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59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在那里吃上了,夏红裳亦在其中,但她显然也没有胃口,坐在席上纯为陪另外那几人用餐。
我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同桌的还有那位惜薇小姐,正和旁边的一位小姐边吃边低声说着什么。我坐到对面,目不斜视地只管低头闷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探究真相。
一时忽听得身旁“唿、啪”地两声响,直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去,见竟是挂在那里的绣有竹子的一幅幔帐脱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幔帐的顶端缝着数根布绳,用来绑在一根横木上,以此来保证幔帐的平展,而在横木的两端亦各缚有一根较长的细绳,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便见很快有几名丫环跑过来,两个负责抬起横木,另两个拾了横木上的细绳,在绳的另一端绑了几个活捆儿,而后用力地向着房梁一扔,那两条细绳便穿过房梁落了下来,于是扔绳子的这两个扯住绳子,慢慢向下拉,那横木便带着幔帐缓缓升起,最终与横梁齐平,如此一来这帐子便不至左右摇摆,拉绳子的两名丫环分别将绳头绑在两边的堂柱上,这幔帐便重新挂了上去。
回过头来继续吃饭,囫囵混饱肚子,起身下楼。走到楼梯口时往那幔帐后看了一眼,见每一幅幔帐都如方才的那一幅般是被绳子吊上去后再将绳头缚在堂柱上加以固定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闩好,坐在床上细细分析着今天上午所搜集的资料及初步的推理。究竟由自己的窗口跳出去后再绕至死者房中亦由窗口潜入杀人能否成立呢?
忍不住起身,行至窗前,拿掉窗闩,推开窗,将自己想象成凶犯,才要撑着窗台向外跳,突然心中一个念头电闪而过——唔唔唔!我似乎已经找到了密室之谜的答案了呢!
解密·排查
古代的木质窗户做得再精细也无法像现代的铝合金窗或塑钢窗那样与窗洞严丝合缝。这飞仙阁的雕花格子木窗是开扇式,在两扇窗中间的横梁上,各固定有一个半圆形、开口朝上的凹槽,只要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棍水平放入这凹槽内,便可以从屋内将窗户闩住,屋外的人便无法打开窗子了。
按照今天上午的猜想,凶手杀死武明玉之后无法从门口出去,就只能从窗户出去,因此窗户是制造密室的关键所在,而将窗户从屋内闩住,靠的是那根充当窗闩的木头。要怎样才能从窗外将木头放在那半圆形的凹槽内呢?
由中午吃饭时无意中看到的将幔帐吊上房梁的法子所受到的启发,利用窗缝和线,我想我大概也可以制造出一间密室了!
如果把闩窗户的木头比做挂幔帐用的那根横木的话,窗缝就相当于房梁与屋顶之间的空间,线便等同绳子。然而吊幔帐用的绳子是不必取下来的,但是吊闩窗木的线却必须要取下来,以免留下罪证。
我从几案上的笸箩里随手抻了一截近一米长的线——只怕凶手用的也是绣花线,这东西少了那么一截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我将线头的两端系在一起,使之成为双线,再用双线勾住闩窗木的两端,就如同将其吊在两个u形的凹陷处,这样便能兜住它,不至轻易掉下去。
然后我翻身越出窗户,关上左边那扇窗,立在窗台上,将手上吊有闩窗木的线由里面从窗缝中穿到外面,而后下到地面,再关上右窗,调整手中的线,使吊在窗内的闩窗木的位置正挪到两扇窗的中间,而后慢慢往下放线,耳朵贴住窗户细听,但听得“咔”地一声,闩窗木正落入两扇窗中间的半圆形凹槽内,我便松开线的一端,轻拽另一端,这线便缓缓地由窗缝中滑出,不留下任何证据。密室,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如果凶手用的是这个法子,只怕很难找出证据来证明她的手法。我望着自己手中的线皱眉沉思,再抬头看看面前关得紧紧的窗户,由于离窗子太近,不小心将窗棱子上的灰尘吸入了鼻中,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唔!灰尘!嘿嘿!这便是证据啊!线穿过窗缝,必定会在灰尘上留下滑痕,只要等官府的人来了打开武明玉房间的窗户看一看,便可知道凶手是否用的是这个法子了;而倘若那窗户框子的上面没有灰尘,那就是凶手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将灰擦掉了,这更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照我推断,凶手八九不离十用的就是这个法子,而若想加以证明,就只能等明日官府的人来了。
密室的手法已经破解,下一步便是推定作案嫌疑人。目前来看嫌疑最重的是包括贺家小姐在内的一共五个人,然而这只是从客观环境的角度所作出的推测,侦察案件另一个十分重要的要素是作案动机,这便必须得从嫌疑人的主观方面来探查了。
我决定先从贺小姐的身上下手,毕竟五个人中我只认得她们两人。将手中的线随手揣进腰里,我从北门进入楼内,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厅内坐着的人中并没有贺家两姐妹的身影,便寻了名丫环,问她可见到贺家姐妹在何处没有。
小丫环指指东门,道:“奴婢方才见那两位小姐在外面站着呢。”
我便依言由东门出去,果见贺家姐妹正立在距崖边不远的地方满脸愁容地说着话,见我走过去连忙招呼我道:“灵歌,这边来!”
我行至跟前,脸上微微作出些惊慌害怕的样子,低声道:“两位小姐在此做什么呢?……唉,灵歌待在房间里总是心绪不宁,一想到武小姐,就……”
贺家姐妹之一脸上亦有些苍白,道:“快别说了,灵歌。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武小姐死在我的隔壁,我就后怕得很!到现在连楼也不敢进去呢!”
唔……看来这位就是那嫌疑人,暂且呼她为贺甲好了。我便拍着自己心口装着惊惧地道:“是啊,这事儿实在是太可怕了!武小姐昨儿还好好儿地喝酒玩乐呢,怎么一下子就……唉!莫不是她本来就有什么想不开的,昨天只是强颜欢笑,结果回了房借着酒意升出了那样的念头,便将自己……”
便听贺甲道:“我看不像……昨儿中午她同我们一桌,看上去尽兴得很,一点都不像有心事的样子,半途她喝得实在多了,临回房前还同我们约定晚上要一起在厅内绣花说笑呢!”
我满脸惋惜地望着贺甲道:“武小姐同二位的关系如此之好,却谁想遭遇到这样的不幸,二位也莫要太过悲伤才是。不知二位同武小姐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贺甲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与她是昨天才认识的,上一次我们家中请客,她正卧病在床,是以未曾去得,因此昨天的见面是初会。因她与夏小姐要好,我们又是夏小姐破例请来的,所以大家才坐到了一桌上。虽然还未来得及建立什么交情,毕竟也是一同说笑玩闹了一场的,遭此不幸,仍替她深感痛心!”
唔……这么看来,贺家姐妹的嫌疑似乎可以免去了。贺甲的话应当不假,毕竟她们不是官眷,认识官家小姐的机会并不很多,更何况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原因会与官家小姐结下仇恨,起码她们二人中的一个此时正是生活爱情双丰收,一个沐浴在爱情的幸福中的女人怎么会去做杀人这种事呢?……想至此,心头不觉有些发紧,茫茫然地又遗失了一魂二魄在空气里。
“灵歌?”贺乙的轻唤声招回了我的思绪,听得她轻声安慰道:“灵歌莫要害怕,总之明天我们便能回去了,届时季大人必会带着衙役来此救人,我们都会安全的!”
我望着她轻笑,语声有些虚无地道:“季大人不是还在府上养伤么……如何会来呢?”
贺乙红了脸,低下头去没有作声,贺甲在旁微笑接口道:“如果知道我姐姐在这里,季大人一定会来的。灵歌放心好了!”
看来贺甲是贺三小姐,贺乙是贺二小姐了。见贺二小姐推了贺三小姐一把,佯嗔道:“胡说什么!是步大人这两日皆须奉旨入宫述职,是以季大人暂理衙门中事务的……”
轻轻地用鼻子深吸着这山间湿冷的空气,我继续微微地笑着,道:“听说贺二小姐喜事将近,虽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但灵歌还是先在这里恭喜二小姐了,届时还请莫忘叫灵歌去喝杯喜酒才是啊。”
贺二小姐红着脸瞪了贺三小姐一眼,转而含羞向我道:“灵歌莫听别人胡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如何能说得准呢……”
我冲她点点头,道:“如此,二位莫要在此站得太久,当心山间风凉。晚上……最好两人同睡一屋,闩好门窗,莫睡得太实。灵歌有些累了,先告退回房。”说着向二人行了颔首礼,二人亦还礼,我便转身重新进了飞仙阁。
莫名地有些无精打采,思绪一时也难以集中,便只好决定先回房歇上一歇,走至门口才突然想了起来——我这个小棒槌的!我刚刚不是把自己的房间得意洋洋地做成了密室了吗?!如今门窗都由里头上了闩,我还能从哪儿进房间去?!
嗳呀呀嗳呀呀,尽情愚弄我、嘲笑我吧你个贼老天!不是我偷人家谢逊的台词用来控诉你,实在是你这个做老天的忒不地道,为何别人可以爱情生活双丰收,为何我就得受你欺负受狗折磨?!说啊,你说啊,你倒是说话啊!——等等,为什么我的台词里会出现“狗”字?嗯,大脑偶尔也会有bug,我delete掉它就是了。
无奈地叹口气,我回身面向大厅,目光落在武明玉的房门处。门内伊人芳魂已断,纵然她曾做过令人愤恨之事,也不该由凶手来擅自决定她的生死。昨天还鲜活美好的一个生命转眼便以如此惨不忍睹的方式被终结,而那阴冷的凶手此刻却混在这些柔弱的女子之中森森然地等待着下一个将死亡送出的时刻到来。
我有些生气了,为这凶手的狡猾无耻。我不能眼睁睁地任由她恣意作为下去,更不能干巴巴地等着谁来解决这一次的事件,即便来了,他那绝妙的推理过程也不再是我能享受的了,我与他大概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我是我,他是他,我只做自己能做的,做得好做得不好,我尽全力便是。
一念至此,咬牙抛却杂思,重新集中精力于这次的案件之上。
贺家小姐既然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么接下来便该排查剩下的那四人了。剩下的四人房间门上的名字分别是浣霞、绮罗、梦和若华,这四人我只知道名字却不识真人,万一莽莽撞撞地问上前去,却一不小心问到了真凶头上,反而将自己置在了险境,不如先从旁边的人入手,由外围慢慢打探,一步步靠近核心。
拿定主意,我找来小丫环彩元儿,仍以聊天儿为借口,假作随意地问她道:“昨儿午宴时你们家小姐那桌是谁伺候的?”
彩元儿便答道:“回小姐的话,昨儿我家小姐那桌正是彩元儿伺候的。”
“喔……她们那桌可喝了不少酒罢?”我笑笑道。
彩元儿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家小姐还好些,其余那几位小姐都喝了不少,尤其是……尤其是武小姐……”说至此处声音便低了下去。
我便就势问道:“除了你家小姐和武小姐之外,那一桌上都还有谁,你可记得么?”
彩元儿毕竟年小,听我这么一问不禁笑起来,道:“小姐是要考彩元儿的记性么?那一桌上除了我家小姐和武小姐之外,还有贺家的两位小姐,以及林小姐、牛小姐、陈小姐、司徒小姐。”
那位林小姐莫非就是田心颜托我将绢帕转交给的那一个?此事暂且搁过一边。我笑道:“彩元儿果然记性极佳!那么你又可知这几位都睡在哪一个房间么?”
彩元儿捂着嘴笑起来,一指我身后南边那排厢房,道:“小姐,这回您考不住我的,那门上不都写着各位小姐的名字了么?东起第五间住的是林小姐,第六间是陈小姐,第七间是司徒小姐,第八间是牛小姐,贺小姐住的是……是武小姐旁边的那一间……”
眼见又不小心让小丫环想起了可怕的事,我连忙抱歉地一笑,道:“彩元儿做事很是认真,难为你小小年纪记事情记得如此清楚!这些住房的顺序是你们小姐安排的么?”
彩元儿点头称是,我便又笑道:“可否将你们小姐当初拟定要请人的名册取来给我看看?闲着也是闲着,你取来,我考考你,看你的记性究竟好到何种程度,回去我也好对府里的丫头们说,让她们好好向你学着些。”
彩元儿见表扬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笑,转身飞快地跑着去取名册了。
按照她方才所说的姓氏和房间顺序,南面这四间房的主人依次就是林浣霞、陈绮罗、司徒梦和牛若华了,司徒是复姓,难怪绢子上只绣了一个“梦”字。事情看上去有些巧——有便利条件做案的这几个人昨天吃午饭时竟然是在同一桌上,而且我记得昨天晚饭时夏红裳和小丫环的对话中曾经提及除去武明玉外,林浣霞与陈绮罗亦因喝得多了或不舒服没有上去吃,在尚无法确定武明玉死亡时间的情况下,假设她是死在晚饭时候,那么林浣霞与陈绮罗岂不是嫌疑更重了么?
一时彩元儿将名册取来,我便接过来翻看,先数了一下人名数量,总共是二十八个,因昨天过桥时有四个没有跟过来,所以剩下了二十四人。忽地一眼瞥见了“柳惜薇”三个字,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惜薇小姐和那位林浣霞小姐便是田心颜要我将绢帕交予的人。
大致过了一遍那二十四个人的名字,抬眼见彩元儿正眨着眼睛看着我,等着我考她,不由笑道:“我想了想,这册上的名字统共不过二十来个,你指定记得清楚着呢,考不住你。我且换个考题——昨儿中午你可见了武小姐、陈小姐和林小姐三人都是何时退的席么?她们是自己退的还是与其他人一起退的?”
彩元儿自信满满地答道:“彩元儿记得清清楚楚,因武小姐被众位小姐灌了不少酒,没过多少时候便退了席,是我家小姐同林小姐一齐将她送回房的,而后我家小姐便同林小姐又回到了席上……”
我连忙插话道:“那时她们那一桌还没有一齐到各桌上敬酒呢罢?”
彩元儿点头,道:“挨桌敬酒是在我家小姐回来之后的事了,后来林小姐也因喝得多了,便未等散席,先行下楼回了房,陈小姐是同我家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至散席后方回自己房间的,武、林、陈三位小姐晚饭均没有去吃,一直在房中休息,直至今天早上。”
唔……这么说来,武明玉昨天是在我下楼之前退的席,林浣霞是在我之后不久退的席,而陈绮罗则更晚一些,究竟林、陈二人谁的嫌疑更大呢……
——咦?!不对啊!若武明玉是在我下楼前回的房间,那、那我错进了她的房间时,她——她在哪儿?
嫌疑·传说
当我走错房间的时候,武明玉并未在房中,照理她喝了那么多的酒,退席后应当是直接回房休息,不该在外面乱跑乱转才是,难不成她也像我一样走错了房间?但是醉酒之人应该是一沾枕就很难醒过来,她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呢?更何况据彩元儿所说,昨天是夏红裳和林浣霞将武明玉亲自送回房间的,就算这两个人也喝了酒,不可能三个人同时都走错房间吧?
我问向彩元儿道:“昨天你可看见过武小姐去了别的房间或是从别的房间出来么?”
彩元儿偏头想了一会儿,道:“彩元儿未曾注意,但想来武小姐应该没有出来过,因我家小姐和另几位小姐自吃罢午饭后便一直在厅内坐着绣花儿,她们还说,若武小姐睡醒出来,定要拿住好好笑话一番。由那时至晚饭,我家小姐同那几位小姐始终未曾离开大厅,倘若武小姐从房内出来,必会被她们看见的。”
也就是说,不管武明玉退席之后去了何处,她回到自己房中的时间应该是我离开她的房间之后至夏红裳一干人下楼来之前这一时段,那么在此之间最有嫌疑作案的人……就是林浣霞。
如此来看案件脉络似乎已经清晰了起来:首先在吃午饭时,林浣霞便有预谋地怂恿或亲自参与了给武明玉灌酒的闹剧,致使武明玉提前退席,林浣霞也许是为了使众人认为她与武明玉关系不错从而避免案发后被怀疑,便同夏红裳一起将其送下楼去。假设武明玉被送回房后又离开这一莫明其妙的行为仅仅是出于意外或是某种并不重要的原因,那么她就是在我离开了她的房间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并因醉酒而沾枕即睡。过了片刻,林浣霞亦借口因多饮了酒而感身体不适下得楼来,先回了自己房间,而后由窗户翻出去,正可以避开西门和南门值岗的下人,再由窗户悄悄潜入武明玉的房间——这个时候众千金小姐都在二楼用饭,楼外自是不会有人在,且武明玉因醉酒,恐根本记不起睡前去闩上窗户,就算她闩上了,只怕林浣霞也早做了准备,只需用做密室的法子来个反其道而行,将线拴在闩窗木上,晕头晕脑的武明玉闩窗时根本不会注意到那线,待她睡熟了,林浣霞便从屋外拽动线将闩窗木提起来,便可打开窗子进入屋中。
接下来便是杀人,做密室,回到自己房中,今天一早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同大家一起出现在武明玉的房前……
暂时便以这条思路推理吧——那么林浣霞又是如何烧掉外面那道桥的呢?
她的窗口的确是距那软桥最近,虽不能走上前去放火,但也可以拉一条引线至她的窗内,从屋中点火烧桥,只是这一方法也容易被守在南门的下人看见引线起火的方向,从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不管怎样,先去问问今早守南门的下人再说。于是随意地同彩元儿又说了几句,同她分开后直接找到了守南门的一位三十多岁的仆娘,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阵家常后,随口问向她道:“嫂子昨晚至现在一直守在这南门外么?”
那仆娘很是健谈,点头道:“是呢,过一会子便有人来接班儿,一气儿也要值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儿。”
“喔……嫂子们辛苦了。”我笑道,“那今早这桥被烧的时候,嫂子定当看见了。我起得晚了些,不知道是怎么个情景儿,嫂子可否讲与我知,让我也听听热闹?”
仆娘“啧啧”了两声,道:“要说这火来得还真是古怪,我这俩眼儿一直盯着那桥,硬是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只看到‘唿’地一下子,整个桥头突然就被火包住了……”
我连忙打断道:“被火包住了?是从哪里包起的?”
“从桥底,”仆娘想了想道,“桥底突地燃起高高的火苗子来,转眼就包住了桥头,而后那火便像着了魔似的,直直地烧到桥的那一端去,只几个眨眼的功夫,整座桥就被烧毁了,全都掉到了下面的河里。——那景象啊!真是把人吓得心肝儿乱颤!”
从桥底、从桥底,这线索十分地重要,火势如此迅猛,对于这条常年架在河水之上受潮气浸透的木绳制软桥来说,如果没有助燃物,断不会烧得如此之快。而最容易被人想到也最容易搞到手的助燃物,显然就是油了,可林浣霞又要从哪里弄来油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油洒在桥上呢?
火从桥底而起,这一点很是蹊跷,桥下是十层楼距离的河水,如果不利用引子根本不可能从下面点火。我想了一想,问向仆娘道:“嫂子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仆娘笑道:“在这个地方,一到了晚上,除了哗哗的水声啥也听不到的。”
“哦?为何呢?我看这崖下河水的水势并不湍急啊,怎会有那么大的声音呢?”我奇怪地问。
仆娘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孤峰最稀罕之处并不在于这峰本身的奇特位置,而在于峰下的这道河。这河水每到夜间都会涨起来,涨到最高时距咱们立的这块平地不过才差两丈多的距离呢!听说这河的水是虞渊河水流过来的,虞渊河在太平城郊十里处不是有道河闸么?从亥时(晚九点至晚十一点)起每两个时辰开闸放一次水,至卯时(早五点至早七点)结束,孤峰这儿处于虞渊河的下游,河道又窄,因此每到夜间,河水流至此处便会上涨得极高。可惜小姐们晚上要休息,否则夜里起来看看这河水涨时的情景儿也是挺有趣儿的呢!”
唔……每到夜间河水上涨,这条线索究竟有没有用呢?即便河水涨到距桥底很近,林浣霞也不可能撑条船至桥底点火吧?!
仆娘这儿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好打听的了,我辞了她,独自慢慢绕着楼往东走,而后再绕向北。由于恐高症,我始终未敢走到崖边往下看,所以只好离得稍远些用余光拼命往下瞅。
正因什么也瞅不见而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走近些去瞧瞧,忽听得前方哗啦啦地一阵水响,抬眼看去,见是五六个丫环正围着一架探出崖外的辘轳打水,才刚颇为吃力地绞着绳子由崖下河水中打上一大桶水来,旁边还放着四五只大桶待打。
我便走过去假作凑热闹,含笑道:“你们这会子打水不觉吃力么?不是说晚上河水便会涨起来,届时再打岂不容易?”
其中一名丫环便道:“回小姐的话,人多桶少,这会子打的是做晚饭要用的水,晚上也要打的,是给小姐们沐浴的水。”
“喔……”我点点头,不再多问,见小丫环们四个人挑了两个扁担,共担了一桶水,晃晃悠悠地由北门进了飞仙阁,我这才看见那辘轳旁还放着好几只备用的空桶及一大卷麻绳,心道万一在河的上游有人撒上一泡尿,那我们这些人喝的水里岂不全都是……恶。
快步离开此处,继续绕着楼往西去,由西转南,路过西门,经过贺小姐的窗,再一次来至武明玉的窗前。眼下似乎只差解开烧桥之谜以及待官府来后证实窗上是否留有线的滑痕便可替她申冤了,想起她死时的惨状,不由心中一叹,究竟凶手——或者说林浣霞与她有怎样的仇恨,竟会使出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污辱她的尸体呢?
唔……尸体……单凭在脸上扎满绣花针应当无法置人于死地的吧?武明玉的身上必定还有其他的致命伤,只可惜从门上的窗洞看不真切。——嗯?刹那间我的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即逝,还未及抓住它细究,忽觉有人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一个激凌扭过头去,却突地被那人一手攥住了右腕,不知怎么一拧一转,就将我的右臂钳在身后,我便动也不能动了。
“惜薇?!你这是做什么?好疼,快放开我!”我又惊又疑地偏过头去瞪着她,见她也正冷冷地瞪着我,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了把力,直疼得我眼泪差点窜出眶子。
“我跟了你半天了,”柳惜薇冷冷开口,“你在楼外转来转去,又是向小丫环打听房间的安排,又是问仆娘几时交班,现在待在武明玉的窗前,莫不是想毁掉什么证据?”
这……她居然跟踪我?我居然没发现她?她居然怀疑我是凶手?我居然被她像警察抓小偷似的制住了?她居然——我居然——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忍不住苦笑道:“惜薇,你没事跟着我做什么?打听房间安排、问仆娘几时交班,不过都是闲谈而已,这有何不对么?总不能因武小姐在这房间内遭了不幸,我便不能从她的窗前经过罢?”
柳惜薇冷哼一声,道:“灵歌你几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起来?莫不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你如此做、如此说?”
“惜薇,你多疑了,灵歌就是灵歌,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什么‘幕后指使’?!指使我做什么?杀武小姐么?我与她无怨无仇,杀她作甚?!何况,武小姐的门和窗都从里面上了闩,灵歌又要从何入内呢?”我叹着气反问道。
“无怨无仇么?”柳惜薇冷笑,“灵歌你这话说着不违心么?虽然我与你并不相熟,但去年绣艺精社我亦参加了,自是知道夏红裳、武明玉、牛若华以及林浣霞她们恶作剧戏弄你之事,你瞒不过我。这几人不止一次地欺负过你,行为的确可恶,难保你不会怀恨在心,产生想杀掉她们的想法也并不奇怪。至于你能否进到这门窗都上了闩的屋子中去,只怕还要问问你如何将你自己睡的那间房变得同武明玉这间房一样便可知了!”
这——柳惜薇发现了我所做的那间密室!嗳嗳,如今是跳到孤峰下面的河里也是洗不清了!我只好苦笑道:“惜薇,你先放开我说话,我的手都要被你弄得断掉了。我又不会功夫,放开我你还怕我跑了么?”
柳惜薇闻言倒也痛快,放开了我的右臂,道:“说罢。”
我转过身揉着自己被她箍疼了的手臂,无奈地道:“灵歌虽然曾经被武小姐她们戏弄过,但这绝不致令我产生想杀掉她们的念头。何况灵歌昨日午饭后便一直待在自己房中未曾出门半步,直至今天早晨。听小丫环说昨天下午厅内一直有许多小姐在绣花,如果灵歌那时至武小姐房中将她害死,势必会被人发现,而若在晚上,亦有这里的下人在厅内值班,灵歌根本没有机会去害武小姐。至于灵歌所住的那间房……不过是灵歌方才想试试看能否做成像武小姐被害的房间那样的密室,不料当真被灵歌误打误撞地做成了,而这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灵歌,请惜薇细细想想,看我说得是也不是?”
柳惜薇用怀疑的目光瞥着我,想了一阵,道:“虽说表面看来你确实没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我却不能就此信任你。不过我相信那桥不是你烧的,若你是凶手,必定还有同伙,现在我不敢妄下断言,只是提醒你:最好待在楼内,莫要四处乱走,待官府的人来此查证后便知分晓。若你再在楼外游逛,便莫怪我出于安全起见先将你关在房内了。”
这柳惜薇虽然说话不怎么客气,但是态度却蛮严肃正经的。秉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行事宗旨,我决定先表面上将她应付过去,待她放松了警惕时再继续做我自己的事——唉,想想便觉得窝囊哇,在家有父兄管着,在外又常常遇田疯子欺负着,如今好容易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峰,偏又被个孔武有力的女人压制着,几时我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翻身农奴把歌唱、也找个人让我欺压欺压折磨折磨虐待虐待□□?
于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道:“好罢,既然惜薇怀疑起灵歌来,那灵歌为洗自己清白,理当回至房中以善己身。”说罢转身欲回楼去,忽见西南角的崖边竟然冒上个人来,直把我吓了一跳,柳惜薇见状便也回身同我一起望过去,却原来是两三个仆娘,每人抱了个盆子,盆子里约是床单之类的东西,湿漉漉地显然是刚刚洗过,正从崖下走上来。
我不由心中一动,向柳惜薇道:“你可知这几个仆娘是如何从崖下上来的么?”
柳惜薇摇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待我过去看看。”说着向那崖边走过去,探头往下瞧。我在不远处站着等她看后的结果,见她回身走过来道:“原来这崖下有数级蜿蜒石阶,一直延伸至崖底河面,大约是专门用来洗衣的地方,她们便是从下面顺着石阶上来的。”
“石阶只有此处才有么?除了石阶以外,没有别的可以落脚的地方了罢?石阶只延伸到咱们脚下这一块地方,未再向别处水平延伸罢?”我连连问着问题。
柳惜薇奇怪地看着我,仍然回答了我的问题,道:“只此一处才有石阶,只延伸到下面,未再向别处延伸,除了石阶再无可落脚之处。你问这些做什么?”
“灵歌只是觉得这孤峰真是奇妙的所在,山孤水奇,果然是个天然佳境。”我边笑着边转身,径往楼里去了。
入得楼中见小丫环们正挨房间请小姐们上楼用饭,许是大家谁也不愿再留在一楼陪着武明玉的尸体,是以全都出来,陆陆续续地上得楼去。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待近尾声时忽见夏红裳起身,道:“今日发生了如此不幸之事,实是遗憾得很,然而事已至此,非我等弱女子能解决得了的,是以只好坐等旁人来救。因出了这样的事,恐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害怕,因此红裳方才同几个姐妹商量了一下,建议今晚大家自行结伴,两人睡一屋,也好互相壮壮胆,有了事亦可随时照应着。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此话正合众人心意,因此纷纷点头同意,只有我心中暗暗叫苦,虽说照我方才的推理来看大概可以推测出凶手是那林浣霞,但若万一不是她,岂不这里人人都有可能与凶手同睡一屋了么?
人命关天,此时我也顾不得再低调,咬咬牙,硬着头皮小声地道:“不若大家都在一起,总归就剩这一晚了,就是一宿不睡也当无妨……大家都待在厅内,若有事岂不是可以更多人互相照应帮助?”
话音落时所有的目光都射在了我的脸上,我连忙假作羞囧地低下头,听得有人哧笑道:“岳小姐,你自己害怕便可多找几个伴相陪,我们是不能为了这事便一宿不睡在厅内陪你一直冻着的。再说,在哪里也不如在房间里安全,只要将窗户和门都闩上,相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我只好在心内无奈叹气,看来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了,再多言只恐引起凶手注意,只好我夜里撑着一宿不睡,为这帮小姐站岗放哨……悲催的人生啊。
吃罢饭后诸小姐回至一楼,很快便同自己平日相好的伙伴结为了一组,由于武明玉的房间在西厢,大家皆不愿再睡在那一侧,加上两人一间屋后又腾出不少空房来,是以所有人便都集中到了东边这一排厢房里来睡,八间房只能睡十六个人,剩下的人便睡到北边或南边靠东的厢房里。
武明玉死后,算上我在内一共还有二十三人,两两结组,最后正好把我一个人余了出来……唉,没办法,谁叫前任岳灵歌是个过于内向的主儿呢,连个朋友都没有,唯一较为要好的田心颜还嫁了人来不了。
也罢,我自己睡一个屋,晚上倒也方便观察那凶手的行动。正想着要睡哪一间比较合适,忽见夏红裳走了过来,向我勉强笑了一笑,道:“灵歌还没有伴么?”
我摇了摇头,道:“我们二十三个人,总要余出一个来的。”
夏红裳苦笑了一下,道:“不若我同你一间罢。”
咦?这是什么情况?见我眼中满是疑惑,夏红裳只好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那名小姐,向我道:“我本是要同浣霞一间屋的,谁料她死活不肯与我同住。是以今晚我们两人作伴罢,浣霞她……只能由着去了。”
这女人便是林浣霞么?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身材微丰,肉嘟嘟地看上去倒也可爱,只是此刻脸上神情既无奈又抱歉,且似乎还有几分难言之隐的样子,亦对我道:“是的,我不大习惯与人同睡,灵歌,你便同红裳作伴罢,正好不必落单。”
——也就是说,今晚林浣霞想要自己睡一间房喽?那岂不是正方便下手害谁?
我便佯作关心地问向她道:“浣霞睡哪个房间?不若我与红裳就睡你的隔壁罢,晚上有事你便叫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林浣霞点点头,道:“我原说睡在司马小姐那间,反正司马小姐昨天也没跟过桥来,那房间没人住。但是方才已经有人占了那间了,红裳你还睡在昨晚自己那间罢?那我就睡你南边那间空房好了。——唉,我倒是羡慕起司马小姐了,要是我也同她一样畏高畏桥,昨天便也过不来了,不用受此惊吓……”
夏红裳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和大家都跟着受惊了,实是红裳的错……”
林浣霞忙笑道:“哎呀,看我这张嘴,又胡乱说话了——红裳别往心里去,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不管怎样,只要睡在林浣霞的隔壁,就可以随时注意她的动静了,且夏红裳的房间在东厢最北边的那一间,如果林浣霞还要使用与昨晚相同的手段作案的话,她的目标一定就在北门以东和东门以北的这八间房中所住的人身上。
于是各自回房,洗漱过后便在房中坐了说话,夏红裳令小丫环泡了壶热茶来,说是皇上赏给夏家的外邦贡茶,有安神养心之效,正适合现在喝。与她闲聊了几句她便说困了,脱了衣服躺上床来,我在外她在里,不一时竟听见她微微的鼾声,还真是少女态,怀着再烦心的事也能安然入睡。
也不知是因为受她的鼾声影响还是今天白天用脑过度,总之没能坚持一会儿我便也困得眼皮打架了,强自挣扎着下床坐到椅子上,以防自己当真睡去而耽误了正事,拼命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万籁俱寂,唯有哗哗的水声入耳,好冷的夜晚……随身带的衣服被我关在那间密室里,只好抱了被子将自己裹住,身上一暖眼皮不由得又发起沉来,几番挣扎几番迷糊,终于大脑咔地一声,进入了休眠状态……
“灵歌……灵歌……到床上睡罢。”耳边有人轻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眼睛,见是夏红裳在身旁叫我,迟钝地打量一下四周,见自己还坐在椅子上,便动了动已经僵硬得发酸的身体,打了个呵欠,道:“什么时辰了?”
“没过多久罢,我只睡了一下便被恶梦惊醒了。”她脸色不太好,有些害怕地拍着自己胸口,道:“我看看外面天色,只怕还未到子时。”说着伸手将窗闩取下,推开窗子,但见一枚冷月斜斜挂于东天,旁边伴着两三颗星斗,听她道:“果然,只怕也就是亥时三刻的样子。”说着又连忙将窗子关上,趿着鞋子坐回床去,道:“灵歌怎么不上床睡,也是因不习惯与人同榻么?”
我笑笑,道:“灵歌……是因为害怕,是以不太敢睡。红裳不必管我,只管睡罢。”
夏红裳沉默了半晌,低声地道:“灵歌……去年之事,实在是对不住。红裳自小被惯得坏了,总爱以捉弄人为乐,一直都不知悔改。如今看到明玉这样的下场……真是既怕又悔,只不知现在改过是否还来得及……还望灵歌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所作所为……”
“明玉她?”我不大明白地望着夏红裳,“为何要这么说呢?”
夏红裳打了个哆嗦,声音愈发低地道:“灵歌莫非未听过绣女的传说么?”
我摇摇头,道:“灵歌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夏红裳目光望向屋中黑暗的角落,语声幽幽地道:“但凡闺中女儿都该听说过这个传说的,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曾讲给我听。……绣女是个既聋且哑的女孩子,从小就喜欢刺绣。她绣的花儿可以引来蝴蝶,她绣的鱼甚至令小猫儿都难以分辨真假。绣女喜爱刺绣几乎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地出落成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然而却因她天生的聋哑始终未能有人上门提亲。终于有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渴望与她白首偕老,但这却引起了诸多暗慕这位公子的女孩子的嫉妒,她们逮住了一个公子未在绣女身边的机会,将她推倒在地,狠狠地踩她的双手,直到将她十指的骨头全部踩断,即便如此仍不解气,她们本就嫉妒绣女的绣艺,欺负她口不能言,竟丧心病狂地用绣花针扎瞎了她的双眼……于是绣女再也看不见她心爱的公子的面庞,再也看不见她心爱的刺绣的针角,她伤心欲绝,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身体与心的双重痛苦,用绣花针扎入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