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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大事——男扮女装,改名瑞娘。专心致志地养育攻君的儿子,对他要求极其严格。这孩子也是争气,路过关斩将,杀进北京城,中了进士当了官。有人就对他说:你知道吗?你妈不是你亲妈。此官:哦。接着说:他甚至连女人都不是。此官:啊?????有好事之徒就把整件事告诉此官员了,官员感动到无以复加,回家向瑞郎郑重地磕头。此故事集中了我年看耽美以来最大的两个雷点:——1、做过受君的攻君。2、做了太监的受君。
☆、42
骆封拂袖而起,临出门前回过头来冷冷瞥了他眼,大堂上气温骤降。
龙慕丧气,“他干坏事凭什么我被钉在杠头上?我招谁惹谁了?”
身后师爷冷不丁冒了句,“招惹到招惹不起的人了呗。”
龙慕眼甩过来,师爷赶忙躬身赔笑,“老爷,之前的三百两金子基本上全糊佛身上了,您要不要上山视察视察?”
驱车上山,在崎岖小道上斗折蛇行,龙慕眼就看见了路边上依水而建的茅草亭,个满脸沟壑纵横的老头笑出嘴大板牙,龙慕顿时气不打处来。
上了山,往轩辕庙门口,轩辕像上半截黄灿灿,下半截灰扑扑,泥胚子都露出来了,可怜啊,跟二皮脸似的,龙慕把揪过工坊司小吏,“拿金漆刷刷。”
小吏被唬得愣愣的,咽了口唾沫结巴:“后脑勺上……已经是刷……刷的金漆了。”
龙慕灰心丧气,出得门来,在山巅上居高临下迎风眺望——草丛里、大树下、山崖后……星罗密布全是破烂不堪的妖精土龛。
龙慕折扇挥,“全给我夷为平地!”
工坊司众小吏默然相视,陡然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之大差点把龙慕震个大跟头。
下山途中,看见蒋初的老丈人正杵在杂乱无章的废墟之中,小庙彻底塌了,这龙王爷很是和蔼可亲,饶是缺着胳膊断着腿,人家依旧悲天悯人,自己都没地方栖身了,居然还想着为天下苍生提供庇护之所——鸟在头顶上作窝,蛇在脚底下打洞,周身上下缠绕着密不透风的蜘蛛网。龙慕阵闷笑,对师爷说:“铲了,全铲了,御史大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老人家给他省孝敬银子了。”
老头莫名其妙,心说:御史大人还管这破事儿?他吃饱了撑的!
没回衙门,路赶往瘦西湖,在蒋初的书房、卧室、茶寮里绕了大圈,空空荡荡无所获,龙慕顺着回廊往后院走去,小厮从身后窜出来,点头哈腰陪着笑,“知府大人,这边请,尝尝我们湖州的白茶。”
龙慕勾着脖子朝后院瞧了两眼——树影摇曳蝉声持鸣,毫无特殊之处,龙慕转身随小厮下台阶出院门,“走吧,听说白茶远近驰名……”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声似有似无的痛呼,龙慕面皮抖,把揪住小厮的衣襟,厉声质问:“说!蒋初是不是在后院?”
小厮刚哈下腰还没来得急睁眼说瞎话,后院又是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龙慕嘴角阵狂烈地抽搐,头冲了进去。
小厮哎哎直叫,“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后面是堆放杂物的仓房……呃……”
龙慕与蒋启鸿撞了个满怀。
龙慕够着脖子朝屋里张望,“你在后面藏着什么人?”
御史大人拦腰抱起龙慕往外走,“你猜。”
龙慕拳打脚踢,“你放手!放手!”
“既然你不肯去湖州……走吧,请你品尝湖州白茶。”
“你放手!到底藏着什么人?”口咬在蒋启鸿脖子上,御史大人疼得眉头紧蹙,抱紧龙慕穿回廊下台阶,来到紫藤架下,放在躺椅上,笑说:“如果我说我在帮你找金子,你信不信?”
“信!干嘛不信!找金子把人折腾得又是喊又是叫,我能不信?”往躺椅里靠,从蒋初袖子里抽出折扇,展开拼了命地扇。
蒋启鸿在旁边坐下,斟了两杯茶,递给龙慕,“白茶。”
龙慕头歪,斜视房檐下两只雏燕不厌其烦地练习飞翔。
御史大人笑了笑,侧身靠进躺椅里,凝视龙慕长长的睫毛。
渐渐地……渐渐地……龙慕的怒气越聚越浓,转过头来,端起茶杯饮而尽,神色阴郁至极,龇牙笑,“滋味不错!”
“这是去年的陈茶,湖州有今年的……呃……”折扇“啪”声合上,跟刽子手扛的大刀似的直接架在蒋启鸿脖子上,“御史大人,茶圣陆羽在你们湖州住了三十年,湖州要是出不了好茶,对得起茶圣吗?”
御史大人眨了眨眼。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好了,把你后院里的小相公全请出来起品茶怎么样?”
御史大人愣,哈哈大笑,“体仁,你兄弟很吗?”
“呀!得很!具体几个,就得看你们蒋家能养得起几个了,顺便问句,我在你后宅里排行老几?”
御史大人锁额蹙眉,遥望天际,表现得神游天外,神情之痛苦简直天地为之动容。
龙慕怒气“噌”声就点着了,咬着牙冷笑,“很好!数不过来是吧!好极了!”跳起来横冲直撞,直奔后院,“我帮你数!”
旁边的小厮面面相觑,脸渴求地望向御史大人。
正当此时,后院突然爆出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这声音撕心裂肺直插霄汉,回声在空气中久久飘荡。
龙慕傻眼了,“咕咚”咽了口唾沫,直愣愣转过头来,与蒋启鸿遥遥对望。
御史大人起身走过来,拉着龙慕进书房,边走边说:“我想,后院的人可能不太需要茶,药或许加合适。”
龙慕傻了吧唧地跟着走,“你……在私设公堂刑讯逼供?”
“我在寻医问药救死扶伤。”
龙慕嗤之以鼻,“鬼信!给谁治病?生了什么病?救得活吗?真不是被你打的?什么人啊被你打得鬼哭狼嚎……”
进了门,龙慕还在喋喋不休,蒋启鸿搂着他的腰压在门板上,绵绵亲吻嘴唇。
龙慕愣,缓缓闭上双眼。
迷醉着,迷醉着,御史大人啄了下鼻尖,“体仁,今晚起吃饭好不好?”
龙慕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午饭还没着落,就想着晚饭了?”
低低地微笑,“体仁……体仁……”舌尖侵入口中,唇舌追逐,辗转时,深深探吻。
龙慕气喘吁吁,身体瘫软心神激荡。
额头相触,御史大人温温笑,抱起龙慕放到软榻上。端起蜜酿葡萄,挖了小勺放在龙慕唇边,龙慕还在浑浑噩噩,御史大人失笑,低下头吻上嘴唇,舌尖撬开齿关,小勺将葡萄送进他嘴里。
沁人心脾的甘甜滋味在口中融化,龙慕终于心神聚拢了,扶着枕头坐起来,问:“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不知道,桃子吧,好像是葡萄味的桃子。”
“是吗?”龙慕端过小碗,勺勺挖进嘴里,这味道——真是绝了,酸甜适口清凉舒畅,像西瓜,像桃子,像葡萄。
三两口吃完了,碗伸,“还有吗?”
“喜欢吃甜食?”
“马马虎虎吧。呃……到底还有没有?”
蒋启鸿走至隔间,端着托盘出来,盘子下面镇着冰渣,滴滴答答直淌水,阵清神醒脑的水果香迎面扑来。
盘里十几种吃食,也不知怎么倒腾的,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依稀能辨出樱桃味儿,加了调味料搅合在起,龙慕愣是种都不认识。
勺下去,半盘子没了。
御史大人赶紧拦着,“吃了牙齿受不了。”
龙慕嚼得腮帮子呼哧呼哧直漏风,“知道了知道了。”
三下五除二,碗空了,肚子饱了,牙齿跟着就倒了,往软榻上躺,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
御史大人好笑又好气,“你说得对,你的午饭确实没着落了。”
龙慕没理他,闭目养神,舒服着舒服着,通体凉爽,眼皮直打架,没会儿,睡着了。
时光荏苒,艳阳高照,龙慕感觉微风拂体周身舒泰,悄悄掀开条眼缝。御史大人正坐于软榻之侧,右手轻摇折扇,徐徐清风从自己身体上掠过。左手拿着本书,眼睑低垂,聚精会神地读书,每到翻页时,迫不得已总要将书放到膝盖上再翻动纸张。
个佯装午睡,个专心读书。空气中,夏日缤纷的水果香在横梁上氤氲缭绕。
并未持续久,御史大人持折扇拍拍他的脸,“牙齿好些了吗?”
龙慕呵呵笑了两声,撑着榻沿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起吃东西,龙慕就觉着牙齿钻心抠肺地酸,边穿鞋边说:“下午衙门还有事。”
“有什么事?”御史大人弯下腰,轻声问:“现在除了金装佛身尚未停当,你还有什么可忙的?”
听这话,龙慕想起来了,鞋也不穿了,勾着御史大人的脖子笑嘻嘻地问,“你说好的帮我找的金子呢?”
蒋启鸿把手里的书递过去,“在这里。”
龙慕大翻白眼,鄙夷:“书中自有黄金屋?”
蒋启鸿但笑不语,将书又朝前递了递。
龙慕疑惑:“难道是唐宋古籍?”接过书翻了两页,陡然双眼圆睁,“账本?盐务账本?”
蒋启鸿将账本翻到封面,指着记账人说:“看,陈浩东的账本。”
“呃……”龙慕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胀大,硬着头皮往后翻了翻,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日期、货量、利钱……眼神恨不得粘到账本上,“这……这……你这是打算讹金子还是讹命?陈浩东的小命值千两金子吗?”
“骆封的命值千……”
话音未落,龙慕的声音骤然拔高,“骆封?”又把账本颠过来倒过去翻了又翻,“这东西跟骆封有什么关系?”
御史大人微笑,“骆封是巡盐使,陈浩东是盐商会长。”
“你说得对,陈浩东鞍前马后忙来忙去,税收全部都要经过骆封的手……”还没说完,龙慕猛抬头,盯着蒋启鸿,“是不是……是不是牵涉到官盐?难道……陈浩东卖私盐?骆封罔顾律法蓄意包庇他?”
御史大人倾过身来,贴着他的下颚轻声说:“是……”
“是什么?快说!能被你急出人命来。”
“是……骆封官盐私卖。”
龙慕激灵灵猛打寒战,水果混着冰渣在胃里阵阵地翻搅,搅得通体阴森森凉飕飕。
御史大人拍拍他的脖子,“拿着账本去跟骆封换金子,他会同意的。”
龙慕茫茫然转过头来,“你到扬州来……就是为了查官盐私卖的弊案?”
“谁说的?是为了帮你完成国寿诏书上的各项恩令。”
龙慕斜着眼睛狠狠睨了他下,“是啊!你说出来的话全是世间至理,你来扬州还为了画扇面消耗田黄石!”穿上鞋开门出去。
御史大人高声说:“体仁,晚上起吃饭。早去早回,不准在外逗留。”
龙慕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龙慕路赶往巡盐使大人府上,骆封刚睡完午觉,躺在树荫下养神,旁边俩丫鬟,个打扇,个捶腿。
龙慕往旁边坐,连杯茶都没有,嘴角抽了下,干咳了声,笑说:“巡盐使大人,可否借鄙人千两金子?”
骆封眼皮都没掀,冷冰冰地说:“送客。”
龙慕呵呵笑,“别呀别呀!借钱有失体统啊,要不这样吧……”龙慕故意停下来卖关子,伸手端茶杯,打算抿口,摸了半天愣是没摸着,这会儿才想起人家压根就没上茶,悻悻笑了两声。
骆封就跟没听见样。
龙慕面子上挂不住,凑过去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巡盐使大人,您送我千两金子怎么样?”
骆封睫毛颤,睁开细长的丹凤眼。
龙慕从袖子里掏出账本递过去,微笑,“手交钱手交货。”
骆封接过去翻开,扫了两眼,慢慢坐起来,平静无波地吩咐小厮,“把府里所有的金子全搬出来交给知府大人。”
小厮弓着身退下。
骆封掀眼皮看了龙慕眼,又垂下来,“剩余的账本用什么交换?还请知府大人示下。”
龙慕乐呵呵地看着小厮捧出十几个木匣子,心花怒放,摆摆手说:“我只有这本。”
骆封微不可闻地冷笑。
龙慕跟几百年没见过钱的财迷似的,眼冒金光,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脑勺上,指挥师爷两两地过称。
盏茶之后,龙慕撑着桌子起来,逼视骆封,“只有三百六十二两?”
骆封不答反问:“其余账本用什么交换?”
龙慕火了,巴掌拍在桌子上,小金锭跳了三跳,“我只有这本!”
唉……这话说出来……别说骆封不信,就连龙慕自己都快不信了。
☆、43
龙慕与骆封冷冷对峙,都没到眨眼的工夫,龙慕败下阵来,重重抹了把口鼻,冲师爷叫嚣:“收戥子,装金子,备车,回府。”
骆封往竹榻上靠,“龙知府……”
龙慕背着手意气奋发地走出树荫,回头瞟他眼,“你难道还打算让我给你写收据?”
骆封压根就没理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后宅还有几十万两银子,想要吗?”
龙慕摆摆手,“想要……”
“很好!拿账本……”
话接上文,“……可惜没那本事,我劝你呀,与其想着怎么收买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找退路。”
骆封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上任知府就是意孤行试图收买我,却没给自己找好退路,所以命丧黄泉,他是前车之鉴,岂能重蹈覆辙?”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龙慕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他前脚刚走,巡盐使大人问管家:“仓库里还有少盐?”
“回大人,还有四十三石。”
骆封皱眉,斜飞入鬓的眉毛都快拧到起来了。
龙慕马不停蹄直奔山上,路上把金子摸了遍又遍,想到会儿就得糊泥像身上,心头就阵阵感慨惆怅。
工匠们见哗啦啦倒出几百两金子来,愕然对视,心中顿时生出股蒸腾直上的敬畏之情,对面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果然令人刮目相看啊,瞧瞧人家,这民脂民膏搜刮得……那叫个理直气壮!那叫个手到擒来!
龙慕昂首挺胸于山巅之上,周身上下充盈着睥睨众生鸟瞰大地的绝世风范,当他看见官府差役们正在热火朝天地铲除妖精土龛时,顿时心胸开阔,仰天大笑意气风发,“哈哈……浊气散尽紫气东来,世间片清明啊!”
这句振聋发聩的豪言壮语顺风飘出去二里地,往对面山体上撞,余音袅袅回声阵阵。
所以——
山腰上正在累死累活挥汗如雨的人群集体愣,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抬头望来。
龙慕左右瞟瞟,点儿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还没反应过来,陡见四面八方群群老百姓如蝗虫般奔涌而来。“唰”,虚汗下来了,龙慕悄悄靠到师爷肩膀上捂着嘴角问:“怎么回事?”
“妖精的信众……”
龙慕拔腿飞奔。
师爷跟着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还在敬职敬责地答疑解惑:“……历任知府早就想铲了,直没敢下手。”
合着……就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二百五?我怎么这么讨人嫌啊?
回到城里时,霞光褪尽,黑暗笼罩天地,龙慕路托着脑袋沉默寡言。马车停下来,挑开竹帘,见是知府衙门,刚想说“去瘦西湖”,抬头看——星河灿烂,月朗乾坤。估摸着蒋初已经吃过了,说起吃饭龙慕就心烦气躁,回后衙夹了片菜叶子放进嘴里,刚嚼了下,酸麻顺着牙齿路蔓延到四肢百骸,龙慕唉声叹气,迫不得已,拿开水泡了半碗白饭,哗哗啦啦灌进肚子里。
吃完赶往瘦西湖,蒋启鸿正坐在窗前雕刻田黄石,抬起头来,和煦笑,“忙完了?起吃饭吧。”吩咐小厮打水帮知府大人洗漱。
龙慕心头颤,“你还没吃?”
蒋启鸿握刻刀的右手顿了顿,换了块田黄石扇坠垂下眼睑接着雕刻。
龙慕呵呵讪笑,“真没吃?要不……我帮你端过来?”
没等蒋初发话,匆匆跑了出去。不会儿,端着托盘回来,往书桌上放,身体横过半个桌面趴过去笑嘻嘻地问:“在干什么?”
“刻印章。”逮住嘴唇啄了下,龙慕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直起身子退回去,“在扇坠上刻印章?”
“是啊,”御史大人吹了吹田黄石上的碎屑,换了把刻刀,笑说,“田黄石快消耗光了。”
龙慕哈哈笑,“我居功至伟!我帮着你消耗的。”
“事实上……”
“事实上什么?”龙慕挤眉弄眼又凑过来,御史大人勾着他脖子,唇瓣贴着脸颊扫而过,“事实上,全部都是被你消耗掉的。”
龙慕哎哎直叫,“刀!刀!离我脖子远点!”慌忙退到旁,拖了把椅子坐下,嗤之以鼻,“吃你的饭去吧!”
御史大人举起双手,左手扇坠右手刀,“嘴倒是闲着。”
叫我喂你?美得不轻!龙慕抱着胳膊往椅子里靠,欣赏满堂铁梨木高古家具,嘴里悠闲自得地哼唱山东小调:“重重山哟喂……道道水哦啊……哥哥何时回咿呀回家……”
御史大人抬起头来,眨了下眼,“我确实比你大两岁。”
龙慕立马满脸通红,终于想起自己哼的是什么玩意儿了,见他又要说话,赶紧挖了勺饭塞他嘴里,“吃饭,呵呵……吃饭!”
御史大人笑着偏过头来,“但凡官员聚会都有乐曲助兴,唱你家乡的小曲……”
没让他说完,龙慕勺素菜塞他嘴里,毫不客气地嗤笑,“唱曲儿助兴?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我是你的长官!”
御史大人低下头接着刻章,微不可闻地嘟囔:“点温柔和善的神韵都没有。”
“你知足吧!我还没把我们家镖局里屠匪灭贼的彪悍作风发扬出来就已经够看得起你了。要温柔的?有啊!出门,绕着瘦西湖兜半圈儿,找挂红灯笼的人家,十两银子能招徕好几个,保证个个温柔。”龙慕把饭菜全倒进个碗里,拿筷子跟和面似的顺着个方向使劲搅合,御史大人惊愕地看着碗里,“为什么拌在起……饭会变成墨绿色?”
龙慕立马把半碟葱烧海参倒进去,搅了两下,心中大乐,端到蒋初眼皮子底下,和蔼可亲地说:“看,赭石色。”不由分说,挖了大勺饭菜直接把蒋初的嘴堵上,龙慕哈哈大笑,胸膛震颤不止,“御史大人,好吃吗?哈哈……”
“你试试……”倾过身来。
龙慕仰天大笑,落荒而逃。跑进隔间,往小靠床上躺,闭目养神,隔着巨大的铁梨木素板屏风,听外面扑簌簌刻刀划动石头的声音。
过了没会儿,龙慕扒着屏风伸出头来,“差点忘记了,你那账本就值三百两金子,还差着四五百两,怎么办?”
御史大人招招手,“过来。”
龙慕走过来,“你什么时候补上?”
御史大人从他袖子里抽出折扇,解开挂绳,将原本的翠玉扇坠换成田黄冻石的。
“刻完了?挺快啊。刻了什么?”龙慕蘸了点印泥,“啪”声盖在纸上,“……人言为信?”
御史大人侧首笑说:“我依稀记得你答应今晚跟我起吃饭。”
“小家子气!”龙慕大翻白眼,“你还答应过我要帮我找金子呢,找齐了吗?所以说,大家半斤八两,五十步别笑百步,都是路货色。”
“嗯,你说得对,”御史大人挖了勺赭石色的饭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接着说,“这难道就是夫妻同心?”
“啪”,折扇掼在桌上,龙慕怒发冲冠,御史大人顺手挖了勺饭塞他嘴里,“好了好了,你陪我吃过饭了,你没有失信于人。”
龙慕囫囵吞枣咽下去,“嘿,滋味不错啊。”
于是乎,当雨墨走进书房时,正好听见御史大人笑眯眯地说:“猪八戒也是这么吃人参果的。”
雨墨跨在门槛上,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御史大人问:“怎么了?”
“回公子,乔晨刚刚来报,骆大人吩咐漕帮连夜把巡盐使衙门库房里的官盐运往外地。”
“啊?”龙慕眉梢跳,“不会是……今天那本账本打草惊蛇了吧。”
御史大人起身来,“长江还是大运河?”
“大运河。”
“新码头?”
雨墨点头,“不是还没修好吗?”
御史大人吩咐雨墨,“熨烫衣服,铺床叠被,知府大人今晚要住在这里。”拍拍龙慕的脸颊,温声说:“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走出门去。
“喂喂喂!”龙慕把拽住他,“你是不是要去抓现行?”
御史大人笑了笑。
“你又不会游泳跑到河边去凑什么热闹?是不是人手不够?要不我把衙役给你补上?”
“……好。”
“等着。”龙慕溜烟儿跑出去,都出了门了还在喋喋不休地高声嘱咐:“等我回来,你没事儿别往水边上跑!听见没有?不准去!”
御史大人莞尔。
马车挂上御史官灯在夜深人静的街面上风驰电掣,巡逻队不明就里纷纷避让。
回了衙门,把所有衙役全召集到大堂,点数,好嘛,连仵作伙夫全算上才四十个,眼看过去,半老弱病残。
龙慕屁股坐在官椅上唉声叹气,左思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