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39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旧了,刀刃却很锋利,甚至还有才磨过的痕迹,可见在此之前绝不是个守法良民,这一次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被人追得像只大耗子似的到处乱窜。面对有前科的家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人质的好,这样的家伙逼急了可是啥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方才他所说的南岸就是我们登船的地方,北岸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湖的另一端,这凶徒是从南岸上的船,却要从北岸上岸,估摸着是怕一上了南岸就会被官府抓住,而从北岸上岸的话就能给自己留出多一点的逃跑时间。
我悄悄向窗外望了一眼,蒙蒙雨幕下已经难以看清几米外的景物了,更别说目测一下何时才能到达遥远的北岸。好在我们是人质,只要船未到岸,我们的生命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这凶徒喘了一阵儿后慢慢恢复了过来,抬起那对布满血丝儿、眼屎和戾气的眼睛瞪向我和段老三,突然一指段老三道:“小子,把你的绶带解下来!快!”
绶带就是腰带,这凶徒让段老三解腰带的意思是……哇哇哇!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难道难道难道难道凶徒大叔是一位狂热的bl控?要说段老三小同学的长相是非常有被控的潜力的,细皮嫩肉,挺鼻大眼,弱不禁风,貌似是变态大叔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型……喔嗬嗬嗬(可怕的腐笑……)!那个……大叔你不会在这里就想控上一把吧?还当着我这个纯情少女的面,这样不好吧?虽然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勤奋好学的本姑娘也曾多少涉猎过一些较为深入的耽美学,但是看真人教材我这可是头一次哇……
也不知段小受——呸,段小三是有了不祥的预感还是想要在我的面前充充硬骨头,总之他不太勇敢地颤着声音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是……我说小三哪,想在美女面前表现英勇一些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那得分时候哇!你现在不肯脱……呃,是不肯解,你现在不肯听他的话解腰带,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咱们两个都宰了,那我岂不是冤枉得很么!
“小子!你要是不肯解,那老子就让这小娘们儿解了!”凶徒狞声一笑,指向我道。
大叔你也太不厚道了,连女人也要,真是变态。
“你……不、不许你打她的主、主意!”段小三急红了脸,一个摁捺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一站把凶徒吓了一跳,连忙握紧刀子也站了起来,指向段小三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心老子一刀捅穿了你!”
段小三的脸色由红转白,低头向我看了一眼,咬着牙慢慢去解自己的腰带,看着他满脸难堪的神情我不禁一阵感动,这小子为了护我宁愿自己受辱,这份儿情我领了。于是心念电转:人在纵欲之时的防御力和警惕心都是最低的,不若待会儿趁这凶徒兽性大发扑倒段小三的那一刻,我抄把椅子借他不备狠狠凿向他后脑勺?唔……就这么办,就算不小心失手了,大不了立刻往门外跑,这凶徒再变态也不至于光着屁股追出来吧?!
主意才刚打定,段小三的腰带也已解下来了,我气沉丹田内力暗运,全身绷紧蓄势待发,只等那凶徒色相毕露扑倒少男时给他来记致命一击,但见那凶徒瞪向我道:“你,用绶带把这小子捆上!”
——呃。
……古人的腰带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皮革制的,称为“革带”;一类是丝帛制的,称为“大带”或者“丝绦”。段小三腰间系的这条是质地轻软飘逸的丝绦腰带,虽然不能当麻绳用,但是捆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在他用来系裤子的另有一条腰带,是以这条腰带解开后也仅仅是外面罩的袍子敞了开来,露出他穿着白色中衣的不怎么强壮的小身板儿。我低了头拿过他手中的腰带,听那凶徒恶声恶气地道:“喂,小娘们儿!老子可警告你,待会儿老子要检查你绑得结不结实,要是你敢跟老子耍花招的话,别怪老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这凶徒的警惕心倒是蛮高的,不亲自来绑段小三,就是怕我出其不意地跑了或是偷袭他一下子。我绕至段小三身后,将他的两条胳膊拉至背后,慢慢地用腰带缠来缠去,忽然我就想起了以前曾经跟人家玩过的一个绳结魔术,就是看起来像是一个绑的非常复杂的死结,而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够一下子解开的障眼法式绳结。
幸好段小三的腰带是双绦式的。展开来的长度足够长。我略略回忆了一下这绳结的打法,而后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胳膊捆了个结结实实。
凶徒见我捆好了绳子,举了刀慢慢走过来,一边警惕着我一边飞快地看了看那绳结,显然他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来。房间里除了他以外的唯一的男人已经被绑了起来,剩下了我这个弱女子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因此他又放心了些,将刀子别回自己的腰间,冲我道:“扭过身去!”
干、干什么?难不成你内急要在这里解决不成?
正狐疑着,突然双臂被他抓住向后扳去,紧接着头皮一疼、手腕一勒,这家伙竟然用我及腰的长发将我自己的手给绑了起来!这下子我的胳膊是动弹不得了,一动头皮就被拽得生疼。
个、个棒槌的!好有心计的凶徒!他没有让段小三先绑住我再由他绑住段小三,是因为段小三是个男人,万一给他绑时他趁自己不备反抗起来,自己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所以他才让我给段小三绑,而他在旁边看着,若当时段小三有什么异动的话,他的刀子只怕就捅到我的身上了。
现在我们两个已完全受制于凶徒,对他的安全造成不了丝毫的威胁,他似乎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扯过两把椅子坐下,并且翘起腿,向我和段小三道:“你们两个最好给老子乖乖儿地坐到角落里去,不许动也不许说话!待老子安全离开此地时自然会放了你们,别想给老子耍什么花招!否则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我和段小三只得缩回到靠窗的角落里坐到地上,凶徒向窗外看了一眼,大概除了茫茫雨幕外什么也看不清,便扭回头来靠在椅子上合眼假寐。
这个狡猾的家伙虽然闭着眼,但他决计是不敢睡的,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他的耳朵丝毫不肯松懈地支着,随时在听着四周围的动静。
见此情景,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偏身倚着墙坐着,心中预测着事情随后将会如何发展。若按照一般警匪片的套路,过一会儿待船抵了北岸,这凶徒必定会押着我们两个下得楼去,而后登岸,登岸后只怕还要再走那么一段路,直到他确信自己可以安全逃离了才会把我们两个扔在路边从而独自逃命。
若果真如此倒也罢了,只要我们尽量配合这凶徒应该就不会有生命之虞。给段小三绑的这个障眼法绳结是以防中途出什么变故好让他可以随时挣脱束缚夺路而逃的,不过姑娘我可就惨了,被自己的头发将手腕捆在背后,逃起命来实在是不雅观,不笑掉路人大牙才怪(路人没你那么恶趣味!)!
瞟了眼身旁的段小三,见他正怔怔地望着我,不禁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在这里犯花痴,看来这次回去后真该让他爹和他那两位哥哥把他丢女人堆儿里锻炼锻炼,伟大的子曰得好:男女关系不可以乱搞,但也不能不搞嘛!
段小三见我看他,忙低下头去,脸虽然红着,眉头却皱得紧紧,看样子是正在那里苦思脱身的办法。记得他那二哥段想似乎是个武官来着,不知道此时有没有想出营救我们两个的良策来。
正想至此,忽觉几滴雨水由窗外飞到脸上,抬头一看,险些令我惊呼出来——但见那段想不知何时竟悄悄儿地双手扒在了窗沿的镂花栏杆上,探出半张脸来由外面向屋内窥探!想必他是脚踩着楼下房间的窗洞上沿爬上来的,这么大的雨也不怕失手滑下湖去,还真是够胆量的。
段想看到了我,连忙冲我使眼色示意莫要出声,我点点头,看了眼那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窗口的凶徒,他并未发觉窗外有人,仍然闭着眼休息。
段想倒没敢轻举妄动,扒在窗口打量房内局势,我轻轻碰了碰仍自低头苦思的段小三,段小三便转过脸来看我,我对着他嘟起嘴,他愣了一下,脸刷地就红透了。
——这死小子想什么呢!姑娘我才不是要亲你!你给我看清楚——我是在做“嘘……”的口型,意思是让你注意,先莫作声,然后往窗外看!
我向窗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段小三顺着看过去,眼睛噌地睁得溜儿圆,冲动之下就想站起来,我慌得连忙摇头,却不想因此扯动了头发,疼得呲牙咧嘴。
一时顾不得保持形象,我拚命眨眼努嘴示意他千万别动,段小三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点点头,殷切地望向窗外他的二哥,将脱困的希望寄托在段想的身上。
段想看了看那凶徒,望过来一记询问的眼神,同时间段小三点头我摇头,段小三的意思是:是的!他没睡着!我的意思是:没有!他没睡着!
段想脑袋上立刻挤出个问号,于是用力地又望了我们一眼,这一眼加重了语气: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我和段小三一个对视,明白了对方刚才的意思,于是又一次同时地我点头他摇头,我说:是的,他没睡着。他说:没有,他没睡着。
眼看着窗外可怜的段想脑袋渐渐变大,双眼也朝着状发展,我边忍着头皮疼摇着头,边配合上大大的口型告诉他:这——鸟——人——没——有——睡——着。
段想大概没有看懂“鸟人”一词的口型,但这并不影响信息的传达。见他一咬唇,冲着我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二人准备好闪躲,我要进去了!
我一时有些迟疑,这样棋走险着到底合不合适呢?其实这凶徒虽然身上带了刀又绑了我们,但他似乎并没打算要杀害谁,毕竟目前来说保命逃命对他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他有路可逃,他应该是会放掉我和段小三的,没必要逃之前再给自己身上背件人命官司。
若果是如此的话,倒不如就这么任他绑着做为人质,相对来说反而更安全些。
就在我犹豫了一下的这么个当口,但见那段想扒着窗栏的双手已经是一个用力将身子撑了起来,才要飞身入内,突听得掌下“嘎叭”一声脆响,竟是那木质的窗栏杆折掉了!这镂花栏杆上镂空了许多孔洞,原是起装饰作用的,本身并不结实,方才段想脚底下踩着楼下的上窗沿,是以着力点并未放在这栏杆上,栏杆才能勉强禁得住他,如今他把全身的力量都加诸在这栏杆上,又想借力使力地飞身入房,这细细地栏杆又如何能禁得起他的重量和力道呢!
一时间那凶徒听到了声响条件反射地弹身跳起,同时将插于腰间的刀握在手上,另一手顺势抄起椅子便向身在半空的段想扔了过去,紧接着向着我和段小三就冲了过来。
我和段小三在段想使力向上跃起时便已经准备起身随时往房门处跑,然而在听到那“嘎叭”一声后就双双吓掉了魂儿,当凶徒用椅子丢段想的时候,反应迅速的我立刻想要撒丫子逃向门口,谁知双手因被头发缚在身后,迈起步来动作便极不协调,一个没迈稳向前扑去,正撞在段小三的身上,段小三被撞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绑着他双臂的绳子便恰好挣脱了。
当段小三无比惊异地看了眼脱落的绳子又看向我时,那凶徒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心说你个天杀的段小三!我好心好意给你绑了个障眼活结给你留了后路,你小子却好死不死地挡在姑娘前头妨碍姑娘逃跑!你你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白脸儿哇!我咒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只能做小受哇!走到哪里都被变态大叔缠哇!
“岳——岳小姐!”段小三惊呼着就想冲过来。
你你你!你过来干什么!给大叔送死哇?送色哇?还不趁机快逃?!姑娘我白给你绑了那么一个传奇般的绳结了哇?!要不咱俩换换,你来代我架刀子,我回家先?!
“老三快走!”已跳入屋中的段想一声大喝,拉了个亦攻亦守的姿势与我和凶徒对峙,护着段小三往门口处跑。
“二哥!岳小姐她——”段小三急得指着被自己头发绑着手、被刀架在脖子上、仰着头挺着肚子弯着膝盖、以绝对诡异的姿势被凶徒钳制在身前的我,冲着他二哥叫。
“赶快走!”段想吼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门前,“这里有我!你别给我碍事!”
段小三知道自己帮不了忙,只得一边盯着我和凶徒的方向一边伸手拉开了门坎,倒退着开了门。
凶徒有我在手做人质,便也顾不得段小三跑掉了,刀子在我颈上比来比去,大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我可怜地纤细地喉管。但听他向仍留在屋内的段想吼道:“立刻给老子滚出去!否则老子就杀了她!”
段想怒视着凶徒,因我在他手上,一时投鼠忌器,只得依言慢慢退向门边,道:“你莫要伤她!船已在往北岸行了,眼看便至岸边,届时放你走便是,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只怕你便无法活着离去了!”
那个……我说,孙猴子身上长的那才叫“毫毛”呢,姑娘身上的是“汗毛”好伐(啥时候了还计较这个……)?!
凶徒狞笑了两声,道:“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来给老子讲条件!这小娘们儿在老子手上,老子让她活她就活,老子让她死她就得死!——你立刻滚!再迟一步老子就要动刀了!”说着那手里的刀就往我的脖子上摁了摁,那刀锋上的寒意直凉得我倒吸气儿。
段想没奈何之下只得退向门外,才消失于我的视线中时,门口却又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哥——”我惊得脱口轻呼。
攻心·受伤
岳清音出现在门外,身如玄峰面似寒冰。他那对不带任何情感的眸子冷冷盯着钳制着我的凶徒,一步步慢慢地走进屋来,并且反手将门在身后关上。
“你——你是什么人?!”凶徒开始不安,勒着我向后退了半步。
“她的兄长。”岳清音唇缝里冷冰冰地吐着字,仍然盯着凶徒,脚下的步子并未停顿,仍旧向这边走来。
“你——你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我、我就杀了他!”凶徒吼着,刀尖抵住我的脖子。
岳清音的面色冷如千年寒潭,他这么一步步走来,仿佛携了铺天盖地的暴风雪,竟激得凶徒和我齐齐打了个寒颤(你跟着颤什么?!)。
岳清音并未依这凶徒之言即刻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行至距我不过三四步远的地方才立住。这凶徒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气势骇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走到面前,竟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要杀了我的话。
“放开她。”岳清音的声音寒入骨髓。
凶徒又是一个哆嗦,再勒着我向后退时已经退至了墙边,无路再退,便嘶声向着岳清音吼道:“你——你立刻给老子滚出门去!否则老子便捅了她!快——”
“捅了她,你必死无疑。”岳清音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吐着字。
“哼!老子能拉个小娘们垫背儿,死了也不亏!”凶徒吼道,“老子数到三!你要是再不滚出去——”
岳清音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半垂了眸子盯着自己略显苍白的修长的指尖。
凶徒一时有点儿懵,忘了自己还要数三个数来着,厉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在下是仵作。”岳清音莫明其妙地说了句不搭边儿的话。
“那、那又怎样?!”许是岳清音太过镇静的表现令凶徒心里没底,摸不清他是否是有备而来,因此既狐疑又紧张之下,思路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跟着岳清音在走了。
“在下的这双手……验过的尸体数以百计……”岳清音仍然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声音里没有丝毫感□彩,低沉冰冷,仿佛发自脚下深远的幽冥鬼府,“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肠穿肚烂,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肢体分离,有的……只是一堆肉块。”
呕……我说……我的好哥哥喂,您老人家是见不得自个儿妹子吃顿好的不成?若不是我见机的快提前闭上了嘴,方才那顿饭差点从胃里退出来!
凶徒已经越来越想不明白自个儿面前这看上去比死人还像死人的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了,他怀疑他必有阴谋,但又无从揣测,他清楚他是来救我的,可他却又什么都不做地只是站在那里说一些奇怪的、让人打心底里往外冒寒气的话。
“你——你给老子闭嘴!立刻滚出去!立刻滚!”凶徒大吼,不断地拖着我移动着脚步,却打不定主意该站在哪里比较好。
声高说明胆怯,躁动恰是不安。岳清音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他已经从气势上吓住了这凶徒。
他仿似根本没听到凶徒的大吼,微微地停顿后,继续用那冷得怕人的声音慢慢地道:“无论是怎样的死状,每一具尸体都有着无尽的怨恨……怨恨将之杀死的人,怨恨上天的不公,怨恨自己在这人世上尚有心愿未了,尚有美酒未饮,尚有珍馐未尝,尚有金银未挥霍,尚有风景未欣赏,尚有所爱之人未与之表白,尚有血缘之亲再不能奉养……每一具尸体都心有不甘,每一具尸体都希望能重新活转……”
凶徒呼吸急促,他不明白为什么岳清音要同他说这些,一个成天同非正常死亡的尸体打交道的仵作突然出现在面前,既不急着救自己的妹妹,也不害怕他手中的刀子,这简直让他都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样的家伙才好了。
“这世间……只有尸体才最懂得生命的重要,”岳清音说着,慢慢地抬起眼皮儿望向我身后的凶徒,“那么你……会不会成为我所验的下一具尸体呢?”说至此句时,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刷地一刹间寒如极夜,漆深的瞳孔中除了无底渊般的黑外,什么都没有。
屋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让人呼吸一窒。凶徒在岳清音死寂的眼神中全身猛然震了一下,嘶着声音道:“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不要碰我——你滚开!”
“放开她。”岳清音面无表情,以至于这三个字仿佛当真是从死人的口中说出来一般。
许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曾挣扎不曾乱动,被死人般的岳清音以及他的“尸体论”吓慌了的凶徒一瞬间大概产生了自己挟持着的也是一具尸体的错觉,直惊得一把就将我给推开了——人们常常爱这么吓唬自己,譬如怕虫子的人,刚刚看到树上爬着几条蠕动着肥绿身躯的肉虫正头皮发麻,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肩上,余光里瞥见一抹绿色,第一反应肯定是虫子掉肩上了,忙不跌地跳着脚尖叫着、歪着身子以图把这“虫子”甩到地上,第二眼再看时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片树叶而已。
所以这凶徒神经紧张之下的反应就是把我这片树叶当成了大肉虫(呕……)……把一动不动的我在短暂错觉中当成了尸体,一把推了开来,我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正被岳清音接入怀中。
凶徒第二反应已是明白了过来,擎起刀子赶上来一步冲着我的后背便刺。岳清音方才与我们离得原本就近,才一将我接在怀里凶徒的刀便紧跟而至,闪躲已是不及,未待我反应过来,岳清音已抱了我将身体迅速一转,只听得耳后“噗”地一声闷响,他的上身向前一弯,带着我踉跄了几步。
我几乎能听到那凶徒蒙蔽了心智、只欲杀人的粗重喘息声就在我和岳清音的身后,我正想拼尽全力用身体将岳清音撞开以逼他不必管我、避开凶徒的杀招,突听得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数道持刀的身影冲了进来,有人大喝着:“放下兵器!”紧接着便是那凶徒的厉吼声,金铁交鸣声,刀落地面声,最终以之前那人的“押回府衙去!”结束了这短短的惊心动魄的擒凶过程。
“哥!”我声音颤抖地叫着岳清音,他始终将我护在怀里,此刻却倚在墙上微微地喘息,“哥!你再坚持……坚持一下……”我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顾不得手腕仍被头发缚着,向着那些闯进门来擒凶的差役跌撞着冲过去:“快救我哥哥!他受伤了——快去请大夫——”
岳清音受伤了……就在刚才……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凶徒的刀插入了他的身体……我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我一向以为我至少可以表面上冷静地面对一切,可现在……可现在我的理智已经丧失殆尽,急疯了般冲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嘶哑着声音地叫。
“快!背岳公子下船!”太平府的衙役们立刻分为两组,一组押着刚刚生擒的凶徒先行下船,另一组上来将岳清音小心翼翼地扶到其中一人的背上,在他方才倚过的墙面上则印下了刺目的血迹。
衙役背着岳清音飞快地出了门,迎面正遇上大步赶来的季燕然,见他皱着眉看了眼岳清音被血浸透的衣衫后襟,沉喝一声道:“李佑!”
李佑连忙跑过来:“大人!”
“立刻征调距此最近的医馆郎中及马车在岸上候着,而后快马去太医苑请太医至府衙!”季燕然迅速地下令道。
“可……大人!太医是不能给仵作医的……”李佑迟疑着道。
“少废话,快去!”季燕然破天荒地低喝着自己的属下,李佑不敢再多话,领命飞奔而去。
外面的雨势仍然未减,由二楼下至一楼,我看见衙役们站成一排挡在楼梯前不让旁人靠近,段家兄弟便在人堆之中,看见受了伤的岳清音和狼狈不堪的我不禁齐声惊呼:
“岳贤弟!”
“岳小姐!”
叫我的自然是段三公子段慈,我却根本顾不得应他,只管磕磕绊绊地跟在背着岳清音的那名衙役的身后,一路往船下跑。
郎中与马车已经找了来,衙役加快了步子冲过雨幕直奔马车,我跑得急了滑了一跤,重重摔在泥地里,因双手仍被缚在背后,一时间难以站起身来。
正挣扎着想先坐起身,忽然一双大手由背后伸过来将我扶起,扭头看去见竟是季燕然,方才他留在画舫的一楼厅内嘱咐了负责调查本次事件的衙役几句,而后才大步赶了过来。
顾不上道谢,只冲他点了下头,我转身正欲继续追上那衙役去,却听他连忙道:“灵歌!先把头发解开……”
我回过身来,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衙役,哑着嗓子道:“用刀罢,用刀还干脆些。”
季燕然犹豫了一下,扭头向那衙役道:“当心着,莫伤了岳小姐!”
衙役应是,抽出腰间别着的钢刀,小心翼翼地割断了我的头发,而后又将我双手间缠着的发丝割开,我揉着早便勒痛的胳膊道了声“多谢!”不肯再做一秒停留地跑向了那马车。
那被征调来的郎中正在车厢内替岳清音疗伤,我才要掀了车帘进去,守在车外的衙役却一伸手将我拦下,道:“岳小姐,郎中正在为岳公子止血,您还是先莫要进去罢……”
“受伤的是我的亲哥哥!我为何不能进去?!”我嘶声瞪他,不由分说地推开他的胳膊,掀起车帘挤了进去。
但见岳清音盘膝坐于车厢内,上衣尽除,露出清瘦的身体和背后右肩胛骨下宽逾三寸的刀伤。郎中正坐在身后紧张地替他止血,满地扔的都是被血染透的棉布。
我慢慢地至岳清音面前坐下,他睁开眼来看我,低声道:“方才摔疼了没有?”
喉间被什么堵住似的,我答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双手握住他放于膝上的大手,想要用自己手心微不足道的这一点点热量替他减轻一丝痛楚。
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安慰似地捏了捏,低声道:“不必担心,不过是流点血罢了……”
“哥……”我终于能发出声来,哑着道:“你真傻……当时……当时你将我推开的话,我们两人不就都不会被他刺中了么……”
岳清音一笑,道:“你的手还被缚着,若是推开了你,岂不会摔得很惨?”
就、就为这个便宁可自己挨上一刀?我有个何其傻的哥哥啊!
说话间那郎中已经替岳清音上好了药,准备开始缠绷带了,这时车帘又开,见是季燕然一低头挤了进来,车厢原本就不大,他这人高马大的一进来,厢内立显拥挤不说,浑身的雨水还滴得四处都是。
“季大人!”那郎中连忙垂首行礼。
季燕然一摆手,挥起一溜儿水花,道:“甭顾着行礼了,赶快医伤!”
郎中边应着边继续缠绷带,道:“回大人,小民已经替这位公子止了血,并在伤口处上了金创药,暂时亦只能先这么着。这位公子失血太多,元气大伤,必得用上等药材好好调养才是。小民的医馆内虽然也有这些药,然而质地并不能算得上乘,只怕效果会打些折扣……”
“唔,这些就不必劳老先生操心了,”季燕然探着头看着这郎中给岳清音缠绷带,“本府自有安排。老先生只管替公子暂时处理好伤口,而后便可回去了。”
老郎中手脚麻利地缠好了绷带,死活也推不掉季燕然付他的医疗钱,接过之后,收了他的药箱便离去了。
季燕然这才吩咐赶车的即刻回城,直奔太平府衙,而后便一屁股坐到岳清音身旁,歪着头看他,道:“还撑得住么?”
岳清音略一点头,面色很是苍白,季燕然忙扶他侧靠在车厢内准备的一卷铺盖上,道:“再坚持片刻,为兄已叫李佑去请太医了……”
“不必,”岳清音低声道,“不过是普通刀伤,不必小题大做。何况太医不能给仵作治病,这是规矩。”
这是哪门子见了鬼的规矩!只怕只有这天龙朝才有罢!大概是因为太医是“看”活人的,仵作是“看”死人的,虽然都是医,但看活人的给看死人的治病,怕染上晦气。
季燕然笑道:“你不说我不说,那太医又如何知道你是仵作?本朝太医除了替皇室治病,还要为官员及其家眷治病,届时我只说你是我内弟便可一切无虞。”
岳清音懒得再争,看了眼仍握着他手的我,忽然皱了皱眉,又向季燕然道:“灵歌的头发可是你的主意?”
季燕然干笑着搔搔后脑勺,道:“这个……为兄定当补偿。”
“哥哥……”我哑声开口,“头发是灵歌自己要割断的……那些头发缚得太乱,一时半刻难以解开……”
“女子的头发岂可轻易说割断便割断?!”岳清音轻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低头听着他如往常般的说教,心中只是庆幸,幸好他没有事,幸好……他是我的哥哥。
回太平府的路上,季燕然询问了事件的经过,我讲了前半段,岳清音讲了后半段。原来从岳清音在楼下得知我和段慈被凶徒挟持了之后,便料定在上岸之前我们当不会有性命之忧,因此便找来这画舫的老板,要他派人乘舫上救生用的小船迅速划回南岸报官。
然而那段家老二段想因担心自己弟弟的安危,未与岳清音商量便擅自由一楼攀上二楼意图凭一已之力将我俩营救出去,岳清音发现后立刻赶至二楼,正碰见段慈被段想推出门外,当即明了发生了何事,便迅速在段慈耳边轻声吩咐,要他去找船老板并告诉他将画舫慢慢地调头后尽快划回南岸,而岳清音自己则进入房中与凶徒周旋,一为拖延时间待官差到来,二为分散凶徒注意力使之察觉不到舫已调头,当时窗外雨大,根本看不清几米外的景物,因此即便船是往南岸划,凶徒也无法辨识。
回至太平府衙,季燕然贡献出了自己的狗窝……嗯,卧房,令岳清音躺在床上,待太医到了之后把脉看伤,开了方子,只有拿着这方子才能去宫里的御药堂买最上等的药材回来熬药。
之后惊慌失措的长乐和绿水也赶了回来,岳清音执意要回岳府去,季燕然便提供了自己的一件狗皮……嗯,外衣,给岳清音暂时穿上挡风,而后派了马车将我们送回了岳府。
照顾·盗药
在岳清音的吩咐下,马车一路由岳府大门进去直接停在了他所居的楼前,我和长乐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上楼去,由长乐替他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而后扶上床躺下。
岳清音嘱咐长乐和绿水不得将他受伤之事说与府内其他人知道,更不能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去,老爷晚上回来若问起他来,只说是衙门近日较忙,就睡在季燕然给他安排的住处,因此晚上他这楼里便不能点灯,只能摸黑悄悄行事。
看着他脸色愈发苍白,我急得让长乐立刻骑马再回衙门去催季燕然尽快派人到宫里取药,而后让绿水去令厨房烧热水,我则将门窗关严了,扯过把椅子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岳清音。
岳清音声音已很是虚弱地道:“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回房洗洗去,莫伤了风。”
我身上的泥衣已经在马车上脱掉了,换上了今早本欲穿着相亲去的那身绿衣红裙,只是头发上还满是泥水,只怕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低声道:“长乐去了衙门,这屋里没人,灵歌在这里陪着哥哥。”
“为兄不需陪,你这头发湿淋淋的,若伤了风岂不更麻烦?”岳清音想斥我,然而声音过于虚弱,一点威力也没有。
我替他掖了掖被角,无视他的话,只低声道:“哥哥快睡,睡着了伤口就不疼了。”
岳清音苍白着唇莞尔:“你把为兄当小孩子哄么?莫认为为兄现在行动不便你就可以不听话,待为兄这伤好了,该算的还是要算的。”
这……人都成hello kitty了,还要使出虎威来吓唬我。
继续无视他的话,伸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他便不再作声了。拿开手,又替他掖了掖脚下的被角,过了半晌,他的呼吸渐渐均匀,已是慢慢睡去。
一时绿水从厨房回来,我便让她先好生在这里守着岳清音,自己则快步回了院子,迅速洗了个澡,重新换上一套衣服,而后又赶回岳清音的小楼。正好长乐拿了药回来,因不敢惊动其他人,便在岳清音的卧房里支了药炉,放了砂锅熬药。
待药熬好时,我们三人早已是一人一头的汗了,我让长乐和绿水先各自回房洗洗歇歇,晚饭前再过来伺候。等两人出去并将门关好后,我便将滚烫的药倒入小瓷碗内,吹得差不多能入口了,才轻轻坐到床边,低声叫醒岳清音:“哥哥……药熬好了,先起来吃了再睡罢……”
岳清音缓缓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我原想扶他坐起身,又怕扯到他背上的伤口,只得又拽过一个枕头,将他的头垫得高了些,而后端过药碗,用小勺舀了在唇边吹吹,再送到他的唇边。
“我自己来……”岳清音声音虚软,动了动,想要坐起上身。
我连忙轻轻摁住他的肩头,道:“哥,你就躺着罢,动来动去再扯裂了伤口。灵歌喂你吃药不就好了么?”
“长乐呢?让他来……”岳清音低声道。
“长乐去休息了,他和绿水一路回来,身上衣服都湿着,又是取药又是熬药地忙了半天,灵歌担心他们伤了风,那便更没人帮灵歌照顾哥哥了。”我又将勺子送到他的唇边,轻轻地道:“从小到大都是哥哥照顾灵歌,这一次就让灵歌也照顾哥哥一回罢……来,张嘴,乖。”
岳清音挑挑眼皮,看了我一眼,终于不再多说,任由我将药轻轻送入他的口中。一匙匙喂完,我用帕子将他唇角的药渍揩了,抽去多垫的枕头,重新掖了被角,道:“哥哥睡罢,待晚饭时灵歌再叫醒你。”
“我这样睡着不会有事,你也歇歇去罢。”岳清音低声地道。
“灵歌就在这里歇着。”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哥哥睡罢。”
岳清音知道无论怎样说我也是不肯走的了,只好不再言语,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我靠在椅背上,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说来说去,在这古代里,唯一知道我不是岳灵歌的人只有这个岳清音,而偏偏他却又是能够左右我的命运的最为关键的人,若他揭穿了我,或许我的生活早已不是这个样子。他是如此地疼爱他的妹妹,容不得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可他却能几经矛盾之下接受了这个雀占鸠巢的我,并且将对自己妹妹的那份疼爱毫无保留地转投到了我的身上。是他第一个让我体验到了亲情的温暖和无价,是他第一个让我喜欢上了这古代生活,是他第一个让我愿抛弃从前的一切、重新以另一个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突然……有种正与他相依为命着的感动。
不知不觉间屋内已经暗如黑夜,听得绿水在门外轻声道:“小姐,何时令伙房烧饭呢?”
我悄悄起身,开了道门缝向绿水道:“现在便做罢,你和长乐先去吃了,吃完再来。少爷受了伤,不能吃油腻东西,叫长乐待会儿去药铺里问问郎中,看这类的伤病当吃些什么才能补血补气,不管什么,也不管多贵,问好了叫长乐到岳管家那里支了银子直管买来,岳管家若问只说是我要买了送人的。叫长乐快去快回,回来后便交予伙房做好,然后悄悄端到这儿来。去罢。”
绿水应了转身离去,我关好门依旧坐回床边椅上,黑暗里只觉岳清音的呼吸有些浓重,轻轻伸出手去覆上他的额头,竟是灼热烫手,若用现代话说,这是受伤引起了并发炎症导致发烧体热。我连忙将手探入被中去握他的手,果然冰凉异常。
急急起身从屋内柜中抱了床厚被子出来,严严地替他盖上,并把那用来熬药的小炉子重新生起火,推放至床边。一时绿水回得屋来,我便让她去岳管家那里要几个盛水用的皮囊,好容易只寻得两个,将热水倒入塞好塞子,而后放入岳清音被中,垫在两脚的脚底充当暖水袋。又让绿水打了盆微凉的水,将擦脸的巾子浸湿了覆在岳清音滚烫的额上降温。
一番忙乱下来已到了掌灯时分,由于岳清音有言在先不许让岳老爹知道此事,因此屋内也不敢点灯,连药炉都熄了,只好不断地让长乐去伙房拎热水回来给皮囊换水以令岳清音发汗。
因房内门窗都紧紧关着,我便让长乐和绿水留在外间随时待唤,免得里间空气含氧量不够。我自己则仍坐在床边,伸手至岳清音被中,牢牢握住他冰凉的手,以图令他暖和起来。
就这么坐着一动不敢动地待了许久,窗外雨声渐渐清晰地传进方才一直处于焦灼状态中的我的大脑,忽然想起大盗今晚还要来看我的,此刻想必已经等在了后花园里,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家伙久等我不见,不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罢?他知道我今日白天要去相亲的,也知道我要相亲的对象是谁,万一胡思乱想以为我出了事而跑去段家打听,那段家兄弟都在朝为官,有文有武,对他来说岂不有暴露的危险?或者……万一他死心眼儿地在后花园冒雨等上我一夜,那、那我岂不、岂不心疼……
我欲去后花园见上他一面,可……可我又不放心岳清音,尽管见大盗一面可能连十分钟都用不了,但哪怕是离开一分钟我也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心内矛盾万分,终于一咬牙……大盗那家伙狡猾如狐,就算去了段家查探,也未见得会惊动谁;或者就算他一直在后花园冒雨等我,他是练家子,一场雨当不算什么,大不了感个几天的小冒、流个几天的鼻涕,顶多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