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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事——你们看着办吧……”
所以说,诱惑是魔鬼啊是魔鬼。
第 48 章
承安背着手在殿前小花园里散步。照影、照月、君来三个人跟在后面。
皇城片寂静。所有应酬娱乐宴饮交际已取消日,各处宫殿的主人都悄无声息的躲在自己的领地。
皇上的病拖三个月,大家都有点疲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唯的孝子也已经病倒。人人隐含焦躁的等待着。皇后、二皇子、妃嫔、宗亲每日早晚定时探视,左相、右相、三省省丞、六部尚书每天申时入宫集体看望次,其他时间,轮班在宫外十二个时辰相候,以应对紧急。说白了,就是等着看皇帝什么时候咽气,好赶着参加宣读遗诏的仪式。
最后的答案尚未揭晓,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要试探潜在的新主子的风向。故此承安谨慎小心,不与任何人做私下接触。
片寂静。
承安忽然转过身,看着后边三人:“我该怎么办?”
贺焱赵让二人提出来的方案,承安迟迟不能决断。如今每分每刻都关系生死存亡,不能决断,还不如最坏的决断。承安心中比谁都清楚,却觉得颗脑袋万钧之重,点下头去,未必再支得起来。又或者,他只是需要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同意这个方案。
早在冯止赵恭追查无果,承安指示到此为止的时候,贺焱赵让就悄悄把这件事接了过去——个优秀的下属,不能只顾低头拉车,还要经常抬头看路。殿下说“到此为止”,止到什么地方,什么程度,很有商榷的余地。而且,不同的情形下,还可能有不同的定义。对于这样个大大的隐患,没有动作是可以的,脱离监控却绝对不能允许。所以赵让很有把握的保证,两天之内将丹青带入皇城。
然后呢?这种事,不比逼供,可以严刑审讯屈打成招,哪怕当事人心里有分毫不愿意也干不成哪。
照月看看天,又看看地,慢悠悠开口:“殿下,想叫个人做他本不愿做的事情,不外乎这么几条路:诱之以利,骗之以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压之以威,逼之以势。诱骗之道就不必提了,他那么聪明,想都不要想——殿下觉得晓之以理如何?”
承安苦笑:“你认为,咱们在他面前还有理吗?”
照影道:“撇开私人恩怨不谈,说说社稷苍生还是可以的。”
照月嗤笑声:“社稷苍生?看对谁说。他们那样的人,入眼都是千年兴亡交替,自己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社稷苍生,不过场轮回罢了。”
照影提议:“何如动之以情?”
承安问:“你觉得……他对我有情?”
照月淡淡反问:“殿下对他可有情?”
承安默然。自认情深似海又如何?还不是在这里算计他,逼迫他?——照月太可恨!
“不如压之以威?”
承安摇摇头:“他宁折不弯。”
只能逼之以势。
照月摊双手:“我们只是再次论证了三才先生和赵让大人的方案。”
承安眯起眼眺望天边归鸟。
恨甚。
又要逼他。
又逼我去逼他。
“殿下。”君来唤他声,“现如今……殿下可否不即帝位?”
“……不能……”
“遗诏可否不盖玉玺?”
“……不能……”
君来看着承安,不再说话。在照君来的逻辑里,既是不得不做的事,那就只有收拾心情打起精神用心去做。最好做得又快又狠,让自己连回味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照影想想,慢慢道:“这两天在皇上寝宫里,又见到了他当初画的那幅画。这次再看,我想起个问题。”
几个人都等着他往下说。
“他……如果不是开始就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危,还……能不能画得那么好?”
照月轻轻击掌:“有理。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正是因为处在生死关头,才逼得他孤注掷,把潜力和天分发挥得淋漓尽致。”
照影接下去:“所以,依我看,逼逼,倒不见得是坏事……”
照月点点头:“不错。传国玉玺,是昔日篆刻大师邓砚山贺太祖登临大宝所刻,也是其巅峰之作。没点压力,恐怕难以激出直追先贤的本事来。”又笑,“……艺高者难免手痒,就算……明知死路条,也未必能拒绝这样诱人的挑战机会。”
“而且……”照影斟酌着,“殿下既然觉得……他不见得有情……倒不如,不如……”
照月替他说下去:“不如逼出点恨来,总比心里什么也没有强。须知爱恨之间,念之差,最难分辨……他玉玺过手,自认必死,到时候,殿下再……”
再怎样?这就不用爱情参谋们教了吧?
承安立定。
也罢。
你片尘不染。
我满手血污。
既然不能随你超脱,便把你拉下来同沉沦吧。
丹青睁开眼睛,看见头顶上罗幔珠帘,想:我定是在做梦。
忽然听到个声音说:“丹青公子,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吓得骨碌爬起来,定睛看去,竟然是赵让。
“噩梦噩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边想,边伸手掐自己脸蛋。
赵让上前行了个礼:“冒昧把公子请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态度定要好,面前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半个主子,这次自己出手抓人,实在是万般无奈下做出的大大牺牲,只求殿下心里有数就好。
丹青想起来,之前他和水墨师兄在客栈里闲聊到犯困,各自睡下。现在,却到了这里。心神立稳:“这是什么地方?”
“逸王在京城的府邸。”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只是不知师兄怎么样。丹青慢慢坐直身子,看着赵让。
“公子上次不辞而别,王爷甚是挂念。”
“赵大人,有话还请直说。”
“有件事想请公子帮忙。”
“逸王府手眼通天,我介草民,哪里帮得上什么忙。”
贺焱推门进来:“这个忙,丹青是定帮得上的——有方古印……”
丹青把右手伸出来,食指上伤痕宛然:“恕我无能为力。”
贺焱愣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旁边的赵让忽道:“公子可知,在下使什么兵器?”
另两人都不解的望着他。赵让功夫已臻先天之境,就连贺焱也没见他用过兵器。
“在下的兵器,乃是左手刀。”赵让看着丹青,“所以,我见公子,就知道公子必定善用左手刀。”虽然此刀非彼刀,运力的方向、技巧,却有诸异曲同工之处。
——这文武两大宗师pk,丹青第局全胜,这次却叫赵让找回了场子。
丹青面无表情:“佩服。”
贺焱心道“好险”,幸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着那苍白而略显细瘦的手指,想起这双手的妙处,暗暗叹息,忍不住问道:“丹青的手——”
“有人借这双手画的画杀人,我断指明志,立誓封笔收山。”
贺焱心中大震。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竟然用这样激烈的方式……与赵让对望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比的震惊和担忧:这件事……如果让殿下知道……只怕再也狠不下心肠……
试探着道:“殿下和皇上……他们叔侄间这些年来,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丹青看贺焱眼:“先生,世人皆不得已。”
——不得已,能够解释原因,并不值得原谅。
贺焱咬牙跺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丹青,你说封笔收山。不过,天下事,总有例外的时候……”朝赵让使个眼色——就叫你我把恶人做到底罢。
赵让从旁边的隔间捧了个画轴过来,在床前的几案上展开。
丹青眼扫去,只觉天旋地转,心突突直欲跳出胸腔,两耳“轰隆隆”响个不停,双手掩面倒在床上。
——赵让拿来的,是隆庆八年正月初八,师兄弟们欢聚堂连句成诗后,十三岁的丹青作画,水墨师兄题字,送给师傅王梓园的那幅众弟子全家福。这幅画,师傅珍爱非常,从彤城直带到乾城。
“他这样逼我……这样逼我……”丹青心中惊怒交加,恨极了赵承安。胸口剧痛,喉头腥甜,硬生生把口鲜血咽下去。“他不过就是……有所图谋,我……犯不着和他赌气……我不能……害了师傅他们……”
慢慢撑着坐起来,垂下眼睛:“先生有话请讲。”
贺焱把开始的话题接下去:“有方古印——”
“是什么印?”丹青领教过逸王府中人避重就轻的本事。什么“下人不小心洒了点水”,其实是整幅画都泡成了浆。
“呃……是传国玉玺……磕破了边儿……”
“大的边儿?”
“摔碎了个角……”
第 49 章
六月十九,丹青入宫。
承安痴痴望着他。
这大半年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颗心为了他拆开了揉碎了烤化了蒸干了——早把这个身影溶入骨血之中。
除了你,天下再没有别的人别的事,叫我这般销魂。
现在,他就在面前。
“丹青……”仿佛呼唤,仿佛叹息。这个镌刻在胸膛的名字日不敢出口,此时却化作甘霖普降,迅速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田。
终于又可以看见他。原来……只是能看见他,就已经如此美好。
“丹青……”承安伸出手,想要碰触他。
“殿下有礼。”丹青双手拢在袖子里,微躬身。
承安的手停在半空。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冷淡、疏离、痛恨……都很好理解。为什么,我会觉得眼前的人飘忽不定朦胧不清……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这样美,又这样惶惑不安……定是我太想念他的缘故。不要紧,慢慢来,慢慢来……
“你……走的时候,身子不大好,现下……好了没有?”
“托殿下鸿福。”
“怎么还是这样瘦……脸色也不好……”
“谢殿下关心。”
“我……后来……”承安忽然陷入迷茫之中。
我是要说什么来着?我本来打算说什么来着?心底深处,对于自己后面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仿佛充满了忧虑和恐惧,下意识的命令自己不去想起来。苍天啊,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刻好!如果……之前所做的切只是单单为了这重逢的刻该好!
“咳!咳!” 贺焱干咳两声。
唉,这半天还不到正题。不能拖得太久,虽然丹青自己定不会说,但是万让殿下发现他……曾断指明志,这事可就拿不准了。
承安放下手,呆立半晌,忽然笑笑:“你答应过的,要刻方印送我。”
“当日殿下也曾许诺,‘润格单算,另有菲仪’——果然厚礼。”丹青话里掺着冰。
承安温声细语:“不这样的话,你怎么肯来见我?你放心……”
上前几步,温柔的,坚定的,把他拥住,不容挣脱。
——啊,狂潮决堤而来,瞬间填满心中的空洞,波涛澎湃,击荡冲刷……疼……然而,如此心满意足……每滴血液都叫嚣着告诉自己:不能放手,不许离开。
丹青身子笔直僵硬,别过脸去——他竟然,竟然,还有脸,还有脸叫我放心,叫我放心……这样的人,含着笑,带着泪,刀刀将你凌迟……
恨意如惊涛骇浪,卷起寒冰巨石,化作轻轻的三个字:“我恨你。”
承安在他耳边低低的笑:“我只怕你……不肯恨我……”
唉……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殿下定是最近压力太大,才会表现失常,大失水准。这样下去,搞不好要丢盔弃甲当场缴械。
“咳……咳!这个……殿下,时间紧迫,不如……请丹青公子先看看那玉玺。”
前朝的玉玺,早已毁于战火。元武帝平定天下之后,准备登基称帝。他生纵横,沙场征战,谈笑用兵,自有睥睨天地的气势,对规矩细节并不十分看重。作为个人印信的,不过是方私章,也未曾想过要专刻玉玺。
当年秋天,向干旱少雨的西北蓝田突然连降暴雨,半夜电闪雷鸣,山崩地裂。雨停之后,蛇山顶上霓虹飞架,祥云拢聚。开始大家以为只是彩虹,后来发现居然连日不散,只怕是异宝出世。上山看,峰顶眼温泉消失无踪,泉眼处露出大块白色璞玉。
蓝田向以产玉出名,却翡翠墨玉,白玉极为罕见。何况其中七彩纹理隐现,云烟山水,鱼跃龙腾,堪称鬼斧神工。
这样好东西,自然进贡给即将举行登基大典的新皇帝。尽管元武帝是实干家,面对如此祥瑞之物,也是龙心大悦。
名满天下的大才子,篆刻大师邓砚山听闻此事,自己找上皇帝,请求用此玉为他刻方玉玺。邓砚山清高出世,超然物外,向不理会红尘俗事,皇帝很奇怪他怎么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
邓砚山于是讲出番话来。
“古人云,玉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故君子当如玉。天下纷争数百年,仁人志士何其也?陛下能承天运,起草莽,收拾江山,独挽狂澜,正是君子中的君子。”
“玉在璞中,须君子具慧眼识之;玉不琢则不成器,须君子以妙手治之;玉通灵易碎,须君子以仁心养之。切磋琢磨,精雕细镂,贴身盘意,人玉如——故治国当如理玉。方今天下初定,苍生久罹苦难,盼陛下以君子之慧眼妙手仁心,识之治之养之,使江山重焕生机,万民得以休养。”
“……故历朝历代,皆以玉制玺。玉玺,天子所重,以治宇宙,申经纶。陛下固然不重虚华,然天子威严,朝廷体统何以体现?此是国之重器,天子印信。敕令所到之处,莫非王土,诏告所传之人,莫非王臣。进退法度,皆凭此物,实乃安危所系……”
席话听罢,元武帝深以为然。看看那块白玉,忽道:“这么大,只刻方印未免可惜,不如请先生替朕再刻方皇后印罢。”
邓砚山笑:“具小爱者方能成大爱。臣愿效犬马之劳。”
元武帝登基之后,有感于邓砚山的这番苦心,遂将开国年号定为“伍德”。那块蓝田白玉刻成的玉玺,沿用至今。
这段典故,在邱容与《印旨》书中记录最为详尽,是“本朝名印”部分的第条,足足写了三页。邱容与曾入翰林院,次见过玉玺印文,赞叹说:“初见只觉端方温稳,再看片浑穆磅礴,如泰岳岿然,江海吐纳。方寸之间,尽展天地浩然正气。”
丹青看着面前缺了角的玉玺和碎片,自然想起《印旨》上的记载来。
——这最高权力的象征,饱含着代艺术大师对芸芸众生的大慈悲之心,令人感佩不已。
沧桑巨变,过眼烟云。然而,活在当下的人总要苦苦挣扎,劳碌挣命。纵然明知切嗔贪爱恨,终将幻灭轮回,可是,那过程中的苦难与欢乐,正是维系心魂的命脉。所有杰出的艺术家,无不善感而情。苍生罹难,感同身受。邓砚山早已跳出红尘,却不肯冷眼笑看,用这样特别的方式提醒即将登位的皇帝:善待天下。
丹青端详着那小堆碎片。
如此国宝重器,为什么摔得这样狠?自然是为了争夺权柄。这些人,恐怕被权力迷了眼,蒙了心,已经无法体会其中深意了。
承安看看玉玺,又看看丹青波澜不兴的面容,知道他心中定然万分瞧不起自己。懒得再掖着藏着,咬牙切齿道:“丹青,实话告诉你,如今皇叔危在旦夕,大皇子神志受损,身体羸弱,二皇子年仅八岁,团孩气——这个皇帝,我是定要做的。我若不做,自有旁人争着要做,到时候,只怕干戈四起,战火纷飞,你上哪去保全你的师傅师兄弟?我若没有玉玺,不过是造点杀戮,堵住悠悠众口,何等省事?何必这般迂回曲折……何必这般……何必……”
把将他拉过来按在自己怀里,贴上他的脸颊,语带哽咽:“我何必……何必……”
丹青冷冷的想:“这局面,不是你自己手造成的么?你凭什么觉得委屈?”忽然感到两行温热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脸,轻轻巧巧滴到脖子里。
身居高位的人,总容易用己喜怒,去操纵众人的感受。难得他还肯委屈自己,大概真能做个不错的皇帝。
只不过——在心灵的天平上,我的痛苦与天下人全部痛苦样分量。而,你给予我的痛苦,足以将天平打翻。
可以理解,不能原谅。
“殿下,你并没有给我太时间。”丹青提醒承安,挣脱他的怀抱,继续静静的瞧那玉玺。
——方四寸,高约三寸,侧面分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上雕二龙戏珠纽。玉色莹润,宝光流溢,天然七彩纹理,生动鲜活,把上面雕刻的图案都衬得飞扬流动,仿佛要破石而出,离壁腾空。
丹青肃然道:“请殿下把玉玺翻过来看看。”
底部朝上,只见边宽四分,中间八个阳文篆体字:“奉天承运,恒寿永昌”。线条挺拔庄重,华润沉着。畅快中见顿挫,转折处显流利。力量含而不发,觉雷霆万钧,气质凝而有度,倍增威重尊严。笔画疏密扶接,暗合阴阳消长,字体断续绵延,隐含天地变化——最后,所有这切都被那四分边稳稳框住,渊停岳峙,万古长存。
只可惜,左边“恒寿永昌”最下面那个“昌”字,下半部分已经摔没了。
第 50 章
丹青伸出小指,把玉玺上摔下来的碎片拨开,看损伤的程度。
贺焱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结论,实在忍不住,问道:“依公子看,有几分复合的可能?”
丹青把手缩回袖子里,背在后面,徐徐而言:“若只是想外形蒙混过关,问题不大。将碎片逐按纹理粘合,只要不拿到手上细看,摆在桌上唬唬人,尽可以做到。若是要用它矜盖印文,恐怕……”
“恐怕如何?”
“此玉质地肌理极为温润细腻,皇家用的八宝印泥又是凝滑如脂,玉玺粘合得再好也会留下裂痕,印在纸上目了然,糊弄不过去的。”
“这……”
“为今之计,只有……”
丹青自然带出股成竹于胸智珠在握的神气来,干人等全用崇拜专家的眼神望着他。承安是看得五味杂陈,又甜蜜又心酸又骄傲又失落。
“先把它补好了做样子给人看,暗里找块大小样质地差不的玉仿刻印文,矜盖的时候用点偷梁换柱的手段——”冷眼看看承安,“这个应该不难做到吧?”
被眼光扫到的某人只觉无所遁形,大为尴尬,差点红了老脸。
“只要应付过这时,以后是沿用旧印,还是重刻新玺……”——那还不是皇帝红口白牙句话的事?
贺焱忙把话接过去:“只是……急切之间,上哪去找块质地大小相同的玉……”
丹青低着头,保持沉默。
照月看眼丹青,觉得他心里知道,然而不肯说。略思量,当即想到了。
“当初邓砚山为太祖刻玉玺,是皇玺和后印对……”
大家都想起典故中的这个细节来。
太祖元武帝三十二岁开国登基,此时成亲已有十余年,立发妻晏氏为后。那方和皇帝玉玺般规模的皇后宝印,就是为她刻的。
晏皇后本是名门世家之女,敏秀端慧,知书达礼,于乱世中慧眼识英雄,带着大批妆奁嫁给了尚在动荡挣扎沉浮不定的元武帝。此后晏氏便成为名副其实的贤内助,与丈夫路扶持,不离不弃,坚韧聪敏,胆色过人。可以说,元武帝能成为代开国之君,这位结发之妻实实在在功不可没。
只可惜,十余年辗转流离的征战生涯,夺走了她的孩子,摧毁了她的健康。成为皇后不到年,就香消玉殒,撒手人寰,芳龄不过二十九岁。
元武帝于是虚后宫主位十年,直到四十三岁才重新立后。两个儿子赵焕和赵炜都是这之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