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事件簿.第88部分阅读
穿越事件簿. 作者:肉书屋
白明明怒火冲天地叫道:“二十岁就二十岁,为了燕然哥哥,我等得!”
“喔喔!那好,”我继续笑,“可是呢,我并不想只生一个宝宝呢!为了能给我夫君更好的养老,我想……我们两人至少也得要五六个孩子罢……这样算来,唔……白小姐你最起码也要等够八年,到时候就二十八岁了,这个年纪还不嫁人,背后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白明明落在下风,愈发的恼恨,气癫地道:“我——我才不怕被人说闲话!莫说等到二十八岁了!便是等到三十八岁四十八岁,我也非嫁燕然哥哥不可!”
“这样啊……”我也愈发笑得灿烂,“那我就只好让夫君把我休掉了……”白明明一听我这么说双眸立时放出光来,然而不待她张口,我又接着笑道:“休掉之后再将我娶回去,这么一来,一年之内他还是不能娶别人,等一年期到后我便请他再将我休掉,而后再娶……一直这么休休娶娶到五十八岁六十八岁七十八岁……直至相携而终。——白小姐,你果真有耐心的话,可以等到下辈子。”
白明明一时恼羞成怒,冲上来扬起手便向我的脸上掴来,我未及躲闪,眼看便要吃上一耳光,却突地由身旁伸过一只大手来,一把攥住了白明明的腕子,随即将其甩开,冷声地道:“白小姐,请注意分寸。”
替我挡住这一掌的自是始终在旁一言未发的岳清音。
“白小姐!”季燕然那厢亦是一声断喝,面笼寒霜。
“夫君——”我微笑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生气。看了眼气得浑身乱颤的白明明似是还要张口说什么,便抢在她的前面高声向厅外道:“屹伯在么?”
屹伯闻声推门进来,恭声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烦劳屹伯代夫君与我送客——礼尚往来视为友,但若影响到别人家庭的安定和婚姻的和谐……那我们也没必要与之客气!请屹伯将白小姐送回家去,顺便带话给白家老爷,就说季府少夫人说了:官民两异,男女有别。令嫒几次三番到我府上吵闹,意欲破坏我夫妇婚姻,我家老太爷是望城知府,我家老爷是京都知府,令嫒来闹知府的宅门已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兼之不顾我家老爷有妇之夫的身份,强行纠缠,屡劝不听,若传将出去,只怕非但令嫒名声不保,于白家人的颜面亦是有损!望以后能对令嫒严加管教,倘若再不收敛,便莫怪本夫人与你白家诉诸公堂,让皇律来解决个干净了!”我收起笑脸,冷冷地说道。
“是,少夫人!”屹伯朗声应着,转身叫来两名嬷嬷作势请白明明出门。
我不再看她,起身走至窗边,直至这位任性地小姐终于不能再厚着脸皮留下,转身气鼓鼓地离去。
季燕然走到我身旁眯起眼来,既诧异又好笑地偏头望了我好一阵儿,道:“在我不在你这丫头身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是每一件事都得被大人你知道。”我微微一笑,轻轻推开窗扇。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整个府院银装素裹,仿佛才刚历经了一场洗礼,纯净如天堂。
乞婆·||乳|娘
吃罢晚饭,岳清音搀扶着被季大叔灌得有八分醉意的岳明皎回去了,之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年三十,在房里窝了一整日,吃了满肚子的果脯蜜饯瓜子花生。除夕夜放爆竹吃饺子,可惜没有春节晚会看。
子时过后睡下,天未亮便起床,换了新衣,跟着季家父子去上祖坟,而后回来挨家地去串门拜年,因这父子两个都是知府,地位摆在那里,不能轻易谁都拜的,所以只给那些辈份高交情深厚的长辈拜过便回来了,倒也省了不少脚程。然而回到府中还要接待前来给季大叔拜年的客人,这里面有亲戚邻居,有朋友下属,还有专门为了奉迎拍马的,络绎不绝直到近中午方才安静下来。
吃过午饭我便钻回房中补眠,一觉直睡到日头西沉。好容易盼来了大年初二日,早早地便起床梳妆打扮,而后冲到外间抽去仍自沉沉睡着的季某人的枕头,待他伸了个懒腰醒来,便含笑着告诉他可以再睡一会儿,本人不急——边说边去开了窗户,让冷风吹着窗台上的雪片刮了满屋——他若真敢再睡便冻挺丫的。
季燕然好笑不已地推被坐起,更衣洗漱,少顷便衣着光鲜地同我一起乘了小轿,直奔同在仲夏街上紫萝巷的岳府而去。
却见岳府门口,岳清音竟亲自等在那里,看他脚下周围的雪痕可推得……他已在此等候许久了。
下轿随他跨入院内,一群嬷嬷老奴小厮丫头的上前拜见,七嘴八舌地叫着“小姐和姑爷回来了”。由于我是冒牌灵歌,家中这些下人一个也不认得,只好以微笑应对,暗暗记下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然后才敢开口招唤。
在前厅依礼给岳明皎磕头拜年,一家人围坐桌前喝茶聊天,商定了正月十七日一起启程,同回京都。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转眼便已夜深。仍旧与季燕然分房而歇,次日一早作辞回往季府。
给季大叔请了安后回到卧房,我将下人们支出去,问向季燕然道:“我们几时去凝城?”
季燕然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早已等不及了。此去凝城乘马车需一昼夜的路程,我们午后出发,明日午后便可抵达。”
“好,我现在便准备一下。”我起身回到里间开始找路上要穿的厚衣服,又唤来忘忧和含笑,让她们去弄食物,大过年的,路上是没有饭店或客栈开张的,所以只能自己备下。然后又准备了手炉炭盆被褥和毯子,季某人只管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边喝茶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像只勤劳的小蚂蚁般进进出出地一通忙活。末了,算他识相地奉上热茶到我手上让我好生歇歇,只等吃罢午饭便乘车上路。
未时正,同季大叔打过招呼后便出发了。令我吃惊的是,季燕然居然还会赶车!因夜里没有地方住宿,若带个赶车的一同上路,总不能让他也到车厢里来休息,所以索性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人去,季燕然便坐到了驾驶座上,马鞭一挥竟也像个专业的驾驶员。
因我们用的是轻便型马车,车厢底直接铺的是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放着小矮几,人在车厢里只能脱了鞋坐在毯子上面,倒也方便了躺卧。于是季大车夫在外面赶车,我便在里面抱了手炉盖着小被子午睡,一觉睡醒,在炭盆上热了杯酒,从车门缝里递出去给他,让他喝了暖身。
由于路上全是雪,夜色一旦降临便不能再赶车了,以免不小心因滑而翻了车。季燕然将马车停在路旁的树林里,带着一身凉气地脱了鞋子钻进车来,我替他解去外面罩的披风,将手炉塞到他怀里,再递上滚开的茶水,他喝了一阵后脸上方显出暖色来。
“辛苦大人了……”我边拽过被子替他盖上那两只大脚丫便低声说道。
季燕然向车厢壁上一倚,笑道:“还好,灵歌也辛苦了,这一路并不好走,颠坏了罢?”
我摇摇头,将已热好的干粮和熏肉递给他:“大人吃过东西便睡罢,晚上我来值夜。”
季燕然笑起来:“还是我来罢。”
“我白天已经睡足了,一点都不困,明日天亮大人还要赶车,得养足精神才成,反正我只管坐车,白天补眠就是了。”我提高声音用气势镇压他。
季燕然但笑不语,以吃东西当幌子来避开我的锋芒。不过最终还是架不住我以“你若不肯睡,我就再也不跟你说一句话”相要挟,乖乖地躺下睡了,我便挨着车厢门坐着,时不时启开道缝向外看看马的状况,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形。
一夜无事。次日继续上路,终于在下午未时三刻的时候进入了凝城。由于所有的客栈在过年时都打烊,没有地方下榻,所以我们只好赶着马车一路去了凝城知府家。
凝城知府与季大叔同为江南的官员,彼此之间自然熟络。季燕然拿着季大叔的亲笔信敲门进了府院,过了一阵子便同一位中年男子一齐出得门来,一人坐了顶小轿离去了。
那中年男子想就是凝城知府,这一去定是往衙门里替季燕然查户藉簿的。因季燕然同我已经提前商量好,由我待在原处马车里等候,他单独与凝城知府去衙门资料室查询,毕竟资料室并非别处,无职人员是不得擅入的。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那两人才坐着小轿从衙门回来,辞了凝城知府,季燕然便回到马车上,我连忙问他:“可查到苏家的住处了?”
季燕然勾唇一笑:“六月街,梅雨巷。”
打马直奔六月街,因马车内有许多行李,不能离人,只好还由我留在马车上看守,季燕然自己前往苏家调查。
等了一阵不见出来,我便下了马车在车外来回走动了走动,一整天都闷在车里,浑身都酸痛了。却见街道上空无一人,街两边的树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夜空里时时有烟花绽放,将房顶上树上和地上厚厚的雪映得五色斑斓。
而看到那烟花,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抽痛,忽而想起那首词句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如今的我,至少还能在大年夜里吃上一顿饺子,有家人可以团圆,有暖屋可以安睡。可在天涯的彼端,在同一片月光下,却有人独宿荒庙,孤守千坟。我想不出他的年夜饭是什么,也不敢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想什么,我所能为他做的,只有尽快的,尽力的帮他找到身世,也许那个时候,他也可以拥有一个家了。
正仰头望着顶上烟花出神,忽觉不远处墙角里有团黑影动了一动,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将马鞭握在手里,紧紧盯住墙角。但见那黑影静止了片刻,而后慢慢地沿着墙根儿向着这边移动,渐渐地可以看清“它”的样子了,却原来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
老乞婆在冰天雪地之中冻得瑟瑟发抖,手里捏着半块脏兮兮的馒头。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忽然她脚步踉跄地直冲着我跌撞过来,我没有躲避,伸手将她扶住。
她用枯槁的双手死死地攥住我的腕子,盯在我脸上的那对混浊的老眼里霎时间泪水纵横,嘶哑着嗓子哭道:“小姐——小姐啊!您终于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我想这位老婆婆大约精神上已是失常,便没有纠正她认错了人,轻声问向她道:“婆婆,您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何人?”
“小姐啊——您不认得奴婢了么?奴婢是您的||乳|娘啊……呜呜呜呜……”老乞婆哭得险些站立不住,“自从您被老爷赶出家门,奴婢在府里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可恨那继室……又向老爷进了谗言……让奴婢去洗衣房里没天没日的干活……一干就是二十年哪!……前年……前年又借口奴婢人老眼花干不动活,将奴婢也从府里赶了出来……呜呜呜呜……奴婢无处可去……这么多年了,家里的人也早就死的死走的走……只好靠乞讨度日啊……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是回来看您的||乳|娘来了么?……”
见这老婆婆哭成这个样子,我心中也不由跟着一阵辛酸,便向她微笑着道:“婆婆,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小姐,十几年前我还小,况我也不是本地人。您现在住在哪里?家里人虽然都没了,总还有个家罢?”
老婆婆闻言抬起泪眼来使劲盯了我一阵,这才慌张地松开了我,忙不迭地躬身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老婆子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您千万莫要介意!”
说着就要转身走掉,被我一把拉住,和颜悦色地笑着以令她放松,道:“婆婆,莫要害怕。这大冷天的您不能再在外面冻着了,告诉我您住哪里,待会儿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又使劲儿地盯了盯我,看出我没有恶意,便又哭了起来,道:“这位好心的小姐……老婆子早已没了住处……一直睡在城外乱坟岗的一处空坟里……今日实在是饿得慌了,这才跑到城里来,想要挨门挨户的要些吃的填肚子……”
我便让她稍等等,然后爬上马车,用油纸包了几个馒头几块肉和一囊水出来递给她,并且把自己的小手炉也塞到她的怀里,轻声道:“您先吃这些填填肚子,家夫正在这附近访友,稍后便得出来,待他出来了,我同他说说,您和我们一起回家,我们府上虽不富裕,但也不差您这一口吃的——可好?”
这老婆婆感激得边哭边道:“多谢这位小姐好心……然而老婆子还不想离开这里……老婆子还想等我家小姐回来……还想再见我家小姐一面……”
我心中感动,便问向她道:“敢问婆婆家的小姐姓甚名谁?家夫恰好认识衙门里的人,或许可托他代为查访。”
这婆婆闻言立时激动得握住我的手,颤声道:“若小姐果真能代为找到我家小姐,老婆子便是给您做牛做马也是甘愿!——我家小姐本家姓苏,闺名一个‘璃’字……”
乍闻此言我登时惊在当场——苏璃,这不就是我们一心要找的缠绵绣的创始人么?这不就是疑似为玄机公子的神秘女子么?谁成想——面前这位乞丐婆婆竟是她曾经的||乳|娘!
按住澎湃的心情,我望住这婆婆道:“敢问婆婆,苏小姐离开家已多久了?”
“依稀已有二十三年了罢……”老婆婆回想着道。
“方才听您说,苏小姐似乎是被苏家老爷赶出家门去的?”我小心翼翼地追问。
老婆婆面现怨愤之色,道:“还不是因为继室那狐狸精!我家夫人早逝,膝下只有小姐一个孩子,后来老爷续弦,那继室一心想将小姐赶出家门……”
趁她抹眼泪的空当,我连忙插嘴道:“苏小姐是女儿身,又不涉及到家产继承,为何那继室如此容不下她呢?”
“皆因我家小姐人长得比那继室的女儿漂亮,又多才多艺,前来向我家小姐提亲的既有达官贵人,又有富家子弟,他们对那继室的女儿看都不看一眼,继室心中嫉恨,认为我家小姐挡了她女儿的大好婚姻,便使j计将我家小姐赶出了家门……呜呜呜……我可怜的小姐哪……”老婆婆悲从中来,又掩面痛哭起来。
“说到多才多艺……你们家小姐都会些什么呢?”我继续试探道。
“我家小姐善刺绣,说到她独创的缠绵绣,当年在江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连宫里都下旨让她绣贡品呢!”婆婆泪里带着自豪地道。
“除此之外呢?除了刺绣还有别的么?譬如……画画儿?再譬如……对房屋建筑可感兴趣?”我进一步地问道。
“画画儿也会!”婆婆道,“小姐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爷原本是视我家小姐为掌上明珠的,小姐想学什么他就请人来教她什么,甚至小姐想跟老爷他学医,老爷都点头答应了……”
“学医?”我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苏小姐会医术么?精不精通?”
“虽不敢说是精通,她若生为男儿身却也可独立门户悬壶济世了……”老婆婆沉浸在对自家小姐的美好回忆中,“我家小姐天资聪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家老爷曾在宫里头任过太医,家中书房里四壁满满的都是医书,小姐常常去那里找书看,久而久之迷上了医术,便央着老爷教他。小姐尤其擅长治愈女人身上的病症,以至后来邻居家的女眷一有了病都不去药堂找大夫了,全都跑上门来找我家小姐帮着诊治呢!”
听至此处,我的心情已是愈发地激动起来,继续问道:“苏老爷既然原本那般疼爱苏小姐,又怎忍心仅凭继室的几句谗言便将自己的亲骨肉赶出家门呢?”
老婆婆一听此问,脸上立刻又浮上怨恨之色,咬着牙道:“那贱妇心肠歹毒!为了将我家小姐赶出家门,竟然——竟然诬蔑小姐她与野男人有染!威逼府中下人做伪证,又用钱买通了市井无赖,两厢里一夹击,直把老爷气得当场吐出几口血来,说什么也不肯听小姐的解释,一怒之下将小姐赶出家门,断绝了父女关系!老婆子为护小姐还惨遭那贱妇一顿毒打,三天下不了床,好容易能爬起身来想要去看看我家小姐时,却发现——却发现小姐的闺房已是人去楼空了……呜呜呜呜……自此后……自此后老婆子便再也未见过我家小姐一面……呜呜呜呜……后来老爷后悔了……想要找小姐回来……却是哪里也找不到……找不到哇……”
听了这番话,我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所有关于苏璃的线索至此似乎全部中断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她独身一个女子,要如何才能在这万恶的世间继续生存下去?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幸之人,也有太多的享受着幸福却不知幸福为何物之人。
暗叹一声,轻轻拍了拍犹在痛哭的老婆婆伛偻的脊背,道:“婆婆不要难过,我会请家夫代为查找苏小姐下落的。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得照顾好自己才是,否则怎么能撑到我们将苏小姐找回来见你的那一天呢?不若还是依我之见,先随我们回敝府去,暂时安身下来,这样等我们找到苏小姐,也方便带她来见你。你觉得可好?”
老婆婆听我说得在理,便千恩万谢地点头行礼答应了,我催她赶快把手里东西吃了,正要扶她上马车,就见巷子深处走出个高大的身影来,正是去了许久的季燕然回来了。
我将老婆婆的来历简单对他说了,他也没有多问,帮我将她扶进车厢去后便驾马上路,说是凝城知府帮忙开具了介绍函,今晚我们可去官设馆驿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到达馆驿后要了三间房,请侍者替那老婆婆——路上问过她的姓氏,便唤她米婆婆——替米婆婆烧了洗澡水,我拿了自己一套比较素的衣服,让她洗过澡后换上,然后嘱她早些睡下。
季燕然则先到了我的房间,听我将从米婆婆那里得到的讯息细细说来。之后我便问他去苏府内打探得如何,他笑着靠在椅背上道:“这一次我却落于灵歌下风了。进了苏府一趟,真正有用的线索一点也没有打听到。苏家现在主事的正是米婆婆口中的那位继室苏夫人,苏家老爷数年前便过世了,可以说,现在的苏府内已经没有苏璃小姐的血亲了。而且当年家里的下人在苏老爷过世后便统统被现在的苏夫人撤换掉了,即使还留着当年之人,只怕也未见得能比米婆婆知道的多。”
“这么说来,我们所有的线索至此便全断了……”我支着下巴看他,“苏小姐有没有可能去投靠别的亲戚呢?”
“应该不会。”季燕然学了我的样子也支着下巴看我,“当年苏老爷因听信了继室的谗言,气得不轻,想他不会允许这个‘贞洁败坏’的女儿跑去亲戚家给他丢脸的。苏小姐是二十三年前被赶出家门的,而奈何堡收到绣有缠绵绣的那块布的时候则是二十年前,至少我们可以得知,在这三年内苏小姐应当生命无虞,且生活并不窘迫——从那两块底布的布料来看并不属特别低档的布料,由此便可见一斑。是以我们暂时不必去担心苏小姐被赶出家门后的境遇,尽管此条线索就此中断,但我们还有另一条线索可循,那就是奈何堡何家。苏小姐与何家之间必定有所联系,只要何家的线索不断,我们一样可以查询苏小姐的下落。”
“可是江南这么大,我们总不能一城挨一城的去找啊。”我眨着眼睛道。
他便也眨着眼睛答:“我们不必挨城去找,在从京都出发之前我便已给爹去了信,请他致函给各城知府帮忙查询何家的信息,你我从这里回去,只需坐在家里等消息便是。”
我一惊,忙道:“你这样让爹大张旗鼓地查何家的事,只怕会给爹惹麻烦的!”
季燕然看了我半晌,唇角带了抹坏笑地问道:“灵歌是否同爹曾私下里聊过什么?”
“没有啊。”我极自然地否认道,“你先回答我——这么做会不会给爹惹祸上身?!”
“放心,”季燕然看着我笑,“爹前些日子一直在办件大案,案犯恰也姓何,正可以调查此案犯为借口将整个江南所有何姓之人的资料调过来,如此便不会引得朝廷怀疑。”
“可是这么一来资料量也太大了,我们要一页页翻看的话,得到哪个猴年马月去呢?!”我瞪向他道。
“且放心罢憨丫头!”他笑着站起身,“我们只须查询由江南迁居至外省的何姓人家便可——这在资料簿里是分有门类的。早些睡罢,明日一早我们便回转望城。”
我“哦”了一声起身送他,低头走在他的屁股后面,谁料他行至门边时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回身,害我一个反应不及撞在了他的身上。他轻轻将我扶住,低下头来凝眸望住我,柔声地道:“是我无能……害灵歌跟着如此辛苦……”
“大海捞针的事,谁也不可能两三天内就做到,”我也柔声地道,“何况你是为了帮我,该说是我害你如此辛苦才是。”
“傻丫头,不许再说帮不帮的话。”季燕然笑着伸手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
“唔,又多了一句不许我说的话,看样子,现在起我须用笔纸将不得在季大人面前说的话记下来,免得不小心犯了讳……”我歪着头说道。
季燕然笑个不住:“又淘气!……早些睡罢,我回房去了。”
“大人晚上盖严实些……别冻着。”我垂着眸子轻声地道。
他“嗯”了一声,眼睛望着我,慢慢抬起手来,似是想要抚一抚我的脸颊,最终却只握了握拳便放下,转身去了。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地弯起唇角,抬手覆在颊上。
这一路确实很辛苦,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苦尽甘来。但是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尽己所能,尽己所能地让身边的人品尝甘甜,享受幸福。
贴心·夫妇
回到望城,请屹伯将米婆婆在府里安顿下来。下午的时候季大叔把我和季燕然叫去了他的书房,便见地上放了十几口大木箱,季大叔指着箱子笑道:“喏,你们要的东西都在箱子里了——全江南姓何的档案簿。”
见这些箱子外面分别写着江南每座城的名字,季燕然便过去先将凝城和望城的箱子推到了一边,道:“凝城的我在查苏家时已顺便查了何家,望城的爹也代为查过,这二城皆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剩下的这些我们只需从迁居人口登记簿上找便可,应当很快便能找到。”
于是挨个将其它的箱子打开,我也跟过去帮忙,加上季大叔,三个人便坐在书房里开始翻查。由于天龙朝民风开放经济发达,所以人口流动量也是相当的大,尽管古人都有落地生根的传统观念,但是往往为了生计和更好的发展,也会做出举家迁居的决定。不过迁居归迁居,人死后还是要将尸骨运回原藉埋葬的。
“何”这个姓在江南属前十大姓氏,因此查找起来并不容易。我们三人连晚饭都是在书房将就着吃的,吃罢又继续查找,直到夜色渐深,我才打了个呵欠,便听得季大叔那厢里一声笑,道:“翻破众书无觅处,得来很是费功夫——找到了。”
我和季燕然连忙凑过去在灯下一起看向季大叔手中翻的那页,见上面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兹批准隆城落叶街清秋巷何氏一家迁居外省,其迁动人员有:何敬仕,其妻何张氏,其子何故,管家……等等等等。
何故,正是奈何堡堡主的名字。看迁居年月是二十一年前,人物与时间都能对上。
季燕然转身找到隆城的装资料的箱子,又从里面翻出落叶街的簿子,拿到我和季大叔面前,手指点着清秋巷何氏一栏,道:“这上面的人丁记录除了何敬仕及其妻何张氏、何故本人之外,还有何故的妻子何林氏,这说明何故确曾娶过妻。而在人口迁居登记簿上,并未有何林氏的名字,可见那时何林氏确是如管元冬所言死于了匪徒所放的火灾中。而之所以我们在奈何堡找到的祖谱上没有看到何林氏的名字,是因为按江南某些地区的风俗,正室如果未产下子嗣,是不能在祖谱上留名的。何家由江南迁至忘川,一直忙于重建家园并且为朝廷制作秘制印泥,很可能没有顾上在祖谱上添加上何林氏以及那位早产婴儿的名字,但也不排除那婴儿并未存活的可能性。”
“明日一早我们便起程去隆城罢!”我望向他。
季燕然微皱起眉,疼惜地望着我道:“如此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我怕灵歌身子受不了,休息一日再去可好?”
“我没事,只要大……只要燕……只要夫君不累就成。”想叫他“大人”又碍于季大叔在场,想叫“燕然哥哥”又记起那白明明曾这么称呼他来着,于是改了两次口,只好定位在这官方称呼上。
季大叔摸着下巴躲在灯影儿里偷笑,暗暗白他一眼,只管一本正经地望着同样坏笑着的季燕然道:“夫君若是身上疲累,那我们休息一日再去也是无妨。”
季燕然方要答话,却听得季大叔插嘴道:“累怕什么。去找他那小明妹妹替他捶捶肩就是了——燕然哪,你不在的这些时候,小明那丫头常常过来给为父捶背揉肩的,很是乖巧懂事呢!”说着装作没事人儿似地瞟我一眼,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来喝茶。
这个……猥琐大叔!他是想刺激我去替他儿子捶背呐!
我假惺惺地笑起来,走到季大叔身旁,捏起小拳儿轻轻替他捶起肩来,他扭脸笑道:“嗳嗳,灵丫头,捶错人了,那里,那里。”边说边冲着季燕然扬扬下巴。
我轻叹一声,道:“若不是爹说起小明小姐的贴心乖巧,灵歌也意识不到自己这媳妇儿做得有多么不合格。原本我和夫君便远在京都,不能日日孝敬爹于膝下,实在是有违孝道。爹一个人在望城日夜为百姓操劳,可叹娘又去得早,身边没个贴心之人相伴、嘘寒问暖、添衣加被,难免会觉得孤单寂寞。依媳妇儿之见……不若趁我们还未上京之前,尽尽孝心,给爹再物色一房妻室,也免得街坊邻里说夫君和我这新媳妇儿不懂事,不知道多关心长辈。夫君,你觉得如何呢?”
季大叔本正得意洋洋地喝着茶,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呛了一下,连连咳了起来,我连忙憋着笑替他拍着后背,季燕然那厢更是既好笑又拿我没脾气地假装翻着手中簿子,以掩饰脸上忍俊不住的表情。
“这个……”季大叔干笑不已地清了清嗓,道:“为父这么多年一个人已经过习惯了,不必再添一个人在眼前儿晃来晃去地看着眼晕……”
“爹……”我委屈地小着声儿道:“难道您是嫌家里多了我这个媳妇儿,天天在您眼前儿晃,觉得烦了?那媳妇儿不来打扰爹就是了……”说着低头行了个礼,转身便要出门去,脸上实在忍不住,趁机发笑。
“嗳嗳嗳——这丫头!”季大叔抚掌笑个不住,冲着季燕然道:“臭小子在那里偷笑什么!还不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娶回来的这个小人儿!”
季燕然便笑道:“既如此,爹,我和灵歌明日一早便直奔隆城,最迟正月十四前便能回来。”
季大叔颔首,我二人便告退回房。
洗漱完毕,摒退了忘忧和含笑,我偎在窗前那把大大的罗汉椅上,睨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季燕然道:“方才我说的话是真心的——上了年纪的人总会比平常人更容易感到寂寞,谁不想有个伴儿,平时可以说说心里话儿、聊聊家常事儿呢?大人难道从未想过给爹爹再找个老伴儿么?”
季燕然笑着起身走到我面前,扯了把椅子坐到旁边,道:“不是没有想过,类似的话我也跟爹提过几次,只是爹和娘向来感情深厚,看爹的意思……只怕不会再娶了。”
我心中不由一酸,想想那般开朗洒脱的季大叔,其实内心深处也应是相当敏感柔软的吧……不由抬眸望住季燕然,见他也正望着我沉静地微笑,长发披散下来,温柔且淡定。
轻轻地阖上眸子,在他如海般的目光里安然无忧地沉沉睡去。终有一天,我的身边会失去这样的目光,终有一天,他的目光里也会失去这样一个我。我浪费了太多应该珍惜的时刻,所以从这一秒起,我想加倍地汲取,加倍地把握,加倍地回馈。
一早醒来,人已是躺在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睡得踏实安稳。起床梳洗,推门来至外间,见季燕然已等在了桌旁,桌上是才刚摆上的早饭,还冒着腾腾地热气,想是他听到我在屋里有了动静后才让下人将饭端上来的,以免过早地凉掉。
“怎不早些叫醒我呢?”我向窗外瞅了瞅,见天早已大亮。
“多睡会儿罢,不必着急,”他笑,“这一次我们赶两辆马车去,带两名车夫,他们技术比我好,一来路上可以缩短些时间,二来夜间我们也可赶路。届时让他们在另一辆车上休息就是了。”
于是吃罢早饭赶车上路。有了车夫,季燕然自是轻松了许多,斜倚在车厢里软软的垫子上悠闲地捧了本杂书看,我则揣着小手炉窝在一堆被子里睡觉。自从整个人由身到心地松驰下来后,这两天我是既能吃又能睡,仿佛是想将前一阵儿地夜不能寝食不下咽给自身健康所造成的损失全部补回来一般。
我们的两辆马车是前后拴在一起的,这样只需用一名车夫赶车即可,另一名则在另一辆车里休息,如此两个人轮换着赶车,既能劳逸结合,也可日夜兼程。
专业车夫果然比季燕然这个二把手强了许多,赶起车来既稳又快。我们初七上午出的门,初八的下午便到了濒临江南与山东交界处的隆城。天龙朝的“山东”自然与正史上的山东也不是同一个概念。天龙朝的疆土纵贯南北的是一条绵亘数万里的山脉,唤作蟠龙山脉,它与东西流向的潜龙江交汇穿插于国土的中心,从而将整个天龙帝国分为了四个大的部分,即是:潜龙江以南、潜龙江以北、蟠龙山以东、蟠龙山以西,简称为江南、江北、山东和山西。而隆城的地理位置正接近于潜龙江与蟠龙山脉的交汇之处,依山傍水,若是其它时节,风景会更为秀丽。
进了隆城便直奔落叶街清秋巷,找到何家的旧址,却见门匾上写的是“陈府”二字。我随季燕然下了马车,让车夫在原地看守,上前将门敲开,季燕然含笑拱手向来开门的小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原来居住于此的何氏一家人搬到了何处去了呢?”
那小厮挠挠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若您稍候片刻,我去请我们管家来,兴许他老人家知道!”
“如此有劳小兄弟了!”季燕然笑道。
那小厮将门掩上,不多时又将门打开,见出来位五十岁上下管家模样的老者,先是上下打量了季燕然和我一阵,想是见季同学器宇不凡,便也不敢怠慢,拱手道:“请问这位公子贵姓,与那何家有何关系?”
季燕然也拱手笑道:“回老先生的话,晚辈亦姓何,是原居于此处的何家人的远房亲戚。因家父早年携了家眷去往外省谋生路,一直未曾回来,如今因他老人家年岁大了,闲时常常思念原藉的亲朋,便打发晚辈携妻回来探望拜访。今日按了家父给的地址一路寻来,却发现此处已经易主,是以才叩门叨扰,希望能询到何家人的住址。还请老先生帮忙!”
这老先生见季燕然身边还有我这个女眷,便将话信了八九分,拈着长须叹了一声道:“你们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是以才不知道……二十多年前,这何家曾遭歹人入府抢财,临走前放了把大火,把宅院烧了个精光!非但钱财一空,连那何公子怀了八个月身孕的妻子也被烧死在了里头!唉……惨哪!”
季燕然故作吃惊地问道:“此话可当真?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无事,”老先生边叹边摇头,“因一来怕睹物伤人,二来家中已是空无一物,这何氏一家便也只好迁去了外省谋生路,至今也未曾回原藉来过。”
季燕然便也跟着一阵唏嘘,我掏出帕子配合地在旁假意抹着眼泪,听他继续问道:“老先生可知道何家迁去了哪里么?”
“隐约听人说是迁到京都去了,不敢保证这消息属实。”老先生答道。
季燕然佯叹了一声,道:“只可惜……晚辈的那位婶子还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便……唉,竟是一尸两命……”
老先生便也跟着叹了一阵,见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以挖掘了,季燕然便作辞,带着我离开了陈府。
“大人用一尸两命来试探方才那位老先生,他却没有反应,可见他并不知道什么剖腹取婴之事,难道是管元冬在扯谎?”我偏头望向季燕然。
“管元冬并非大夫,剖腹取出八个月的胎儿尚能存活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大会信,因此他应当说的是实话,”季燕然将我扶上马车,坐到我旁边道:“从外人处打听来的消息未见得准确,我看我们还是去找找何家的其他亲友打问来得好些。”
“可大人知道何家的亲友都在哪里住么?”我替他掸去袍摆上的灰,顺便将盛水的牛皮囊递给他。
他笑着点点自己的脑袋,道:“已经记下了。”
唔,这个家伙一准儿是那晚在季大叔书房时把隆城何氏的住址都翻了一遍,再结合他曾经在奈何堡里看过何家的祖谱上的名字,只要找到对应人的住址即可。乖乖!这家伙的脑子整个就是一双核处理器,他往那儿一坐,那就是台式电脑,我若将他拉在手上,那就是便携式笔记本了……
于是台式电脑同学发出指令,要车夫将车赶至惊蛰巷,何故的一位叔父就住在那里。
何故的这位叔父叫作何荣,如果现在还健在的话也该六七十岁了。到了何荣的府上一问才知,这何荣老爷子不幸已经过世,家中子女对当年之事并不清楚。只好继续再找其他的亲戚,不是迁往他省就是家道败落了无音讯,要么就如何荣一样过了世,无从打听。
来回奔波查询了近两日仍然一无所获,初十这天一早,我们继续寻找何故亲戚的住处。何故有位小堂叔叫作何思,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住在城外的乡下。我和季燕然敲开了十几家的门才总算找到这个人,如今已是近五十岁的年纪,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身形也有些伛偻了。
季燕然这次并未冒用其他身份,而是直接告诉何思自己是知府,此次来是为了调查二十多年前何家遭土匪入府抢财放火一案。
何思将我们俩迎入屋内,坐在炕头上,有些纳罕地问道:“那件案子不是早结了么?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还要查?”
季燕然做出正色道:“当年的案子虽然结了,但还有些遗留问题:据说那次失火时何故的妻子何林氏不幸身亡,身上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当时有一位高人硬是剖开其腹将婴儿取了出来,并且施以妙手,救活此婴,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确有此事!”何伶忙道,“我那时亲眼在旁看见的!……唉,可怜我那侄媳妇,活活在火场里窒息而死……幸好给何家留下了这么一丝血脉……”
“那位施以妙手的高人是谁呢?”季燕然问入重心。
何伶感叹道:“说到那位高人,也当真是可赞可叹了!——那位高人哪,竟也是位怀着身孕的妇人!挺着大肚子硬是剖腹取婴,将那孩子救活——老朽那一阵子就在我那侄儿家里住着,当时便是负责在旁举着布帘子替孩子遮风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