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第56部分阅读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光,他谦恭有礼地对李希行了一礼,说道:“御史大人。”
李希淡淡笑道:“子孟下朝之后,可有去处?若有空,倒不妨到老夫府中一叙。”
霍光温文如玉的脸上永远含着淡淡的笑意,令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他笑了笑,说道:“多谢大人厚爱。可是,光已约了李陵中郎将,怕是不能赴约了。”
李希眉头微皱,说道:“如此凑巧,既然如此,那你先去吧。”
“是,大人。”霍光颔首行礼后,转身离去。
李希在他身后看着,心中淡淡地叹息。这个少年,选择了他的兄长截然不同的道路,不从武而从文。六年前,他以恩荫得为郎中,之后便稳健地向上行着,一路被擢拔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这两个官职权势不重,却都是与皇帝接触较多的职位,与李希当年所任尚书令有异曲同工之妙。
六年光阴,一晃而过,朝中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就像李希如今已是御史大夫,丞相之位也换成了张汤,而当年的那些孩子们,如今也开始渐渐涉足朝中。
看着天上南飞归来的雁,李希笑了笑,他双手负背,在前殿的广场前,缓缓踱步。
六年了。如果你还在,此刻怕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稹儿。
……
长平侯府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卫青的房中传来,他每咳嗽一声,聚集在外边院子里的名医们就要叹息一次。
好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的大夫从房内走出来,向卫伉拱手道:“侯爷,老夫无能,大将军的病,我是没办法了。先告辞了。”
卫伉脸色一变,拉住那大夫的手,说道:“祝大人,你不能走。你已是太医之中最出名的国手了,你若走了,这天下之大,还有何人可治我爹之症?”
“可是,”祝羸看着卫伉紧张的面容,沉吟了一下,终于说道,“老夫虽治不得大将军之病,不过却可以给侯爷指一条明路。”
“大人请说。”卫听到这话,面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恭敬道。
“这天下,能治大将军病的,只有三个人。”祝羸伸出三根手指,说道,“这一嘛,便是享誉天下,素有美名的缇萦夫人。二嘛,便是女医圣手,淳于义大人。三嘛,就是得到这二人真传的广玉公主殿下。这三人,任何一个来,都比老夫要强得多了。”
卫伉听到缇萦的名字时,脸就皱成了一团,再听到后面两个人的名字,面色更是难看。
“缇萦夫人年纪渐长,近年来行踪飘忽不定。淳于义大人远去蜀中,远水救不得近火。可广玉公主殿下回京在即,侯爷不妨前去拜访。以她的医术,不敢说完全治好侯爷的病,但是续命数年应是无碍。”祝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卫伉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祝大人,你也是家学渊源,为何如此肯定,这三个女子的医术会比你更好?若说缇萦夫人倒也罢了,那淳于义和广玉公主……”
“不,不,不。”祝忙摆手道,“医之一道,达者为师。若是十数年前,老夫自信与缇萦夫人不过是伯仲之间,可这十年来,那位夫人每每都有新发现,所发之高论时常让老夫有管窥一豹之感。如今她的医术早已超越其父,乃我大汉之一代宗师,所以她嫡传的两个弟子,医术自然也远超我等。”
院中其余名医也纷纷点头,对祝羸的论调表示同意。
卫伉见如此多人都说了这样的话,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说道:“这么说,若想救我爹性命,是非得广玉公主出手不可了?”
“确是如此。”
……
“真的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陈掌听完卫伉的回报,忧心忡忡地问道。
“祝大人已是尽我所能,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了。他都如此说,只怕……”卫伉叹气道。
陈掌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你爹不能死。他若去了,卫家的天怕是要塌下一半。”
自霍去病一去无影后,朝廷就基本停止了对匈奴的征伐,一则是因为财力所限,二则是因为名将缺乏。在皇帝果断停止征战后,便将原先在霍去病纪稹手下崭露头角的小将们纷纷擢拔上来,与昔日卫青所提拔的将领在军中形成分庭抗衡之势。面对皇帝釜底抽薪的一举,陈掌也有些应接不暇,他完全没料到自继位以来一直显露出对匈奴的极大战意的皇帝,竟然会选择偃旗息鼓。这让他算计纪稹的目的全全落空,卫青除了是名义上的军方最高首领外,仍然没有什么实权。
三年前,皇帝更是借李蔡侵卖园陵道儒地一案,将他从丞相之位上撤下,将他送入军中,以其老资格,与卫青的权威抗衡。可即使如此,卫青的存在对卫家来说,依然是至关重要的,失去了霍去病后,卫家再也不能再失去卫青了。卫青一去,就表示卫家在军方的权势的全面失去。
卫伉也是黑着一张脸,阴森森地说道:“可如今,难道我们还能求得那广玉公主来救治不成?前番为了太子太傅与李蔡之事,陈家几乎和我们撕破了脸,我可不以为,昭阳殿里的那人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来救治爹。”
“这……”陈掌听到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镂心刻骨年复年(二)
“吁!”霍光勒住马缰,在家门口停下马。他身后的男子亦跃下马,跟了进来。
“公子,又有公主的信。”已经有些年纪的霍府管家捧着素白的信封,恭敬地站在大厅门口。
霍光身子一僵,伸手接过信封,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晚,李陵大人会在家里用膳,你多准备几道小菜。”
“是,公子。”
李陵吹了个口哨,说道:“又是我们小公主寄来的。”
霍光将信塞进怀中,转过脸,凝视着李陵。李陵忙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说。知道你不爱听这个。对了,之前你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霍光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追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一个也没有。”李陵从怀中掏出一份案卷,读道,“许铎,籍楚国,元狩五年因旧伤复发退伍。章剑,籍上谷,元狩六年,因意外死于演武场,陈缪,元狩六年,因械斗斥退……”名单中大约有十数人,所有人的下场不是退伍,就是死亡。
随着这个名单的朗读,霍光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李陵将案卷合上,看着霍光,问道:“你要我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两三年间,都落得如此下场?”
霍光却转过脸去,说道:“事前我就说过,你帮我做这事,第一条就是不能问原因。”
“原先我是答应过。”李陵挑了挑眉,说道,“可是,帮你查过这些人后,我忽然有了兴趣,所以还另外查了他们这些人自从军以来的记录。”
“……”
“我发现,这些人,无论年纪资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曾经参加过元狩四年的漠北之战,都在骠骑将军的麾下。”李陵盯着霍光的脸,说道,“你想通过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和骠骑将军的失踪有关吗?”
霍光转过头,说道:“少卿,此事是我一点私事,你就不要再问了。”
“可它事关骠骑将军,就不仅仅是普通的私事了。”李陵说道,“你应该知道,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是无论陛下,还是军中,都希望能将他再找回来。”
霍光嘲讽地笑了笑,说道:“军中,陛下。少卿,你错了,真心冀望家兄回来的人,或许有我这个弟弟,有你这样真心崇敬他的,但是绝地不会有陛下,不会有军中的那些将领。”
李陵皱起眉头,说道:“子孟,你……”
“少卿,我很感谢你替我查这件事。不过,一切就到此为止吧。”霍光正视着李陵说道,“这件事,请你不要参与太多。”
李陵见好友一脸郑重,不似说笑,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兄弟一场,你既然开口说了请字,那我就卖你个面子,这件事,我不插手。不过,若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你说就是了。”
霍光眸中微微现出暖意,说道:“好。”
过了一会儿,下人准备好的酒菜也端了上来,两人把酒对饮,畅谈许久,李陵方才醉醺醺地离去。
“公子,喝点醒酒汤。”麦芽糖领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对霍光说道。
霍光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麦芽糖,笑着招呼道:“糖糖。”
麦芽糖这些年来,一直在霍府待着,内院的许多事情都由她经手,已经俨然一副内管家的姿态。她冲霍光抱怨道:“你也真是的,白日上朝已经够辛苦了。怎么下朝之后,还给自己找不痛快,醉酒太过,对身体可不好。”她一边说,一边绕到霍光身后,为他揉着太阳|岤。
霍光轻吁一口气,说道:“没事。只是有点心烦。”
麦芽糖叹了口气,说道:“你啊,自从做了光禄大夫之后,怎么就多了这么多心事?弄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平白瘦了好多,等公主回来看到,怕又要心疼了。”
霍光笑容微微一滞,淡淡地说道:“你倒老惦记着她。”
“难道公子不惦记吗?”麦芽糖笑眯眯道,“听老管家说,公主今儿又寄信来了,想是再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公子就可以又见到了。这一次,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有两年了,也不知道公主现在怎么样了。她都十四岁了呢,算是大姑娘了。”
霍光一下子没了和麦芽糖调笑的心情,他坐直身子,让自己的头脱离麦芽糖的掌控,开口说道:“也晚了,糖糖,你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啊,好。”麦芽糖虽然愣了一愣,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答应道。
见麦芽糖
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霍光终于拿出怀中的信,在烛读着。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俏皮,霍光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那位小公主在写这封信时的姿态,必定是香舌半吐,轻咬笔杆,一副俏皮非常的样子。
还是那样轻松的笔触,说着那些沿途的见闻,她的快乐透过那些挥洒自如的文字清晰地显露出来。
“公主。”霍光长叹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望着明灭不定的蜡烛,彻夜不能成眠。
……
“父皇,娘!”刘葭直直地扑进陈娇的怀里,撒娇道。
陈娇敲了一下女儿的头,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
刘葭不满地摸了摸头,说道:“人家好想你们嘛。”
“我也很想姐姐。”刘匡跳出来插嘴道。
“哇,月关,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刘葭惊呼道,一边说,一边将身高矮自己一个头的弟弟搂在怀里。
“喂,喂,谁让你抱我了。”刘匡闷声大叫,“我可是燕王,堂堂一国之主耶,你别乱来啊。”
“让我抱一下啦。又不会少一斤肉。”刘欢呼道。
刘彻看着一双儿女胡闹,笑着揽过陈娇的肩膀,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先回宫吧。”
“是,皇帝陛下。”刘抬起头,故作淑女状,行了一礼,说道。
陈娇推了推刘彻,示意他还有一人没解决。刘彻方才注意到随刘葭一块回来的刘细君,便开口说道:“细君,你随侍卫先去见昭平君吧。”
“多谢陛下。”刘细君懂事地行礼谢恩。
离家两年,刘葭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唧唧喳喳地向父母述说着,自己两年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刘彻听着,笑着,对这个女儿他总有着不同于别的子女的疼爱,这种感情便是对月关也不曾有过。大概是因为葭儿是他与阿娇的第一个孩子,而月关总归是个男孩,让他总不能全心全意地宠着,因为还是会对身为男孩子的他有着这样那样的要求。
见女儿如此开怀,刘彻招了招手,轻声对杨得意说道:“今日光禄大夫霍光有值班吧?去请他到昭阳殿来,到殿外等着,一会儿公主出去的时候,引他来见。”
“是,陛下。”杨得意知趣地退了下去。
……
刘葭出了昭阳殿,猛然看到霍光正在外面等着,脸上一阵惊喜。她一如小时候那般,冲到霍光身前,抓着他的衣袖,说道:“哥哥,你来了。”
霍光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抽离,躬身行礼道:“臣霍光见过公主殿下。”
“哥哥不必如此多礼。”刘笑着说道。她随即注意到周围林立的侍卫和宫女,便说道:“哥哥,我们去外边走走,不要在这里。”
霍光看着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情沉重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哥哥这两年好吗?”刘葭拉着霍光,寻了一棵树下坐下,开口问道,“两年前也是匆匆一别,我都没机会问哥哥这些年好不好。”说罢,她不禁嘟起嘴把,像小时候和他撒娇一般。
“都挺好的。”
“糖糖呢?她好不好。”刘继续问道。
“她也很好。”霍光简短地回话道。
刘葭毕竟是长大了,不可能对霍光如此明显的敷衍态度视若无睹。她犹疑道:“哥哥,你怎么了?”
霍光看着那水汪汪的大眼,以及其中全心全意的信赖,深吸了一口气。霍光其实不喜欢所有人都把他和广玉公主配成对。虽然,当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他并不反感照顾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妹妹,可是随着年纪渐长,无论是他所侍奉的君王,还是身边的同僚,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这一辈子就是刘葭的人了,就得将刘葭捧在手心上,照顾她一辈子。君王审视的目光,同僚羡慕中带着嫉妒的眼神,甚至连身边贴身伺候的麦芽糖偶尔的谈话,都无不显示着,他身上那明显的刘葭所有的标签。那种感觉,极其令人不快,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公主渐渐变成了一个枷锁的标志,她虽然远在天边,却还牢牢操控着制约他的绳索。
就像此刻,她一回宫,他就要立刻赶到这里来,陪王伴驾。
“公主,你还记得当初,在上林苑,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霍光提醒道。
“上林苑?”刘葭睁着眼睛,望着他。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镂心刻骨年复年(三)
一年,在上林苑,那时候,他的哥哥刚刚失踪,而她回宫照顾母亲,这让他们有了短暂的重逢。
“啊欠,啊欠。”
霍光无奈地拿出手帕,给喷嚏连连的小公主擦鼻涕。他一边擦一边问道:“公主,你干嘛半夜不睡觉,去等流星啊?还把自己给折腾病 了。”
刘葭眼睛红红地看着霍光,说道:“因为,娘说,对流星许愿的 话,就能够实现。”
“许愿?”霍光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个公主年纪小小,居然也信这些。
刘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脸黑黑的霍光,说道:“对啊。流星飞得太快了。我许完第一个愿望后,等了好久,才有机会许第二个。”
“哦。那你许了什么愿望?”霍光专心为刘葭擦了鼻涕,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去病哥哥早点回来。”刘葭大声说道,“第二个,是长大以后,要嫁给哥哥当新娘子啊。”
霍光一愣,看着刘葭,说道:“这就是你的愿望?”
“是啊。”刘 巴巴地点头,说道,“阿奴姑姑说,去病哥哥走了以后,哥哥就好可怜,一个人照顾自己。葭儿如果成了小光哥哥的新娘子,以后就能一直和小光哥哥在一起,照顾小光哥哥了。”
霍光抿着唇。看着天真可爱地刘葭,想到近日在郎官公署听到的那些议论,那些关于他靠着兄长的余荫与对小公主的奉承而得宠的流言,胸中不觉一阵气闷。他脱口而出,说道:“可是,我不想要新娘 子。”
“为什么?”刘葭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愕。
霍光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但是想到已经说出来了。也便趁机和刘 说清楚算了。
“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有新娘子的。”霍光直视着刘葭,说道, “我不想成亲,不想要新娘子。”
“可是我长大会变成新娘啊!”
“你可以当别人地新娘。”
“我不要!我要当你的新娘。”她很坚持这点。
“我不喜欢当新郎。”霍光看着执着的刘葭,有些无奈。
“真的吗?”刘葭不是那种只会吵闹不休的小孩,她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她见到霍光苦恼的神情,立刻感到自己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却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巴巴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地。 只要趁公主小的时候,确实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后她慢慢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了。
“那我怎么办?”刘葭的表情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她不会强迫别人,加上小光哥哥已经明白地告诉她了。她又怎么能缠着他不放?可是,她长大以后怎么办呢?做谁的新娘子好呢?
“你长大以后。会发现很多比小光哥哥更好的人,然后你就不会想着要做我的新娘子了。”霍光说道,“哥哥相信葭儿以后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
“长大以后……”在霍光的提醒下,刘葭终于想起了那段谈话。那只是儿时一个很偶然的午后,她去郎官公署找他,他忽然以一种很严肃地姿态说的话,这些年来,她在外面行走。早就将那些事情,给忘光 了。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哦。”霍光努力露出笑脸。对刘 说道。
刘葭直勾勾地盯着霍光地脸,一言不发。
平心而论,刘葭长得是极美的,她那集合了父母全部优点地容貌,让她即使少去公主这层尊贵的光环,依然引人注目。而她全身上下,最让人心动的,莫过于那对镶嵌着宝石般的眸子的大眼睛。这双水汪汪的眼睛,折射出她所有的美丽,很多时候,霍光一被她那双眼睛凝视,就会感到心虚,那似泣非泣的目光,才是让他从小到大,都不敢违逆她地最重要的原因。
而这一次,那双眸子中,首次出现了困惑、陌生、惊诧等诸多情 绪,而这一次,霍光是终于确定,那双眸中地水雾,不是因为错觉,而是这位小公主真真切切的想哭了。
“啊。”刘 察觉到眼泪有点不受控制,忙低下头,说道,“讨 厌,小光哥哥怎么忽然提那么丢脸的事情啦。人家已经长大了,知道小光哥哥的意思。”
刘葭或许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她的情绪变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霍光。霍光虽然觉得心疼,却命令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肠,否则他将永远走不出“广玉公主专属”的阴影。
这样就好。 儿一直都不是个很会缠人的孩子,说清楚了,就不用担心了。而且,她对他好,也许只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一种习惯而已,并不像有些人想得那样。现在说清楚了,以后她遇到更好的人,就不会踟蹰不前了。自己照顾了她这么多年,以后这个重担就可以给别人接手 了。
霍光强按下心中的不忍与不安,不停地说服自己。
“听说公主这次回来,会留得久一些。那实在很好,以后有空的 话,可以到我家去看看麦芽糖,她也一直很惦念着公主呢。”霍光笑着说道。
“我会的,小光哥哥。”刘 轻声说道,“我才回宫,有些累呢。小光哥哥今日当值,不好在昭阳殿待太久吧。你先回去吧。”
“好。”霍光低声应道。
霍光从昭阳殿出来,神思有些恍惚,心中还一直惦念着,刘葭是否会很伤心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竟然冲撞了一人。
“子孟,你这是哪里过来?竟然失了魂?”熟悉的声音点醒了霍 光。
霍光忙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素色华服的少年男子,含笑望着他。
“光见过太子殿下。”霍光忙行礼道。
“不必多礼。”刘据一抬手,说道,“你与我,若放在民间来说,分数同窗,我早说过,你见我不必多礼。”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女儿柔肠男儿胆(一)
光笑了笑,对于刘据说的话不置可否。
刘据笑着起去吧。”
“光去,怕是不合适吧。”霍光开口说道。
“子孟是担心陈詹事吗?”刘据说道,“不必如此。好歹,去病表哥是舅舅当年最喜爱的子侄辈,你又如此优秀,相信他对的疼爱定然不下于去病表哥。这些年,没了去病表哥,你和他们也走动少了。今次就由我做个中人,让你们两边重归于好。”
霍光抿唇看着刘据的笑脸,终于退开半步,说道:“有劳太子了。”
刘据见霍光同意,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说道:“哪里,都是自家人,一切好说。”
“太子这是要去哪里呢?”霍光开口问道。
“正要去乐府呢。”刘据说道,他抬了抬手中的书卷,示意道,“这是新收集的乐府,正要送去给乐府令及李妍姑娘。”
霍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说道:“这等小事,也得太子你亲自做,东宫的那些小子们,也太懒惰了。”
“哪里。”刘据回道,“只是顺路而已。”
“反正光闲来也无事,倒可以陪殿下去一趟。”霍光露齿一笑,说道,“自元鼎二年,搬离博望苑以来,光和殿下是好久不曾亲近了。”
刘据一愣,随即点头应道:“也好。”
两人一边闲聊
李延年将琴置于双膝之上,整洁白净的手在琴弦上拨弄着,走出悠长的乐声。他的前方不远处,是翩翩起舞的李妍。六年的时光,并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除了更添成熟的韵味外,那完美无瑕的五官上,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只见她的眼波轻抚水袖轻甩是勾人的魅力,当众人为那笑容闪神的时候你留下一个长发披肩的背影。当刘据和霍光踏进乐府,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刘据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夺取了心神,他痴迷地看着飘逸若仙的李妍,说不出话来。
霍光看向刘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悦。他轻咳了一声,提醒弹琴的李延年与起舞的李妍。李妍一惊,停下动作,看着不远处花丛中的霍光与刘据,匆匆蒙上了面纱。李妍亦收起了琴,出迎道:“小臣见过太子殿下,霍光大人。”
“免礼,免礼。”刘据忙说道。
“李大人不必多礼。”霍光拱手行礼道,“光还没来得及恭喜大人荣任乐府令呢。”
“哪里。”李延年微微一笑,说道,“那是陛下的赏识。”
“妍姑娘刚才是在排演新的舞蹈吗?”刘据开口问道,目光还有点恋恋不舍地望着李妍离去的方向。
“是啊。”李延年谨慎地回答道,“舍妹觉得如今宫中的歌舞多无新意,因此想再多排演几出舞蹈。”
“妍姑娘资质过人,定然能排出令人满意的舞蹈。”刘据说道。
李延年淡然一笑,提醒说道:“却不知殿下此来是?”
“是一些民间收集来的民谣。我想着顺路,便给李大人带来了。”刘据歉然一笑,说道。
“怎好有劳太子殿下呢。下次,殿下随便差个人送来就是了。”李延年说道。
刘据忙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
之后,刘据又诸多借口想在乐府之中多停留一会儿,但李妍却始终隐去不见,他终于闷闷不乐地离了开去。霍光先是随他离开,稍后却又寻了一个借口重新回了来。
“李大人。”霍光对李大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子孟啊,你进来吧。妍儿在里面呢。”李延年看着霍光笑了笑,说道。
“妍姐。”霍光进入房内,看到李妍正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外间的风景。她感觉到霍光的来临,转过头来,柔声说道:“小光来了啊。”
“妍姐,太子他,常来吗?这样的事,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呢。”霍光说道。
李妍微微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再说,我好歹有大长公主义女这个身份在,他也不敢乱来。”
“可是……”
“好了。小光,你就别絮絮叨叨了,像个老婆子。”李妍说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是说,小公主今日才回宫吗?你没去陪着她
霍光眉头微皱,说道:“妍姐,你不要转移话题。太子常来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李妍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年前的事情。他偶然路过宜春宫,见到我在里面独舞,后来就追过来了。”
也有好几个月了。妍姐,你竟然都瞒着我们。陈娘≈gt;他这样缠着你。”霍光不禁有些急了。对于李妍,他素来十分敬重,因为在纪稹生前,她几乎就是纪稹定下来的未婚妻了,虽然之后世事不如人意,但是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把李妍当成嫂子一般对待。
李妍反手拍了拍霍光的手,说道:“小光,别担心了。太子还要顾忌着别人怎么看他呢,也不是常来,来了我就躲着,他也不敢说什么。陈娘娘她烦心的事情多,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她了。”
“这怎么是小事呢。万一……”霍光差点大喊起来,但是看李妍云淡风轻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妍姐,我早说,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你这样,纪大哥也未必会高兴的。你还那么年轻。其实朝中也不乏才俊之士,你若同意,我来……”
“小光。”李妍截断了他的话,将面纱取下,问道,“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霍光被她忽然这么一问,不禁有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妍姐你自然是长得极美的。”
“那和广玉公主殿下比,如何?”李妍笑吟吟地看着霍光,说话间,还刻意靠近霍光的脸,半明半暗的光影映衬下,显得别有一般风情。
“妍姐……”霍光被李妍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说道,“这怎么好比呢。妍姐你自然是很美的。可是,公主她……”
李妍笑着退回了原处,看着霍光,脸上的“可是公主对你来说,却是不一样的是吗?即使我比她美上百倍千倍,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对吗?”
霍光一时语塞,许久才终于叹了一口气,答道:“……是。”
“有时候,我倒真羡慕广玉公主。”李妍看着窗外,说道,“她虽然是公主之尊,可至少有你真心待她,真心疼她。我虽然只是个平民女子,可……”她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接着说道,“可因为这张脸,我又能找到几个真心相待的人呢?”
“妍姐。”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李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姐姐和中山王的事情,当初,中山王对她何尝不是千宠万宠的,可一旦色衰则立刻爱驰。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想遭遇。”
霍光与李妍相处也有经年,一直以来,都以为李妍的不议婚嫁,是因为对纪稹念念不忘,却不想,她心中还有这样一个心结,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当初,遇见上将军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这一生,或许个能够真心爱我的人,可至少,能找到一个,能够让我倾心以待之人。”李妍撩了撩额边的发,说道,“侯爷他,是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而且,待我极好。虽然那不一定是因为爱,可至少我能确定他是真心疼惜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这张脸。我原本以为,我会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改变注意,认真注意我。可惜,天不从人愿。之后,我也便死心了。所以,小光,你也不必再劝我说,去找一个人了。这一生,就让我这么过吧。”
“妍姐……”霍光见她如此坚持,也知道再劝无益,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千万小心些。太子虽然有诸多顾忌,可毕竟身份尊贵,你……”
“我知道的。”李妍嫣然一笑,说道,“你就别太担心了。这段日子,公主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吧。”
霍光看着她的笑容,知道这又是一个期待自己和刘葭能够终成正果的人,顿时心里又沉了一点。想到自己刚才在昭阳殿和刘葭说的那些话,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是不是说得太急太早了一些,是不是真的让公主她伤心了呢?霍光不能自己地自问道。
……
“呜呜呜。”刘将头埋在膝盖间,小声地哭着。
刘细君无奈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水漫昭阳偏殿的小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你要是舍不得,就去霍大人面前说清楚吧。你们那么好,他不会不理你的。你是公主,你是君,他是臣。到时候,让陛下一道圣旨,他的不想、不愿意,还不灰飞烟灭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女儿柔肠男儿胆(二)
葭红着眼睛,看向刘细君,说道:“不行。不能那▋
刘细君也知道刘葭根本不可能去勉强霍光做什么,只是看她这样哭泣,才出了这个不可能的主意。
那一厢,刘葭还继续抽泣着,却已站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刘细君也跟上去,问道:“公主,你去哪?”
“去骑马。”刘红着眼眶说道,“留在殿内,一会儿让娘看到,就不好了。”她指了指自己红红的眼睛,提示刘细君。
“我陪你一起去吧。”刘细君说道。
两人携手往未央厩走去。她们二人虽然名义上差了一辈,不过由于年龄相仿,这些年来又朝夕相处,感情早就比亲姐妹更好了。因此刘葭有了心事也多找刘细君倾诉。两人才到未央厩,未央厩令就领了一班人在门口候着了。
“公主殿下。”未央令早早得了昭阳殿送来的吩咐,早做好了准备。
“杜大人,我要的马儿准备好了吗?”刘葭问道。
“备好了。公主。”杜审笑呵呵地应道,着人牵了两匹非常温顺的马儿来。
刘葭和刘细君随着缇萦在外行走多年,其实骑术不凡,对于这种专门为宫廷贵妇准备的马儿,却是不习惯得很。
刘细君便开口说道:“杜大人,马儿还是我们自己挑吧。你带我们到里面去。”
杜审一听。却是踟蹰了,但是终究不敢违逆。刘和刘细君一面行着,一面私语着商量挑选哪匹为好。其实这未央厩中地马儿,就外貌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可正因为选马是过于注重外貌的威武不凡,倒显得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对于刘和刘细君这样常年行于外的人来说,反倒感觉不好。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行至了马厩最内部。看见一少年打扮之人,在为一匹马儿梳洗,纷纷眼前一亮。
“杜大人,我要那匹马。”刘斩钉截铁地说道。
杜审一眼望去,看见是匈奴降俘日磾在为一匹棕色骏马梳洗,却是心中一紧。他勉强笑道:“公主。那匹还是算了吧。交到日磾手中的马儿,都是些野性难驯的,还是过阵子,等他调教好了,再……”
“不用啦。那匹马儿,我现在已经可以驾驭了。”刘说道,“我在外面这么多年,自己心里有数的。放心吧。”她也多少猜得到杜审的心思,便开口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杜审见刘葭心意已决,只好着人上前去和日磾说。叫他牵两匹马儿来。日磾听完来说地意思,再转头看了看那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却是摇了摇头,回绝了杜审的要求。
刘葭见那人竟然拒不尊令。不由得哑然,才终于看了那日磾一眼,发现此人形貌伟丽,面如冠玉,虽然穿着下仆的衣服,却给人一种不凡之感。她转过头,和刘细君对视了一眼,说道:“看来。我们得亲自去说服他了。”
“我来吧。”刘细君笑了笑,说道。她们两人其实骑术不错。可是外人总是一看她们娇滴滴的模样,就拒绝将马儿交出,这种说服工作,也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回了。
“这位小哥,将马儿给我们吧。”刘细君上前盈盈一笑,说道,“我们会骑马。”
日磾却是摇头,他入汉以来,可是知道汉人的女子是怎么骑马地。以他所见,可不觉得这两个女孩子能驾驭得了这匹马儿。刘细君又好说歹说了好一会儿,日磾却就是不放行。最终刘细君无奈地看向了刘葭。其实以她们二人的身份,倒是完全不必在意日磾这样一个下仆的想法,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勉强人的习惯,也便只能劝着了。
“或者你需要我们现场演示?”刘葭问道。她让杜审牵来一匹马儿,在日磾前面示范了一下,问道:“如此,小哥可是信我们了?可以将马儿交给我们了吗?”
日磾却是固执得很,仍旧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我们出事,到头来还是怪罪到你头上。”刘细君说道,“这样吧。你可以牵一匹马儿,跟在我们后面,这样随时都有机会补救了。”
日磾见两人如此坚持,也是无法,再看一边的杜审的脸色已是不好看,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三人骑着马儿,出了未央宫,一路向长安城外行去。
……
正是春夏时节,上林苑中的花木繁盛。刘葭骑着马儿一路到了平日刘彻狩猎之处,对着茂密的丛林,她终于停下了马儿。看着头上湛蓝的天与脚下碧绿的草地,刘葭有了一种高声呼喊地冲动。
“小光哥哥~~~~”刘葭忽然对着远方无人的树林高声呼喊,“我已经长大了。我没有找到那个你说地,更好更好的人。我没有找到~~~~”
末尾那句没有找到,被丛林以回音地形式折射回来,一声一声地响着。听着风儿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刘葭感觉到心中再度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咬了咬牙,又再度对着丛林喊道:“霍光,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是什么!没有了你,我一样能活得很好。混蛋!”
日磾远远地缀在两女身后,看着刘葭的发泄,听着混蛋的回声不断响起,而刘葭又策马狂奔,马儿似乎有了马蚤动不安的迹象。他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胡,悠远的曲调传出,融合在回声之中,随着风声散播到四处,而马儿们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刘葭听着乐曲,止下脚步,让马儿缓缓行着,最终她从马上下了来,让马儿自由地奔走着。
刘葭不计形象地以大字形倒在草地上,眼中看着头上茂密的树叶筛落的点点阳光,耳畔听着勾人心伤地乐曲,回想起这些年对霍光的心思,回想起那人坚定地拒绝,眼角不觉再度流下泪来。日磾并没有靠近,仍旧只是远远地缀着,他见马儿们都已安静了下来,正想收起胡,却见刘细君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刘葭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遮去外间的一切光线,陷入了属于自己的黑暗,许久许久,她不发一言。刘细君在她身侧,蹲下身子,看着她眼角不断冒出的眼泪,知道这位公主是真的伤心了。
细君。”刘哽咽着问道。
“嗯。”刘细君应道。
“都会过去的吧?你说过,再多的伤心,也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会过去的,公主。”刘细君轻声说道。
日头渐渐偏西,自由奔去吃草的马儿都一一回到了原位。刘葭原本的坐骑低下头拱了拱刘葭,将她的手儿拨开。
刘葭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脸,笑了,说道:“你来催我回家吗?”马当然是不会回答,她自语道:“也该回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骑马,她拍去身上的杂草细屑,牵着马儿向来时的方向行去。刘看到在不远处等待着她们的日磾,开口问道:“你手上的,是胡吧?”
日磾无言地点了点头。
“很悲的乐曲。以前,我曾经在边关听匈奴人吹过。你吹得这么好,是匈奴人吗?”
“我是休屠部的人。”日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