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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的。
晏皇后的故事,是锦夏朝开国传奇中最叫人荡气回肠的个,朝野上下无不知闻。曾经还有好事的文人才子把它编成了弹词传唱不衰。不过后来因为新皇后十分不喜,施了点威压,也就慢慢没有人唱了。
——既然是后印,那就应该在现任皇后手里。
贺焱微微皱眉:“殿下,文皇后那里……”
麻烦啊,这个敏感时期去讨要皇后宝印,必定引起对方惊疑——别的不说,光是悬个梁吞个金就够你看了。
承安仿佛想起什么遥远的往事,缓缓道:“这方印……不在文皇后那里。”
承安的母亲死得早,父亲继承皇位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并没有机会执掌这方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皇后宝印。
赵炜即位之后,这方印就到了凤贞皇后手里。
算起来,凤贞是赵炜隔了层的表妹,是赵炜母亲戚贵妃姑姑家的孙女儿。凤家乃源远流长的名门望族,曾在前朝末期的战乱中割据方,不过很早就看清了形势,投到元武帝麾下。本朝立国之后,自然接着欣欣向荣。
当年十九岁的赵炜,在次皇室扩大聚会上,见到了十四岁的凤贞,惊为天人,从此念念不忘。方设法,终于求得元武帝向凤家提亲,娶了她为妃。少年夫妻,郎才女貌,自是诸甜蜜。赵炜二十三岁继承皇位,毫无疑问,立凤贞为后。
遗憾的是,两人成亲年,却只有两个女儿。赵炜做了皇帝之后,子嗣问题日益突出,后宫渐渐充实起来。再加上凤家在朝中影响越来越大,赵炜动用各种手段打压,帝后之间早年恩爱终于点点消磨殆尽。
凤贞冰雪聪明,心中凄苦难言。生下大皇子承烈后,身体每况愈下,没熬几年就死了。凤贞死后,赵炜直接把宝印供在太庙里她的牌位前,并没有交给文皇后。
承安幼年丧母,时时得凤贞照应,对这位美若天仙,温婉可亲的婶娘有着极深的感情,故此承烈的事情也是他心上的道疤。当年凤贞皇后的葬礼,承安曾全程参与,所以很清楚皇后宝印的下落。
事已至此,虽然对死者不敬,也只好借来用用了。
“赵让,跟我去趟太庙吧。”承安转头又对贺焱道:“有人问起,就说我去太庙祈祷,祈求列祖列宗保佑皇上早日康复。”——借机把宝印从牌位前的盒子里拿走就是了。这种时候,谁也不会留意这个。
承安领着赵让出去了。宫门启处,带起阵凉风。
丹青松了口气,慢慢坐下。
还好还好,只是去太庙。从个死人牌位前拿走宝印,总比去找皇后逼问索取好得了。虽然心里十分清楚,权利的斗争中,血腥无处不在,可是——不要让我看见。纵然此时处境万般不得已,可是……只要这件事有我参与,便难辞其咎。
丹青把头埋在臂弯里,合上眼睛。
——画张画,害死个皇帝;刻方印,再害死个皇后……我受不了。与任何理由无关,我只是……无法忍受。
不过个时辰,承安和赵让回来了。
解开包裹的丝帕,皇后宝印和皇帝玉玺并置在案上。
两方印大小、玉质般无二,不同的是,皇后印上雕双凤朝阳纽,侧面分刻“凤凰、青鸾、金乌、仙鹤”四神鸟。翻过来,八个阴文篆字:“纯仁定慧,福祚绵长”。
两方印放在块,显出种天造地设的和谐之美。它们本是体,只不过被两个人各执端。当初决定刻印的人,不知倾注了少深情和心意。
然而天命不测,人心难守。又有谁能够真的坚贞似玉?何况并排在巅峰的两个人,谁能保证定齐步向前,携手并进?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真可惜……”丹青喃喃念叨。
时也命也,再也没想到,有天自己会亲手毁掉件集造化之美、人力之工的艺术珍品。如此来,那代表着无上权威的帝王玉玺,这代表着坚贞不贰的皇后宝印,并残损。它们不是两块石头那么简单,是番宏愿,个传奇,种理想。
不过——遗憾归遗憾,难过是难过,丹青心里并没有犹豫。无论如何,让它受损,总比让它沾染鲜血要好得。
忖度番,转头冲赵让道:“有劳大人。”
赵让点点头,走到殿外,向侍卫借来把单刀。
“请大人削去三分。”
赵让定。提刀,凝神,左臂轻挥,肘腕微动,刀刃无声无息的切入玉石。
“啪。”声轻响,宝印刻着印文的部分整片倒在案上,厚度不不少,正好三分。
赵让把刀还回去。丹青低头看看,案上连丝刀痕都没有。玉石的横切面光滑平整,比磨出来的效果还好。
从皇后宝印上削下来的那片白玉,因年使用,正面沾染了印泥,片浓淡相间的朱红色。字深两分有余,在三分厚的玉片上,几欲镂空。红白相衬之下,竟似美人肌肤里渗出血丝来。
时赵让回来,丹青道:“还得劳烦大人,把切下来的部分也处理了。”
赵让将玉片放在手心,双手合掌,默运玄功。刹那间,“纯仁定慧”也好,“福祚绵长”也好,统统化为碎屑齑粉,飘飘洒洒,随风而去。
“咱们这就开工吧。”丹青袖手起身。照影前头引路,照月捧着两方印章和那些碎片,往对面的东配殿走去。
原本承安带着照影几人住寝宫东配殿,贺焱赵让几人住在西配殿。自打确定丹青即将到来,承安便命令把整个东配殿都挪出来给他当工作室,自己和属下们全部挤在西边,只留了照影住在旁边耳房里,关照他的起居。
丹青走进东配殿中间的正房,案上早已准备好全套篆刻工具。眼扫去,连当日被赵让掳来时随身携带的包袱都在——这包袱里有自己惯用的毛笔刻刀,都是吃饭的家伙,确实不能丢。笔倒也罢了,那刀可是年前刚开始学习篆刻时,水墨师兄专门在京城“冶石坊”花了大价钱,请蒲大师特地为自己打造的套左手刻刀,天下再难找出第二套。
逸王府中人办事果然稳妥细致。苦笑声,请他们放下东西出去,坐下来默默发呆。
第 51 章
“冶石坊”蒲大师打造的这套刻刀共七把,或尖或平,或薄或厚,或钝或利。刀柄密密的缠着丝线,刀身装在头层磨砂牛皮套里。丹青将中间那把硬度和韧性都极强的平刃厚背刀抽出来,用指腹试试刀锋。因为用的时间长了,刀身显出种乌沉沉的青黑色,偶尔银芒闪过,让你知道它足以削金断玉。
这小小把刻刀,如今——挑着不知少条人命!
丹青对着它沉思良久。终于拿过磨石,仿佛带着韵律般轻轻打磨刃锋。下下,将刀子磨快——将心中的恨意磨光。
七天。只有七天。六月二十六,是最后的期限。要在七天里补好皇帝玉玺,并且在皇后宝印上完成仿刻的印文,手上功夫、体力精力,丝毫都马虎不得。如此伟大的挑战,不容心中有恨。
磨好刻刀,又看了会儿,才放回去。起身绕过北侧的纱幔,来到外间作为隔断的碧纱櫥。刚打开门,对面耳房的侧门应声而开,照影已经在门口。
“照大哥。”
“敢问公子有何吩咐?”
这些人对自己是越来越客气了。逸王府诸人仿佛认定了某种事实般的恭谨客气,每每叫丹青怒火中烧。不过,此刻他已不再计较。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人生苦短,涛生云灭经得几看?风云际会,因缘遇合身不由己。眼前此时,谁知那刻?我需要做的,不过是立定当下,尽我所能,顺心而行,问心无愧。
“从明日起,烦请照大哥每天午时将饮食和洗浴热水送到这儿,需要收拾的东西,我也放在这碧纱櫥里,有劳大哥照应。正房内请勿让任何人打扰。”
照影垂手肃立:“是。”
丹青合上门,回到房里,倒头便睡。
六月二十。
丹青不见任何人,早在意料之中。承安只好叮嘱照影时时留意,处处上心,事无巨细,律汇报。
吃早饭的时候,见到照影,问:“他吃什么呢?”
“公子吩咐每日午时送次饮食即可。”
“他在干什么呢?”
“我隔着碧纱櫥的帘子看了眼,似乎在睡觉。”
——嗯,养足了精神,好干活。承安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送走几位探视皇帝的宗亲,又去长庆宫看了看大皇子的状况。承烈正在写字,看见他,亲亲热热迎上来,拉住他的手,唤道:“承安哥哥,你好久没有来看父皇母后,好久没有来看小烈了。”
——这可怜的孩子,自从当日摔碎玉玺,昏厥过去,再醒来,心智完全回到了五岁,回到了他母亲凤贞皇后去世以前的状况。这辈子,他将永远活在五岁。承安想起自己在皇叔面前立下的誓言,要叫他“平顺安康”——永远活在五岁,何愁不能“平顺安康”?自己必将竭尽所能,让他生无忧无虑。
看着承烈开心快活的样子,承安忽然十分羡慕他。如果……昏过去就能活在往日的时光里,我愿意敲昏自己万次。
吃午饭的时候,承安又问照影:“送过去了吗?”
“送是送过去了,不过……公子还没有起来。”
怎的还没起来,会不会身体不舒服……立刻就要起身去看个究竟,想起他冷冰冰的模样,心里头又怯怯的。不如……再等等。
申牌时分,朝里各位大佬依例集体进宫探视皇帝。末了却没有起走,左相、右相、礼部尚书和内务府大臣留了下来,与逸王商量凶礼事宜。
这件事,虽然之前大家都不曾出口明言,其实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早已全面展开。
“寝陵是早就修好了的,金丝楠木梓宫已于三日前运到,如今正在赶着布置陵道。”
“寿衣,殉品,牲禮等各处所需用物俱已齐备,定国寺的大师和玄真观的道长也都请好了。”
“……祭文打算请礼部尚书仆射印初怀大人执笔,只是……”几位大臣露出要请逸王定夺的表情。这位殿下自是随和仁厚,但是人家身份在这儿摆着呢。程序上的事情,自然遵照典章制度,有些关键性的问题,却非得他拿主意不可。
印初怀就是印宿怀的长兄,以状元身份入仕,乃是当朝士林领袖。
“如此安排甚好,只是什么?”
“这个……谥号……”
承安想想,郑重道:“皇叔英明神武,功业直追太祖,就用‘平武’二字吧。”
几位重臣大觉欣慰,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直到亥时,东配殿中间的灯直没亮。承安手里拿着下午内务府大臣呈上来的清单,看不几眼,就抬头望望对面。等了又等,忍了又忍,将近子时,终于看见灯亮了起来,心头大定。
照影知道主子的心情,手上事毕立即过来回话。
“刚起来。送去的东西都换了新的。洗漱沐浴之后,吃了饭。不过……只略略动了几口。”
“明天去尚膳监问问,有没有南边来的厨子,每天送份江南风味的饭菜过来。”
“是。”
“这会儿做什么呢?”
“正在瞧玉玺的碎片。看样子——是准备干通宵。”
承安心疼得很。又觉得这惺惺作态的心疼连自己都忍不住要鄙夷番。顿时烦躁起来,扔下手里的东西,干脆不看了,睡觉。
丹青把四支巨烛都挪到案前,将堆碎片在丝帕上摊开,研究它们的形状和纹路,小片小片看了半夜。看罢,闭上眼睛,把每块碎片放在指间,用心感觉它们的棱角。如此三番五次,直到所有碎片都在脑海里立起来,凝神入定,那些在脑子里飞旋的碎片块块乖乖的排成队,最终形成个完整的角。
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发白。照着脑海中的印象把碎片按顺序排好,准备粘合。拿起旁边盛胶的罐子,打开看,厚薄适中,色泽清亮。用小刷子蘸点试了试,粘性极强,立竿见影,竟像是水师造船用的胶。越州靠海,丹青知道,水师造船用的胶是所有胶中最好的。不论金玉木石,皮革织物,涂上极薄层,便可合二为,而且不惧水浸火烧,效果能坚持上百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好的胶,粘合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而且用量很少,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小缝隙的宽度,降低误差。不过,这样来,对手上的准头要求也高到了极致——决不能有丁点差错,因为没有任何推翻重来的可能。
真是好东西呀。丹青边搅和边觉得兴奋。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挑战,这样好的材质和工具,把他骨子里的豪气和斗志全部激发了出来。
人生能得几回博,且看我回天手段。
粘上最后块碎片,丹青轻轻吁出口气,把玉玺捧在手里欣赏。很好,虽然不是完全复原,也足以令自己满意了。若不仔细看,会以为那些裂纹是玉上天然的纹理。只是有几处因为摔得极碎,细屑和粉末实在找不回来,留下了稍稍明显的痕迹。
看罢印身,又看印文。左下角的“昌”字补齐,整个印章立刻气韵流动,生机无限。丹青双手捧着,小心的把它放在案上。不过四寸见方的印章,散发出柔和晶莹的光芒,仿佛穿透历史时空,照见人间百态,竟让人觉得如泰山压顶,可镇天崩地裂;庄严华妙,可辟妖鬼邪魔。
丹青看了又看,让那光芒从心中穿过,禁不住百感交集。陶醉、骄傲、感动、喜悦……颗心似乎随着它变得无限广阔,足以承受桑田沧海,足以容纳斗转星移。
缓缓回过神来,看眼窗外,黑漆漆的。宫外夜似乎敲了十二下,子时。六月二十二了。
想要起来,这才发现跪在案前时间太长,浑身都麻木了。刚把身子挺直,就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无法控制的向前倾,额头往案沿上磕去。心里却惦记着不能震动刚补好的玉玺,生生拧过身子,倒在地上,时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照影听到动静跑进来,吓得赶快过来扶他。丹青抓着照影的手:“等……等下……”终于等到眩晕平息,睁开眼,看见照影脸担忧,笑笑:“没事——累了,睡觉就好。”随他把自己搀到床上,躺下来,想:“果然心为形役啊,心为形役。”
话说那日赵让掳走丹青,水墨第二天早上起来,在丹青房间的桌子上发现张留言:“逸王请丹青公子叙平安勿念。”四处检视遍,竟无点痕迹,当即收拾东西,掉头返回试笔山,找海怀山师徒商量对策。
海怀山人虽然离京,“素颜堂”的生意却是照常做着的。打听,知道逸王已被皇帝召入宫中。这个时候突然把丹青找去,究竟为了什么?从王府行事的手段看,分明早已掌握丹青的行踪,为什么等到此刻才有所动作?这位王爷的心思,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三个人商量番,决定先把消息通知江自修,海氏师徒和水墨立即回京。乾城王梓园那里,只说舅舅舍不得外甥,非要留着住些日子,以全骨肉之情。
第 52 章
六月二十二。
丹青直睡到将近午时。却不忙起来,躺着细细回味印章补好后留给自己的第印象,把最鲜明的感觉深深刻在心里——这种整体感觉记忆准不准,到位不到位,是仿作能否出神韵的关窍。唯有把最后要达到的境界先立好了,手、眼、心才能协同合作,在操作过程中实现百川到海,万流归宗,让那境界重现出来。
番洗礼下来,只觉灵魂如意自在,安定祥和,心头片宁静,这才决定起床。不想灵魂甫归位,肉身的痛苦立刻席卷而来,四肢百骸酸软难当,胸口阵阵闷闷的抽痛。
“这样下去可不行……”慢慢凝聚力气,爬起来,走到碧纱櫥里。东西都备好了,冒着热气。浴桶里的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旁边整整齐齐放着叠素色衣裳。
洗完了,坐下来吃饭。食盒下层装了热水保温,上层三个精致的盘子:素四宝,大煮干丝,开水白菜。都是最见功夫的江南菜式,不知拿少山珍海味折腾出来的白菜豆腐。另有碗熬得俨俨的五子粥,浓香扑鼻。
——不是不用心的。
丹青扬扬嘴角,拿起筷子。
——不是不领情的。
吃不下,也得逼着自己吃下去。人是灵肉合的生物,终究不能只靠魂魄行动。
承安听老太医絮絮叨叨说了大半个时辰,又叮嘱番值夜的太监宫女,然后在赵炜床前静坐了会儿。
这么天日日夜夜陪着个垂死的人,足以叫你不由自主的把生死勘破好几个来回。那些因果缘由,都已忘却,只有眼前即将逝去的生命,留给自己无尽怅惘。死的尽管死了,活着的却要努力活下去。既然无法死了之,只有争取活得好。
走出寝宫,望望东配殿正房的窗户,已经熄了灯,应该是睡下了。想到生命中还有这个人的存在,承安心里就涌起深深的感激之情。不管命运么残酷,能够遇见他,拥抱他,爱他,恨他,哪怕伤害他……都是上天赐予的莫大幸福。
——这样无奈苍凉的人生,只要你还在我的生命里,就值得奋斗。
六月二十三。
早上,照影过来汇报。
“……昨天倒是吃了几口。”
“嗯。叫御膳房花点心思。支出用度也不必通过内务府,从咱们府里直接出。”
“是。”
“昨夜……睡得可好?”
“……”
“嗯?”
“我觉着,公子昨夜……好像宿没睡。”
“怎么说?”
“白天的时候,对着补好的玉玺看了大半日。入夜就熄了灯,坐在那儿把玉玺放在手里,似乎在摸上边的字。我睡前瞅了眼,还坐着,今儿早上再看……还是昨夜那个姿势……像是丝毫没动弹过……”
承安好阵没说话。
“这会儿……”
“这会儿干什么呢?”
“拿了刀,大概准备动手了。”
上午,承安把有关凶礼的所有程序看了遍,以保证各方协调致,没有漏洞。等到申时大臣们进宫,又与他们商量了番。
锦夏朝头两个皇帝逝世,方面国力有所不逮,另方面开国不久,简约朴素的传统还没有变质,因此葬仪比较简单。到赵炜手上,经过四十年休养生息,民间积蓄的潜力迅速转化为生产力,国家财富呈几何级数增长。于是自上而下,都把那形式礼仪重视起来,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渐渐兴起的奢侈之风。这股风从东南刮起,慢慢有了熏染全国之意。
在这种大形势下,“平武帝”的葬仪当然力求隆重、肃穆,要尽显朝廷威严,皇家气派。
对于愈演愈烈的奢侈风气,承安向来心中有数,何况他也不在乎什么形式礼仪。但是如今情况特殊,他需要场铺张扬厉的仪式为自己张本,给自己提供个浩荡巍峨的亮相机会。这个仪式,与其放在自己即位的时候,不如放在皇叔下葬的时候。名利双收,举两得。所以对于礼部和内务府提出的各种安排,务求尽善尽美。几位大人们只觉逸王殿下仁孝感天,平武帝身后有侄如此,当能安心瞑目。
刚吃了晚饭,又报左相大人求见。
承安在寝宫外的隔间接见了左相杨如晦。
杨如晦脸凝重:“殿下,刚刚接到俞明溪大人的急奏,兖州刺史姚诵——跑了!”
四月里兖州三个县令,两个太守联名上书弹劾姚诵,本是逸王府暗中鼓动的结果。当然,承安出手,向善于选时借势。那姚诵贪赃枉法,不是天两天,只不过专等到药性发作的时候才抖出来刺激皇帝罢了。
赵炜本想立即处理此事,没想到身体垮得太快,来不及布置实质性的举措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好在御史台这些年被他操练得运转自如,碰上这样的事,立刻循例成立专案调查组,深入第线进行调查,边召姚诵本人上京备询。专案组的把手就是已经升任右谏议大夫的俞明溪大人。
俞明溪到地头,就发现姚诵家子都已人间蒸发,不知去向。随之起消失的,是卫城、淄城两路舶务转运司的账目和全部库存黄金。
东南富庶繁华,海港林立,历朝历代都是大夏国的外贸基地。但是中土动乱几百年,渐渐与海外诸国断了联系,沿海外贸中断了很长时间。直到隆庆七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