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10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 作者:肉书屋
笑喧宴,说不尽的富贵风流。贾母嫌绪累,所有贺节来的亲友一概不会,只和薛姨妈李婶二人说话取便,或者同宝玉,黛玉,湘云,宝琴,宝钗等姊妹赶围棋抹牌作戏。王夫人与凤姐却是不得空,只天天脚下不停地被人请勿吃年酒,家中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便又张灯结彩起来。
至十五晚上,贾母便在大花厅上摆了几席酒……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上面两席是李婶薛姨妈二位。贾母于东边设一席,便唤黛玉宝琴湘云坐,宝琴因见这是主席,便不肯就坐,见黛玉湘云两人款款依靠坐了,方才小心在黛玉身旁一席上坐了。贾母便又唤宝玉来,宝玉便在黛玉对面坐下。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岫烟,李纹,李绮,岫烟,迎春,探春,惜春。
一时开戏放赏毕了,贾母便让宝玉斟酒,宝玉忙应了声,要了一壶暖酒,也从李婶薛姨妈斟起,二人要辞。贾母便说:“他小,让他斟去,大家倒要干过这杯。连你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她干了。”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慢慢至宝钗那一席上,刚斟完宝钗的,宝钗含笑道:“多谢宝兄弟了!”凤姐儿正在东边邢夫人王夫人一席上布菜,此时便笑道:“宝兄弟,别喝冷酒,这冷酒吃下去难发散,仔细手颤,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宝玉忙道:“没有吃冷酒。”凤姐丹凤眼在他面前的席上一转,一手轻掩朱唇,似笑非笑道:“我知道没有,不过白嘱咐你。”众人听了不由都抿嘴一笑,宝钗只作没听到,只含笑一口将那酒干了。宝玉一笑,复斟岫烟的。
一时上汤上菜后,又接献元宵来。贾母便命将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与丫鬟们吃去。一时歇了戏,便有婆子带了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生儿进来,放两张杌子在那一边命她坐了,将弦子琵琶递过去。贾母便问李婶子听何书,李婶子赔笑说:“不拘什么都好。”又问薛姨妈,薛姨妈笑道:“请老太太点出好的说与我们听吧!”
贾母便问:“往日里的书都听遍了,近来可有添些什么新书没有?”那两个女先生儿回说道:“倒有一段新书,是残唐五代的故事。”贾母问是何名,女先儿道:“叫做《凤求鸾》。”贾母道:“这一个名字倒好,不知因什么起的,先大概说说原故,若好再说。”
女先儿道:“这书上乃说残唐之时,有一位乡绅,本是金陵人氏,名唤王忠,曾做过两朝宰辅。如今告老还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王熙凤。”众人听了,笑将起来。贾母笑道:“这重了我们凤丫头了。”早有旁边媳妇忙上去推她,道:“这是我们二□名字,少混说。”女先生慌忙站起来,赔笑说:“我们该死了,不知是□讳。”贾母笑道:“你说,你说。”凤姐儿也笑道:“怕什么,这古往今来重名重姓的多呢,只管说吧。”贾母也笑道:“正是呢,且快说罢,我们也想听听着‘王熙凤’是如何娶妻的。”说的众人越发大笑起来。
那女先生方又告罪坐下,道:“这年王老爷打发了王公子上京赶考,那日遇见大雨,进到一个庄上避雨。谁知这庄上也有个乡绅,姓李,与王老爷是世交,便留下这公子住在书房里。这李乡绅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千金小姐,芳名叫作雏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贾母忙道:“怪道叫作《凤求鸾》,不用说,我猜着了,自然是这王熙凤要求这雏鸾小姐为妻。”女先生儿笑道:“老祖宗原来听过这一回书,倒是我们在这里班门弄斧了。”众人都道:“老太太什么没听过!便没听过,也猜着了。”女先生笑道:“是呢。”
贾母笑道:“这些书左右不过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无非是些佳人才子,郞才女貌,一见钟情,最没趣儿。十本里倒有八本是一样的,不过换个年代地界身份名字。可也只能骗骗那些个小门小户没见识的人罢了。先不说别的,单说这素来世宦人家书香门第,向来讲究个门当户对,既为官做宰一辈子了,总有积蓄家底才是,便是告老了也是衣锦还家。远的不说,前年那赵侍郎告老,那排场才是大家子的样子。可这些书里都怪的很,这样大家子里,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上上下下也有几十上百口子,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这成什么体统?说的好的是这官做的清廉如水,两袖清风,不好听的就是小家子气了,你们说是不是?”一面说,一面问李婶和薛姨妈。
李婶便笑道:“正是呢,我们家的已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我们家的纹儿绮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媳妇也有四五个呢,虽则艰难些,也不能苦了她们,只如今上京来也打发了好些个留下了,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在身边伺候。远的不说,就是府里姑娘们她们身边伺候的便是实例了,这姑娘小姐们都是金尊玉贵的,如何能只放一个在身边?”
薛姨妈却是脸上颇不自在,因正好看见宝钗她们席上那群整齐侍立在各自姑娘身后的丫头们,黛玉的紫鹃雪雁绿漪,迎春的司棋绣橘,探春侍书翠墨,惜春的入画彩屏,湘云的翠缕并两个史家的丫鬟,李玟李琦也是各两个丫鬟,便是宝琴也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就只宝钗身后只有莺儿并文杏。莺儿倒还罢了,那文杏虽名上是宝钗的丫头,但在薛家不过是个粗实的小丫头,此时站在这一群插金戴银的贴身丫头中总显得瑟缩小气上不得台面。她便不由有尴尬,脸上也只觉一阵发烧,好在屋内烛火虽亮却甚晕黄,众人看不太真,又一心听贾母说话都未注意,她又不好反驳贾母和李婶的话,只好赔笑道:“老太太说的很是。”
贾母叹道:“如今她们几个倒还罢了,伺候的人虽多,但可心的却少,终究不过是过个场罢了。若说真正的豪门列侯人家,哪至于此?我们哪里能比得上人家分毫?非是我卖弄,若说真富贵,你们这么些人里可还没人见过呢。世人都道做官好,可见这做官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何等荣耀,其内里如何,又是那起子没见识,专靠碎嘴编撰的人能知道的?再说既是大家子出身,那夫人必知书识礼,这小姐想来自幼便承庭训,也读书知礼,怎的才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是好是歹,便想起终身大事来。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从四德,从小儿念到大的东西都忘了?小孩儿家的,自以为是佳人,只等良人来把真心终身托付。还有巴巴的送上门去的。也不管人家是否家有亲事,父母长辈是否中意,孝悌礼义皆没了,就是生的再好,也算不得什么佳人,鬼不是鬼,贼不是贼。若遇个好的倒也罢了,若不慎遇上个空有其表的土匪盗贼可待如何?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一嫁便是终身。这一生也就毁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见过不少,可也没听过哪家的大家闺秀是这样的。把大户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这编书的也该掌嘴。快别再说这样的书,她们姐妹小,有时虽也淘气些,却也从不知道这些话的。我也从不许她们听这话的,我虽知道些,也不过是年纪大了,闷了当笑话听而已。”
薛姨妈忙忙地道:“很是呢,这正是大家子的规矩,我们虽不才,也从不让孩子听一点这样的杂话。”李婶看她一眼,笑道:“姨太太说很是。”那两女先儿忙道:“是,我们记住了,再不敢说这些书了。”
众人一时都听住了,忽听屋外“嘭!嘭!嘭!”三声巨响,如在耳边,似在心头,唬了众人一跳,众婆子忙道:“外面小厮刚捡了大爆竹来放,趋吉辟邪呢,让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受惊了。”邢夫人等便忙去看贾母并众姐妹,好在众人虽唬了一跳,倒也无妨。黛玉禀气柔弱,初闻巨响只觉心头突突跳,贾母便搂她在怀中安慰,不一时便也好了,又见贾母慈爱,便仍依着撒娇。湘云却还是笑嘻嘻的,悄悄与宝玉咬耳朵道:“等席散了我们放爆竹去吧,我放的可好了。”宝玉忙答应了。宝琴在旁也听见了,只抿嘴一笑,拈了颗松子剥了慢慢吃。探春接了侍书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便只拿着盖碗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碗中的茶叶子,间或瞧一眼站在媳妇们中间的赵姨娘和在外厅的贾环。惜春最小,到底有些受惊,便依在迎春身边,将头枕在她肩上,迎春便轻轻拍着她,李玟李琦两个凑在一处悄悄说话。岫烟一时也定了神,却看身旁的宝钗却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忙道:“宝姐姐!你可是不舒服么?”便欲让人告诉贾母去,宝钗低了头,一手抓着岫烟的手道:“邢妹妹,你别嚷!”岫烟忙答应了,一摸她手,只觉冰冷潮湿,道:“可是受惊了?不若去歇息吧!”宝钗勉强笑道:“小时候放炮仗被吓过一次,不碍的,别搅了老太太高兴。”又悄声让莺儿去寻一丸清心丸来服下,半晌方才好了。好在今日她坐得远,众人都不理论。岫烟虽觉不妥,但看这厅中依旧嬉笑筵宴的众人,恍惚记得宝钗在爆竹声响起之前贾母说话时便脸色又些不对了,不由有些疑惑,没奈何,只得罢了。
凤姐训了外面的媳妇走上来斟酒,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之后,再从昨朝话言掰起如何?”她一面斟酒,一面笑说,未曾说完,众人俱已笑倒。
两个女先生儿也笑个不住,都说:“奶奶好钢口!”凤姐笑道:“这可不是我夸口,好在我没去说书,要我去说书,只怕你们吃饭的地方都没了。”女先儿笑着站起,故意屈膝福礼道:“那可多谢二奶奶赏了我们一口饭吃了。”众人忍俊不住,又笑软了。贾母笑道:“猴儿猴儿!”凤姐儿又笑道:“老祖宗今日掰谎,却将人家的招牌都拆了,可让我给掰回来了。老祖宗可怎么赏我?”贾母笑道:“瞧瞧,瞧瞧,不过说几句就讨起赏了,也不怕人笑话?可看你可怜的,便赏你一杯酒吃。”又叫宝玉:“给你凤姐姐倒一热杯。”宝玉忙来倒了,凤姐儿接过,一仰而尽,微一福身,笑道:“谢老寿星的赏。”众人又笑了。
女先生儿回说:“老祖宗不听这书,或者弹一套曲子听听罢。”贾母便说道:“你们两个对一套《将军令》罢。”二人听说,忙和弦按调拨弄起来。众人便一起听着。
贾母因觉有些寒浸浸的,鸳鸯早觉着了,将一件褐绒绣老松灰鼠袄儿批在贾母身上,道:“三更了,老太太多加件衣裳。”贾母笑着点头。一扫众人,黛玉畏冷,早穿上了件新的挖云鹅黄缂丝绣雪里红梅滚白狐毛边的立领短袄,余者也早有众丫鬟拿了添换的衣裳候着。
王夫人也新加上件铁锈红掐金暗纹灰鼠短袄,起身笑说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里地炕上罢,好歹暖和些,姑娘们身子弱,受不得冷气。再说,这二位也不是外人,我们陪着就是了。”贾母听说,笑道:“如此甚好,不如大家都挪进去,岂不暖和?”王夫人道:“恐里间坐不下。”贾母笑道:“我有道理,如今也不用这些桌子,只用两三张并起来,大家坐在一处,又亲香,又暖和。”别人先不说,宝玉一听,拍手笑道:“有趣的很。”说着,便起了席。众丫鬟媳妇忙撤去残席,里面直顺并了三张大桌,另又添换了果馔摆好。贾母便说:“这都不要拘礼,只听我分派你们就坐才好。”说着便让薛李正面上坐,自己西向坐了,叫宝琴,黛玉,湘云三人皆紧依左右坐下,向宝玉说:“你挨着你太太。”于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中夹着宝玉,宝钗等姊妹在西边,尤氏李纨夹着贾兰,下面横头便是贾蓉之妻。
这里贾又有媳妇回说是否要开戏,贾母便嫌吵的慌,笑道:“罢了,只叫咱们园子里的那几个来唱两出就是了。”媳妇听了,答应了出来,忙去传了梨香院的十二个小人过来。贾母便笑道:“薛姨太太和李太太都是有戏的人家,不知听过多少好戏的。这些姑娘都比咱们家姑娘见过好戏,听过好曲子。如今这小戏子又是那有名玩戏家的班子,虽是小孩子们,却比大班还强.咱们好歹别落了褒贬,少不得弄个新样儿的。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至管萧合,笙笛一概不用。葵官再唱一出《惠明下书》,也不用抹脸。”文官等听了出来,忙去扮演上台,先是《寻梦》,次是《下书》。众人都鸦雀无闻,但只觉音韵悠扬,心动神摇,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众人都赞道:“实在难得。”
待唱毕,便听外面更响了四下,然后那焰火便泼天盖地地放起来,火树银花不夜天,亦不过如是。湘云最爱这个,便邀着宝玉溜出去放去。谁知贾母正好看见,忙拦住,只得罢了。
十七日一早,又过宁府行礼,伺候掩了宗祠,收过影像,方回来。此日便是府中各家亲戚的年酒,不可胜记。这年便过了。
第四回
话说这元宵刚过,两府中犹忙着收拾器具,整顿事务。凤姐素来要强,且王夫人是不管事的,她虽觉疲累,却也不推脱,不想让人小瞧了去。谁知一日夜里,腹中却大痛起来。不说她自己,连贾琏平儿等也唬得魂飞魄散。原来凤姐此时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贾琏急骑了快马去请了王太医来,一番用药下针下来,终是一番徒劳罢了。寅时初,便诞下来一个成形的男胎。一听此信,饶是凤姐性格刚毅也不免心痛神伤。她与贾琏成婚多年,却只得巧姐一个,如今好好的一个哥儿却还掉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莫说她,便是贾琏也甚是垂丧。贾母王夫人知道后,也无话说。谁想她禀赋气血不足,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心力更亏,故虽系小月,竟着实亏虚下来,一月之后,复添了下红之症。她虽不肯说出来,众人看她面目黄瘦,便知失于调养。王夫人只令她好生服药调养,不令她操心。她自己也怕成了大症,遗笑于人,便想偷空调养,恨不得一时复旧如常。谁知一直服药调养到八九月间,才渐渐的起复过来,下红也渐渐止了,此是后话。只在此期间,这家中诸事只得都来回王夫人。那王夫人一来多年不管事了,二来在此事上也是不善的。便命众人——有了大事,由她主张,另外之琐碎小事,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未免逞纵了下人。王夫人便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只说过了一月,凤姐将息好了,仍交与她。
众人听得信了,别人先不说,宝钗便邀了黛玉迎春惜春一起到探春的秋爽斋道喜。刚一进门,就见探春正在案上写字,那一张张宣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凌厉飞扬。看见她们进来,探春忙让坐叫丫鬟上茶,笑道:“今儿怎么这么齐全?”宝钗笑道:“可不是给你道喜来了?”探春叹道:“姐姐也是糊涂了不成?这哪是喜,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有什么意思?”
宝钗笑着拉她在桌边坐下,道:“好妹妹,你的心思,才华,我们都是知道的,你素日里也都念叨着要做个男儿出门建功立业去。只是事与愿违,生就这样的女儿身。这次可不是个好机会吗?凤姐姐病了,太太将家事托给你,其中也不乏考量的意思在里面。你就乘此机会一展才华,可不好么?”
迎春看了只笑而不语黛玉与惜春一眼,笑道:“宝姐姐说的是,咱们这里也忒乱了些,你素日里最是看不过眼的,不防乘此机会好好整治一番才好。”探春半晌不说话,只低头慢慢攒着手中的帕子,道:“只这样罢了。”正说着,就听外面翠墨道:“大奶奶,平姑娘来了!”就见李纨和平儿一前一后进来了,看见她们都在,笑道:“平儿说你们都在这里的,我还不信,现在可是服了她了。”
探春忙让坐,向平儿问道:“你奶奶可好些了?”平儿道:“多谢想着,她也不过这么着。这亏虚也不是一天就有的。一两日哪里就将息的好的?偏她性急,我才劝了一回,好歹吃了药睡下了。”探春点头不语,又问何事。李纨道:“你还问我何事,太太委了你我管家,我是没主意的,可不是来问你么?”探春凝神想了一会子,便将一些想法说了。又想到这处事回话自己这里甚不方便,李纨那里也不妥的,需择处地方才好。商量了好几处都觉不妥。
黛玉原本和惜春在旁看探春临的字帖,正自赞叹不已,听得此言道:“真是‘当局者迷’了,前面说的这样好,怎么这样的小事竟难住了你们了?我瞧不如把园门口南边的那三间小花厅收拾起来,那边儿空着没什么用,如今天气暖和,也不用十分修饰,略理一理铺陈了方便起坐便可。离你们住的地方也不远,那些人回话说事也方便,岂不便利?”探春鼓掌笑道:“真真林姐姐好思谋,我竟是糊涂了。”黛玉笑道:“你哪里糊涂了?贵人事多,自然不能虑得十分周全,我不过是闲人,自然能想得多些。”众人都笑了,又说笑了一阵,都散了。
于是便吩咐了婆子们略略收拾下,这三间厅原系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故省亲之后也用不着了,每日只有婆子们上夜,倒也整齐干净。这厅上也有一匾,题着“辅仁谕德”四字,家下俗呼皆只叫“议事厅”。如今她二人每日卯正至此,午正方散。凡一应执事媳妇等来往回话者,络绎不绝。
那园中的丫鬟媳妇婆子先听见李纨独办,各各心中暗喜,因李纨素日再软绵不过的,心中便都轻瞧了些,谁知竟添了一个探春,也想着不过是个未出闺阁的小姐,能有什么——更有甚者想着探春不过是庶出,便有些狗眼看人的意思——因此都不在意,便比凤姐儿前更懈怠了许多。只三四日后,几件事过手,渐觉探春精细处不让凤姐,只不过是言语安静,性情和顺而已。便都收敛了那小觑之心,都认真办差起来,一时上下整齐谨慎,且她又比凤姐宽厚和蔼,一皆按公办理,那上下谁不赞探春之好?有些促狭的,便说是“老鸹窝里飞出分金凤凰”。
转眼间一月将过一半,那凤姐却未见有丝毫好转,每日里仍是两三个太医问诊用药不停,只急得她天天骂“庸医”不绝,也无可奈何。
可巧初到下旬,连日有王公侯伯世袭官员十几处,皆系荣宁非亲即友或世交之家,或有升迁,或有黜降,或有婚丧红白等事,王夫人贺吊迎送,应酬不暇,前边更无人。那些人见无人管事,便有些婆子吃酒斗牌散漫起来,李纨本是个第一善德人,本无可无不可的,好在探春精明,查到了给打了出去,那些人好歹安份了些,一时这府中上下也倒齐整。
这日王夫人从修国公家回来,众人便同去请安。王夫人已换了衣裳,问了家中之事,又对李纨探春说了几句“劳乏你们了!”众人见她满脸疲态,便都告辞出去了。
次日一早,探春便要去王夫人处请安,正欲出门便见侍书急匆匆进来了,走至探春身边附耳说了一通。探春一听不由白了脸,道:“可是真的?”
侍书急道:“我是什么人,这样大的事情哪里能诓姑娘?我听了姑娘的话去太太那里看太太起了没有好去问安,谁想宝姑娘早已经在了,正和太太说话呢。我不敢进去,正要回来,就听太太说:‘园中人多,凤丫头一下去,我这里实在是照应不过来,老婆子们不中用,得空儿吃酒斗牌,白日里睡觉,夜里斗牌,我都知道的。三丫头脸嫩,虽治了些人,终究不能立威,凤丫头在外头,她们还有个惧怕,如今她们又该取便了。好孩子,你还是个妥当人,你兄弟姊妹们又小,我又没工夫,你替我辛苦两天,照看照看。凡有想不到的事,你来告诉我,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回,那些人不好了,你只管说。他们不听,你来回我。别弄出大事来才好。’宝姑娘也应了。正好她们说话,我便瞧瞧回来了。”
探春只呆呆听着,半晌方回神苦笑道:“傻丫头,你急什么?你前儿还说我辛苦了,何苦管这个劳什子管家的事情,如今可好了,我可就便宜多了。也不会累到哪里去的。”
侍书翠墨却是直哭,探春低头却见自己竟将那左手小指上好容易留的一寸来长的指甲给生生掐断了,竟还不觉得疼,那指尖都见了几丝腥红。侍书忙去拿了那上好的云南白药来敷上了些,哭道:“姑娘何苦?你这样子辛苦,谁记得你了?二奶奶如今这样,谁又真正念着她管家的好了?生生掉了个哥儿,落了个那样的名声,也不见太太和琏二爷怎样爱惜心疼,老太太虽是疼爱却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反倒说她‘活该’的人多些。姑娘是个明白人,如何就要趟这趟浑水?如今这样,当初便该听林姑娘的话,不该应着管这事的,太太终归只记得自己的侄女而已,以后姑娘出嫁了,有什么家不好管的,偏在这里受这样的苦?”
她自小与探春一起长大,是探春最倚重的大丫鬟,虽名为主仆,却是与姐妹无异,两人之间无异与黛玉与紫鹃之间。听她这么说,探春自是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不由苦笑道:“鸟尽弓藏的道理我如何能不明白,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生在这样的人家里,我又是这样不上不下尴尬的人,如何与其他姐妹们比的?不过是想着好歹为这个家做些事罢了,却是不能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这样的人家,从外面一时半会是败不了的,只怕是从里面自杀自灭而起。如今的爷们的德行,咱们从小儿起看得还少么?一个个只知享乐,只怕败的时候不远了。”她说的悲切,脸上满脸悲容,却是一滴眼泪也无,只那眼中是那说不尽的悲哀;侍书翠墨听得哀戚,却是满脸是泪,口中哽咽不敢发出一语。
一时室内只闻呼吸哽咽之声,却比那满室嚎啕更添一分凄凉。
一早起来李纨收拾了便带着素云碧月到了王夫人房中,听了王夫人的意思后不由的心中发寒,脸上又如何敢露出,反笑道:“真真好主意,还是太太心疼我们,有了宝丫头,我们自能舒心不少了,只是太辛苦宝丫头了。”王夫人笑道:“你可别小看了宝丫头,你姨妈如今也不管事了,她兄弟又整日不着家,如今家里都是她在管着呢。她虽比你年小,在管家上你可比不得她。”李纨赔笑道:“是。”
一时探春来了,王夫人慢慢把意思说了,见探春无甚不满,且还甚是欢喜的模样,不由也喜欢起来,又嘱咐了几句,便有人来请李纨探春。王夫人便让她们同宝钗一同去,并让周瑞家的一起同她们去,并将自己的话传一遍,不可怠慢了宝钗。
此后开始李纨探春二人便皆在议事厅上起坐,宝钗便在上房监察,至王夫人回方散。每于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她三人如此一理,更觉比凤姐儿当差时倒更谨慎了些。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刚刚的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越性连夜里偷着吃酒顽的工夫都没了。”有些伶俐的却是更有另外的思量,只想着这李纨是正经荣国府的大奶奶,探春是姑娘家,这二人虽说刚管家,可也是有条有理的,怎的又请了薛姑娘来帮忙呢?这明着是帮忙,实际却还管着李纨和探春两人呢。莫不是这宝姑娘便是以后的宝二奶奶么?便有心去曲意逢迎好生奉承了宝钗一番,宝钗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湿,如铁桶一般,那些人只觉得没意思,只好讪讪罢了。此是后话了。
第五回
这日王夫人又往锦乡侯府去赴席,李纨与探春早已梳洗,伺候出门去后,回至厅上坐了。刚吃茶时,只见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昨日回过太太,太太说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来。”说毕,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语。
赵国基是赵姨娘的兄弟,血亲上便是探春的舅舅,一时倒不好说什么,只好问李纨。李纨想了一想,便道:“前些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说是赏了四十两银子,这回便也赏四十两罢。”吴新登家的听了竟没二话,接了对牌就走。
探春却在她二人言语间思忖了一番,见她拿脚就走便忙叫回来。吴新登家的听了,忙站住。探春却只慢条斯理地喝茶,吴新登家的一声不敢言语,外面来往的婆子媳妇都站住了。一时上下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探春方才道:“我好像恍惚听老太太说起过,家里和外面的死了人赏的不一样。你先说与我听听祖宗们的例。我们也好有个伐子做茧。”吴新登家的都不记得了,便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时也记不得了,姑娘看着赏多少就多少吧!”探春便把茶碗一放,冷笑道:“好个‘不是什么大事,看着赏多少就是多少’。照你的说辞,若此时是凤姐姐主事,你也这般说话?若她听了你这番话还不恼,也就不算厉害,真是白称了‘凤辣子’了!你不知道,这里可有人知道?”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众婆子,其中一个婆子正好手中拿着旧账,便忙上前给探春看。
探春一言不发接过来,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这两笔底下皆有原故: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柩,外赏六十两,一个是现买葬地,外赏二十两。探春便一条一条说给李纨听。李纨见那旧本子上写着横横竖竖许多字,分开来一个个都知道,合起来却都不知什么意思了,遂笑道:“好个三丫头,我竟不知你何时竟学会看帐篇子了。前儿她们拿给我瞧,我险些看花了眼。”探春笑道:“谁又天生会看这些,我也是学了好些时候的,你只没瞧见我苦学的时候罢了。”她姑嫂二人只看帐篇子说笑喝茶,那吴新登家的满面通红,一人立在厅中,走不是留也不是,又兼那么多人看着,只举得老脸都丢尽了。
忽听探春重重将茶碗搁在桌案上,那吴家的只觉得膝盖一软,便不由自主“扑通”跪了下去,告饶道:“是我老糊涂了,姑娘饶了我这次吧。”探春冷笑道:“我尊你一声嬷嬷,不过是念着你岁数大了,又是伺候过长辈的人。不过今日竟在这里糊弄我和大奶奶,却是饶你不得了。”吴新登家的急道:“奴婢不敢!奴婢生了几个胆子敢在姑娘这里糊弄。”探春道:“你说你老糊涂了,我刚还不信,如今这话却是信了,若不是老糊涂了,便是明的‘睁眼说瞎话’了。才刚儿我也说了,若今日在这里的是琏二嫂子,你待如何?”吴新登家的脸上一白,那汗珠滚得更快了。探春冷笑道:“我来替你说吧,要是凤丫头的话,你只怕早拿了往年的旧例来任她拣择。外面的如何家里的如何,又有何特例,说的清楚明白。这么些时候只怕连银子也早得了。可到了我和大嫂子这里却只一言不发,反来问我们。你分明看准了大嫂子素日没甚主意,我又是个年青的姑娘家,若有了错处儿,你倒好往外宣扬,我们往后再有什么决断,被人笑话儿不说,便是你们办事出了什么错儿也好反问我们了,我说的可是不是?”
吴新登家的不妨被探春说出心中的意思,不由哆嗦了一下,只暗道这赵姨娘那样的混人怎生的这般厉害女儿来,竟将她的想法说的一点不差。可此时此地不敢说是,又不敢说不是,只忙磕头求饶。众婆子媳妇们在外看见都伸舌头,暗道探春厉害,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连吴新登家的这样的老人探春都敢这样斥责,如何还敢拿老脸去试?故其中虽有不少素日与吴家的交好的,也都悄悄瑟缩身子躲了。
此时忽听外面丫头回道:“宝姑娘来了。”话音未落,便见宝钗端庄沉稳地进来了,胸前挂的珠宝晶莹的金锁儿累累而动,熠熠生辉,身后跟着贴身丫鬟莺儿并五六个婆子媳妇,一群人浩浩荡荡拥了进来——便是平日里凤姐儿行事也没这般招摇的。见她进来,李纨忙起身迎了她进去让座上茶,独探春一动不动。宝钗便笑道:“我都听说了,这吴姐姐办事素来是最小心勤恳不过的,这次也是前两日送太太出门忙昏了头了。三妹妹就念在她在府中服侍多年,再看我的面子,就饶她这次吧!”李纨也劝道:“是了,这次不妨就算了吧!”
探春原也不过打算教训一顿吴家的也就罢了,谁知宝钗竟出来做吴新登家的救星。如此一来,大庭广众之下,这恶人她是做定了,而宝钗却是白给了吴新登家的一个恩惠,这善人的名声也显摆了出去。心下一冷,心道:可真是会做人的,遂冷笑道:“宝姐姐好长的耳朵,人不在这里,我们这里才出一点芥豆小事,你就知道了。真真佩服!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这些耳闭目塞的人?”口中虽说着话,但却一眼也不看宝钗。宝钗哪里能不明白,却只作不知,笑道:“三丫头越发会说笑了。”顿一顿,又道:“吴姐姐在府里二三十年了,便是没有□劳也有苦劳,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她还欲再说,便听探春道:“那就听宝姐姐的吧!我一个姑娘家,本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只不过是因凤姐姐病了暂时管着家事,宝姐姐是太太钦派的‘监察御史’,况太太也说了我们须听宝姐姐的意见行事。宝姐姐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宝钗听她这话里藏着火气,绵里藏着针,却也只一笑置之,便让莺儿去扶吴新登家的起来。吴新登家的却小心觑了探春一眼,不敢起身。李纨便拉拉探春的袖子,探春方松开手中攥成一团的帐篇子,淡淡道:“起来吧!记得以后小心谨慎办事。”复又嘱咐了一句“就照例赏二十两吧。”吴家的答应着,领了对牌正要慢慢退出去。忽听探春道:“回来!”吴家的立时转身回来,垂首道:“请姑娘吩咐。”探春慢慢吹去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沫子,半晌方道:“回去也好好想想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这一层可要分的真真的,莫总把假李鬼当做真李逵——若是连这点都分不清,也只好请你回家吃饭去了——可听明白了?”吴家的只觉得身上的汗已经把以上全湿透了,却仍低头恭立着:“是,奴婢明白了。”待听得探春一声“去吧!”方一步一步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厅中鸦雀无声,只有那宝钗胸前垂挂金锁的流苏坠子飒飒而动,清脆有声。
一时外面等候的婆子媳妇们都继续来回一些芥豆小事,倒也安稳。
正要散了去,忽见赵姨娘带了小丫头进来。探春李纨等连忙站起来让坐,赵姨娘不及坐下便开口道:“这屋里头的人都把我踩下去倒也罢了,姑娘你竟不替我出气!”
不知探春听得此言如何应对,赵姨娘又有如何话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此时正届孟春,黛玉虽则身子已较前好了许多,却因是宿疾,还未得根除,又犯了嗽疾。每日里请医用药不断。因此也不出门,只呆在潇湘馆内修养。众人时而来看视一番,倒也解闷。
这日刚吃了药,便歪在外面的贵妃榻上捡了本《易安词集》翻看。紫鹃等也架了绣花的架子扎花,倒也自在。
忽然见雪雁掀了帘子进来道:“姑娘可知道‘议事厅’那里可出了大新闻了。”黛玉道:“太太让三丫头管家便是新闻了,这会子还能闹出什么新闻来?”雪雁道:“那太太今儿又请了宝姑娘来帮着一起管家呢。”紫鹃奇道:“这是怎么说的,三姑娘是这里明堂正道的姑娘主子,又是太太的话,她管家谁也不能说什么,偏这样还有那起子小人说三道四嚼舌子呢,怎么宝姑娘一个客居亲戚的姑娘家,反倒管起这里的家事来了?这可是大新闻了。”
雪雁嘟嘟嘴,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不知道那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只想着去奉承宝姑娘。”又冷笑道,“姑娘还不知道么,那宝姑娘惯会做人的,这大观园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打点得妥妥帖帖的?哪个丫鬟婆子不说她好的?我可不知道她怎样好了,不过惯会拿着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罢了!偏那起子没长眼睛的人就吃这一套,把她赞的天仙似的。反说我们姑娘刻薄,她又好到哪里去了?那年金钏姐姐死了,便是我们这些素来没有来往的都掉了几滴眼泪,痛哭了一场,姑娘们又送了体己银子去。她倒好,只说‘这也奇了’。到了太太面前又说,‘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下去住着,或是在井根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可真真是慈善人!太太也听她信她的。”
黛玉一时沉默无言,道:“快别说了,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子多嘴多舌,又扯到以前的事来。这话在咱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人听见,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雪雁道:“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这也不明白,只是气不过她这样子用心机罢了。”又道,“我就怕姑娘心善,被她给骗了去。”紫鹃原只在一旁听着,闻得此言,笑道:“你这小蹄子都明白的事,姑娘如何不明白?——这就算是个新闻吧,可还有什么?那宝姑娘既管了家,又怎会没有计算的,你快说与我们听听。”
雪雁笑道:“紫鹃姐姐果然好卦,一猜一个准!三姑娘想了个主意,要将这园子里的花木瓜果之类的分片分人地让这园子里的婆子们包办料理。也不要交租纳税,只一年间或孝敬些什么就是。”紫鹃都奇道:“这主意倒是好的,那些婆子们不抢破头了,只怎么想到这个主意来?”
黛玉道:“这事却也是有的。年里我们去赖大的家里,他们的园子里可不是如此的么?他们的园子还没有这里一半大,便是花草树木也少的多了,可除了她们戴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都是人包了去的,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那时不过一听罢了,谁知三丫头便记了去了,如今想来也是从这个来的。”
紫鹃拍手笑道:“这也真是个好主意,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齐整,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婆子们也可贴补家境,四则亦可以省了打扫工费。也难为三姑娘想得来!”
黛玉笑道:“你能知其意味,也是好的。”紫鹃红着脸道:“姑娘取笑了。”
黛玉道:“这样兴利剔弊的事自是好的,只是这里这样的人家,如今竟也想到这些省俭的法子了。想来外面账房里是越发艰难了,这家里竟到如此境地了么?”一手轻抚着耳上的米珠耳塞子沉吟不语。
又听雪雁冷笑道:“这本是三姑娘的主意,偏有人厉害的紧,要锦上添花,说,‘凡有些余利的,一概入了官中,那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这样人家的大体?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