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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没辙了,带上师爷直奔守城将军府,先掏出两万两银票递过去,陪着笑禀明来意。
守城将军大手挥,豪气冲天,“末将亲自督阵。”
千巡逻兵浩浩荡荡赶往瘦西湖,把蒋家门房唬得魂飞天外,跪地上瑟瑟发抖,“我家……我家公子……已经去了。”
龙慕脚踹在廊柱上,暗自愤恨:你倒是龙王爷的好女婿啊!掉河里喂王八得了!
心里这么咒骂,腿却跑得比谁都快。
黑灯瞎火跑到大运河,夜风猎猎,芦苇丛被刮得东倒西歪。
河边,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般,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
灯火亮处,众标杆笔直的玄衣战将分列两旁。未完工的码头边,人坐于轿辕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似乎是蒋启鸿。
龙慕心慌意乱,扒开人群,头冲过去,果然是他,把揪住他的衣领,“叫你在家等我的!呃……”眼看见骆封正在旁边,身后俩大汉押着,龙慕使劲咽了口唾沫,“……已经……已经结束了?”
骆封盯着蒋初,眼睛眨也不眨,“御史大人,家父家书上说你是户部党,家书是假的吧,家父为何至今还逗留京城?被软禁了?”
御史大人摊手掌,“在下只是四品御史。”
唬鬼呢!
骆封皱眉毛,龙慕翻白眼。
骆封思虑片刻,接着说:“御史大人,您与孔总兵同乡同窗,相识十年,情谊绵长。他为人正直稳重,心怀家国天下,入伍十年屡立奇功,却至今身世堪怜……御史大人,他并未参与官盐私卖,只是迫于无奈帮在下修建码头,从不曾为在下沿途护航。”
“迫于无奈?”
“漕运军饷有半由南直隶巡抚衙门拨发。”
“是吗?”御史大人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轻摇。
骆封突然激动起来,冲过来把握住御史大人的手,急切地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认识他十几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因为他认定自己是天煞孤星,为弥补过失积德行善,不到万不得已,他连上战场都尽量少杀人。漕运总兵是肥的缺儿,你难道不知道?他要是贪赃枉法,他在湖州的产业会可怜得只剩下祖宅?”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蒋启鸿的眼睛,字顿地说:“赏罚分明,不能连累无辜。”
这是俘虏该有的态度?
旁边,龙慕和守城将军张口结舌面面相觑,半晌,龙慕回过神来,悄悄嘟囔:“我怎么感觉你跟活生生拆散许仙白娘子的法海似的?”
御史大人曲手指抚了抚额角,“我也有这感觉。”
当晚,骆封被连夜送往京城,连同乔晨陈浩东起。
十余天后,孔瑜归来,刚进城就听说了扬州的滔天巨变,孔瑜阵头晕目眩,身子栽倒在桅杆上,喃喃自语:“我的命真硬到克同僚了?”
☆、44
孔瑜进城之后正好赶上饯别宴。
谁的饯别宴?
当然是——御史大人蒋初蒋启鸿的。
但是——
等到孔瑜快马扬鞭赶到驿之后,连点刷锅水都没见着,打听才知道,好嘛,御史大人已经出城进入大运河了。
孔瑜路风驰电掣赶到河边,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呼啦啦的狂风之中,黑压压群官员屏声静气极目眺望。
孔瑜翻身下马,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艘官船摇橹扬帆逆流而上。
孔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河边,对龙慕拱手行礼,“知府大人……”
龙慕头都没回,摆摆手,晃到码头上,“诸位,御史大人业已离城远去,暑热风烈,各位请回吧。”
这帮细皮嫩肉的大明官员早就汗流浃背了,这活罪受的,总算等到龙慕发话了,互相寒暄着落荒而逃。
龙慕往码头木栏上坐,空洞的眼神望着滔滔不绝的运河水言不发。
孔瑜倚在旁边,“知府大人……”
龙慕茫茫然抬起头来,见是孔瑜,急忙起身行礼,“孔总兵,回来了?”
孔瑜直接开门见山,“巡盐使大人是怎么回事?”
“唉……”龙慕长叹声,拉着孔瑜的胳膊,“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言简意赅地将前些时日的事情巨细靡遗全说了遍,说完之后,俩人谁都无心交谈,闷不吭声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行走。
也不知过了久,河边“呼啦”惊起群野鸭子,眼前晃,俩人翩然回神,鸭子飞,俩人分道扬镳。
此后数日,龙慕茶饭无心,每隔两天上山查看工程进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此之外,他谢绝访客、关闭大堂,应日常事务全部交由书吏师爷完成,但凡报户销户、邻里纠纷、属衙禀事……龙慕概不过问。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听评书、种花木、逛瘦西湖……总而言之,当初蒋启鸿怎么干的,他依葫芦画瓢就跟着怎么干。
唉……人啊,越是心灰就越是颓废,我们的龙大知府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到底颓废到什么程度?
某天师爷来报:“山上金子不够了。”
龙慕摆摆手,“刷金漆!”
师爷点头哈腰出谋划策,“要不……咱们悄悄上巡盐使衙门里翻遍?”
龙慕跨过葫芦门,来到御史衙门……
师爷跟上,“大人,虽说巡盐使官衙大门上贴了封条,不过,那封条是咱们贴的,翻完了再补上呗……”
龙慕摸了摸蒋初亲手种下的紫藤萝,正值盛夏,居然开始掉枯叶子了,阵风吹过,扑簌簌又掉了堆,龙慕唏嘘番,仰望苍穹感慨万千:“叶知秋,草木易老,哀吾生之须臾。”
师爷嘴角直抽搐,低头看看黄叶,再抬头看看蓝天,眼角余光扫了扫副道学宗师派头的龙慕,师爷连眼角都抽上了。
天天吃住在御史衙门里,两耳不问窗外事,心只赏院中花,扬州城都快开了锅了,龙慕还在附庸风雅地种花养草呢,都快赶上入定的老和尚了。
列位可能要问:还能有什么事儿啊?骆封都落网了。
唉……
是啊,就因为骆封落网了,所以,大运河边上还囤积着四十几石官盐呢,没龙慕发话,谁敢私自挪动?
于是乎——
最近几天,江南正赶上梅雨季节,好家伙,恨不得东边出着太阳西边下着雨,有事没事就道闪电声巨雷,完了再来阵急雨;要不然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完没了地下,连着三四天不带喘气的。
这盐还能有好?本来就没遮没挡,再加上扔河边不管不顾,看着看着,码头边白茫茫的盐山消失了,嗬!还不错,省了人力搬运了,要不然还得征用民夫加派徭役,这哪是个勤政爱民的父母官该做的?隔了天,嘿!扬州百姓欣喜地发现,大运河里白茫茫片,凑近瞧,得!鱼死了!
暑气蒸,大运河里臭气熏天。
扬州城里有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满河死鱼烂虾,隔着二里地都能把人熏得眼冒金星口吐酸水。这让渔民们怎么打渔?不打渔吃什么?扬州城里怨声载道满腹牢骚。
您说这事儿弄的……糟心不?
过了没几天,得!还有糟心的——
——上级盐务衙门派人来查验缴获的官盐,往河边——啊!片翠生生绿油油见头不见尾的茂密芦苇丛啊!浊水芦苇天继野,朝风雨朝晴。
这诗……应情应景不?
盐务官员加应情应景,巴掌拍在轿辕上,“龙知府,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私卖赃物!”
唉……闹心不?闹心不??闹心不???
恭恭敬敬把上级官吏送走,这砰砰跳的小心肝刚放回原地,龙慕陡然发现自己快成孤家寡人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辖下州县的各级官员神不知鬼不觉陆陆续续全被叫去述职了,有去南直隶巡抚衙门的,有去户部的,还有去吏部的。
龙慕纳了大闷了,这年头……户部也开始管官员政绩了?这算不算越俎代庖?算不算狗拿耗子管闲事?
半个月之后,扬州城就剩下了仨官员——扬州知府、守城将军、漕运总兵。得!这倒不错,仨四品高官!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低,看地上的蚂蚁。
原本想着,十天半个月这些官员就该返回了吧,各州县哪儿没大摊子事儿啊?
结果,是左等不回来,右等还不回来。
又过了三五天,终于回来了。
没见着活人,您猜到底什么回来了?
——获罪文书!
咔嚓刀,宝应知县被南直隶衙门杀了。
龙慕脸皮抖,低头看看手里的获罪文书,连罪名都懒得编,直接就写: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龙慕对月感叹回,第二天还得命令衙役们拎着浆糊大街小巷贴告示。
老百姓缩脖子面面相觑,想法不可思议地致:前两天死鱼,这两天开始死官员了?这回死的官儿有点小啊!不过瘾!委实不过瘾!
都没出十天,隔三差五就贴张告示,原本榜文前还能吸引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兴致勃勃地围观,没久,官府贴告示都成家常便饭了,谁还有那闲心巴巴地跑去看啊?
当户部咔嚓刀把江都知县杀了时,龙慕心脏紧缩,疼得浑身打哆嗦。
当吏部咔嚓刀把高邮知州杀了时,龙慕眼前黑,仰面栽倒人事不省。
但是,扬州老百姓可下逮着新鲜的了,他们才不管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的道道呢,人家早习以为常了,群群刁民茶余饭后聚在起乐呵呵地讨论:“你猜,什么时候轮到扬州知府?”“猜有什么意思?我赌五两银子的,不出三个月。”
是啊!什么时候轮到扬州知府啊?扬州知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思考到七月初,连太后的六十大寿为期九天的庆祝都开始了,龙慕依旧思考得昏天黑地,唉……头昏脑涨毫无头绪。
饶是整天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地过日子,还得强打精神筹备应庆贺事宜。
按品级依惯例往京里送了份寿礼,无非绸缎、银两、本地特产。
扬州城东南西北各搭个大戏台,连着唱了九天,全唱些《李逵拜母》、《五女贺寿》之类的喜庆戏文,怎么歌功颂德怎么溜须拍马就怎么来。老百姓天天跑去瞧热闹,戏台前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反正不要钱,不看白不看!所以,打架滋事、踩踏伤人、偷窃行骗……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可把龙慕坑苦了,这天天的,审完小偷打流氓,就没消停过。
跟熬油似的,终于把这九天熬过去了,龙慕摸了把满头的大汗,倒在官椅上长长舒出口气。
师爷旁边突然漫不经心地冒了句,“今年非同般啊,巡抚衙门居然没来验收诏书上的各项恩令直接就庆贺国寿了。”
龙慕都懒得睁眼睛,心说:巡抚衙门忙得很,人家正忙着杀人呢,哪还挤得出空闲折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转念想,内心深处又隐隐生出股欣喜之情:只要没杀到我老人家头上来,管他们怎么翻天覆地呢!
国寿过,队趾高气扬的小吏浩浩荡荡开进知府衙门,龙慕正躺在御史衙门的紫藤架下午睡,师爷慌不择路地跑过来,路狂喊大叫:“大人!不好了!京里发文书来了!”
龙慕跟惊弓之鸟般蹦三尺高,连鞋子都没来得急穿,傻了吧唧在躺椅边,半天咽了口唾沫,“哪个……衙门的?”
“好像是吏部的。”
龙慕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呵呵笑了两声,“吏部的?吏部好啊!吏部咱有后台啊!呵呵……”
师爷跟着傻笑,扬州官员都死了十之八.九了,再死就得轮到四品大员了。这些天,光浆糊就用了七八桶,再贴的话,现熬都来不及!
龙慕回后衙换了官府,毕恭毕敬请官差上座,这小吏鼻孔朝天目中无人,阴阳怪气地念:“兹,扬州知府龙慕,国寿期间,贿赂湖州乡绅蒋初,威逼利诱低价购买蒋氏粮食,念为初犯,从轻发落,罚俸三个月。”
“啊?”龙慕猛抬头,张口结舌,跟官差大眼瞪小眼。
小吏微微笑,弯下腰低声问:“敢问知府大人,漕运总兵衙门怎么走?”
龙慕眼角跳,暗自心惊:真的……真的轮到四品大员了?
第二天孔瑜就上了京了。
龙慕和守城将军坐在知府大堂上,俩人言不发默默对视。坐了许久,连茶都没喝口,将军苍凉悲怆地走了。
龙慕往椅子里瘫,仰面盯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发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从二月份上任到现在,总共五个半月,好嘛,头次,为了蒋初,官道封路,让蒋初告了状,俩月俸禄没了。这次,蒋初主动送粮食,结果让他倒打耙,仨月俸禄没了。七月份的俸禄还没下来,合着……这五个月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点儿现钱没见着全打了水漂了?
时光须臾,七月份快结束之际,龙慕正在御史衙门吃饭,屋外阵喧闹嘈杂,龙慕皱眉,问:“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个苍老的声音疑惑:“怎么回事?”
龙慕愣,起身来,大门开处,个老头瞪着满院子的花草惊诧不已:“我不是全挖光了吗?”
龙慕突然哈哈大笑,揖到地,“老大人,别来无恙?”
老头也是欣然大笑,“体仁啊!哈哈……”
“怎么有空过来窜门?”
“窜门?唉……”拉着龙慕坐下,“窜什么门啊,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来顶两天御史之职。”
“顶职?”
“是啊!蒋大人忙啊,这会儿估摸着去了山东了吧……”
龙慕阵头晕目眩。
时隔不久,扬州被杀的官员陆陆续续补齐了,眼看过去,全是青年才俊,大部分都是往科的进士,简而言之——蒋初的同年。
其中有两个长得很是表人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龙慕该心神激荡了吧,唉……这会儿哪还有这心思啊?
几天之后,孔瑜回来了,官职未变,扬州老百姓直咋舌:这……这不对啊!还有……还有活着回来的?
就隔壁的御史老头最是气定神闲,成天挖花掘草,蒋初耗费了个月的心神好不容易种下去的,让这老头三下五除二全拔光了,这院子里,大坑套小坑,坑里还有洞,洞里还有水,都没地方下脚。
龙慕看见他就气不打处来,“你就是回来挖坑的?”
老御史嗤之以鼻,“我就是暂代,我傻了才兢兢业业给他干活。没两天就该换人了,得快活时且快活。再说,他升官发财,我跟着瞎参合什么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他?他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蒋初蒋启鸿呗。”
龙慕顿时哑口无言。
☆、45
时隔不久,扬州出了件奇事,奇到什么程度?
——老百姓们慌里慌张奔走相告:可了不得了!死人诈尸了!
惹得大伙儿纷纷跑到告示榜文前指手画脚,问拎浆糊桶的官差:“怎么回事?原来的江都知县不是被杀了吗?”
“我是阎王爷吗你就瞎打听?”
“有准谱吗?俩知县大老爷往堂上坐……打起来怎么办?”
衙役大翻白眼,“接血呗还能怎么办?”
嘿!您还别说,江都俩县令打了两回之后,扬州各州县原来的官员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半,三不五时就贴张告示,知府衙门没日没夜支炉子熬浆糊,熬得衙役双眼猩红指天骂地。
这倒不错,扬州城乐子闹大发了,个衙门里俩尊瘟神,翻眼朝着天斜眼朝着地,谁也不服谁……时不时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都是合乎律法的,您叫他们怎么办?
要委任状?
——两份!
要吏部盖的官章?
——两个!
要官服?
——两套!
要印信?
——得!这个嘛……就方!怎么办?好办!个字——抢!
扬州老百姓可下逮着新鲜的了,有事没事上各衙门告个状诉个冤,看堂上俩老爷明争暗斗,真是逢年过节喝酒吃肉都没这戏瞧得酣畅淋漓啊!
这就好比个王八壳里蹲俩乌龟,瞧热闹的不嫌事儿大越大越开心,但是,俩当官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天天狭路相逢,冷嘲热讽勾心斗角轮番上阵,长此以往,能有好吗?
于是乎——
知府衙门大门口跟菜市场似的,满满当当停的全是官轿,把整个府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各衙门官员纷纷跑来试图找扬州最高的长官评理。
真是的,叫我说你们点儿什么好?找龙慕个芝麻绿豆官评理?忒瞧得起他了!他还没地儿诉苦呢!
龙慕缩脖子,别说大门,连后门都锁了,天天钻御史衙门里跟老头起玩物丧志。
龙慕问:“不是说死了吗?”
“你看见他们死了?不就是发了张获罪文书嘛,就算真砍头也得等到秋后啊,再说了,国寿期间,上赶着找血光之灾,就不怕圣上大发雷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老头摆摆手,云淡风轻地逗弄绿鹦鹉,“吏部党暂时落下风呗,大的事儿啊?”
“吏部党?”
“吏部党和户部党把持朝纲争斗年,各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近几年两党此消彼长,吏部党有党独大的趋势,估计这次是打算彻底铲除户部党。”
这党那党的,把龙慕绕得晕头转向,他门心思就想问:“蒋初是哪个党的?”
老头恨铁不成钢,声音陡然拔高,“他这么大个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你这榆木疙瘩还好意思问他是哪个党?”
龙慕呵呵讪笑,“跑扬州来查骆封的?”
“骆封充其量就是个小鱼小虾,他是来搜集户部官盐私卖的证据的。扬州城的官员除了我老人家,全都牵涉其中。”
“是是是!您出淤泥而不染!有您什么事儿啊您跟云游神仙似的,倒骑驴的张果老被狗咬的吕洞宾都比不上您绝世风范。不过,您知道的可真啊……”
“你先打住!”老头把逗鸟棍扔,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本人四六不靠着三不着两,在扬州城两眼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什么都听不见。本人以花草为生,于花草道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但凡剪枝、嫁接、培土、施肥……本人简直就是鼻祖太尊!”
“是是是是!您就是生不逢时,您要早生个几千年,您就是那神农氏,华夏百姓全指着您活命呢!”
老头也不尴尬,乐呵呵地拖着龙慕下回廊进庭院展示昨晚折腾宿的成果,“瞧!挖了我三个时辰,这紫藤终于可以装车搬回家了。”
龙慕望着满地曲里拐弯的枯黄藤蔓,眼角直抽搐,蒋初最喜欢的紫藤就这么完蛋了?
当晚,龙慕躺床上睡不着,暗自神伤:不知他睡了没有,前路凶险不知他能不能应付,在湖州当个纨绔子弟轻松闲适过辈子好啊,唉……户部正占着上风,也不知怎么做才能帮他……
翻来覆去大半夜,东方泛白稀里糊涂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龙慕是被活生生叫醒的,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没好气地说:“随他们闹,管得了吗?”
师爷使劲摇他的胳膊,“老爷,雨墨来了……”
话音未落,“腾”龙慕弹起来,语气还是很平静的,“哪个雨墨?”
“有几个雨墨?”
“呼啦”,龙慕狂风般刮了出去。
雨墨闪着俩水汪汪的大眼睛左眼右眼把龙慕全身上下扫了大圈——居然还穿着里衣,笑嘻嘻地跪下来磕头,“大人……”
龙慕把将他拎起来,“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要从济南府回京了吧。”
“啊?”龙慕呵呵笑了两声,赶紧转话题,“你家公子写信了吗?”
雨墨掏出来,双手递过去。
拆开来对着日光个字个字细读,内容极短:即日起,令扬州各官衙铺路搭桥疏通灌溉渠道,以备不时之需。
信件最后写道:不必挂念,等我回来。
龙慕呆呆注视着落款,两个工整的颜字正楷——启鸿。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做何感想。
吃完午饭,拉着雨墨细细询问蒋初的近况,雨墨直挠头发,“在京里,十天半个月不回府,没日没夜呆在衙门里,去了外地,小的就不清楚了,天天也不知在忙什么。”
龙慕问:“他们到底要扳倒谁呀?”
雨墨左右瞟瞟,见周遭无人,凑过去悄悄地说:“户部尚书李大人。”
“啊?”
雨墨乐呵呵地说:“听说两党之间龙争虎斗几十年了,圣上都束手无策,偶尔某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出面调停调停,能安生段时日。不过,看现今这形式,这是打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唉……何必呢?”
雨墨托着脑袋无精打采,“早前,听吏部个大员私下里说,咱大明朝不败则以,败就得败在这党争上。成千上万饱读诗书的人中龙凤兵分两路上阵厮杀,最后受害最深的必定是江山社稷。”
龙慕挺腰杆,怒道:“都这样了,他还参合进去瞎折腾什么呀!”
雨墨失笑,“知府大人,您应该往好处想,我家公子是在替天行道,官盐私卖榨取百姓民脂民膏、盘剥各地官府赋税,致使国库空虚却中饱了户部各级官员的私囊,这岂不是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天下之大不幸?”
龙慕斜眼瞪视,“套套的!跟他个德行!”
雨墨突然拍巴掌起来,“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