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3 部分
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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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凝望夜空上变成一个黑点的无名,道:“西方五十里外有敌人,人数不少,该
是屈突通的先头部队,照路程他们可于明天午后任何时刻抵达,你们勿要轻敌。”
邴元真正容道:“少帅放心。”
寇仲环顾峡道形势,出口这段山径最阔处只三丈许,窄处则不到两丈,沉声道:
“峡道虽不利进攻,但要攻击外面的敌人同样非易事。时间再不容许我们在外面设置有
足够防御工事的垒寨,只可退而求其次,在峡道内用工夫。”
邴元真道:“我们有大量的木材,可在这里加设障碍,问题是障碍物会令我们不能
配合少帅对敌人前后夹击。”
跋野刚道:“此法不可行,敌人可轻易接近出口两旁近处,只要投入火种,烧着木
材我们将非常狼狈,若吹的是南风,整条峡道会被浓烟淹没。幸好现在不是吹西北风就
是东北风,否则剩是浓烟足可把我们赶离峡道。”
寇仲一震道:“幸好得野刚提醒,敌人的火攻确是非常毒辣而难以应付的杀着。我
一直想不通为何屈突通到达襄阳后,耽延两天才起程,初时还以为是调动部队需时,想
清楚却没有道理,因为襄阳守军为防我们突围南下,该早枕戈待旦的作好准备,随时可
行军作战。现在始想到屈突通是要赶制鼓风机,制造人为的南风,把浓烟吹进峡内,这
是最佳攻破峡道防御的妙着。”
邴元真和跋野刚同时色变。
寇仲回复冷静,从容笑道:“既想到敌人的策略,自有破敌之策。我们就请谋公在
出口处筑起数重密封的土石大闸,有那么高就建那么高。再在墙头设置箭手、投石机和
鼓风机,前两者对付敌人,后者应付浓烟,放弃出口外那一段路又有何不可?”
邴元真欣然道:“天下间恐怕再没有少帅不能解决的难题,我们就在离峡口六百步
处筑起第一道烟火墙,那么进人峡道的敌人将全暴露在我们的s程里。”
跋野刚信心尽复,笑道:“必要时还可以火攻对火攻,把他们活活呛死。”
寇仲哈哈笑道:“最紧要是灵活应变,这边也要加设一个像山寨中的水池,必要时
以温布掩着口鼻,以防为浓烟所呛,敌人可没有这种方便,哈!”
此时闸门开启,哨兵陆续回峡。
寇仲道:“这处交给各位,小弟去也。”
一声长笑,出闸掠往深黑的荒原。
“子陵!子陵!”
徐子陵从最深沉的静修中醒转过来。事实上他正处一种异常神妙的状态,心神像与
天地同游,浑融为一,脚底涌泉x虽仍未能吸取天地精气,却开始左脚心微热,右脚心
微冷,这是受伤后从未曾发生过的事,但他不惊反喜,因总算是已有起色。
他像退往心灵之海的无限深处,侯希白的呼唤声将他召回来,再次感觉到自己受重
创的身体,返回人世。他张开眼睛,发觉风帆驶进一道小支流靠岸密林隐蔽处,淮水在
后方缓缓淌流,讶道:“什么事?”
侯希白低声道:“前方上游有一队五艘船组成的船队,挂着海沙帮的旗帜,正忙碌
着把一批批的货物送上两岸,另有一帮人似在收货。我不想节外生枝,想待他们离开后
始继续行程。”
徐子陵道:“我们上岸潜过去看看。”
侯希白皱眉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唉!我仍是这句话,子陵
会否觉得我罗嗦?”
徐子陵微笑道:“你是为我着想嘛!但我却有些不祥预感,怕这可能是针对杜伏威
的行动,海沙帮现帮主秋雁与魔门关系密切,辅公佑则是出身魔门的人,我们既然碰巧
遇上,当然要看个究竟,说不定搬运的是另外杀伤力庞大的歹毒火器。”
侯希白从善如流,欣然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理由,咱们就去看个究竟。”
“当!”
寇仲闻声,头皮发麻的在荒原止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下对别人来说仿如
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的敲钟。于他则不啻摧魂摄魄的符咒。
他并非第一趟听到同一样钟音,在洛阳天津桥头,就听过一次,可是此刻在离天城
峡二十里处重贯耳鼓,可能代表他彻底的失败,妙计成空。
果然了空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了空参见少帅。”
寇种发出指令,命无名飞离肩头,往高空侦察,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此位净念
禅宗的主持圣僧。
在星空辉映下,了空大师法相庄严,右手托着金光灿灿的小钟,双目s出神圣的光
采,牢牢瞧着自己。
寇仲叹道:“大师因何要卷人小子和李世民的争斗中?”
了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出家人岂欲涉尘世事,秦王使人来向老衲说
少帅已到山穷水尽的处境,希望老衲能亲身来向少帅作说客,若少帅肯答应解散少帅军,
秦王可任由少帅安返陈留。”
寇仲苦笑道:“李世民真懂找人,可是大师怎晓得我会从南路出口溜出来散心的?”
了空道:“全赖秦王指点,他说当少帅发觉襄阳部队迫近,当会亲赴钟离,领军来
解天城峡南路之困,所以老衲在此恭候,此刻证实秦王言非虚发,可知少帅动作全在秦
王计算中。”
寇仲反松一口气,李世民终是凡人而非神仙,既想不到他没有向钟离求援,更猜不
到他有一批火器在手。
了空续道:“秦王更着老衲忠告少帅,钟离的少帅军被另一支唐军的水师船队置于
严密监视下,动弹不得,少帅此行,只会是白走一趟。”
寇仲听得心中佩服,李世民不愧当世出色的兵法战斗军事大家,在部署上处处抢先
一着,占尽上风,如非还有火器这秘密袭营狠着,此时就该俯首认输。
忙收摄心神,回复冷静,深吸一口气道:“大师此行是否只是善意劝告,假若小子
执迷不悟,大师便会念声阿弥陀佛然后头也不回的返禅院继续参禅,小子则继续上路。”
了空大师单掌在胸前摆出问讯佛号,垂眼平静的道:“罪过罪过,出家人本不应理
尘世事,但事关天下苍生,老衲又受秦王所托,务要劝少帅退出这场纷争,所以决定由
此刻不离少帅左右,直至少帅肯为彭梁子民着想,考虑老衲的提议。”
寇仲想不到他有此一着,听得目瞪口呆。若给了空这样跟在身后,整个反攻大计会
变成一个笑话。
仰望上空,无名的飞行姿态令他晓得附近没有其它敌人,心中稍安,苦笑道:“大
师是否看准小子不愿向你动武?”
了空微笑道:“少帅言重!老衲只是想以行动说明,秦王对少帅是网开一面。假若
在这里等待的非是老衲而是秦王的旗下大将和以千计的玄甲战士,会是怎样的一番局
面?”
寇仲哑然失笑道:“那小子会非常高兴,因为我的灵禽会先一步发现他们的影踪,
而小子则可随机应变,说不定还可令秦王损兵折将。”
了空叹道:“如此看来,少帅仍是不肯罢休。”
寇仲皱眉道:“小子有一事大惑不解,想请教大师。”
了空肃容道:“少帅请指点。”
寇仲一字一字的缓缓道:“佛道两门,不是正与魔门的两派六道为敌吗?大师可知
李阀内部早给魔门侵蚀腐化,其中还牵连到对我中土有狼子野心的突厥人。在很大的程
度中,李世民的生死与我寇仲的存亡是连系挂勾。李世民凯旋回朝之日,就是兔死狗烹
之时。我寇仲接受大师解散少帅军之议,等若帮魔门一个天大的忙,而最后得益者将不
会是中土的任何人,而是正联结塞外大草原诸族的颉利。”
了空一声佛号,道:“天下的统一与和平,岂是一蹴可就的容易事,秦王对此早有
心理准备。少帅之言不无道理,却没有考虑后果,少帅如能成功立国,天下势成南北对
峙之局,战火延绵,生灵涂炭,外族乘势人侵,中土将重陷四分五裂的乱局。少帅既有
救世荡魔之心,何不全力匡助秦王,拨乱反正,让万民能过幸福安祥的好日子?”
寇仲讶道:“大师的话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我寇仲向李世民投诚,而非李
世民向我称臣?说到底大师就是彻头彻尾地偏袒,更不公平。大师可知我有多少战友惨
死在唐军兵刀之下,我和李世民已是势不两力,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了空淡然自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正是对战争的最佳写照,少帅选择争霸之
路,早该想到这是必然发生的情况,血仇只会愈积愈深。老衲肯为秦王来向少帅说项,
并没有偏袒秦王的意图,只是就眼前的形势。对少帅作出最佳的建议,希望两方能息止
于戈,免祸及百姓。阿弥陀佛!”
寇仲仰望夜空,沉声道:“一天我寇仲仍在,鹿死谁手,尚不可知,我有个更好的
提议,大师可肯垂听。”
了空眼观鼻,鼻观心,法眼正藏,宝相庄严的道:“老衲恭聆少帅提议。”
寇仲长笑道:“好!大师猜到我的心意哩!正如毕玄所说的战争最终仍是凭武功解
决,而非在谈判桌上。我就和大师豪赌一铺,假设大师能把我击败,我立即解散少帅军,
俯首认输。大师当然可把我杀死,少帅军自然烟消瓦解。可是如大师奈何不了我,请立
即回归禅院,以后不要再理我和李世民间的事。”
了空似是对寇仲的话听而不闻,没有任何反应,忽然“当”的一声,禅钟鸣响,了
空一声佛号,容包平静的道:“老衲已近三十年没有和人动手,实不愿妄动干戈,老衲
可否以十招为限,只要谁被迫处下风,那一方便作输论。”
寇仲微笑道:“和又如何呢?”
了空睁目往他瞧来,眼神变得深邃莫测,圣光灿然,以微笑回报道:“当然算是老
衲输了,依议回禅室面壁,以忏易动妄念之过。”
“锵”!
寇仲井中月出鞘,遥指了空。
就在那一刻,了空像忽然融人天上的夜空去,广阔无边,法力无穷,无处不是可乘
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
他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广的眼神,似是能瞧透寇仲心内每一个意图,无有疏忽,无
有遗漏。
寇仲打从深心中涌起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恐惧与崇敬,这是从未试过在与敌手交
锋前生出的情绪,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对拔起千刃的险峰,驾舟者在浪高风急远离岸陆的
黑夜怒海中挣扎,生出不能克服的无力感觉。
了空右手托着的铜钟似变得重逾万斤,又若轻如羽毛;既庞大如山,又虚渺如无物。
寇仲胸口闷翳,差点吐血。
了空低吟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着他求,全由心造;心外无法,满目玄黄,
一切具足。”
寇钟后撤一步,心神晋人并中月的至境。脚踏的大地立往四周延伸,直接至天之涯
海之角,天地融浑为一,而他本身则变成宇宙的核心。
天、地、人无分彼我。
眼中的了空立即变回“实物”,虽仍是无隙可寻,但再非不能把握和捉摸。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内真气阳动极而静,y静极而动,随其自然变化,非守非忘,
不收不纵,无增无减,自自然然神通变化,真气凝于刀锋,形成圆中带方,方中带圆的
气劲,往了空攻去。
他一出手就是“井中八法”中最玄妙的“方圆”,可见了空的厉害。而了空能以静
攻动,展现佛门式的不攻奇招,使寇仲沦为被动,已是稳占上风。
以了空的修持,仍禁不住露出讶色,铜钟移往胸前。似缓实快。其时间拿担自具一
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吟唱道:“少帅单刀直入,直了
见性。若能一念顿悟,众生皆佛。”
寇仲目所见再无他物,惟只铜钟在眼前无限地扩大。更晓得别无选择,这一刀不得
不攻,不能不攻,可是他若这么付诸行动,不到三招他定要弃刀认输,因他的心神二度
被了空的禅力所制。
寇仲闷哼一声,并中月化作黄芒,直击了空佛法无边的禅钟。
了空的禅法武功,绝对在四大圣僧任何一人之上,这是寇仲动手前无法想象和猜测
到的,可恨他再没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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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卷 第六章 灵丹妙药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54卷)
第六章灵丹妙药——
徐子陵、侯希白藏身淮水南岸密林内,往对岸瞧去五艘三桅巨舟泊在一个临时搭建
的简陋码头间,以计的海沙帮众把一箱箱沉重的货物送往岸上,而帮主“美人鱼”游秋
雁,她的左右手“胖刺客”尤贵和“闯将”凌志高均在场指挥 。。 第一时间更新,可知这趟载运非是等闲
的私盐交易,否则何劳他们三人大驾。
岸上有近百辆货车,货物上岸立即由另一批劲装大搬进密蓬的车厢里,双方合共七
百多人,闹哄哄一片。
侯希白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一边是海沙帮,另一是何方神圣?”
徐子陵目光落在岸上数人身上,最惹人注意是其中位美丽的年轻女子,与一名俊伟
青年并肩而立,态度暧昧,旁边尚有位下半边脸被须髯覆盖的威猛老者,正向游秋雁说
话,但因隔着一条河,纵使徐子陵功力无损,亦无法窃听。
“是鹰扬郎将梁师都方面的人,那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是梁师都之子梁舜明,老者和
女子是梁师都拜把兄弟沈天群之兄沈乃堂和女儿沈无双,这单交易几可肯定是沈天群从
中穿针引线的。”
侯希白露出古怪神色,低念道:“梁师都?梁师都?”
徐子陵讶道:“梁师都有什么问题?希白不会不认识他吧!梁师都和刘武周同为突
厥人走狗,且是同门师兄弟。”
侯希白道:“我曾听过石师和安隆说起过这名字,那时我只有是二、三岁的年纪,
那时梁师都仍未像现今人尽皆知,可是他们当时谈话的内容已再没法记起,只因梁师都
名字很悦耳,故印象特别深刻。”
“这么看,梁师都大有可能与你圣门有关系,甚或是圣门中人,希白的话相当有
用。”
侯希白道:“箱内的东西是否火器?”
徐子陵道:“可能性很大,因与我们上的得到那批偷箱子形状和重量均相若,江南
的火器最是有名,若从事这方面的买卖,可赚个盘满神满。”
侯希白苦思道:“除非在特定的环境下,否则火器作用不大,梁师都这么千山万水
的来此收货,又要冒尽径运上北回,所为何来?”
徐子陵沉吟道:“照我猜这批火器非是要运回梁师都的地盘,而是附近的某处,说
不定是你圣门中人重施故技,为掩人耳目,故由梁师都代劳,与某一y谋有关。多想无
益,他们快要完事,我们回去吧!”
寇仲是不能不出刀,可是主动却全在对方手上。
这位曾因寇仲等盗和氏璧才开金口,又因寇仲破戒而出手,修练成佛门大法以致回
复青春的净念禅院主持,肯定是继宁道奇和石之轩后对他最大的挑战和考验。
了空定下十招之数,如寇仲在开始时立落下风,势必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无法在九
招内扳回劣势,平分秋色。故这一刀实关乎寇仲以后的命运,至乎天下的命运。
心知止而神欲行,寇仲自自然然就把全身的精、气、神绝对地集中往井中月的刀锋
处,最玄妙的事立告诞生,他浑融天地人三者合一的精神意境,转往手中神器,这一刀
再非被迫劈出的一刀,而是包融天地人三界的一刀。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若说在洛阳城外面对李世民的如云大将、万马千军,窦建德的死亡是他刀悟的开始,
此刻便是享受成果的突破。
了空被迫与他硬拚一招,再非无法捉摸,无法掌握。了空一声佛号,吟唱道:“诸
法如梦,本来无事,梦境本寂,非今始空,梦作梦受,何损何益,迷之为,情忘即绝。”
禅唱之际,蓦地寇仲眼前现出千百重钟影,铺天盖地的泰山压顶的迫来。
换过悟得刀道前的寇仲,此刻必非常狼狈,可是这却能清楚把握到铜钟正往他刀锋
旋转着撞过来,而了空往后撤退,手离铜钟,纯以积数十年禅门精纯功力,遥控用钟作
出攻击。
寇仲被惑的是双目,手上的井中月d悉一切玄虚。
他更感到铜钟迅如风车般的急转,正是克制和针对螺旋劲气的妙着。
寇仲长笑道:“十招太少哩!”
忽然错开,避过铜钟,再以缩地成寸的步法,一步来到了空右侧,挥刀横劈,似拙
实巧,且是连消带打,没有任何法则轨迹可寻,深合天地自然的法则,毫无轨迹,人和
刀融人天地之间,难分彼我。
“当”!
铜钟在这一刻直似暮鼓神钟的再发出呜响,任寇仲达致何等境界,仍想不到了空有
此一着,而仿如来自缥缈九天玄界的清鸣,绝非井中月所能探测,既把握不到它的位置,
自然生出庞大的威胁力。
寇仲立告刀意失守,本是胜券在握的一刀从天上回到凡间。目之所见,了空变成虚
实难分的几重人影,无数掌影,后方脑际更感到铜钟回飞袭至,无奈下收刀后撤,凭真
气转换的独门功夫,往旁退开,井中月则化作重重刀影,留下道道刀气,无形而有实地
防止了空趁势强攻。铜钟安然回到了空手上。
寇仲退至离了空十步许处,井中月遥指了空,刀气竟无法把这禅门高人锁紧锁死,
就像面对崇山峻岳的无能为力。
了空宝相庄严,凝望手托的禅钟。
寇仲呼出长长一口气道:“大师的铜钟真言比子陵还要厉害,刚才应算多少招?”
了空露出笑意,仍没有朝寇仲瞧去,淡然自若道:“弄不清楚,似是一招。”
又笑道:“少帅若当是非相;几所有相一是虚妄,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少帅刀
法已臻进窥的至境,老相自问无法要少帅俯首认输,十招又如何?百招又如何?无相而
有相,有相而无相。宋缺终找到天刀刀法的继承人。迷来经累刍,悟则刹那间。老这就
立返禅山,再不干涉少帅与秦王间的事。”
转身扬长便去,托钟唱道:“请代了空问候子陵。”
这句话是以唱咏方法道出,似念经非念经,似歌,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又异常悦
耳,教人一听难忘。
余音索耳之际,了空没进暗黑的荒林去。
寇仲凝望他消失处,几肯定今晚的事毕生难忘,不仅因刀法上的突破和成就;更因
了空充盈禅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最后一句且大有深意,也勾起他对徐子陵强烈的思念和关怀,照道理他该早复原过
来,为何还不来寻自己?
侯希白一边c控风帆,逆水西行,一边瞧着徐子陵道:“子陵想到什么?刚在你脸
上浮起的一丝笑意,有种玄妙莫测的超凡味儿,令我忍不住生出好奇心。”
徐子陵从沉思中醒觉过来,微笑道:“希白肯定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侯希白坦然道:“没多少人能令我生出好奇心,可是一旦如此,我会很想知道对方
内心的想法。我对寇仲便没有这种好奇之念,因为他比你容易被了解,可是像子陵、妃
暄又或青旋,真的令我迷惑,更生出兴趣。原因在于我从来不明白石师的想法,可是因
对他的畏敬不敢上问,积郁而成这爱听人心事的倾向,子陵可否满足我呢?哈!这要求
是否有点过份?”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既是知己,何事不可谈。我刚才在沉思真言大师的九字真言
手印,当日囫囵吞枣的学晓,还以为自己尽掌其中精粹,到今天始发觉其实只得形气而
未兼其神,此一顿悟,令我像到达一个全身的天地。”
侯希白喜道:“这么说,今趟受伤反是一个机缘,使子陵进窥禅门奇功的新境界。
若你能臻达真言大师的禅境。我可肯定你是武林史上首位能融合佛道两门最精微至境的
人。唉!这想法使我禁不住问你另一个问题,子陵究竟有多少成把握可以复原过来,该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的情况。”
徐子陵淡淡道:“你不是说石青璇可治好我吗?”
侯希白苦笑道:“那是没办法中的唯一办法,石师曾多次在我面前赞扬师娘的医道,
那天在幽林小谷见青璇采药回来,故推想她应得师娘真传。可是当我想起岳山败于宋缺
刀下,往找师娘求助无功而终,什么信心均动摇,只是不敢说出来。”
徐子陵摇头陪他苦笑道:“原来你所说的话全是为安慰我。”
侯希自叹道:“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们是否不该错过?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能在
一起。”
徐子陵迎着吹来的清寒河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天寇仲仍在战场上出生入
死,为远大目标奋斗,我怎可独善其身。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事实终证明这是不可
能的。所以我只能压抑心内对青璇的爱慕,因为我不晓得下趟能否活着回去见她。”
侯希白想不到徐子陵如此坦白,愕然半晌,轻轻道:“我感觉到子陵心内的痛苦。”
徐子陵仰望广阔深邃的星空,胸口充满苦涩和令人叹息的情绪,语调却是出奇地平
静,茫然道:“但我渴望再见到她,听她绝世无双的动人萧音,让她以她的方式调侃我,
使我着窘,所以当你提议找她为我疗伤,我从没反对过。”
侯希白沉默下去。
徐子陵岔开话题道:“当你和杨虚彦准备交手之时,我从房内步出内院,在那一刻,
我完全忘掉自己的伤(缺一页)”
碧万顷的草林区。西南方地平远处一列山脉起伏连绵,可想象若临近地,当更感其
宏伟巍峨的山势。
可是他却是黯然神伤,想起杨公卿和千百计追随自的将士永不能目睹眼前美景,爱
马千里梦无缘一尝山的野草,而他们皆为自己壮烈牺牲,他和李家唐室的恨,倾尽五湖
四海的水也洗涤不清。
忽然心中浮现尚秀芳的如花玉容,她是否已抵达高唐,寻找到她心中理想的乐曲,
又想到烈吸使尽手段去取她的好感和力图夺得她的芳心,早已伤痕遍布的心在暗自淌血。
旋又想起宋玉致,这位被他重重伤害,崇高品格的美女,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很久没去想她们,自抵洛阳后,他的心神充满战的意识,全神全意争取胜利,为
少帅军的存亡殊思竭,挣扎求存,容不下其它东西。可是在此等待的时,他却情不自己
地陷进痛苦的悔疚和思忆的深渊,难以自拔。
与楚楚的一段情也使他心神难安,对楚楚他是怜多爱少,少年一时的恋色纵情,种
下永生难以承担的感情包袱,可叹忆追悔已是无补于事。
无论他心内如何痛苦,只能把伤痛深深埋藏,因目前他最重要的是应付关系到少帅
军全体人员存亡的残酷的斗争。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他必须抛开一切,以最巅峰的状
态在最恶劣的形势下,竭尽所能创造奇迹。
在与李世民的斗争上,他不断犯错,惨尝因此而来的苦果,他再不容有另一错着,
因为他再没有犯错的本钱。
太阳从东方山峦后露出小半边脸,光耀大地。
李世民既猜到他会往钟离求援,屈突通必有预防。奇袭无奇可言,他的火器行动会
否以失败告终,对此他已没有离峡前的信心和把握。若跋锋寒不能及时赶来,他只好杀
回峡道,与将士共存亡。
就在这思潮起伏的一刻,南方山林处尘头大起,寇仲喜出望外,暗叫天助我也,全
速奔下山坡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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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卷 第七章 唯一破绽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54卷)
第七章唯一破绽——
“我说的话,或是真的,或是假的。”
面对空寂无人的幽居,徐子陵心中不断响起石青璇这几句话。
小屋依旧,可是石青璇隔廉梳妆的动人情景一去不返。山风流动吹拂的声音变得空
空dd,虽有好友陪伴身旁,他却生出失去一切生机的绝望情绪!与石青璇的一切,憧
憬中平淡真摰,充满男女爱恋的幸福生活,至此告终!努力的争取化为彻底的失败,石
青璇变成令人伤心的回忆,余生只能在孤独寂寞中渡过。
生亦何欢,死又何惧。热切的希望带来惨痛的失望。
正透窗朝屋内尽最后努力搜寻石青璇倩影的侯希白以近乎呜咽的声音道:“她根本
没有来过,会否仍留在巴蜀的小谷中?”
徐子陵颓然在屋门外两块平整方石其中之一坐下,摇头道:“她当晚立即离谷,我
感觉到她不想在谷内逗留片刻的决心。”
侯希白移到另一方石坐下,把手埋在双掌内,茫然道:“怎办好?”
徐子陵淡淡道:“你立即去找雷九指,设法安顿好韩泽南和他的妻儿,此乃不容有
失的事。否则让香家发现他们,我们会为此内疚终生。”
侯希白把脸孔抬高,骇然道:“我去后你一个人怎行?”
徐子陵微笑道:“有甚不行的,我会留在这里安心养伤,设法在没有青璇的箫音下
忘记身负伤患,你办妥一连后赶回来,然后我们回去与寇仲会合。舍此你能有更好的提
议吗?”
来的果然是天从人愿的跋锋寒和能令寇仲绝处逢生的援军,合共四千人,车一百三
十辆,其中二十车装载的是救命的火器。四千兵员有三千是精挑出来的精锐骑兵,一千
是战斗力较薄弱的辎重兵,是少帅军内的新兵种。
领军的是熟悉这一带地理环境的白文原,他的前主朱粲,曾称雄西北方不远处的冠
军,朱粲虽成明日黄花,但白文原对这带山川河道的认识,却可发挥最大的用途,令援
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潜来,避开唐军探子。
跋锋寒率领一支百人部队作开路先锋,在林道与寇仲相遇,自有一番欢喜之情。
寇仲忙发出命令,着随后而来的队伍于隐蔽处扎营休息,以免被敌人学他般看到扬
起的尘头。
寇仲为手下们打气后,与白文原和跋锋寒上附近一座小山之顶观察形势,商量大计,
更派出无名到高空巡察。
寇仲见跋锋及时赶到,心情转好,分析形势后总结道:“现在于我们最有利的,是
屈突通注意力全集中在钟离,其防御策略主要是针对钟离来的军队,而你们则来得正是
时候,我们探清楚屈突通的布置后,可趁其大兴土木,阵脚未隐的一刻,先以火器来个
下马威,再内外夹击,保证可打他娘的一个落花流水,不亦乐乎。”
跋锋寒道:“那批火器以毒气火箭为主,s程远达千余步,生出大量紫色的毒烟,
虽未能厉害至令人中毒身亡,却可使人双目刺痛,泪水直流,呼吸果难,皮肤红肿,半
天时间始能复常,大幅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寇仲讶道:“你找人试过吗?否则怎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文原道:“我们抓来一头野狗作过实验,事后本想宰来吃掉,却怕它身体带毒,
终饶它狗命。”
寇仲叹道:“可怜的狗儿,幸好没伤它性命。”又问道:“这样的毒烟,箭有多
少?”
白文原道:“共有二千五百枝,若全数施放,该可笼罩方圆三、四里的广阔范围,
风吹不散,能制造这么有威力火器的人的脑袋真不简单。”
跋锋寒道:“在两军对垒时这种毒烟箭作用不大,偷营劫寨时用以对付聚集的敌人
肯定能收奇效。我们本还担心如何能用这批东西来防守营寨,幸好李世民知情识趣,派
屈突通来让我们得派用场,当然是另一回事。”
白文原道:“除二千五百枝毒烟箭,尚有五百个火油弹,八百个毒烟地炮。前者点
燃后用手掷出,随着爆炸火油四溅,能迅速把大片林野陷进火海中;后者预先放在地上,
敌人踏破立即喷出毒烟,纯以毒烟的分量计,会比毒烟箭更有威力。”
寇仲咋舌道:“我们真的为李渊挡过一劫,因这批火器本应由他亲自消受的。”
跋锋寒道:“我们必须趁屈突通未砍光营寨附近一带树木前发难,否则火油弹会变
成废物。”
寇仲当机立断道:“文原你先回营地准备一切,我和老跋立即去探路,事不宜迟,
今晚将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白文原领命而去。
跋锋寒问道:“有没有子陵的消息?”
寇仲摇头颓然道:“希望他吉人天相,大吉大利啦!”
徐子陵放打坐,他无法忘记严重的内伤,因为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随身感觉,令他
无时无刻不感到虚弱和来自全身经脉的难受痛楚,气血不畅的情况更是烦厌的重压。
精神愈集中,这受伤的感觉愈清晰,令他不能晋入忘我的境界,眼前此刻的自己只
能是个默默忍受苦况的人。
他走进屋内,隔廉瞧进石青璇曾留下倩影的闺房,心中忽然充满温柔,勾起他对那
动人的邂逅的美丽回忆,对石青璇的少许怨憾立即云散烟消。
既然爱惜她,就好该为她着想,尊重她任何决定。个人的得失又如何?当撒手人世,
过去生命只像瞬那间的发生。
他的心神情不自禁地沉醉在初识石青璇的情景里,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现心湖,既实
在又虚无,除师妃暄外,他从未试过如此用心去思念一个人。若然生命和一切事物均会
成为不可挽回的过去,就让石青璇成为过去的部分。
不知不觉下,他发觉自己走出屋外,在大门旁的方石坐下,太阳没入山后,四周丛
林的蛩虫似知严冬即至,正尽力奏出生命最后的乐章,交织出层次丰厚的音响汪洋。
他沉醉在这平日顾此失彼下忽略的天地,d然忘我间,终从对石青璇深清专注的思
忆忘情地投身到虫鸣蝉唱的世界,其中的转接d然天成,不着痕迹。
在忘情忘忧忘我的界中,他成功从心中的百般焦虑和扰人的伤势解脱出来,精神与
大自然的残秋最后一丝生机结合为一,茫不晓得两脚涌泉x寒热催发,先天气穿x而入,
从弱渐强的缓缓贯脉通经,滋养窍x。
时间在他混沌中以惊人的速度溜跑,当他被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觉从深沉至似与天地
同游中醒觉过来,睁眼一看,残月早移过中天,黑绒毡幕般的夜空嵌满星辰。
究竟那一颗是石青璇死后的归宿,自己的归宿又会否是最接近的另一颗星辰,长伴
在她左右,完成生前尘世未了的宿愿。
生命是否受前世今生的因果影响,既是如此,第一个因是怎样种下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谁曾在此结庐而居?”
徐子陵收回望往星空的目光,落在负手傲立身前的盖代邪人“邪王”石之轩身上,
微笑道:“邪王因何如此错荡?光临山居?”
石之轩学他般朝夜空张望,好整以暇的道:“子陵睁目后,牢牢瞧着天空,究竟看
什么?”
徐子陵淡淡道:“我在想人死后的归宿,是否会回归本位的重返天上星辰的故乡?”
石之轩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语气却冷酷平静,柔声道:“子陵晓得我来杀你吗?”
徐子陵耸肩洒然道:“邪王既不晓得这是谁人的地方,当然非是专诚来访,而是跟
踪我们来到此处。事实上邪王一直有杀我之心,只是不愿当着希白眼前下手而已。”
石之轩神情不动,低头凝望徐子陵,轻轻道:“石某人不是没有给你机会,若你肯
留在幽林小谷陪伴青璇,不过问尘世间事,我绝不愿伤你半根毫毛。可是你现在的所作
所为,与石某人对你的期望背道而驰。子陵可知你和寇仲已成我圣门统一天下最大的障
碍,今晚不狠下辣手,明天恐怕悔之已晚。我故意待至你内伤尽去才现身动手,是希望
子陵你死能瞑目,不会怪我邪王乘人之危。”
接着又叹道:“如此一日间伤势尽愈,我石之轩不得不写个‘服’字,可正因如此,
迫我不得不狠下决心。今晚子陵先行一步,下一个将轮到寇仲。”
徐子陵长身而起,一种全新与新生的感觉充盈全身,他再感觉不到体内真气运动流
转,一切发乎自然,就像空鸟般任他呼吸吞吐,大海汪洋般让他予取予求。
失而复得后是迥然有异的另一层境界。
石之轩目灵讶色,沉声道:“子陵的武功终臻入微的的境界,令石某人心中响起警
号,这番出手再不会有任何心障,子陵小心。”
徐子陵晓得此乃生死关头,必须施尽d身解数,才有保命机会,却淡然自若道:
“邪王不是有兴趣知道这是谁人的幽居?为何不寻根究底,追问下去?”
石之轩无法掩饰的露出震骇神色。
徐子陵两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重演当年真言不师传
他九字真言印诀的第一起手式,暗捏不动根本印,禅喝道:“临!”
石之轩容色再变,应声后撤三步。
自徐子陵屡次与石之轩交手以来,尚是首趟把石之轩在下风,一小半是靠大幅提
升的真言禅力,大半是觑准石之轩唯一的破绽,他心底下永远的破绽──石青璇。
石之轩那如堵石墙的真气直迫而来,令他无法再作寸进,乘势强攻。
石之轩一手负后,另一手前挥,五指缀合成刀状,锋锐遥指徐子陵。双目精芒大盛,
长笑道:“好!自我石之轩出道以来,尚是首趟有人能令我甫动手立即屈处下风,虽嫌
有点取巧,可是高手交锋,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应算是你的本事。”
徐子陵不由心中佩服,石之轩的心胸气魄,大家风范,确异于常人。
双手紧拢胸前,如莲花,不动根本印转为大金刚轮印。自得真言大师传法以来,从
没有一刻,他比此时更体会到真言印法与精神相辅相乘,结合无间后的神妙禅力。对不
死印法他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此法本身根本是无迹可寻,破绽惟在石之轩内心。
眼前一花,石之轩现身左侧,手刀弯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