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之恋上你的床第12部分阅读
穿越时空之恋上你的床 作者:肉书屋
:“若是那样,可是惜惜的造化了!”
梅雪霁被她们一搭一档,说得羞红了脸,正要开口辩解,忽听得齐云萝背后传来低沉的笑:“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心砰地一撞——是他……
齐云灏含笑把目光转向程太后:“母后,九月十九是您的五十大寿,朕想,不如真的如萝萝所说,让霁儿编一出新戏来为您祝寿,您看可好?”
程太后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若真能这样,倒也新奇。”
“母后若爱新奇,朕倒还有个更好的主意。待霁儿编了本子,干脆让她领着众妃嫔并宫中的伶人一同登台饰演如何?”
还没等梅雪霁开口,齐云萝首先拍起了手:“好极了!到时候别忘了我,我也要粉墨登场为母后助兴!”
梅雪霁心中一阵发凉——天啊,又来了!看来齐云灏真的不想让她在宫中的这三年过得平静无波,所以三天两头要找点难题来让她烦恼一番。一个齐昭成还没应付完,现在又要把所有的妃子都交到她手里……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再任由他摆布!
想到这里,她忽地站起身来,对着程太后盈盈一拜道:“请太后娘娘恕罪,霁儿愚钝,平生也没看过几出戏文,于编戏一事更是毫无头绪,实在不敢接此重任。”
“霁儿妹妹,”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定睛看时,却见如妃正摇着美人团扇,满含期冀地凝视着她:“莫非你忘了《红楼梦》?我还等着听其中的故事呢。”
今日的如妃妆扮得清逸出尘,满头的青丝斜挽成一个碧螺髻,髻尾垂下一缕青丝在耳边飘拂着,娥眉轻扫,樱唇间淡淡地泛着润红,平素清冷孤傲的脸上,竟然荡漾着一丝的笑意。正是这一抹笑,为她的眉目间凭添了几许柔和的光彩。
梅雪霁的心蓦地一动——若真是将《红楼梦》搬上戏台,眼前的这位如妃倒是扮演林黛玉的不二人选……
青鸟殷勤为探看(三)
刘谦益从舞台一角的灯火阑珊处匆匆走来,贴近齐云灏的身边,俯在他的耳边轻声禀告:“陛下,他们到了,正在宫门外请旨候见。”
齐云灏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收,神色间换上了几许犹疑。
“陛下?”
“嗯……”齐云灏沉吟着,不禁向看台一侧的梅雪霁瞥去。此刻的她正俏生生地伫立在晚风中,秀眉微蹙,清亮如水的明眸中带着几分迷茫——这个丫头,一定正被他方才所出的难题而烦恼着吧。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难她。
这几日,他时刻与自己较着劲,逼着自己不去想她、不去见她。然而思念却像肆虐的潮水一般在胸中澎湃,挥之不去,搅得他日夜不宁。今日好容易见着了,他内心激荡、百感交集,管束不住自己的眼睛,只顾贪看她的容颜。而她,却至始至终只是低眉敛目,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没有欣喜、没有幽怨,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黯然之后他才隐约明白,也许,为难她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心里时刻有他,哪怕只是恼恨和抱怨……
然而,如果见了那两个人,她心里恐怕不仅仅只是恼恨了吧?但是不见,又如何能斩断她旁骛的心丝……迟早,这一贴猛药得让她服下……
想到这里,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朝刘谦益挥手道:“宣他们进宫吧。就到凤仪阁来,让太后也见见。”
汉白玉丹陛下传来悠远的铃声。渐次的,铃声近了,月光下只见数盏琉璃宫灯簇拥着两个大红色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走来。
“澄亲王、澄王妃奉旨晋见。”
凭空而来的一声通禀让梅雪霁的肩头蓦然一颤,原本要从侍女手中接过的茶盏也由指尖一滑,温热的茶汤尽数洒在了雪白的织金罗裙上。
“当啷”一声,茶盏从膝头滚落,裂成了碎片。
齐云灏闻声回头,却见梅雪霁煞白了面色,嘴唇轻颤着,膝间茶汤淋漓,濡湿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他心头一痛,禁不住切齿低吼。
“陛下恕罪。”那个奉茶的宫女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怪她,是我没有拿住。”梅雪霁无力地说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齐云萝匆忙站起身来,从宫女手中接过丝帛,一边为她擦拭着,一边小心询问:“烫着了吗?疼不疼?”
梅雪霁微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反复问着:没有听错吗?澄王妃……他纳了妃?他,纳了妃?
看台上的小小纷乱,却没有止住铃声的靠近,转眼之间,已到了眼前。
“拜见吾皇万岁,太后千岁。”玉阶前一对身着喜服的人儿双双跪倒。
“平身吧。”齐云灏和煦地笑着,神色清朗如夏夜拂面的微风。
“遵旨。”齐天驰抬起头来,此时的他也在微笑,满脸的平静、满脸的温和,只是那一对黝黑眸子却犹如深邃的古井,透不出一丝光彩。
哭啊
今天读着我追的文文,发现那位一贯痴情的男主竟然听信别人的挑拨对生死相依的爱人产生了怀疑,冷下心来,对女主百般无情痛虐唉,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决心要善待霁儿,虐虐男主可以(反正男人们抗虐,嘻嘻),但绝不让女主受这样的苦楚!
为谁风露立中宵(一)
凤凰公主含笑伫立在他的身侧,偷眼望着新婚的夫君,芙蓉般的粉颊上腾起了两朵娇羞的红云。柔和的月光透过云层照澈下来,在她纷披的青丝上罩了一层淡淡银白的光晕。额间丝带上缀着的那粒硕大的祖母绿宝石幽幽地闪烁着,与她青碧的眸子漾成一色。彤云般的丝缎礼服包裹着她丰满玲珑的曲线,裙摆下微露一对纤足,足踝间赤金的足铃衬着她雪也似的肌肤,更觉粲然生辉。
席间的窃窃私语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太后凝望着凤凰不住点头:“哀家听说,凤凰公主是多穆尔国第一美人,日前也见过画像,当时便惊为天人,谁知真人竟然比画像更是美丽。呵呵呵…”她笑着把目光投向齐天驰,“与澄亲王确是相配,真真是一对碧人。”
“谢太后。”齐天驰唇角牵了一弯笑抬起眼来,目光匆匆扫过众人,落在了那个天青色的身影上。只一瞥见,她迷茫双眸中闪烁的两点泪光便如冰晶般坠落在他的心头,刺心的疼痛几乎在一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武装。
“澄亲王,”齐云灏的声音凛凛地传来,“你与凤凰公主的联姻是国之大事,关系到我天启与多穆尔的邦交。朕在此祝你二人恩爱和谐、相携白首。”说着,从刘谦益手中接过一对八宝嵌金的碧玉如意,递到二人手中。
“谢陛下恩赏。”齐天驰与凤凰双双上前接过,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神色已然平静如常,只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苍凉。
“今晚可是你们洞房花烛之夜啊,呵呵…”齐云灏朗笑着站起身来,浓密的眉微微上挑,“朕不耽误你们了,速速回王府吧,莫辜负了春宵一刻。”
凤凰公主轻咬下唇,脸上一阵羞云涌动,忍不住地,她又抬眼望了望身边俊逸儒雅的夫君,此刻的他正垂下眼帘淡淡笑着,对皇帝躬身施礼:“是,臣等告退。”
清脆的铃声随着凤凰公主翩跹的脚步渐渐远去,当那两个被灯火簇拥着的红色身影最终消失在团团树影之后时,看台上又响起了唧唧喳喳的议论声。
“那个凤凰公主,好美!”
“哼,毕竟是蛮帮女子,进了宫还披发赤足,打扮得着实怪异。”
“你们注意到没有,她头上的那颗祖母绿可是价值连城啊。”
“……”
“好了!”齐云灏蓦然一声低吼,将纷杂的声音盖了下去。所有的人都带着惊异望向他。此时,年青的君王浓眉深锁、目光幽暗,方才春风般和煦的笑意早已一扫而空。
他垂下双目,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不早了,散了戏吧。”
为谁风露立中宵(二)
宫苑无声,夜凉如水,如泻的月光照得远近的花树影影绰绰。侍琴默默地跟随着梅雪霁,走在深宫的林间小径上。不时有习习的凉风吹来,撩动她们腰间的丝绦,在裙后款款地轻拂着。
从枝头投射下来的斑驳树影在梅雪霁的脸上黝黯地变幻着,看不清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只瞧见她双目中的两点莹光衬着月色在微微地发亮。
侍琴低下头,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裙带——刚才在外间伺候时,她听到了澄亲王携王妃入宫晋见的事,据说那凤凰公主姿容绝丽、艳色倾城,小姐她,一定是见着了……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侍琴回过头去,却见一大团树影之后,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半身几乎被浓浓的黑暗所吞没,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露出明黄|色锦袍的一角,在月色下泛着柔腻的清光。
心蓦地一收:“陛下……”她呆立着,伸手扯住了梅雪霁的衣袖。
梅雪霁的脚步一滞,腰背却瞬间挺直了。她拂开了侍琴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别胡说,快走。”边说边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侍琴低头立在原地,耳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退下吧。”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闷闷地吩咐了一声。
“遵旨。”侍琴福了一福,转过脸却见梅雪霁纤弱的身影已消失在一角云石之后。
在幽暗的小径上几番穿行之后,面前豁然开朗,月光下太液池的一汪碧水挡在了面前。池面上娉婷的荷花在风中轻扬,阵阵荷叶的清香拂来,带着水样的温柔将她密密地包裹起来。
眼见得没有了去路,回头……那一直尾随的脚步却正在逼近。梅雪霁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恼恨——这个人,他霸道地主宰了一切,难道连她此时所渴望的一刻宁静也要剥夺吗?
叹息了一声,她低头在岸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把目光投向了月光下微波粼粼的湖面。
许久,身后没了脚步声,只有风吹树梢发出的低鸣。
他……还在吗?她犹疑着回过头去,却见他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的一棵芭蕉树旁,一束月光透过芭蕉叶的间隙投射在他的脸上,此刻,那张脸沉沉地板着,目光深沉而阴霾。
心莫名地一跳,她匆匆掉过脸去,却听见“喀嚓”一声,他大步跨过来,一把扳住她的双肩,把她从青石上提了起来。
她被迫与他对视,这才看清他深邃的双目中竟然跳动着点点怒火。
“你在恨我?”他死死地盯着她,“为了他吗?”
她别转头去不想理他,却被他捏住下颌扭过脸来。
“回答我!”
“是的。”她抬起眼回瞪他,“我恨你,你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漠视别人的感受,操纵所有人的幸福吗?”
“幸福?我剥夺了你的幸福?哦,对了……”他冷笑,“原本嫁入澄王府的该是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三)
“不是!”她狂怒地摇头,泪水终于收刹不住,纵横了满脸:“我与他之间……早就断了一切。是你,是你又把他拖到了我的面前!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婚事宫中尽人皆知,却独独瞒着我?既然瞒了,为何不一直瞒下去,又处心积虑地安排了方才的一幕?不要告诉我在大喜的日子里把这一对新人召到凤仪阁来与我无关!”
他沉默,薄如刀削的双唇紧抿,胸膛间急速地起伏着。
梅雪霁垂下眼帘,喉间发出轻蔑的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值得陛下这般费尽心机吗?澄亲王与你自幼相伴,你竟然忍心为了这一点私怨,逼迫他与多穆尔公主成婚吗?”
他蓦地攥紧她的肩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让他与多穆尔公主成亲只是为了你吗?你太高估了自己!告诉你,天启与多穆尔早已盟约共抗花剌,这桩婚姻便是联盟的纽带,放眼皇族之中,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选!”
“陛下何不亲自娶了那多穆尔公主,这样两国的联盟岂非更加牢固?”她倔强地反击。
他气极,一把抬起她的下巴:“你真的不在意我娶她吗?你宁愿我把她纳入后宫,也不愿意让她成为澄王妃?”
她在他的逼视下心慌意乱,苦恼地闭上了眼睛:“反正你…早有了三宫六院,不差她一个……”
“混账!”他低吼着将她一把按入怀中,紧紧地搂着,仿佛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不许说这样的话、不许这样不在乎我、不许为别人心痛、不许……”
她一任他紧搂着,泪水如决堤般从腮边滚落,濡湿了他胸前绣金的一朵流云。他的声声“不许”如同急鼓,敲打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敲得她思潮翻涌、敲得她痛彻心扉,再也没有去恨的力气……
夜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楠木长窗猛然推开,窗前的雪绫纱被高高地吹起,将案几上一只插满青莲的水晶花瓶拂扫在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梅雪霁蓦地从床上坐起,头上、身上凝了一层冷汗。她揉了揉眼睛,伸手按住胸口扑腾不已的心跳。
刚才,那个梦境……
去梦杳渺,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全黑的世界,眼前只有一个淡白发光的身影不断地渐行渐远。不知为什么,她心怀恐惧,哭着要去抓住那个影子,而影子终于一点点地飞远,变成夜幕中一颗遥远的星星……
闭上眼睛,她低叹着,内心中翻涌的一种被撕裂的痛楚使她迷惑而痴狂。那个身影……究竟是谁?
又一阵疾风吹来,将御塌前仙鹤衔芝灯台上的烛光拂得忽明忽暗,风声中隐隐地夹着一声低叹。
她吃了一惊,睁大眼睛朝风起的地方望去,却见在飘舞的窗纱后,静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说那是人影,却又让人并不确定,因为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仿佛是窗前竖着的一尊雕塑。
莫名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身上的冷汗全收,她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被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你是谁?”
鞭影摇红出都门(一)
终于,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不但动了一下,而且还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脑袋“嗡”地一下,却忽然清醒了。她死死地攥紧被角,思绪在飞速地运转—不对,不对!这里是皇宫,是禁卫森严的皇宫啊!门外的那些侍卫、宫女、太监们到哪里去了?
这个人(现在可以确定他是个人,而且是个男子),胆敢夜闯皇宫,并轻易躲过了宫中层层的禁戒,一定不是等闲之辈。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说…为了皇帝?
心,蓦地高高提起,转瞬又轻轻落下—所幸,齐云灏并不在这里。昨晚,他在她面前说出了一连串的“不许”之后,却忽地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瞬息间心中千思百转,而床前的脚步却声声逼近。隔在两人之间的层层帷幔被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撩起,露出了一对深如幽潭的眸子。不知为什么,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一丝令人熟悉的光芒,让她顿时忘记了惊恐。
眼前的这个人身穿漆黑的夜行衣,一头乌发被墨玉发簪别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寒星般闪亮的眼睛。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她再度低声询问,口吻中已然镇定不少。
那人深凝着她,并不答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去她眼角犹带的泪痕。
她的心一颤,匆匆别开了脸庞。
那人收回手,却依旧望着她。眼眸中柔情闪烁,又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你,”她咽了一口口水,尽量稳住心神,“不管你是谁,你还是速速离开吧,这里到处是侍卫,而且,我想……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人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了一声。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够从他的闪烁的目光中读到一丝狡黠和温柔。忽然,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地转过身去,从榻边的衣架上抓过一件水绿色的丝绒斗篷,又朝她跨进一步。
恐惧再一次攫取了她的心,她抓住领口,下意识地向后移动着身体。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了……”
一个“喊”字刚刚出口,她的嘴已被他捂住,紧接着肩头忽然一麻,全身霎时动弹不得。
“嗯。”他闷哼了一声,用手中的斗篷把她密密地包裹起来,随即俯身抱起了她。
她发不出声音,只是睁大一双惊恐的眸子茫然地瞪着他。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来掬月宫的目的不是为了齐云灏,而是……为了绑架她?
为什么?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却发现他已抱着她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一阵熟悉的晕眩袭来,她不由紧闭双眼,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
鞭影摇红出都门(二)
窗外狂风鼓荡,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张在风中飘舞的叶子,飞过树梢、飞过庑顶,飞过宫墙……心跳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好熟悉啊,好熟悉的场景——御风而飞,鼻端萦绕着清淡的龙蜒香味……
是他!她忽地睁大双眼盯着他,很想一把扯掉他蒙面的黑布。
他看清了她眸中翻涌的冲动,轻笑着转过头去:“别动!”
她气急—果然是他!故弄玄虚地掳掠她,还点了她的|岤,他到底要做什么?
耳边风声顿收,她感觉到自己已被稳稳地抱落到地上。抬眼看去,却发现他们已然身处宫墙之外。前方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静静地停着一辆青帷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黑衣人,正抬眼向这里张望。看到齐云灏,他们立即跳下车来俯身行礼:“主子。”
齐云灏点点头,一手搂紧梅雪霁,一手缓缓地扯下脸上的黑布道:“上车吧。”
“是。”二人低喏一声,回身上马。
齐云灏低头将梅雪霁抱上了马车,含笑在她背上一点,僵硬的四肢顿时有了生机,她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他,把身子缩到了窗边的角落。
他不急不恼,伸手除去了裹在她身上的斗篷,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得匆忙,只有让你穿着寝衣出来了。一会儿路过集市,替你买几套吧。”
“几套?”她忍不住反问:“为什么要买几套?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沉吟了一下:“去涪县。如果有可能,还要去一趟江熟。”
“涪县?就是那个闹蝗灾的涪县吗?”
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是的,不止涪县一地,据报方圆数百里,五六个县都有不同程度的蝗灾。只是,涪县受灾最重。”
她蹙起眉思索了一会儿,复又问道:“既然是为了政事微服出宫,为何要带上我?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他深凝着她,无奈地一笑:“留你在宫中任你成日胡思乱想吗?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你冷战,那是小儿的把戏。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要时刻把你带在身边,让你没有间隙去想其它…”他说着凑过身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用双唇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她飞红了双颊努力想推开他,却哪里拗得过他去?只有微喘着任由他亲吻……不过,在内心深处,她也微微有些暗喜,抛开宫中的一切烦恼,与他相携出游,嗯……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游历,但还是足以让她心生莫名的盼望。
望着她唇边漾起的笑意,他的双眸霎时亮了。伸出手去,他掀开车帘朝外面望了望,窗外寂寂,黛色的天幕上映出了几分曙色。他放下车帘,低头在她腮边一吻:“天快亮了,先小睡一会儿吧。”
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如此甜美的睡眠了。马车微微地摇晃着,不时有清凉的风掀起车帘轻拂在她身上,朦胧中依稀有温热的唇好似轻盈的蝶翅般纷落在她的额前、发际。即使在睡梦中,她依旧感受到幸福,仿佛小时候,躺在小床上偷偷地闭上眼睛装睡,享受着妈妈充满爱怜的轻吻…
鞭影摇红出都门(三)
“霁儿,醒醒。”有人在耳边温柔地唤她。
她不甚情愿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双柔情满溢的眸子。
“天大亮了,先换了寝衣吧。”他笑着往她怀里塞了一堆粉色的衣服:“刚才路过集市时你还在熟睡,我就下车自作主张替你挑了几套,都是平民小户人家的衣裳,不知道你穿了会是什么摸样?”
她困倦未醒,乖乖地接过了,正要解开寝衣的丝带,忽然发现对面那人的眼睛正炯炯地望着她,嘴角含着一弯贼忒兮兮的笑。
“你……”她红着脸将衣服挡在胸前,“你下车避一避。”
“为什么?”他讪笑着反问。
“我要换衣服。”
“哦……”他故作为难地思索了一下道:“正赶着路呢,你让我避到哪里去?”
“那,那你至少背过身去,不许盯着看!”她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凑近她,目光闪烁着:“你不知道你的身子我早已看遍了吗?何必躲着我?”
她羞恼不已,推开他转开头去,却被他轻轻扳回来,并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她被迫仰望着他,却发现他的脸上的笑意已然隐退。
“霁儿,”他黝黑的眸子里浮动着薄怒和执拗,“不管你是否承认,我都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是我的,这一点你永远逃不掉、也赖不掉。所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现在你能做的,只有放开怀抱接受你的夫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她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眼帘,芳心砰然而跳——夫君?听到这个称谓,她心里浮起了莫名的感觉,有一丝丝惶恐、又有一丝丝的甜蜜……他是她的夫君?她从未想到过这一层,作为现代人,失身对她来说并不等于世界末日,然而在古代,女人一旦失身于哪个男子,便会一辈子认定他,死活要与他结为夫妻。那么,在他和所有人的眼中,她早已是他的妻?
“乖,不许躲着我,”他搂过她,赌气解开她襟前的丝带,“让为夫替你更衣。”
丝质的白色寝衣从肩头滑落,马上有一双大手将粉红的棉布短袄裹在她的身上,那是一件柔软而轻薄的衣服,胸前缠金的盘扣下绣着大朵的粉色山茶,绣工精致而鲜活。看着他略带笨拙地替她一粒、一粒系着扣子,额角竟然微微地沁出了点点轻汗,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试图推开他的手,却反被他轻轻地一掌打开。
“别闹!”他皱着眉叱了一句,依旧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那几颗繁复的盘扣。终于,所有的扣子和系带都被他摆平,他笑着携起她的手,满意地上下打量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嗯,真的不错。”
她轻咬樱唇,浓密的长睫掩住了眸中一丝喜色。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含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别得意,我指的是指我买的衣服!”
她嘟起嘴掉过头去,却被他一把搂了过来。
把唇凑近她的耳边,他喷吐的热气轻搔着她的耳廓:“好一个水灵灵的小家碧玉,我的霁儿穿什么都好看。”
她回视他,看到一双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了,”他在她颊上一吻,“我饿了,咱们不如下车找点东西吃吧。”
两情若是久长时(一)
京郊蚕花镇的集市上,忽然来了四个引人注目的年轻男女。
为首的白衣男子俊逸挺拔,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带着生予俱来的威严与高贵。他一边迈步在人群中穿行,一边俯下头去与身边的女子细声低语,不时之间,两人眼波交汇,那女子往往含笑垂下头去,粉颊上浮起的娇晕与她胸前丝绣的茶花一般嫣红欲滴。
在他们的身后,是两名沉默的青年男子。一样的黑衣黑靴、一样的英武矫健,至始至终,他们的右手都一直按在腰间的长剑上,鹰隼般透亮的眼睛不时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这四人的行踪引来无数人的驻足回眸——他们是谁?那一对俊美出尘的男女脚步轻快,看似一脸的愉悦与闲适;但为何身后的那两人却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蚕花镇上的人纷纷在他们背后指点谈论,猜测着这几个人的身份……
忽然,那白衣男子停下脚步,黑如墨玉的双眸中闪动着一丝兴奋:“好香!霁儿,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好。”梅雪霁对他莞尔一笑。
灰黄|色的油纸伞下,沸腾的大铁锅中飘散着茫茫的热气。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在木桌前低头忙碌着。案上发好的面团被老翁抓在手里,娴熟地来回轻扯几下,马上变成了纤细如发的龙须面条,一下到滚水之中,立即根根翻腾着,成了半透明的银丝。身旁的老妇一边快手快脚地切好鸡丁、肚丝,一边用铁勺盛了浓白的鸡汤,挨个浇淋在排放整齐的面碗中。
梅雪霁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笑道:“真的觉得饿了。”
齐云灏宠溺地望了她一眼,携起她的小手找一张桌子坐下,高声对老妇道:“掌柜,来四碗面。”
老妇人边擦汗边抬起头来,乍见眼前如此出色的一对碧人不觉微微发愣,随即便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
“相公和娘子要点什么面?”
齐云灏剑眉轻扬,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他把手伸到桌下,捉住梅雪霁的纤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对啊,不知娘子要吃什么?”
梅雪霁不由讪讪的,微横了他一眼道:“随你。”
齐云灏朗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和我娘子就要你招牌上的鸡汁八宝面吧。至于其他人…”他回过头向坐在另一张桌前的两人道:“钟启,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是,主子。”那两人微微欠身。
两情若是久长时(二)
梅雪霁抬起眼,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跟在身后的这两名侍卫。左边的这位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神色间隐隐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右边的那位看上去沉稳、内敛,冰冷的黑眸中不含一丝情绪波动,但是那魁梧健硕的身形却为何有些眼熟?莫非,曾在哪里见过他……
“喂,”齐云灏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轻扯到身边:“除了你夫君,不许盯着其他男人看。”
梅雪霁愣怔了一下,却见他眉目间已然浮动着一丝不快。唇角情不自禁地要向上勾起,她强忍住了,凑过头去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齐云灏不答,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在哪里呢?”梅雪霁继续努力地回想——对了,她想起来了!在泉语山庄……那一日跟随齐云灏来泉语山庄的马队中,为首的就是他…
捕捉到梅雪霁眼中瞬间闪过的黯然,齐云灏心头不觉一沉,随即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她俯身耳语道:“那个高的叫钟启,另一个叫耿飙,是黑衣影卫的正副都统。”
梅雪霁一怔,怪不得他微服出宫只带了两个人,原来,这两人便是所谓的高手中的高手……
“您的面来了。”老妇人笑盈盈地端上来两只粗瓷大腕,碗中浓白的面汤上,整齐地码着各色浇头,绿的是菠菜、白的是笋尖、暗黄的是卤蛋、红的似乎是腊肉……
肚子忽然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梅雪霁悄吐了舌,抓起面前的筷子埋头吃起面来。
老妇人在围裙上擦着手,略带惊诧地望着眼前这位天仙般的美丽女子那不甚雅观的吃相,忍不住裂开嘴慈祥地笑了。
“萍妹,发什么愣呀?还不快过来帮忙。”老翁在那头大声招呼她。
“哎,来啦。”老妇回过神来,匆匆地回应着转过身去。
“萍妹?”梅雪霁含笑朝齐云灏眨眼。
齐云灏用手中的筷尖轻敲了一下她的额,笑叱道:“关你何事?!”
“哎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梅雪霁循声回过头去,却见老妇人手提菜刀,呆望着自己流血的食指。
“哎呀,你是怎么回事?”老翁嘟哝着扔下手中的面团,几步跨到她的面前,迅速抓起她的流血的指尖放进嘴里吮吸着,一边吮一边心疼地抱怨:“都一大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毛手毛脚?”
老妇沉下脸,略带赌气地道:“走开,别像教训你孙子似的教训我。”
老翁微嗔着横她一眼:“这哪里是教训?我是心疼你。”
一丝忸怩的红晕浮起在老妇的脸上,她忙不迭地甩开老翁的手:“老夫老妻的,都不怕别人笑话!”
老翁淡淡地一笑,回头走到案前继续拉面,嘴里兀自轻声嘟哝:“相守了大半辈子,我不疼你疼谁……”
两情若是久长时(三)
青帷马车顺着乡间的林荫小路不断前行。
梅雪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撩开车帘眺望着道路两旁的景色。盛夏的乡村风景宜人,不时有大片翠绿的麦田映入眼帘,轻风吹过,一层层地翻着碧浪。远处,是仿佛银带似的灵溪江,江岸上有一群光着身子的孩子在嬉水玩闹,欢快的笑声阵阵传来…
攀着车帘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回过头来,偷眼向坐在身侧的齐云灏望去。此时的他正展开手中的一卷地图,认真地研究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真是英俊得让人心动。剑眉星目、挺拔俊逸的线条,然而最出色的却并不只是外表,而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沉静而尊贵,叫人见之难忘……
心,柔软地悸动了一下,她轻轻咬住下唇,漆黑的眼眸中凭添了几分忡怔。
“相守了大半辈子,我不疼你疼谁……”
方才老翁的话仿佛一粒石子,在她的心头漾开了无限的感慨——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吧……平凡的夫妻、平淡的相守,日子即便困乏却也充满甜蜜。一生只对着那一个人,累了、痛了还有彼此的相扶相慰,生活想必是充实而快乐的吧……
……这样的生活,她可能拥有吗?
眼前的齐云灏,是她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侣吗?
一路上他兴致勃勃地唤她“娘子”,好像一个普通的丈夫声声地呼唤他的娇妻。然而,她却不敢在他的温柔中沉醉,内心中总有冰冷的一角在撞击她的理智——他,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他的心必须阔大如海,大得足以装下整个江山,还有那宫中的三千佳丽……
蓦地,她的手被一只大手密密地包裹起来,掌间的温暖连绵地传来。她惊讶地抬起头,却见齐云灏正款款地凝望着她,深邃的黑眸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柔情。
“傻丫头,看够了没有?”
“什么?”她微愣。
他挑起眉,笑容得意而飞扬:“虽然你夫君我自知英俊无双,但也经不起你这样痴痴地看啊……”
她大窘,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又把脸扭向窗外。
他俯过身来,环住了她的腰肢,把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头。
“怎么啦?”
“嗯,没什么,”她勉力地对他一笑,匆匆遮掩着失落的心情,“不过是有些无聊罢了。”
“是吗?”他研判地望着她,目光中蕴涵着无限深意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然而动。逃也似的垂下眼,她又扭回头去,把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灵溪江。
眼前的江面豁然开朗,湛碧清澈、水平如镜。落日余晖下,夹岸的青山投下静谧的倒影,在水波中潋滟着,仿佛一幅灵秀大气的山水画。岸边巍峨的怪石林立,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远远望去,好像一排守卫江岸的金甲天神。
“哎,那人是怎么回事?”齐云灏在耳边发出一声低问。
功名尽在长安道(一)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前方嶙峋的怪石顶上,伫立着一个瘦高的人影,身上湛青色的袍袖被江风吹得高高地飘起。渐次地接近了,才发现那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他一手抱着一个装满书的黑色布包,一手从包里抓起几本书,抛进了滚滚东去的灵溪江。
“咦,真的,这个人的确有些古怪!”梅雪霁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身后的齐云灏。
齐云灏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向赶车的钟启和耿飙吩咐了一句:“停车。”马车骤然间停住了。
“你好奇吗?”齐云灏笑着望着梅雪霁,“要不要咱们下车去看看?”
“好……”梅雪霁略带兴奋地点头,忽然间又觉得不妥:“这不太好吧?你不是急着赶路吗?”
齐云灏收起笑,沉思片刻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前方就是齐州了,眼看秋闱将近,天下考生想必已陆续集结于此。看这人衣着举止,必是前来赶考的书生,只是……他为何在临考之前来江边抛书?此事透着几分诡异。”
梅雪霁听了他的话不由点头。入宫前曾听哥哥说过,天启最大的孔庙便建于齐州,每年春秋两季,皇帝定会派重臣来此进行国祭。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齐州自古学风醇厚、书院遍布,朝廷的名臣良相大多出于此地。瑞庆五年,先皇下旨将每三年一次的秋闱定于齐州,至此,齐州更是成了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今岁正值秋闱之年,此刻,该是各地考生齐聚齐州,落帷苦读之时,而这个男子却大违常态,临考前来灵溪江独自上演这出“随水葬书”的戏码,难怪会让齐云灏如此不解。
想到这里,她对着齐云灏一笑道:“那咱们快去吧,我好奇得很呢。”
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青衣书生抛完了手中最后的一本书,狠狠地将包书的锦帕甩在风中,眼看那一角黑色仿佛离枝的枯叶般渐飘渐远,他仰起头,喉间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十年寒窗皆付流水了……”他喃喃地说着,两滴冰凉的液体悄然滑落在前襟。
背后有人叹息一声:“好可惜……”声音轻柔,仿佛拂过树梢的微风。
他愕然回首,却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当中一位妙龄女子,粉衣翩跹、青丝飘舞,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与研判。脚底蓦地踉跄了一下,他踢翻了搁在地上的白瓷酒壶,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耳边忽地风声霍霍,一道黑影掠过如闪电,有人一把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一路向下,仿佛过电一般,腰间立时酸麻不已,膝弯发软几欲瘫倒在地。
那人冷冷地瞧他一眼,回头对伫立在身后的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道:“没事。”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娇笑,却是那少女匆匆掩了口,双眸间却依旧莹光流盼。
功名尽在长安道(二)
“霁儿!”眼看那书生对着梅雪霁痴痴注目,齐云灏不由得皱起双眉,低声责备着将梅雪霁拉在了身后。
梅雪霁悄悄吐了吐舌头——嘻嘻,这个钟启还真是谨慎呢。刚才那一招,分明就是在试探那书生是否身怀武功嘛!好在她有满肚子武侠小说打底,不然肯定也像那个书生一般,只有发愣的份了……
正在神思飞散间,听得身旁的齐云灏朗声道:“这位兄台,请恕冒昧,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那书生横他一眼:“这是兄台向人请教的方式吗?”
齐云灏淡淡一笑,向钟启挥了挥手。钟启立刻走上前去,在他腰间一拍,浑身的酸麻立时消散无踪。
“现在可以请教了吗?”齐云灏依旧笑着。
“你说。”书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方才我等路过此处,目睹兄台将数十本书籍尽数抛于江中,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