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何处金屋可藏娇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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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以陛下的性格,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匈奴人服软。有人为了讨好废后而提议将阳石公主出嫁的话,必然能够引动陛下的恻隐之心。这一招,也是提醒陛下,阳石姐姐已经到了待嫁之龄了。只要陛下召见了阳石姐姐,那么,是一定会请姑姑出来商议婚事的。到时候,椒房殿中的禁足令也就不攻自破了。”刘彻自甘泉宫归来后,皇后卫子夫被要求在椒房殿中静思己过。这静思等同软禁,只要皇帝不开口召见她,那么她就必须永永远远地在椒房殿静思下去,这也正是这一年多来,卫子夫在宫中闷不吭声,如同隐形的原因。

    “想得倒是挺美。”霍去病冷冷地说道,“盖侯今日如此反常,你以为陛下不会派人去查吗?若是让他知道指使盖侯的人是我们的人,只怕你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吧?说不定,反倒让姨娘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去病表哥大可放心。无论陛下怎么查,我们卫家都不会被卷进去的。”卫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因为,怂恿盖侯的人,是千真万确的陈家人。经过这一次之后,陛下就会发现,他对陈家的宠溺,已经太过了。”

    “你……做了什么?”霍去病听到他这般自信,不

    些迟疑了。

    “去病表哥过几日便知道了。”卫伉嘴角微微弯曲,说道,“放心,你那连璧有军功伴身,也不是个蠢人,就凭我还伤不了他。”

    霍去病和纪稹自少年时便经常联袂出入长安市集酒楼,两人都是少年得意,又是贵戚子弟,因而长安人称呼二人为“连璧”1,世人皆知两人为至交好友。而卫对霍去病的另一大不满之处,便在此。

    霍去病自然听出了卫伉语中的讽刺意味,只是脑中想起方才分手前,纪稹面对自己质问时的无辜……谁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这方的人,设的计,只是不知道那家伙识破了没有……

    万籁俱寂,殿内的烛火也早已被宫女吹灭,陈娇确实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反复了四五次翻身后,刘彻侧过身子,一手扶着她的腰,令其不在转动。

    陈娇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背后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入眠,她轻叹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明日,要去见阳石公主吗?”

    刘彻却是沉沉地,不说话。

    陈娇心中又是一声长叹,对于卫子夫和其他宫人所生的那些皇子公主,陈娇虽然没有为难他们,但是一贯以来也不屑于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去收买那些永远不可能收买的人,一直都是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法子来处理。所以此刻,她自然不能一改常态去特别关心阳石公主的婚事,哪怕她心中有再强的不祥预感也好。事实上,就连刚才那句话,她也不该问出口的。

    以刘彻的性格,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作为和亲的祭品,尤其在大汉对匈奴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所以等他查清一切后,自然会给这女儿找一个配得上的驸马。只是,到底是谁,让王信来提这事的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卫子夫的女儿,王信……

    在众多凌乱思绪的围绕下,陈娇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却没有发现,她身后的刘彻是一直睁着眼睛的。他伸手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偶尔从云间斜射入室内的月光,映照出他脸上的阴沉。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有了下一个动作,却是将陈娇的身子微微扶起,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对待一样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阿娇,无论如何,朕都再不会伤害你了。”

    ……

    椒房殿

    “你是说,她开口为儿求情?”卫子夫眉头微皱。

    “正是。”崔依依悄声道,脸上带着忧心,“陈大人让人传来的消息里的确是这么说。娘娘,这会不会对你的计划有影响?”

    “没什么!”卫子夫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觉得她也变了。从前她对芯儿可是恨不得亲手杀之,如今却反而会开口阻止儿和亲。”说完,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飘渺,似乎陷入了某个不能挣脱的回忆里。

    阿娇皇后,若是从前的你有这一份宽容,子夫想必也会甘于做一个屈居你下的后宫夫人吧。只是如今,却是晚了。从前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变,如今却是终究变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是能够永远留住的,永远不变的。

    1连璧典故出自《世说新语》“潘岳与夏侯湛并有优美仪容又喜同行时人谓之‘连璧’。”这里借用一下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刹那芳华红颜老(五)

    竟然是他?”李希听完属下的回报,脸色顿时冷了下

    张萃跟前的家丁努了努嘴,示意他退下,随即走到李希身边,拉过他的手,轻抚着。这个动作很快让李希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张萃见此,笑道:“夫君,不就是个董偃,把他打发了也便是了。难道还能让他翻了天不成?”

    李希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抵住妻子的发髻,低声说道:“董偃虽然不成器,他的背后却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他有十年情谊情谊在,要动他,怕是不容易……”

    “那……请二叔回府呢?”张萃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出了另一个法子,提议道。

    李希顿了顿,还是摇头道:“二叔不行。虽然说,以二叔的本事,回府之后肯定可以压住董偃,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人。”

    此语一出,张萃也静默了下来。这些年,李希和馆陶大长公主的联络从没有断过,经常地互通有无。只是,李希毕竟不是刘嫖的亲生子,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希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刘嫖,当年她以长公主之尊下嫁陈午时,被一个小小的婢女所羞辱的事实。所以,李希和刘嫖的和谐相处是在两人都彼此克制的前提下的,若是李希试图去动刘嫖势力范围内的某些人、某些事,只怕。这种和谐就会破裂了。

    “小弟再不成器却是她地亲骨肉,董偃再糟糕,终究是她的枕边人。”李希叹息道。

    “所以……只能任由董偃坏事?”

    “当然不!”李希的声音掷地有声,脸上难得的呈现出了阴郁之色,朗朗白日下,竟然让人感觉出了丝丝鬼气。

    “萃萃,我不想瞒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拥有我们陈家血缘的皇子。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他登上帝位的机会。谁都不行。如果薰偃是个障碍,那么就搬开他!”

    张萃抬头望着眼前显得有些陌生的丈夫,心中一颤,想起。那一年他执意出仕时,自己说过的话。“人是会变地,而人世间最容易使人改变的东西就是权力。”

    “夫君,”张萃掩下心中的担忧,说道,“其实,大长公主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杀伐果决不在男子之下。这事,让稹儿去透点风,想必她就会明白了。等她有了决断。我们再做打算吧。”

    “好。就照你说的办。”李希点头应道,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妻子心中的不安。便改变话题,问道。“对了,嫣儿,近来如何?”

    提起自己地女儿,张萃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笑容,说道:“嫣儿啊……”

    ……

    桂宫

    “女儿见过父皇。”阳石公主刘对着刘彻盈盈一拜。

    刘彻坐在亭中,望着这个看来有些陌生的女儿,皱起眉头。不知不觉间,这个孩子。也长到这么大了。十六岁……她的姐姐卫长正是在这个年纪出嫁的。

    “儿,起来吧。”刘彻说道。语气中没有太多的亲切,只是漠然。

    “是,父皇。”刘听话地站起身,头却还是低着。

    刘彻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个女儿,发现她虽然极力镇静,身子却还是微微颤抖着。卫子夫所生的三个女儿中,刘是长得最像她的,但像的却仅仅只是容貌而已。论胆量,论计谋,她都远远比不上她的姐姐卫长公主刘芯。

    只是……

    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刘彻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卫子夫哭着要求出宫地那一夜……

    二十年前,他将卫子夫带回宫中,在阿娇的泪眼中,更多地懊悔席卷了他的心,所以他将卫子夫贬入掖庭为奴,毫不手软。

    然而,仅仅是一年之后,他便开始受困于“今上无子理当退位,让贤于淮南王”地谣言中,在阿娇成日留在长乐宫陪伴太皇太后,稳定他的皇位时,卫子夫却巧合地来到他的跟前,哭泣着请求离宫。

    卫子夫为了从一个掖庭奴隶变成那一夜他跟前贴身伺候的宫女,想必费了许多心思。

    离宫?求谁不是求呢。便是掖庭令,也能轻而易举地放她离去。可是她却偏偏要来到他的跟前,在他深受无子谣言困扰的时候……

    在伸手抱住卫子夫力持镇定,却依然颤抖的身子的那一刻,他是真地觉得,他或许更适合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聪明却知趣地卫子夫。

    在二十年的相处中,他们之间有着太多无言的约定,若不是他破坏了最重要的那一个约定,迎回了阿娇,想必她会继续聪明知趣下去吧……

    将思绪调回,刘彻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刘的身上,他笑着说道:“儿,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回父皇,是的。”刘早就被宫女告知,此次来见刘彻是为了什么事情。虽然她很相信母亲的论断,但是面对一直十分陌生的父亲却还是十分害怕。

    “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刘彻状似无意地说道,“这几年,过得可好?”

    “自弟弟去了博望苑,孩儿和萦儿就单独住在椒房殿的偏殿中。姐姐去年因为有喜了,就很少入宫。宫中虽然衣食皆足,却不免有些寂寥。”刘说道。

    “是吗?”刘彻点头道,“宫中的确是个容易令人寂寞的地方。芯儿产期将近,你做妹妹的倒是可以去平阳侯府陪陪她。”

    刘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望着刘彻,却看到他平稳无波的面容,锐利的双眼中,隐含着探究之意,她心中一慌,立刻低下头来。这一低头,却是看漏了刘彻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朕这就让杨得意去下旨,你可以带着诸邑去平阳侯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孩儿谢过父皇。”刘立刻谢道,语气中有着止不住的雀跃。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枕上十年事悠悠(一)

    堂邑侯府

    作为大长公主所居之地,作为而今依然承宠宫中的前皇后的娘家,作为最受瞩目的年轻侯爷冠世侯的住所,堂邑侯府承载了太多不属于的荣光,反倒让侯府原本的主人陈季须在进出时,感到战战兢兢。

    “侯爷,您回来了。大长公主和小侯爷请您过去。”陈季须刚一走进家门,就被一个婢女请了过去。

    陈季须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但是因为上有母亲,下有妹妹,及纪这个义弟,所以过得一直是少爷式的生活,虽然早在元光六年,他就已经是堂邑侯府名义上的主人了。因此,陈季须走进大厅,面对母亲的时候,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娘,稹弟。”陈季须向母亲和纪稹一一问候。

    “季须大哥好。”纪一看到陈季须,立刻礼数周全地向前行礼道。对于这个义兄,他虽然不若对李希那般敬佩,但是却也十分尊重,“季须大哥脚上沾泥,可是到城外去了?”

    “季须,你今日又去哪里鬼混了?”刘嫖对自己的儿子却没有那么客气,直接问道。

    陈季须被母亲这么一说,脸上一阵红白,但是他性格类父,仁厚非常,心中虽然尴尬,却不会暗生恼怒,过了一会儿,说道:“孩儿今日,去城外迎接中郎将司马大人了。”

    “司马相如?”刘嫖神色一敛,问道。

    “正是。”陈须季颔首道。作为世家子弟的他虽然没有什么长才,但是文化修养却不错,因而也难免有些附庸风雅的行径,对于司马相如这样的当世才子自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结交。

    “他怎么回来了?”刘嫖低声道。

    “大概是为了乐府吧。”纪接口道,“听说陛下有意效仿先人,搜集民间歌谣,以查得失。司马相如作为当世的辞赋大家,接手此事,想必是理所当然的。”

    陈须季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司马大人此次回京,正是为了造诗赋。陛下同时还封了李延年为协律都尉,理乐府事。连司马迁大人都说,陛下此举定可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呢。”

    “哼!你一个世袭侯爷和这些个倡优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亏你还有脸说。”刘嫖冷哼了一声,训斥道。

    “孩儿……”陈须季刚刚挑起的性子,立刻被母亲这一泼冷水给浇灭了,他立刻收声,乖乖地站在一边听训。

    “这些事,我也懒得管你。只是,你终究是堂邑侯。大汉开国至今,平平安安承袭至今的世袭侯爵能有多少?更何况,你还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子。你要自重身份!”刘嫖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

    虽然说,陈季须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是刘嫖对他的喜爱度其实远远不如李希。因为陈季须实在太像他的父亲,前堂邑侯陈午了。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平庸无能,甚至是一样的随波逐流,知足长乐。有时候,刘嫖甚至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她馆陶公主的儿子。

    陈季须自幼就一直被母亲嫌弃,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法,只须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地任由母亲骂着,她便很快会消了怒气,去了责骂,开始说正事。

    刘嫖又骂了一阵,才说道:“为娘年纪大了,终究不可能帮你当一辈子的家,你继承爵位也有好些年了,不能一辈子做大少爷。现在开始,就学着怎么持家吧,外边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可以断了。”

    “啊?”陈季须明显没有想到母亲会忽然来这么一手,顿时愣了,脸上的表情完全呆滞。

    “娘可以让从前的旧家人帮着你,不过,那也要你自己先有那个心才行。”

    “可是,本来不是有董君……”陈季须话没说完,就被纪稹给截断了。

    纪稹朗声道:“季须大哥,义母说得是。怎么说你也是侯爷身份,总这样在外面和那些没身份的人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如今,姐姐又生了四皇子,里外都需要有自己人照应。季须大哥若再像从前那样,将来四皇子大了……你看太子,不但有大将军给帮着,还有冠军侯给衬着呢。”

    陈季须被纪稹这么一堵,脑子里也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确是和从前不一样了。阿娇被废了之后,他在外面行走被人低看了一眼,四皇子出生之后,却又是被众人高看了一眼。这种微妙的变化,他人虽木讷却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又想起自己那肆意妄为的妹妹入宫之后,吃了这许多的苦,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了,好容易有了一个儿子,自己做哥哥的确是应该想法子多帮衬着才是。这么一想,自己这些年来,躲藏在母亲身后混日子的行径就变得十分不堪了。

    陈季须红着脸,说道:“稹弟说得是。我这做哥哥,太没担当了。”

    见他答应了,纪稹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个义兄犯傻,应要推却

    ,那堂邑侯府这个摊子可就真的没人接了。到时候i主怕是还得用董偃啊。

    “既然这样,明日你去宫里见见你妹妹。既然决定帮她,兄妹间也要多走动才是。”刘嫖见事情抵定,便懒懒地说道。

    “是,娘。”陈季须点头应道。

    纪稹亦是面带笑容地说道:“义母,既然这样。那大哥和孩儿就先退下了。”

    刘嫖满有深意地斜眼看了看他,忽然开口说道:“稹儿,你大哥是个不懂事的。你既住在这府里,以后多帮帮他吧。”说完,便自顾自合上了眼睛,倒让纪稹有些进退失据了。

    拽着陈季须离了大厅,纪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刘嫖正斜卧在软榻之上,有些发白的发被风轻轻吹起,身边少了平素寸步不离的董偃,竟然显得那么的孤单。

    大哥,我们都料错了,义母壮士断腕的决心啊。只是,董偃来的这么一下,却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小的麻烦啊。若让卫子夫主持阳石公主的婚礼,那又置姐姐于何地呢。

    “稹弟,娘怎么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我?那董君怎么办?万一他要管,我……”陈季须的声音将纪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对陈季须笑道:“季须大哥不要担心,今夜之后,董君将不会再说什么了。”

    “啊?”陈季须还想再说些什么,纪稹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纪稹抢言道:“季须大哥,小弟之前和大哥说过,我那边院子寥落得很,想从侄儿们中间择一二人与我为伴,不知道大哥考虑得如何?”

    这话立刻转移了陈季须的注意力,他笑道:“哦,这当然没问题。我已经和你嫂子说过了,后院的事情都是她在管着,稹弟觉得哪个伶俐,和你嫂子说一声,带走就是了。”

    纪稹面上的笑容更深,他拱手谢道:“多谢季须大哥成全。”

    ……

    上林苑·宜春苑

    “娘,小光哥哥什么时候能来宫里看我呢?”刘葭拉着刘细君的手,仰头问道。

    陈娇低头笑道:“葭儿不和弟弟玩,想你的小光哥哥了?”

    刘葭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葭儿只是想让细君见见小光哥哥,而且,人家很快就又要出宫了。所以……”

    陈娇低下身子,捏了捏女儿的脸,说道:“既然葭儿想见,那娘等会儿就让人唤他过来。”

    刚安抚好女儿,就听到飘儿进来禀报说,堂邑侯求见,她便让女儿和刘细君到一边后面去玩耍,再着人请陈季须进来。

    对于陈季须,这些年来陈娇接触得并不多,而陈季须也甚少主动入宫求见。两人间除却陈娇回府时,一家人共进晚餐时同坐过外,基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听到陈季须求见,陈娇倒是非常惊讶。

    “臣陈季须参见娘娘!”陈季须走到殿内便立刻躬身行礼。

    “堂邑侯免礼。”陈娇点了点头,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庸的男子,发现他起身之后,却似乎有些惴惴,陈娇便笑道:“哥哥难得来,妹妹带你出去走走吧。”

    陈季须的确对大殿怀有一种畏惧心理,听到陈娇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兄妹二人便缓缓走出了殿外,在精致的园林景观环绕下,两人都静默不语,陈娇是将心神都放到这外面的秋景上,那枯草败叶预示着年节将至。去年因为怀着对甘泉宫之事的愤怒,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手了宫中的年节庆典。而今年……卫子夫既不甘就这么退让,想必又会多生事端吧。只是,自己真的要和她斗吗?

    陈娇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事到如今,何必还如此矫情地犹豫呢。在穿上皇后冠服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可那时候不穿,却又是对人的示弱,是表示她甘居于卫子夫之下啊。所以只能穿,只能穿。

    在陈娇满腹愁思的时候,陈季须亦在看着她。这个妹妹自幼就聪明伶俐,加上有母亲和外祖母的宠爱,从来在家里就是无法无天的霸王脾气。那时候,自己就担心过,她这样的脾性,入宫之后怎么和那些妃嫔相处呢。后来果然从宫中传出了阿娇被废的消息,当时的他心中虽然难过,却也暗暗觉得难免。后来忽然听说,她又被皇帝接回了宫中,并且宠爱非常,便觉得这妹妹定然不是从前的旧脾气了,后来几次见面果然发现她懂事了许多。只是,那样棱角分明的人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被磨成了今天这般的圆润自如啊。

    “昨日,”陈季须忽然开口道,“昨日,母亲说让我以后接手府内的事务,并且要多来妹妹处走动走动。哥哥,一直是个平庸之人,也不知道将来能帮上你多少。”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枕上十年事幽幽(二)

    娘让哥哥来经手府中事务?”陈娇有些惊讶,回问道

    “是啊。”陈季须腼腆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陈娇低眉一想,便立刻知道了前因后果,问道:“哥哥昨日回府的时候,可有见到董君?”

    陈季须摇了摇头,说道:“昨夜,我倒是遣人去请过他,但是却回话说,在母亲处休息了。”

    “这样……”陈娇点了点头,却不由得有些忧心。无论是这几年她亲眼所见的,还是史书上馆陶公主死后和董偃合葬的记载,都证明,自己现在的这位娘亲对于董偃用情极深。只是,突然让陈季须取代了董偃……看来,等会儿还得请稹儿来证实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娇,你在宫里,还好吗?”见妹妹又是一阵沉默,陈季须开口问道。

    陈娇抬起头,回了一个笑脸给他,说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有儿和月关,过得很好。”

    陈季须听到月关,便想起昨日纪稹说的话,这个年仅两岁的小娃娃身上,寄托了他们陈氏一族全部的期望啊。

    “月关,还好吗?人心险恶,你从前生的是个公主倒还没什么,如今这可是皇子呢。他还小,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差池,你可要小心些啊。”陈季须想到自己府中的那些妻妾之间的争来夺取,便开始为这个侄儿的性命感到担忧。

    “哥哥放心,我知道的。”陈娇笑着安慰他道。

    两兄妹行着行着,不觉听到了一阵乐声从不远处的一个观台上飘来,便抬起头一看。却见到十几个乐人正在那里排演着歌舞,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端坐在中央,弹着古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陈娇看向身边的飘儿,问道:“前方是什么地方?那些又是什么人?”

    “回娘娘,那里是平乐观,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飘儿回答道。

    “是李都尉啊。协律都尉李延年啊。”不等陈娇派人去问,陈季须已经认出的前方之人,激动低说道。

    “他就是李延年?”陈娇不由得转头细看那中央的男子,只见那人的漆黑长发简单地绾起,拢在耳后,他的眼睛轻闭,唇边挂着一丝淡漠的微笑,仿佛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着音乐之美。他身上白色的宽衣广袖被风微微吹起,白皙的双手在琴弦上来回翻转,配上极具磁性的嗓音,竟然给人一种清逸出尘之感。

    这就是李延年,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之兄,司马迁所说的佞臣。

    第七十九章

    李延年已经弹完那首《凤求凰》,高台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亦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其时,陈娇已经来到了观台之上,李延年一睁眼便看到了眼前的黄衫女子以及……

    “延年见过陈娘娘,堂邑侯。”李延年放下古琴,起身行礼道。虽然他是第一次见陈娇,但是对于陈娇身旁的陈季须却并不陌生,因此他便立刻猜测出了陈娇的身份。

    “免礼。”陈娇摆手示意道,说话的同时,却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延年的脸。

    如果说,卫氏一族是汉武时期的第一个传奇,那么李氏一族就是第二个由一个由歌女而显贵的传奇家族。李延年因为精研音律,从一介小宦官而成为天子宠臣。其妹李夫人是汉武帝的宠妃,锋芒直逼卫子夫,死后还以皇后身份陪于茂陵。其弟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大宛天马便是他率兵攻打大宛得回的。

    陈娇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男子,发现他在面对自己时安定自如,便有些欣赏此人了。史书上虽然一直说,李延年、韩嫣是刘彻的同xg爱人,但是在阿娇的记忆里,韩嫣不过是和刘彻感情较好的伴读,而李延年……这些年来,刘彻对他的重用完全是因为李延年自身的才华。乐府之诗须得唱出,而李延年便是那个会为诗谱曲的人,所以刘彻才封其为协律都尉。

    李延年不卑不亢地回视陈娇,开口说道:“娘娘如此看下官,可是下官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陈娇缓缓摇了摇头,笑道:“哪里,李大人隐有林下雅士之风,朗朗如玉山上行,哪里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呢。方才大人唱的可是《凤求凰》?”

    “回娘娘,正是《凤求凰》。”李延年应道,“臣奉陛下之令,同司马相如大人共议乐府之事。故而在此排演司马大人的琴诗,增进了解。”

    “李大人辛苦了。”

    了看四周那些香汗淋漓的舞女,说道,“本宫就不打哥,我们走吧。”

    “恭送娘娘!”李延年领着舞女乐人躬身道。

    走开没两步,陈娇忽然转身,说道:“对了,李大人,听说你有一个妹妹,不知道,她芳龄几何?”

    李延年听到陈娇忽然提及他的妹妹,不觉有些哑然,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回娘娘,舍妹十三岁。”

    “十三岁啊!正是豆蔻之龄呢。以李大人的风姿来看,令妹定然不凡。”陈娇笑了笑,然后对陈季须说道,“不是说母亲近来心情有些郁结吗?李大人的妹妹定是擅歌舞的。哥哥回去后,倒是可以请她来府上稍住,逗母亲开心。”

    陈季须的脸上略略有些愕然,慢了半拍才回到:“是,娘娘说得是。为兄回去后,便到李都尉家中请人。”

    陈娇又向李延年说道:“家母寡居已久,李大人想必不会拒绝让令妹去堂邑侯府陪伴她一阵子吧?”

    李延年虽然不明白这娘娘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面上却是不敢拒绝,忙应承道:“娘娘有令,小的岂敢不从。”

    “那就好。”陈娇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开了一段路,陈季须忙不迭地开口问道:“阿娇,你让我去请那位李都尉的妹妹回府做什么?”

    陈娇冲着他笑道:“没什么,我看稹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那李都尉品貌俱佳,想必他的妹妹也是很好的。你去请那位姑娘回家,让儿和她见上一见,若是可以,也好把稹儿的婚事办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季须方才反应过来,嘟囓道:“貌许是不错的,但是那李都尉可是个宦官出身啊,稹弟如今是冠世侯……”

    “哥哥,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要让稹儿去娶什么千金小姐来抬高身份吗?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若是稹儿看不上她,那当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陈娇打断了陈季须的话,说道。

    陈季须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回去告诉母亲一声,便去李都尉家请人。”

    ……

    长安·嵘里

    “大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李延年还没来得及踏入家门,就看到十岁的弟弟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广利,你又到哪里玩了?不是说了,不要给姐姐添麻烦吗?她不能出门,在家里会担心你的。”李延年皱眉责骂道。

    李广利一听,立刻噤若寒蝉,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帮姐姐去买盐,所以才出门的。不是乱跑。”

    两兄弟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走到房内。

    “大哥,你回来啦!”正说话间,屋内一个少女迎了出来。虽然身形尚小,衣着也十分朴素,但是完美无缺的五官却让她一出现便能立刻夺去所有人的目光。她正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妍。

    李延年望着妹妹,笑了笑,说道:“是啊。好一阵子没来看你们了。家里都还好吧?”

    李妍掩口一笑,眼眸成了弯月状,说道:“正好今日,妍儿让小弟买了些肉回来,我一会儿烧了,我们三人一块吃。大哥自从做了那协律都尉,好久都没有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了。”

    “好啊!好啊!好久都没有吃肉了!”李广利听到姐姐宣布的这个消息,立刻蹦跳起来。

    “哥哥,你和广利在院子里先坐会儿,我这就去准备晚饭。”李研乖巧地说道。

    “好。广利,正好哥哥来检查你近来书读得如何了。”李延年牵着弟弟的手在院子里坐下。

    ……

    看着弟弟乖巧地蹲在地上用树枝默写近来学过的字,李延年感到十分欣慰。从中山王那儿逃到长安已经十年了。没有了爹娘的照拂,没有了祖传的家产,十三岁的他在几经屈辱之后,只能选择卖身宫中以养活弟妹。好容易,妍儿和广利都长大了,他也成了协律都尉,苦难像是都过去了。

    …………

    十年啊,这是多么漫长的十年。它可以让幼童变成少女,可以让少年变得沧桑。虽然才二十三岁的年纪,李延年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是历经世事的老人了。十年之中,他唯一的成就只是养活了自己和弟妹们。如今的李家和当初一样,一无所有,不,或许不是一无所有。李延年的眼光不觉转到了正在摆设碗筷的妹妹身上,李家最大的财富就是在那里。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枕上十年事悠悠(三)

    着看着,他便想到了今日在上林苑见到的那位陈娘娘娘娘的年纪比陛下还要大上一岁,但是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那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其美丽几乎足以和自己的妹妹比肩。只是因为年纪的差异,在她的身上更多了一份从容和优雅,那是自己的妹妹所不具备的。不知道妍儿到了陈娘娘这般的年纪,会不会有那样的魅力。

    “哥哥,广利,吃饭了。”妹妹的话语打断了李延年的遐想,他一抬头,看见妹妹已经在案边摆好了碗筷,姿态优美地跪坐着,等待他们兄弟二人。

    兄妹三人严格遵守着“食不语”这一信条,吃完了晚餐。李妍自动自发地伸手去收拾案上的餐具时,却被李延年伸手拦住了。李延年低头对李广利说道:“广利,你先帮姐姐收拾,大哥有事情和她说。”

    李广利的眼神在兄姐之间来回转了转,随即笑道:“好,不过要快哦。姐姐答应晚些时候陪我玩的。”

    李延年回弟弟以笑容,然后将李妍拉到了房内。这是个普通的贫民住房,所以房内的采光自然比不得宫中的那些殿堂,一进入房内,仿佛就进入了夜的范围,视物都变得昏暗不明。

    “妍儿,上次我从宫中拿回来的蜜烛呢?怎么不点啊?”李延年来回看了看,问道。

    李妍假意愤怒地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说道:“大哥在宫中久了,竟然变得不知民间疾苦了。那蜜烛是宫中之物,寻常富贵人家还用不起呢。我们就这么用了,岂不可惜?”

    李延年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愣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便作揖谢罪道:“倒是哥哥糊涂了。小妹勤俭持家,不知道是怎么处理这根蜜烛了呢?”

    李妍见自己哥哥如此作态,不由得掩口一笑,纵然此刻光线不明,李延年却还是感受到了这一笑之中显出的迷人风采。一阵笑声过去后,李妍说道:“蜜烛我拿到章台街去卖了。”

    听到章台街这名字,李延年顿时皱眉,那是长安城中著名的妓坊云集之地。他不由得开口训道:“女孩子家,怎么去那种地方,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

    “哥,我知道,我知道那里对我来说很危险。可,这不是买菜买盐,可以让广利代我去。长安城里,也只有章台街上的人,才会为这蜜烛出高价啊,若让广利去,没准就被那些狡猾的歌女给骗了。”李妍打断了李延年的话,解释道,“打今年开年到现在,盐价粮价一直在涨,虽然哥你升官了,也涨了俸禄,可是,广利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花费比从前也多了。所以,我想多卖些钱贴补家用。不过,哥你放心,我有蒙面,她们看不到我的脸的……”

    李延年面对妹妹天真的眼神不由得暗暗叹气,妍儿啊妍儿,你毕竟还小,真以为一张面纱就能遮住自己的绝代风流吗?那章台街的歌妓们看过多少美人啊,眼光之毒,岂是你这样的小女孩可以预料的。

    李延年伸出手,抚着妹妹的脸庞,从手中传来的细腻触感,眼睛看着那张日益熟悉的面容,像姐姐了,我真怕……”

    “哥!”李妍拉下李延年的手,一边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老茧,一边低声安慰道,“不会的。我不是姐姐,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哥你不要担心。”

    “傻孩子,世事哪里能尽如人意呢。”李延年挠了挠她的头,拨乱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说道,“今日,哥哥在宫中遇到了陈娘娘。”

    “陈娘娘?是金屋藏娇之娇吗?”李妍听到这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啊。”李延年点头说道,“下午,我在平乐观排演歌舞,恰巧陈娘娘和堂邑侯路经。”

    “那陈娘娘和哥哥说了什么吗?她是什么样的人呢?”李妍拽住李延年的衣袖,不断摇着,漂亮的双眼闪着好奇的光芒。

    “呵呵。”李延年见妹妹如此着急,不禁笑了,这一笑便将方才的沉郁完全散去了,“她啊,就是我妹妹想象中的那种人。嗯……聪明,漂亮,还有什么呢,我想想啊。”说到这里,李延年看着李妍眨巴眨巴的眼睛忽然编不下去了,便大笑了起来。

    “讨厌,哥你又耍我。”李妍恨恨地捶了李延年两下,跺着脚转过身去。

    李延年从背后搂住她,低声说道:“是真的。哥没有耍你。哥是真的遇到陈娘娘了。她还请你去堂邑侯府上稍住。也许明天,那边就会来人迎接你了。”

    李妍大吃一惊,樱桃小嘴顿时有些合不拢。李延年温柔地转过妹妹的脸,说道:“妍儿,是堂邑侯府,那里是如今大汉第一的女子的娘家,是大汉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冠世侯的住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哥哥……”

    “十年了,我却只

    律都尉这个位置上。今上是个明君,哥哥武不成文i定就能做个优的角色。可是你不同,你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我们李家的仇,李家的恨……”李延年专注地抚摸着妹妹的脸,眼睛渐渐变得有些发红,说道,“去堂邑侯府吧。冠世侯,陈皇后会为我们完成心愿的。”

    “相信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禁得住你的哀求,没有人。”

    昭阳殿

    “娘娘。”乐府令石达恭恭敬敬地向陈娇行了一礼,遥望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石达忽然想起元朔二年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曾经说过的话。天有不测风云,是的,谁能想到,卫皇后的独宠风光竟然只有短短的几年,后宫竟然终究是陈皇后的天下。

    陈娇抬起头,静静看着眼前的石达,这个被自己的娘亲认为人老成精的宦官,七年时间,他如今已经是乐府令了。

    “石大人免礼。”陈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本宫这次唤你来,是希望你能安排一次家宴上的歌舞。”

    “是。”石达没有问是什么样的家宴,只是恭敬地低头应承,然后说道,“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就在两日后吧。”陈娇想了想,然后说道,“不知道对于石大人来说,时间是否太过紧凑了?”

    “乐府之内,排演歌舞从无一日松懈,随时都可以为陛下及娘娘献上歌舞。”石达说道。

    “那就好。”陈娇微笑着点头,然后说道,“这家宴,我打算安排在宣曲宫。”

    “是,奴婢定当尽力而为。”石达颔首道。

    正事说完,沉默了一阵之后,石达发现这位陈娘娘并没有让他离去的意思,不由得眉头一跳。这是七年来,陈娘娘第一次单独召见他,而今却似乎有什么事情,隐而未发的样子,莫非……

    “石大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记得本宫儿时在宫中行走,石大人便在长乐宫中服侍皇祖母。”陈娇忽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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