谦听,又忍不住抱怨道,“我无非是看他才高貌美,有可能是同一科的举人,想打听打听,往后文会上也有个照应而已。”
好一番纠缠,刘师兄也只得无奈道:“你尽管放一万个心,不出三日,他必然来这里寻你说话的。”
到底不曾介绍那名王博的才子有何喜好,贾环心里愈发好奇,让长寿去打听。长寿道:“要说这湖州王家,这几代子孙极是出彩的,就最近五代,都出了20多个两榜进士。王博的小叔父还是榜眼公呢,现在翰林院做讲学。前科的探花郎,就是他的族兄。”
这就是传说中的书香门第?贾环惊讶了。皇亲贵族都算不得什么稀奇的,像这种家里进士如同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生长,满打满算,全国能有几个这样的家族?他决定了,无论刘师兄如何回避,一定缠着他说新闻。
赵姨娘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儿子考试顺利的消息,满心鼓舞,伺候王夫人时脚都飘飘的。王夫人道:“真是小家子见识!一个童生什么稀罕的?老爷养的清客都不知多少举人老爷呢!”
贾政却是受了刺激,次日一早就叫来宝玉考察他的学问。贾宝玉先是悲痛秦钟去世,接着林妹妹远别重逢,只顾得叙旧了,家里又闹哄哄的准备接驾的事,哪里有心情考虑上学的事?贾政气的当场就给他一巴掌:“你这不中用的东西!成日家只在内帷,全不想一些正经东西。”
宝玉忍着眼泪不敢强,王夫人连忙拦着道:“老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又对宝玉道:“还不给老太太请安去?老太太该念着呢。”金钏连忙拉了他仔细整了整衣服,打水来再次洗脸梳头,且悄声道:“好二爷,千万别让老太太看出来。”这也是怕老太太动怒,大家日子都好过不了。宝玉点头应道:“放心。”
“我早晚气死算了,保重自己做什么?”每次想到自己小儿子不亲,大儿子死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又不上进,贾政就忍不住揪自己的头发,“你看这孽子,只管吃喝享乐,浪费米粮!莫不成将来一辈子靠着府里做二少爷?”
王夫人也滴泪道:“老爷何尝不是爱子的心肠?我也想着宝玉上进,只是宝玉生下来就不足,好歹等他身子骨结实些了再下场。老爷只看着珠儿的份上吧。再一样,每每宝玉头疼脑热,老太太都焦心的很,宝玉若有个不是,惊动了老太太,却不是我们的不是?左右我们家也不愁没官做的,老爷何必心焦?”
“妇人之见。”贾政冷哼一声,却是不屑于跟她解释。到底贾政年纪也大了,心里着实心疼宝玉,也舍不得真累病了他,加上母亲,妻子偏帮,只好罢了。“往后他若是没了立足之地,你们才心满意足了。”
自从贾环出继,贾政就不曾给过王夫人好脸色,此时更是毫不留情的批评,王夫人忍着羞辱,伺候他前面去了。
最近荣宁二府唯一操心的事就是给元妃盖省亲别墅,只是贾政素来不理庶务的,开始确定了大概别苑的地点,推荐了一个好的造园子的师傅,就万事不管了。因此贾环过来求见的时候,贾政正在和清客讨论江南的园林。
“明年可要入场?准备的怎么样了?钱可够用不?”贾环磕了头,听得贾政问他,只好一句句回了,看贾政一直不遣散清客,只好硬着头皮道:“儿子从号里出来,听太爷说,府里打算造省亲别墅?”
以为贾环也是想看热闹,贾政面露不悦之色,总算是记得这死孩子是别人家的,勉强压住了火气:“你虽则中了个童生,却也该知道个天高地厚。往后更加倍用心学问才行,怎地就如此浮躁,只想着逛?”
“儿子现在每天都去刘师兄家请教学问的。今日问老爷园子的事,却是另有原因。”贾环连忙谢罪,又道,“不知这园子选址在哪里,统共造价几何,银子从何而出?”
众清客听的是家务事,也就借故出去,贾政才道:“你问这作甚呢?”
贾环叹气:“非是侄儿多事,只是外间有小人传言,碍着府里颜面和宝哥哥的前程,才向叔父多了个嘴。”称他叔父,就是为了提醒他,贾府的钱跟自己没关系,后面的话全不是为了自己利益。
“却有什么说法?”贾政冷静下来。
“外间有人说,府里看着光鲜,实际上都是空架子,账上没得一分钱,如今泼洒着银子,全是因为发了林家的外财呢。”
“真是岂有此理。你就看着他们编排府里?”贾政只管花府里的钱养清客,还真没注意府里的财政状况。
“他们自然是胡说的,只是那些小人惯会捕风捉影,说三道四,倒是有不少人信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儿实在不好说的。”贾环抬手擦擦汗。
第45章 流言
贾政素来是方正君子,听说这话,当下就要求证事件的真实性,先是问贾琏园子的预算,贾琏自然往虚里报。贾政虽然不理会家务,却并非是“何不食肉糜”类的人物,多少还是知道自家的预算滴,当下摇头道:“虽则是圣主和祖宗的体面,为着面上好看,掏尽了家底,也未必是好事。”接下来又问账上的钱,因当时就可以查账,贾琏不敢扯谎,就老老实实报了实数——他可不敢把林家的银子当做自家的算在里面:“这些是当下可动用的黄白之物,府里另有储蓄,也可折现的。”
“这可是不妥。统共账上只有三四十万,园子都要近一百万,便是往后府里不过日子了,剩下的几十万的缺口却往哪里找补?”说归说,那些可以折现的古董是祖宗特意留下用来救急的,再没有拿来锦上添花的道理,贾政还真有几分相信外面传言有点影子了。就带着贾琏去同贾赦商议。
贾赦也傻了眼,他也是个只管花钱不晓得入账的,他当然不想把自己名下的财产花光,置换成不能说不能玩的园子,只是也不敢提出不修园子:“娘娘的面子不能不顾。说不得我们各房拿出些私房凑着。”
贾政本意不想烦扰贾母,就找来王夫人问二房的私房。王夫人虽比不上邢夫人一毛不拔,却也说的上是只进不出,就说了许多艰难。贾政懒得操心,也歇下了修园子的心思:“既是如此艰难,何必买那个虚面子?我回了老太太就是了。”
王夫人满心想给自己女儿争光,也想接着省亲抬高自己位置,却也不敢出言反驳,更不敢提出跟凤丫头商量好的挪用林家财产的法子,只好寄希望于贾母。
贾母果然遂了王夫人的心意:“你真真是胡说!好容易圣上的恩典,有几两银子的都操心接驾,你倒是把机会往外推!我们倒是好过了,却把宫里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非是儿子不愿意孝敬娘娘,委实是顾了光鲜,顾不了饥寒。”贾政是被那句“发绝户财”给刺激了(那句是他要人出去打听时听到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银子倒是次要的,倒是面子上的一样都少不了。实在没钱,我老太婆还有些棺材本儿,先用着就是了。”即使没有外人,贾母也不好和自己这不懂实事儿子说女人内宅的生活智慧,自己家几个丫头也眼见到了对亲的年龄,本来府里的男丁没有一个撑得起家的,爵位一降再降,在说亲方面自然有劣势。好容易出了个贵妃孙女儿,自然要从分展示出公爵府的底子,以求让以后孙女儿婚事上的利益最大化,至于孙子辈的的婚事,只求取个得意的媳妇,利益的话,不指望。
贾政连忙赔不是。
贾母才叹气道:“我一般年纪的人了,难道还想图个什么?为的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小小年纪伺候贵人,何等辛苦难熬?如今好容易有个结果,却没得一儿半女傍身。别的妃嫔便是没有子嗣,外面娘家也可以引为臂膀。我们家门寒薄,虽然不能帮贵妃什么,也只能尽自己所有罢了。”
贾政本来想说府里安分侍奉君父便是为女儿分忧,看到母亲如此伤心,妥协了:“都是儿子没用,让老太太这般年纪尚为子孙操心。”
后来还是决定先挪用林家的钱,贾母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为黛玉着想。黛玉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实在不好说个门当户对的。即便是有人不计较,愿意求聘,将来自己两腿一蹬,自己独女留下的女儿没得人撑腰,唯有随着别人欺负的份儿。加上宝玉和黛玉亲和,贾政又疼爱贾敏,最好不过的就是两个玉儿凑做一对儿。也是按贾府的状况,往后肯定还不上这笔账,王夫人再不喜欢黛玉,为了自己女儿花了林家的钱,就没得办法拒绝林黛玉进门。而黛玉虽则失了嫁妆,若是能换得将来大姑子小姑子的体面和提携,宝玉夫妇自然不会过得太差。
贾母的算盘王夫人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林家巨额的财产迷昏了眼,只顾得欢喜了。
贾赦夫妇是无所谓,花的不是自己名下的钱,也不是给自己女儿争面子,左右将来还债的是二房,现在自己没准还有便宜占,何乐而不为呢?
民间小儿最近流传一句顺口溜,“刘备借荆州,林女入贾府”,多方打听,却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贾政坚决反对:“用了外甥女的钱,将来要省吃俭用的还出来,仍然被外人说的难听。”
贾母脸色不大好了:“自己亲戚,一时周转不开,转借也是有的。却不知是谁乱说什么难听的了?”她选择性忘了即使是老亲,能周转个上十万两就不错了,更何况这借款周期那么长。
“因为玉儿的嫁妆,外面好些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儿子也不敢回老太太。”贾政苦笑,“虽说是清者自清,宝玉将来还要入科场,传出这些话与他前程有碍。”
“姑爷给玉儿留了多少东西,官家那里都有记录。拿起子眼红没见过世面,专爱诽谤别人的,找出来好生教导!”贾母怒了。
“流言往往生于无形,要查还要他们查得到。”对于刘时谦担心他导向舆论的事情败落,贾环不以为意。
“你还是省省吧。真查出些什么,有你受的。”倒不是对他无中生有恼怒,刘时谦恨恨的拍了他的手掌一下,“这事你管不管无所谓的,何必冒这个险。”
“怎么无所谓?林姑父留了那么多银两给林姐姐。满府上下每一个人见者钱怎么进去的,光惦记着林姐姐怎么吃他们用他们的。做尊长的欺负一个孤女,真有脸面的。我这不是伸张正义吗?”贾环赔笑道,接着学起了舌头,“看那林姑娘,眼珠子尽往天上看了。白吃白住咱们家,倒比咱们正经姑娘还会摆千金小姐的谱。你听听,没主子们的默许,那个大胆奴才敢这么编排主子?”
“我常听说,你那林姐姐待你倒是一般,你如此肯为她出头,可见她必然是颜色极好了?”刘时谦挑起了眉毛,因贾环真一副自己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般,当场笑场了,上前就拧他的脸,“老实说,中间有什么弯弯肠子?我倒是不信你变得如此热心肠了。”
“我这般费心费力,自然是有我的缘故。”贾环挣脱了刘时谦的魔爪一个打滚跑得老远,“只是师兄一吓唬,我做师弟的胆小,就忘了。”
刘时谦正要跟他闹,看到田七在内院门口张望,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假意呵斥道:“打滚撒泼,如同泼皮无赖一般。要我说,你只管接着在地上滚,好让你欢喜的王美人看看你的英姿。”
贾刘二人闹别扭那会子,就是刘时谦不许,田七也明里暗里很是刺了贾环几句。后来两人和好,贾环极力装着不在意,刘时谦岂有不知道的?故贾环上门的时候,大多时候差遣田七出去。田七亦自觉后悔:“我错了,我怎么那么傻呢?看着公子委屈,就真上去踩他呢?如今人家还是亲师弟,我老七被嫌弃了。”整天祥林嫂一般逮着人就絮叨。
贾环跟刘师兄近几年关系愈密,早把田七这星星点点的事忘了。仍旧回到刘时谦身边当书童的田七可不敢随意往他们身边凑,如今看到自己公子对贾家那小人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样子,也不敢接腔,只回了正事:“不愧是公子,一猜就准,王家九公子来访,现到了巷子口。”
“他昨日里就送了帖子,我哪里还用猜?”毕竟是王博进京后第一次拜访,刘时谦也就拉了贾环一起去大门外迎候,“还不赶紧洗脸换衣服。”
贾环却是疑惑了:“按说他们书香门第的,绝少姬妾的,怎地生了这么多儿子?还是这排行加上姑娘的?”一个嫡妻断不可能生这么多儿女的。
“哪个告诉你书香门第不蓄妾了?只看看苏东坡就知道了。”对于师弟间歇性文盲,刘时谦表示很无奈,“不过王家家规不许纳妾倒是真的。这排行是从他曾祖那里排的。”就是一个太爷爷生的男孩子一起排行,“他父亲只有三个儿子,他是最年幼的。”
他们二人收拾完毕侯在门口有一会子,却只能看着王家的牛车蜗牛一般往这边爬。贾环道:“师兄,这拉车的到底是蜗牛还是青牛?要我说,没准王兄走着过来,还快些呢。”刘时谦敲了他的头。
牛车停稳后,旁边驾辕的连忙跳下来摆好脚凳:“九公子,刘公子府上到了。”王博的声音传出来:“到了呀,青翼,扶我下来。”另一个书生打扮的连忙上前道:“公子,小心些,仔细头晕。”王博很委屈:“我头早晕了。时之不济兮……”
贾环张大嘴巴,刘时谦却是知道些内情的:“兆文可是又犯了晕车?”
“正是呢。往日里只晕马车晕船晕轿子,谁知到了京都,连牛车都开始晕了。肯定是我来京城时日子没选好。”王博青白着脸从牛车里钻出来,一脸刚吐过的模样。
贾环幻灭了,在这种时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生如戏的无奈。
第46章 巧遇
刘时谦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贾环,叫田七回去准备薄荷水及毛巾,又向着王博道:“不打紧的,锦儿早给你准备了酸梅子,含两颗就好了。”
“多谢时谦兄。”王博勉强站直了,满吞吞地往里走,等坐定了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道,“这位想必是贾公子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环睁大眼睛:“小弟的名字哪里值得辱没贤兄的耳朵。”
刘时谦扶额,定然是贾环记着别人的名字,却见别人根本不拿他当根葱,心里不满罢了:“环儿年纪小,家里杂事又多,学问上还要劳烦兆文指点一二。”
“我三叔说,时谦兄的学问极得陆山长真传,要我多多向兄长请教。”王博含着梅子,声音模模糊糊的,“至于贾公子,是江海先生的得意门生,来年秋闱捷报是必然的,我断断不敢班门弄斧。”
好了,就算你叔父告诉你刘时谦是船云书院的热门继承人,就算你把自己考第一,别人能入榜就是幸运当做理所当然,就算你心里以为别人之所以考试顺利是因为后台够硬,有必要说出来吗?有必要吗?贾环心里如同万马奔腾,你小子之所以考得好,还不是因为家里是科举专业户?于是含笑道:“王世兄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此番必然连中三元,延王家一派文脉了。”
“榜首、背榜有何要紧?考试太难熬了,只要不考第二次就行。”王博对考科举并没有太多热情,不过既然是家族传统,每个男子都要一考再考,知道没有更进一步功名可能才完,还不如一考到底,省得以后费事呢。
看到对方完全没有听明白自己说的潜台词,贾环很有挫败感:“得失随运,王兄果然好风度。”
刘时谦看到贾环抽搐的嘴角,抚着他手背道:“锦儿做了百合桂花糕,这会子怕是熟了。我让他们拿过来你吃些,早上统共吃了多少东西?”
贾环想争辩自己不饿,王博倒是抢先开口了:“刘兄,我也要吃!我刚才吐了,现在饿得很。”
贾环当下没得胃口,能不能不把吃和吐联系在一起?又看着田七带着两个下人抱着大包小包一幅安排铺盖的样子,王博那伴读又跟在旁边指挥,只拿眼望刘时谦。
“九公子,小心烫。”锦儿吓得自己拿帕子掰开糕点。
刘时谦看着往桂花糕上扑的王博,第一次觉得自己师弟不是世上最贪吃的,忙悄悄告诉贾环:“兆文晕车,不管在哪里,都要先歇两天在赶路的。”
“师兄,我先回去休息,记得叫人把肉脯送到我家。”肉脯是别人孝敬的,贾环很喜欢的烟熏口味。
“明儿一早过来,不然你仔细着。”
贾环连声应了,他知道应该和王博打好关系,不过真的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天色还早,也不想坐车,贾环就不要酣园的人送,抓着一包桂花糕就慢悠悠的步行回去。刚出了燕子巷转入西大街,就看一个青色的马车疾驰而过,贾环连忙躲在一边,等着那马车过去。谁知那马车却在自己面前急停下来,抬头望时,只见车上主人掀开帘子道:“不意在这里见到贾公子。可是拜访贵师兄?怎地一个人走着?”
贾环仰起脸漾开笑容:“四公子猜着了,安步以当车而已。”
“上来吧,左右我顺路,载你回去便是。”金四朗声笑道。话音刚落,李甲便跳下车放脚蹬打帘子。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贾环不敢拒绝金四的好意,满脸笑容满腹无奈的向李甲微微颌首道谢,随即上了车。
“我看公子面色红润,想必是顺心如意的?”金四倒不是说的假话,上次见时,贾环面容间有一种抑郁之气,如今倒是开朗很多,如同清风明月一般。
“四公子果然算得好卦。”既然皇帝陛下不愿意亮出自己身份,贾环也犯不着揭穿,长出一口气道,“月前小子贸然县试,勉强考了个中等,虽则不起眼,却是功名的起点,家祖父慈心甚慰。最妙的是老天开眼,全了我的父子兄弟情分,实在是心里畅快。”
“这话从何说起?”金四当然知道贾环出继的前前后后,还一心是否有船云书院的首尾,此时自然想听贾环的意见。
“小子生父唯有我嫡兄和我二人,向来一样的疼爱。只是小子愚钝,失爱于母亲。舅舅担心小子衔恨,常常忧心。恰巧祖父没了承重孙,小子就自请为代生父给祖父尽孝。却不是四角俱全的事?”贾环不愿意归咎于贾政和宝玉,只把责任往王夫人和王子腾那边推。反正要是查的话,未必无因。
“旁人说你弃了家里富贵,自愿做贫家子弟,我还不信。谁知竟是真的。”金四虽然觉得贾环若在贾府,究竟好掌握些,如今他从贾府出来,却是多少有几分唏嘘,“只是你何必自苦如是?以至于连代步工具都没有。”
“也是小子无能,无法两全。我们常说子不言父过。父母的恩德固然是无以为报的。只是小子倒是听了番邦一句话,也有它的道理。”贾环叹一口气,喝口香茶,打开桂花糕的纸包吃了一口。
“圣人说的自有道理,却不知番邦那句话如何讲?”金四因长期驻守南地,也不曾交接文人,加上非嫡非长,即使先被皇帝立为太子,又被禅让得登大宝。士林之中倒是很有一些不平之气。虽然也提拔过一些偏向自己的文人,到底没有够得上分量的。有心借重船云书院,偏偏船云及其继承人都抱着不入科场,不干政事的念头。故而想从贾环这里入手,因此倒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吃青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一家子过日子,暖呼呼的,自然万事就容易了。”所以我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有个家,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东西。贾环在心里咆哮。
帝王自有难以捉摸的地方,一方面,对于敢于而且有能力左右朝政或者士林舆论的势力十分忌惮;另一方面,对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舆论左右者反而拒绝效力十分痛恨。
换句话说,任何一任皇帝未必喜欢如同船云书院这般弟子满天下,翻手云覆手雨的,无论表面上对这样的传道者多么尊重,而现在金四需要舆论给自己制造合法性,若是船云书院敢于拒绝,且等着吧。即便船云书院顺了金四的心意,帮他暂时渡过难关,往后他未必不会记着船云书院的能量。
金四默念了这两句,心里暗暗点头。接着讲些其他的闲话,待到离代儒家较近的地方便停了车。
“寒舍狭窄,不好辱没公子车驾。来日有机会借刘师兄的宅子请公子赏花。”贾环向金四道了谢,便准备回家。
“你既这么说,我可是记着的。莫要贵人事忙,过几日就忘了。”
邀你去别人家玩,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你至于吗?心里的话自然不敢说出来,贾环连忙赔笑:“岂敢岂敢。只怕公子不肯赏脸而已。”
“你诚心相邀,我必然是去的。日子定了只跟我城东铺子上留个信儿就行了。”金四却道是船云书院不好出面,故遣最小的弟子探探路,哪里又不去的道理。正要驱车回转,却忍不住“咦”了一声道:“巷子口打转的那个是不是你表哥?听说你表哥来年也要下场的?”
“公子好记性。不知表兄有什么事,我先回去问一下。”贾环连忙急急忙忙迎回去,没注意到金四眼底闪过的暗光。
长寿看到贾环才算舒了口气,道:“环哥儿,总算找着你了。”
“文会结束到刘师兄家坐了一会子,才搭了金公子的便车回来。外面这么晒,怎么不进家里等我?”
“我哪里还坐得住?”长寿急的一头汗,也不好说自己在代儒家不自在,“太太奉了老太太的令,叫人很查谁散布林姑娘嫁妆的事。周二那小子和钱槐喝酒时说了,太太跟他老子娘说,无论怎地,都要找到这流言和环哥儿你的联系,必然给你个厉害瞧瞧呢。”
“那次买田时证据确凿她尚且那我没办法,如今我是别人家的人,她内宅妇人,哪里管得着我?再者,流言这东西,让他怎么查都行,反正没得白纸黑字。”贾环并不当回事,只是拉着长寿就近找家茶馆,沏壶清热的茶来,“寿哥儿你也太过焦虑了,还像上次那样,平常心就好。”
长寿顿足:“就是你这样我才急。虽然我不赞同咱们多管林姑娘的闲事,可已经插手了,难免要多担些风险。你看他们已是决定是或不是都按在你身上了。若真传出什么于你不利的谣言,你的前程有碍。还有,你虽然是太爷的孙子,究竟也要伏族长的管。珍大爷和太爷亲近还是西府里亲近,大家心里都有数,你多少也要有个防备才好。”
“那也不用急成这样的。说到底,她是个尊长,我只敢暗地里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里有什么主意?只要将来我得了功名,自有别人制她。”
长寿听了才转过神来:“那也是,咱们好生念书是正经。”
“光是念书自然是不成的。结交些同年朋友也紧要。”
“环哥儿,我冷眼瞧着,平日里碰见的读书人,学问没有及得上刘先生的,咱们何必舍近求远?”长寿表示很不理解。
“请教学问是一方面。刘师兄看来没有入仕的打算,将来你我若是想要走仕途,多多结识些人,路也好走些。”刘时谦有不去科考入仕的资本,贾环、长寿可没有。
“环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烦和别的念书人打交道了,忒不自在。”想到那些同年文绉绉的样子,长寿就打个寒战。
贾环没得话说了。
第47章 内宅
同科的童生互通有无的不少,可对于贾环、王博这些一心在秋试的人来说,还是专心复习功课的好。究竟秋闱落榜的太多了,排名也很重要,敢掉以轻心的极少。又因为同王博打交道实在是很需要耐心的,贾环也就在刘时谦家里跟他吃过几顿饭,也没他多接触。
等到秋试结果出来,解元果然是王博,贾环还好,名次在十几名,长寿却是倒数第三名。故一样的举人,长寿倒是有些怏怏的。
赵马氏风风火火的去和赵姨娘贺喜:“大喜啊,姑奶奶,环哥儿和咱们长寿那小子做了举人老爷。老爷特意恩典,放我们两口子出去呢。”
“真的?”赵姨娘喜极而泣,却又黯然,“究竟环哥儿与我没得干系了。”
“姑奶奶说的哪里话?再怎么说,哥儿是你身上的肉,旧日里是哥儿没得功名。往后有了功名,姑奶奶不也是一样的跟着享福?”想到自己将来关起门来做老太太,赵马氏欢喜万分,当然,自己小姑子能过的好更是锦上添花了。
“环儿如今连老爷的儿子都不算了,哪里顾得上我?”想到儿子告诉自己将来会孝顺自己,心里有些欢喜,又想到自己身份,到底犹豫。
“姑奶奶,你只等着吧,环哥儿如此上进,上面自然立马有恩典下来。”
赵马氏说的并不对,秋闱过后,贾府第一大事便是元妃省亲,哪里理会的贾环母子的事?
等到省亲过后,贾母累的有些不得劲儿了,也顾不得贾环。只有贾政想到贾环上次提到见赵姨娘很难,提了王夫人两句:“环小子虽则过继了出去,往后回来看他生母,你却是多给他些方便才是。”
王夫人当时忍着气道:“那是自然的,说到底,他也是贾家的骨肉。”闲下来却忍不住找来赵姨娘立规矩。周瑞家的在赵马氏上来谢得了自由身的恩德走后,向着王夫人凑趣道:“亏得主考官看娘娘面子,环哥儿才考的好功名。只不见环哥儿上来谢恩。”
赵姨娘自然听出来他们敲打自己的意思,想到自己儿子平日里勤奋苦读,反被当做元妃的人情,忍不住冷笑道:“周嫂子果然是好凌厉的嘴。等到几时娘娘看顾着咱们宝二爷中个状元玩玩,环哥儿也可以略仗一下姐姐哥哥的势。”
王夫人当场脸都绿了,给周瑞家的一个眼色,周瑞家的连忙上前啐一口:“姨娘好高贵的身份,太太面前,也有你我高声呼叫的份儿?”
赵姨娘没得依仗,不敢辩嘴。恰巧贾政当天晚上歇在她那里,见赵姨娘眼睛里水光闪现,很是可怜,叹气道:“谁给了你排头吃,怎么眼圈儿红着。”
话音刚落,赵姨娘的眼泪就跟着落下来了,连连摇头:“老爷~如今红袖算哪个名牌上的人,别人正是子孙得意,哪里有给红袖排头的闲工夫?如是我环儿还是府里的,别人兴许还记得他有个不中用的娘。”
贾政就知道她必然是想念贾环了,按着性子安慰道:“你权当白养了那个孽子吧。那孽子就是在府里有一二不得意处,中了功名老太太岂能亏待他半分?他偏狠着心逼着我们过继出去以后才入场,可见他内心衔恨到什么程度。全不顾你我养他多年的辛苦,理他做什么?”
“老爷这是什么话?别人混吃胭脂时,环儿打小儿挑着灯念书。可府里除了老爷,谁肯正眼看环儿?内宅之事老爷不好管,我们母子平白受了多少委屈?我一个奴才秧子,倒也罢了,可怜我环儿堂堂一个爷们,连旁人屋子里的二等丫头都不如。”赵姨娘忍不住为儿子叫屈,想到科举上事,更是愤懑,“就比如这回秋场,若是环儿在府里,兄长童子试都没过,哪有做弟弟的先入场的道理?宝玉自有嫡亲的兄长姐姐看顾,我环儿难道一辈子窝在府里看人脸色?”
“你一个妇道人家,浑说什么?都是你不懂规矩,惯得那孽子不顾嫡庶长幼,生出争胜之心。”贾政气的甩了袖子走人。
贾政对贾环母子不可谓不上心,但是摆在他头脑上最要紧的是嫡庶之序。虽然对赵姨娘发了火,他内心也清楚,若是贾环仍是荣国府公子,中了举人,往后或许有进一步发展,那贾宝玉身份就尴尬了。嫡庶地位倒置,必然危及二房安定。到时候,就是偏疼幼子如他,也不得不努力鞭策提拔长子,而不是给幼子脸面了。贾环想必就看的清楚才生出离心。
想到自己白白丢了一个中用的儿子,贾政免不得心里恨宝玉不争气,可惜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好打骂他给家里添堵。又厌赵姨娘不懂礼数,又怨母亲、妻子偏心护短以至于家族离心,贾政气的自在外面书房里睡,只按时给贾母问安而已。
只是他到底上了年纪,腊月里天气冷,书房里烧了炉子也不保温,故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伤风感冒了。王夫人急的连忙求老太太拿主意,贾母遣了人告诉贾政:“你若是不肯到里面来,想必是我们娘儿们惹了你的烦。只管回来住吧,我们娘儿会南边便是。”
贾政哪里敢闹别扭,当下穿了大衣服,驻了拐杖到贾母屋外面下跪请罪:“儿子任性,让老太太忧心了。”
贾母连忙道:“我的儿,还不赶紧进来,外面下着雪珠子,仔细些。”
贾政膝行到贾母面前,大哭道:“母亲,儿子无能,以至于二房无人。”
王熙凤知道他们母子要谈及当初逼走贾环的事,想鸳鸯使个眼色,连忙带着众人退下。
贾母拍着案几道:“说到底,是我老太婆偏心的不是。就是有罪,也是我向祖宗认。你要怨也只管怨我,何必拿自己身子出气?若是你有个好歹,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言到最后,也滴下眼泪来。
贾政抱着贾母的双腿道:“老太太一心疼爱儿子孙子,儿子岂有不知道的?哪敢有半分不满?儿子不过忧心,宝玉全不在正经书上下功夫,连环儿这么小都进了学,他难道一辈子靠着祖宗荫庇,就不想着以后?”
“你道科举那般好进的?旁的不说,只我们这许多老亲里,有几个子孙是自个儿挣得功名?我一个妇人见识,不懂你们什么光宗耀祖,只要儿孙平平安安的就好。就是中了状元,也抵不过一个活生生的孙子。”贾母并不是一味的溺爱,只是因为贾珠太关切儿孙的性命了,“再者说,三年一科举人,五年一科进士,多少有功名的才子,有几个及得上我们家富贵?”想到不少正经的科举出身反而向自己家折腰求前程,贾母对科举更加没有那么重视。
贾政没办法向贾母解释功名对官场的重要意义,只有唯唯诺诺。一般读书人仕途起点肯定比不上世代门阀的子弟,只不过除了袭爵的嫡长,以及非常优秀的幼子,其他门阀子弟在升迁方面,往往比不上有着座师、同年、同门之间同声呼应的科举进士。而且有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而世家大族往往是“君子之泽,五代而斩”,其旁支分家以后更是破落的居多,比如贾代儒,原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后来却落个寄食贾府,教书度日。
贾政对王夫人、赵姨娘都很不满,想住在周姨娘那里,贾母怎么肯:“大年下的,你何必给宝玉他娘难看?实在不想挪动,住在我这里先养着就是了。”
只是贾政在这里住了一天,就有诸多不便来,有嫂子、媳妇儿、侄媳妇儿、女儿、侄女儿、外甥女、以及儿子、侄子、孙子按时请安。很是不好看,而且贾政在贾母院里,宝玉等哪里敢到贾母面前撒娇凑趣儿?第二日并略微好了一点,贾政便坚持着回自己院里:“大节下的,老太太这里忙,儿子不好扰了老太太清净。”
贾政在王夫人屋里歇着,却不给他好脸色。王夫人打发赵姨娘去伺候他,他却一杯茶摔在地上,道:“往后你不必上来伺候了。只管回你自己屋里。”
赵姨娘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王夫人虽然知道贾政不敢拿育有嫡子、嫡女的自己怎么样,也心里知道自己做错,低声道:“赵姨娘岁数也大了,不日日上来立规矩,原是无妨的。只是大年下的,宫里府里都欢欢喜喜的,老爷何必动怒伤了身子?”
想到自己也是儿孙满堂,不好为了一个过继出去的庶子,给嫡妻没脸,身体好了也日日跟着他们一起给老太太请安。
这天请安毕,贾母道:“眼看着临近年关,却不知你们太爷那里年货置办的怎么样?”
王熙凤连忙道:“太太早吩咐下来,小年前就遣了琏二爷送了年礼过去。太爷道,环兄弟忙,等过年给老祖宗拜年时谢老太太赏。”
王夫人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勉强忍住了。邢夫人看到她脸色,能让王夫人吃瘪,他就高兴,于是欢喜道:“后年就是大比之年,环儿想必是忙着应考呢。我听人说,环儿学问很不错,到时候必然有喜讯呢。只是环兄弟进了学,同学里迎来送往,花费日多,这年估计过得会有些紧巴。媳妇儿想着,府里向来怜老惜弱的,不妨银子上帮上一些,也是同族的情分。”
“原是这个理,本是一家人,相互帮衬些应该的。”看看贾政的脸色,想安抚小儿子的贾母点头道:“再一样,环哥儿也算是东府老爷以后咱们贾家第一个有功名的,有时间叫他过来吃顿便饭。”
第48章 宴席
贾母倒不是纯粹想安慰小儿子。贾环已经是被过继出去,和荣国府的继承权没有半毛钱关系。如今他有了功名,却是整个贾门的好消息——最起码能对贾家子弟上进有个鞭策作用。即便王夫人想把宝玉的后半生寄托在贵妃姐姐身上,贾母却多少知道官场多一个得力自家人的重要性。而且即便是为了安抚贾环,不让他对荣国府更加印象不好,也值得好好拉拢一下他。
过年期间,贾环一家也要团聚,不好叫他一起吃饭。等过了正月十五,又各种杂事,一拖就交了二月。贾母很早遣人跟贾环讲:“二十一日是你宝姐姐的生日,过来一起吃顿便饭。”
贾环也好久不见赵姨娘,顺口就答应了。提前推了那一天的约,正日子里一早就换了鲜亮衣服过去,对贾母等持远方侄孙礼。
“环哥儿如今大小也算个老爷,出门交往,行头也要上下心。环哥儿父母不在,祖父又年迈,你们做叔父婶子也该多操下心。”贾母却皱了眉头向贾政夫妇道,又要鸳鸯拿自己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