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9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 作者:肉书屋
阳之下,水光潋滟凌凌,直闪花了人的眼,竟是一处极广的湖泊,湖中风荷摇曳,风姿迫人,身上的燥热之气早已一散而尽了。出了穿堂,便往左手的抄手游廊走,她们四人见惯了贾府的雕廊画栋,见这里的景致都不由赞叹不已,心道:不愧是王府门第,别有不同之处。过了游廊,复又走进一扇小小的半月门,便见正门几间上房。黛玉等忙垂了头,迎春为首黛玉次之,再探春惜春慢慢进去。那廊上的坐着的两三个嬷嬷丫头早站了起来,有一人掀了帘子往里去了,不一时,便又有人出来了。那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女子,容貌慈祥,眼神和蔼,远远迎了上来,笑道:“可算是来了。总听太妃念叨着。”
那带领的嬷嬷笑道:“这是贝嬷嬷。”黛玉等忙笑着问好。路上便有嬷嬷告诉她们这府上的人际关系,知道这位贝嬷嬷是北静太妃的陪嫁丫鬟,数十年来一直陪侍在北静太妃的身边,与北静太妃情同姐妹,在王府中亦主亦仆,地位超然。贝嬷嬷忙拉住了,笑着携了她的手进去。
待进了门,便见北静太妃穿着一身家常湘妃色的对襟团花褙子歪在榻上,两边一溜的雕花紫檀木椅子,搭着松花色的凉毡,屋内较外凉爽,看她们进来,喜地不得了,不待黛玉行礼,便一把拉了起来挨着身边坐下,笑道:“行了行了,我这里不用这些繁文缛节的,快免了吧!”迎春三人等互视一眼,这北静太妃如此亲切,不由感到诧异万分。早有人搬了三个绣墩过来,迎春探春惜春方依次坐下了。
第十二回
又说了几句闲话,北静太妃见她们姐妹四人手中各执着一把样式精巧的纨扇,黛玉所执那柄尤其精致,玳瑁扇骨,杏黄裹珠流苏,透着若有似无的幽香,这倒也罢了,只那扇面用的是上好的苏绣料子,轻密透亮,光泽可鉴,便道:“好精巧的扇子!”黛玉笑着递上,道:“不过是一玩意儿,太妃谬赞了。”北静太妃接过细看,越觉难得。那扇面上一面绣的是一株碧草,似兰非兰,似蕙非蕙,草株间坠坠巍巍含着一颗殷红的珠子,鲜妍可爱。忽地,太妃“呀”了一声,道:“我说瞧这扇子怎么觉着古怪的很,原来竟是双面绣!我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这样的好东西了。”贝嬷嬷一听也大以为罕,忙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那扇面一面阴一面阳,这面枝叶鲜亮向阳,那面则稍有晦暗,那红珠子也是一面清晰,另一面只见一个托子并半颗珠子而已。仿佛那碧草便长在扇面上一般,这边看是这样景致,那边看又如同换了个方向看而已。室内众人都赞叹不已。
黛玉笑道:“太妃若是喜欢,送与太妃就是了。”
北静太妃笑道:“这可成什么样子,我请你们来是来顽的,这刚进了门,椅子还没坐热便要抢你的扇子了。知道的倒也罢了,不知道的岂不要说我是专为抢你的扇子而去请人了么?没的笑话我为老不尊了。”一番亦庄亦谐的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又问黛玉,“这是谁做的?我瞧着不像是外面做好传到你们园子去的,外面的工匠虽好,只再没有这样的巧心思了。且如今会这双面绣的越发少了,光这扇面便价抵千金了,那制扇的工匠们也定不会拿着这么好的双面绣去做扇面的。”贝嬷嬷也笑道:“是了,快说罢,我也想知道呢。”
探春笑道:“这正是林姐姐的佳作呢!”北静太妃惊讶道:“可是真的,好孩子,再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技艺。”
黛玉酡红了双颊,嗔了探春一眼,道:“太妃过誉了,这本是闲暇时打发时间做的,哪里当的起太妃这样的赞赏。”
北静太妃喜道:“这是你的手巧,可谦虚什么?再说咱们这样的大家姑娘家,针黹女红上的会一些就是了,谁还整日不停做衣裳鞋袜?外面那些针线女工们可吃什么去,咱们岂不白养她们了?便是不喜欢外面人做的,也有丫头呢,哪里要小姐动手了?若真是小姐自己做了件衣裳穿出去,这才让人笑话呢!明的说你是贤惠勤俭,暗的可就是小家子气了。说这家的人家穷,小气,连小姐的衣裳都做不出,是上不了台面。我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闲了也不过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这正经的衣裳鞋袜可是连碰也没碰过呢。”
黛玉等素来都是听身边教养的人说“女子要以针线女工为主”之类的话,今日却忽听北静太妃这番颇有些惊世骇俗的话,不由都有些呆住了。想迎春好棋,探春善书,惜春爱画,黛玉好诗书,这针黹女红在贾府中虽也多有要求,可一来上有贾母庇护,见众姐妹于此道上并无甚喜爱,倒是睁只眼闭只眼便过去了。再者身负教养针黹女红的李纨素来怜爱她们姐妹,更是不曾委屈她们半分。倒是同辈的宝钗因着年长几岁常以此来教导众姐妹。黛玉等此时不由想到宝钗平日里的话,好在她今日没来,若是来了,那此时脸上的颜色岂不有趣的紧?
可巧贝嬷嬷此时端了茶点过来笑道:“也不怕姑娘们笑话,这么个大缺点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众人见她与太妃讲话毫无为人仆婢者之态,不由大感诧异。而太妃也不生气,笑道:“她们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年少烂漫的时候,我教教又怎么了?难道我就说不得了?”
贝嬷嬷忍俊道:“说得说得,怎么说不得?只是那也得藏掖着些,哪里这样大大咧咧的?你不喜欢女红,难不成要天底下的人都远离了它不成?”
北静太妃笑道:“你就爱鸡蛋里挑骨头,我可说错了什么了?这几个姑娘以后出嫁了肯定是当家主母的料子,与其学做女红针黹,倒不如学学管家经济之类的,省的以后到了婆家受人欺压。这话虽粗,却是我的经验之谈呢!”说罢,便对正坐她对面的迎春道,“你说,我说的可对?”
迎春几个正聚精会神得听着,谁知太妃忽然绕到“婆家”一事上去了,不由脸上烧红起来。众人也都忍不住笑,迎春也不防被当面问这样的话,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急的双颊犯晕,张口结舌。贝嬷嬷看不过,忙忍住笑道:“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姑娘们脸皮薄,可经不起你这样揉搓。”忙端了一碟子玫瑰金桔过来让迎春用,又安慰了几句。
众人又一阵说笑,太妃便问起来时可出事没有,路上可还安稳。探春口舌伶俐便一一说了。太妃便又问道:“你们瞧这园子如何,比你们府上的大观园哪个更好些?”探春道:“太妃这里我们还没瞧遍呢,等我们瞧仔细了,再告诉太妃可好?”
北静太妃便问黛玉道:“你且说说哪里好?”黛玉不急不徐地道:“大观园多于人工雕琢,太妃这里却胜在天然,两种景致如艳阳皓月,牡丹清兰,如何比得?”
北静太妃还未说话,贝嬷嬷先“哎哟”一声笑道:“我今日可是开了眼界了,可真佩服你们老太君,怎么就□出这么些个好姑娘?模样自不用说了,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偏这嘴也是千伶百俐的。往日里太妃这样问人家,人家必是回‘当然是太妃这里好,蔽府简陋,如何能与王府相提并论’之类的话。偏你们这几个孩子,不说这里好,又不说家好,只说各有千秋,难以相比,又拿那什么艳阳皓月、牡丹清兰的来说,亏地怎么想出来的!我今日可是心服口服了。改日太妃要再见那老太君,也替我问问,可是给这姑娘几个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不然怎么这般灵巧?若是真有,也给我一丸,也让我去去这蠢笨的性子。”说得众人都笑了。北静太妃笑骂道:“亏你还说我呢,你可不也是这么着的?”贝嬷嬷笑道:“我是见了这几位姑娘高兴,心理爱都爱不过来呢。”
太妃又问黛玉这几日在家可做什么了,来这里不必客气,只当自己家方好。黛玉忙答应了,心中不安早已不见了,只疑惑之心却是日盛,这太妃之真心却是为那般呢?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了,便有丫鬟上来问道:“席面已经备好了,只不知要摆在哪里呢?”
北静太妃沉吟道:“浣缨榭环着水,最是凉快不过的,就摆在那里吧。”便拉着黛玉与迎春的手道:“好姑娘们,和我一起顽去。”举步便走,黛玉迎春挣脱不过,只好跟上了,贝嬷嬷也拉着探春惜春一起,簇拥着往浣缨水榭。
这浣缨水榭是临水而建,三面环水,玲珑小巧的两间亭阁,唯一一条通路是临空架着的九转桥。四面窗门大开,就着水汽,凉爽无比。此时早有丫鬟在扇风炉烹茶热酒了,正中石桌上早摆好了酒箸碗碟之类。
一时入了席,谦辞了几句,便用了起来。北静太妃年事渐高,注重养生,饮食多以清淡为主,虽有几样肉食,也煮的极绵软易消化的,连那油汁液被掠去了七八成。黛玉向来脾胃不好,贾府之食虽精致却也油腻,每日用饭便都无甚胃口,今日倒是开胃了不少。一顿饭下来,宾主甚欢。连惜春笑道:“还是太妃这里的东西好,最合我的口味。”
北静太妃爱怜得看着她道:“你们喜欢就好,我就担心你们吃不惯呢。”众人正要说话,却见外面一个丫鬟进来道:“王爷回来了,本来要过来请安的,只听说太妃在这里宴客,便不过来了。又让奴婢带来了陛下新赏下的水蜜桃儿,让给太妃尝尝鲜。”众人往她手中看去,那七彩填漆托盘中的可不是水蜜桃儿么?个个足有男子拳头大小,水灵灵的,让人垂涎欲滴。太妃笑道:“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好桃子,难为他有这个孝心,正想吃这个呢。”一旁丫鬟早接了过来,剥了皮切了瓣,放在白玉瓷碟中送上来,黛玉等也用了点,都赞不绝口。黛玉脾胃弱,不敢多吃,吃了两瓣,便不吃了。迎春等也用了几瓣,太妃用了几瓣还要再吃,便被贝嬷嬷拉住了道:“您好歹忍着些吧,这东西只好吃罢了,吃多了可不好,小心晚上闹肚子。”太妃嗔道:“就你多事。”只得罢了,将剩下的赏给了随侍的丫鬟们。
一时用饭毕,又传了戏来听,是琪官亲上台唱了两出,果然名不虚传,黛玉等也赞不绝口。又过几个时辰,黛玉等便告辞欲离去。北静太妃兴致刚上来,哪里舍得放人离去,好说歹说也无法,定要留她们小住几日。黛玉等推辞不过,只好再住几日,复又打发人回去拿铺盖妆奁来。北静太妃才喜笑颜开,又一叠声打发人去给她们几个收拾住处。
第十三回
话说北静太妃定要留黛玉四人住着,黛玉等推辞不过只得住下,一面遣人回去收拾铺盖妆奁过来,一面又陪着太妃说话听戏玩耍。不多时已经天色渐暗了,待用过晚膳,便有丫头上来说道:“四位姑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
北静太妃便问:“什么时候了?”贝嬷嬷道:“二更过了,将近亥时了,该歇了。”北静太妃笑道:“怎么就这么晚了,我只当还早呢。”贝嬷嬷道:“还早啊?早点歇吧,若错过了睡头走了困可怎么好?再说你不累,这几个姑娘们定都累了,陪你玩了一天,也该让她们早些歇息才是。”北静太妃笑道:“也是我糊涂了,”又对黛玉等笑道,“你们也快去歇息吧。”又一迭声得叫人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黛玉等也颇觉疲累,辞了几句,便有王府的丫鬟引她们至各自所居之所。
黛玉今日颇觉疲惫,她素来身子纤弱,今日初来之时心中颇为忐忑,至后来又陪着太妃玩闹了一天,只觉浑身酸痛,甚是疲累。故虽觉丫头一路引她至客居之所的路上景致夜色颇佳,也无心欣赏,只约略瞧见正门匾额之上书着“待园”二字,进得园去,只觉那园中景致极为眼熟,就着月色细一打量,竟是典型的姑苏江南园林风格,心下不由大感诧异,也不好多问,只跟着丫头来至屋中。那送黛玉至房中的丫头是北静太妃房里的,似颇有些脸面,此时便道:“太妃说了‘此处简陋,还请林姑娘将就着歇息吧。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丫头取来就是了’。”黛玉笑道:“多谢姐姐相送,今儿也劳烦姐姐了,不妨坐下喝杯茶再去吧!”
那丫头笑道:“多谢姑娘了。姑娘不知道,奴婢在府里服侍太妃也有几年了,从没见太妃像今天这样高兴的,可见是姑娘的□劳了。奴婢不知怎么感谢姑娘呢。姑娘相邀是奴婢的福气,本不该推辞,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姑娘今儿陪了太妃一天了,想是乏的很了,我就不打扰了。”黛玉忙让紫鹃送出去。那丫头笑着欠身掀帘出去了,外面等着的丫头婆子也一起去了。
屋中摆设也甚是雅致脱俗,紫鹃和金渔便上来服侍黛玉卸妆宽衣。黛玉便问道:“金渔姐姐怎么也来了?”金渔笑道:“我在家见她们来拿铺盖,怕她们弄不干净,便也跟来了。”黛玉便含笑不语,任她们服侍着她躺下,一面又问金渔道:“姐姐可瞧见着园子了,我看着倒有几分我们姑苏的风味。”金渔抿嘴一笑,道:“姑娘说的是,这园子白日我也瞧见了。听说是全按着江南风格建的。才起来不过一年的□夫呢,也难怪姑娘看着眼熟呢。”黛玉叹道:“这真是意外的缘分了,谁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遭遇,能在这里看到家乡的景致。”紫鹃道:“姑娘是想家了。”黛玉口中犹待说什么,却只觉睡眼星饧,口中仍说着“江南好……”竟自睡了。金渔再看了几眼,掖了掖被角,便和紫鹃放下鲛绡帐子,移灯掩门出去。
外面紫鹃自拉着金渔出去,到外面房中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和姑娘的?”金渔奇道:“怎么这么问?”紫鹃一边解头发一边道:“我瞧着你和这里似乎有些熟悉?”金渔笑道:“你糊涂了不是,这是北静王府,我是什么人,哪里能进得了这样的地方?还熟呢,生倒差不多。”紫鹃道:“可你怎么对这里的摆设……”金渔叹道:“人说‘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想来是真的了,连姑娘也说了,这里是江南的布局摆设,我自小在南方长大,岂有不熟的?”紫鹃想了想,笑道:“也是,这太妃娘娘这样突然请姑娘们来,总让人觉得心里没底的紧,许是我想太多了。”金渔笑骂道:“可不是想太多了,我还能卖了姑娘么?要卖也是卖了你这个死丫头才是。”二人说笑一阵,也都卸妆安歇了。偏金渔侧身躺着,抿嘴一笑,心道:天机不可泄露。
一夜香甜觉醒,天色已亮了,黛玉昨夜睡得沉了些,倒是缓过了劲,一早便醒了,便唤紫鹃和金渔过来服侍梳洗。紫鹃正与她梳头,见黛玉有些怔怔地看着镜子,便问道:“姑娘怎么了?”黛玉轻道:“没事,只是昨夜似乎是做了个梦,只是一觉醒来便全忘了。”紫鹃笑道:“姑娘也说是梦了,还想着它作甚?”黛玉想了一会儿,笑道:“也是。”
一时梳洗毕了,便有王府的丫头过来请黛玉去太妃处用早膳。一路之上,绕堤过廊,穿花拂柳,别有意趣,脚步也不由得慢了许多。园中花鸟纯朴天然,本自幽静,不过偶有鸟雀清鸣。黛玉本具绝代风华,今日在此得见江南风光,心中开怀,不由眉目含情,嘴角带笑,一路走过,几乎看呆了路过的丫头婆子们,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忽然之间,天地间“咚——”的一响,有如石落平湖,清越悠扬,有若天籁。众人不意听到这样一声响,都是茫然四顾。还未寻着弹琴之人,接着又传来叮咚数声,乐曲悠悠而起,有如晨间氤氲,无所不至。
紫鹃等初时还自怔怔的,见黛玉站住了脚,也停住了脚一起听着。只觉这乐声说不出的好听,再看黛玉,简直听住了,口中轻轻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湍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禳禳,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待一曲罢了,却听曲调一转,竟是紫鹃等曾听黛玉吟过的诗经名篇《击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琴声悠悠而止,却见黛玉两颊绯红,只忙拿帕子掩住脸,道:“呀,可迟了,快走快走!”说着,脚下飞快,紫鹃金渔忙跟上,道:“姑娘慢点,别绊倒了。”丫头们也忙跟上。才绕过一座假山,却猛然从山后绕出一个人来,带路的丫头一时没注意,差点撞上,待一抬头看人,不由“呀!”的一声跪下说不出话来。黛玉本走在她后面,如何闪躲得及,听她一开口,下意识得抬头一看,不由怔住了。
今日云清气爽,此时红日已升,阳光照在那人脸上,却仍被那样的容颜黯淡了三分。
黛玉回神,脸上早已红了,忙低头回身退了几步,紫鹃金渔忙上前挡着,心似擂鼓,面若桃花,却只觉得那人的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瞬未动。
然后一个清似流泉的声音响起:“让姑娘受惊了,是小王的不是。”
此一言,恍如隔世。
卷三
第一回
刚用过了午膳,便觉天上阴沉沉起来,风一阵紧过一阵。怡红院里袭人正与麝月等围着炉子说话。便有王夫人房里的丫头过来道:“太太叫袭人呢。”宝玉问道:“太太找袭人做什么?”丫头回道:“袭人姐姐的哥哥来了,太太请袭人姐姐过去。”袭人一听,忙忙洗了手,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粉红锦绣缎袄,便往王夫人房中赶去。哥哥很少亲来这里的,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一路不觉越走越快,连心都突突跳的厉害。一个不小心,便趔趄了一下,好歹小丫头扶住了道:“袭人姐姐别急!”袭人也忙站起,好显并未跌着,可那头上簪的一支一丈青的簪子却跌在地上摔个粉碎。袭人不由白了脸,只觉心头“突突”乱跳,又悄声嘱咐小丫头“别告诉别人知道!”一面将那断簪子捡起放入怀中,复又往王夫人房中去。
及至王夫人房门口,早有小丫头看见掀了帘子请她进去,道:“袭人姐姐来了,太太让你进去呢。”袭人含笑道声谢,慢慢低头进去,便见王夫人正在炕上念经。见她进来,王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碗叹道:“我的儿,你别伤心。你哥哥刚来了,如今在二门外候着呢,说是你母亲病重了,想见见你。”袭人忽觉那原先突突跳的心似乎是不跳了,眼前一黑,便跪到了地上,泪珠儿便滚了下来,道:“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也知道这里的规矩,本不该说这话,只是求太太的恩典!好歹让我去送母亲最后一程,好全我的孝心。”
王夫人忙让一旁服侍的玉钏儿拉她起来,叹道:“好孩子,我还不知道你么,最是让人放心的,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母女连心,哪里能割的断?便回去住几日夜使得。”袭人磕了一个头,哭道:“谢太太。”王夫人便道:“去告诉凤丫头,就说我的话,袭人要回家一趟,让她打点一下,派几个人好生送回去。”又沉吟了一会,便道,“其他的让她按例斟酌着办吧。”玉钏答应着去了。袭人又是感激,又是伤心,又是高兴,一时磕了头便要回去收拾。王夫人见她面色苍白,语噎声哑,便仍让小丫头送她回去。袭人再三道谢,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一时回了怡红院,麝月秋纹等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都大吃一惊。袭人将事情说了,众人不由唏嘘垂泪。宝玉在贾母处还未回来,麝月便让人去叫去。一面又劝道:“好歹别太伤心了,也许并未到那一步,老人家看到你回去,一高兴,兴许病就好了。”袭人含泪点头道:“好妹妹,承你吉言吧。只是我这一出去你好歹多劳累些吧,这屋子里的姐妹们虽多,却都淘气的很,宝玉又最是没脾气的,好歹劝着些,别胡闹才好。”麝月道:“姐姐放心就是了,我知道的。”袭人又将宝玉房中的装银钱及贵重之物的小抽屉的钥匙取来交予麝月,又趁着收拾衣裳的时候说了几句嘱咐的话。便听外面小丫头道:“彩霞姐姐来了!”袭人便拭了泪,忙去迎。
外面炕上正摆着几个大包袱。彩霞一一开了,只见是件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另还有件青缎灰鼠褂——都是王夫人以前穿过的好衣裳,虽是半旧的,样式也过时了些,那料子却是上好的。袭人又惊又喜,只听彩霞说道:“这几件衣裳是太太赏给你家去时穿的,也冲一冲吧,太太还说万不可太伤心了。若是你妈好了就早些回来。若是不好了便送了灵再回来了也使得。”只把袭人喜得涕泪横流,直道:“谢太太的恩典。”她们这里说话,那边麝月秋纹碧痕早帮着收拾好了两大包的衣裳包袱。正说着周瑞家的便到了,见了袭人,笑道:“琏二奶奶让我来瞧瞧花姑娘可收拾妥当了没有,若好了,我们可就起程了。”
众人听她口气便问道:“这话可是奇了,怎么姐姐也去不成?”周瑞家的道:“花姑娘回去一趟也难,又是大事,我便向二奶奶请了这趟差使。”袭人忙道:“哪里敢劳动周姐姐。”周瑞家的笑道:“什么‘劳动’?我成日家在这里也憋的慌,倒是托姑娘的福出去走一趟也好的。”又看袭人身上穿的衣裳,道:“我说一句姑娘别生气。”袭人道:“周姐姐请说。”周瑞家的笑道:“这次是托太太的恩典姑娘才回的家,只是此次不同寻常,太太既赏了这几件好颜色的衣裳,好歹姑娘就穿上回去,再妆扮好些。一则太太知道了也高兴,二则也冲冲晦气,姑娘看我说的可是?”袭人赔笑道:“还是姐姐有见识,是我不够慎重了。”便忙将身上的衣裳换下,现穿上王夫人赏的,又簪了几支好珠钏。正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袭人原本模样就生的好,这一妆扮起来,越发显得娇俏妩媚。
周瑞家的见了,也不由赞叹道:“真真不是我说,姑娘这一打扮,倒把别人都给比下去了。”袭人只羞红了脸,不说话。可巧宝玉得了消息赶了来,见了袭人,便拉了她的手一句又一句得说了好些话,直到周瑞家的催了几次方放了袭人出去。
及至到了凤姐房中,凤姐正用饭毕,见她进来,先打量了一番,方点头笑道了个“好”。又告诉周瑞家的道:“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先出去收拾。凤姐便又仔细看了袭人的手炉与衣包,又命平儿去拿件半旧的大红猩猩毡给她。周瑞家的答应着去了。
凤姐一面拉着袭人的手在炕上坐下,笑道:“你可信我平日里的话了?我说你就是个有福的,如今如何,我说的可有错?”袭人红了脸,只说不出。她在贾府多年,自是对贾府中的规矩了如指掌,她今天这出门的架势,便是贾府姨娘们的规矩了。何况又有周瑞家的这个太太的陪房兼心腹作陪,便是正经的赵姨娘周姨娘也没这样的风光。饶是袭人向来老实忠厚,可这争强好胜之心哪个没有?此时面上也不由露出一点得意来。可旋即又想起这是凤姐屋里,便忙低了头不说话,只作害羞状。
那凤姐又是何人,袭人的心思如何能逃过她的眼睛?冷冷一笑,眼中微闪过一丝冷意,便不见了,袭人低着头更没有注意。一时平儿包好了衣裳包袱送了来,袭人再三道了谢,凤姐便又道:“你妈若好了就罢,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的家伙。”又对周瑞家的道:“这里的规矩的你们自是知道的,也不用我嘱咐了。”周瑞家的答应:“都知道。我们这去到那里,总叫他们的人回避。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内房的。”凤姐想了想,又吩咐周家的道:“好生伺候着,可不许出差错。若袭人有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周瑞家的忙道:“是。”说着,跟了袭人出去,外面车马灯笼早已备下了,一时袭人上了车,便往花自芳家中去了。
且不说袭人之母命数如何,那宝玉自小便喜袭人之温柔体贴,此时她一离了,诸事便觉有几分不顺,倒茶穿衣都叫“袭人”,待无人应时方想起袭人不在,自己便先笑将起来。他房中便由麝月晴雯两个上夜,麝月和厚,晴雯伶俐,倒也周全,日子久了,便慢慢把这出口就唤“袭人”的毛病给改了。此是后话了。
又说次日申时,便有小厮来回说袭人之母昨儿夜里便没了,让这里把袭人的铺盖送去。凤姐便让两个丫头到怡红院收拾袭人铺盖妆奁,一面去王夫人处回明了。正好,宝钗也在王夫人处说话。王夫人听说,便拉着宝钗的手道:“好孩子,好在听你的话让袭人立即就回去了,若是晚了一步,她们母女两个没见最后一面,岂不是我的罪过?袭人虽是个好的,到时也难免生出事端来。”
宝钗笑道:“那是姨妈慈悲,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是想着袭人以后既是要长久放在宝兄弟房中的,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岂不带累了他?”王夫人一手拉着宝钗的手,笑道:“那也是你有心才想到这些,别的人谁又有这样的心思,真心为我的宝玉。”宝钗面上一红,忙低了头不说话。
凤姐眼中精光一闪,半晌并不说话,只抿嘴一笑,道:“既这样,太太何不锦上添花,赏袭人些治丧的银子?咱们府里,也是有这例的。”王夫人道:“凤丫头说的是,那就赏她四十两吧!”凤姐道:“袭人是未过明路,赏四十两,可妥当吗?”嘴上在说,眼睛却飘向了正在外间炕上做针线的赵姨娘。宝钗早瞧见了,却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王夫人便有些不喜道:“正是未过明路才赏的。再说了,何时我要赏人几两银子也需别人同意了?”王夫人虽最烂漫慈善不过,然人岁数大了,也难免有些左性了。凤姐哪还敢再说,只低头道:“是。”宝钗便又说了几句话,凤姐便慢慢退了出来,回至屋里便让平儿带两个丫头去讲袭人的铺盖收拾出来让人送去。平儿答应着,带了两个小丫头一路往怡红院去了。
第二回
那边平儿带着两个小丫头往怡红院去,才刚进了门,便听屋内有人说话,听着声响是麝月晴雯碧痕秋纹几个,便听秋纹说道:“到底是袭人姐姐有福气,这样的体面,我们便是再修几辈子也是难得的。”言下大有欣羡之意。又听晴雯说道:“呸!好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不过就是几件衣裳罢了,有什么脸面?”秋纹道:“衣裳先不说了,这是常见不常得的恩典,可那样的好料子又是我们几时能得的?也只有你面子大,老太太赏的,林姑娘给的,早就见惯了。可是也没有袭人姐姐这的风光不是,咱们有事了出去,哪个不是悄悄的,谁像这遭袭人姐姐这样前呼后拥的?还让周大娘陪着,还带着两个小丫头。”晴雯便又骂道:“偏你是个没脑子的,这样的风光你也要?也不想想‘西洋花点子哈巴儿’这趟出去是为了什么?”
碧痕道:“姐姐糊涂了,不是说袭人姐姐她娘不好了,她哥哥才来接的吗?姐姐莫不是气糊涂了?”晴雯道:“你们都糊涂了我也不糊涂!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最老成持重的,她哥哥既来接,定是她老娘不大中用了,不然回去做什么?”秋纹道:“是了是了。”晴雯又道:“我是没老子娘的,也没这个机会前呼后拥花枝招展地回去给老娘送终,你若是想……”她话未说完,便听秋纹笑骂道:“好个烂嘴的丫头,叫你声‘姐姐’,竟越发上来了!你不要的就打量着别人定巴巴得追着赶着要么?这‘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也是人人都做的?今儿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叫!”说毕便听一阵嬉笑声,平儿便掀了帘子进去,道:“好个没脸的丫头,也不怕烂了你的舌头!”
众人不妨唬了一跳,都笑道:“平儿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早有丫头沏了好茶来,平儿也不喝茶。只笑着指着晴雯道:“你若是知道我来了,可还这么长篇大论么?”晴雯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平儿纤指狠点了晴雯额头一下,骂道:“你这口没遮拦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脾气坏也就罢了,嘴还这么厉害。什么时候被人拿了短处算计了,也定是你的嘴惹的祸。”晴雯笑道:“若是让我忍声吞气地活着,话也说不得,那不如死了算了。”平儿道:“呸呸呸!什么死的活的。”众人都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她改了,也就不是她了。”此时忽听外面小丫头道:“紫鹃姐姐来了。”
不一时便见紫鹃带着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一见平儿不由一愣,笑道:“平儿姐姐怎么在这里?”众人都笑道:“今儿可是奇了,怡红院竟成风水宝地了,怎么这么热闹。”都忙让座。
紫鹃谢了座,笑道:“我是找晴雯给做件活计呢,平儿姐姐来做什么?远远的就听到你们说话呢,可说什么好话呢,我也听听。”众人都笑了,将刚刚的晴雯和秋纹的话一一说了,再将平儿的话也说了。紫鹃听罢便也笑道:“晴雯就这个脾气,咱们这些人里,属她生的最好,针线活也最灵巧,只是这脾气也是最烈的。”众人都笑了,笑指晴雯道:“瞧瞧,连紫鹃姐姐都这么说,可不是冤枉你了。”
又说笑了几句,平儿便将来意说明了,麝月便带着几个丫头去收拾袭人的铺盖。晴雯又问紫鹃有什么事,紫鹃笑道:“险些忘了。”便叫小丫头把那小包袱拿来,道:“这是上次和你说起的料子,你若得空,便帮着做件裙子,若不得空,我也不急,且慢慢等吧。”众人看那料子是雨过天青的缎子,乍看平常,再一细看却只觉那缎子上似有薄光滑过,质地也极细腻温润,都道:“好稀罕的东西,这是什么料子?”紫鹃笑道:“我也是头回见的,说是什么江南新出的‘霞光银线’,也不知怎么织出来的。我手笨,这稀罕东西就怕被我杂沓坏了,就叫晴雯试试吧。”晴雯笑道:“瞧瞧,还说我呢,她还不是巧嘴的?只一味谦虚了,你若手笨,那林姑娘身上穿的都是谁的活计?这阖府上下都赞的衣裳,反倒说是手笨,都当别人都是瞎子呢?”紫鹃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她素来不穿外面针线上做的,再则她的衣裙也不能将就做,也只好我们自己辛苦些吧。”晴雯便道:“那林姑娘要什么花样子?”紫鹃道:“你看着办吧,总不过就要素雅些的就是了。”
平儿奇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林姑娘的衣裳要让晴雯做了?”紫鹃冷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是‘横针不动,竖针不拈’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既有了这个名声,我便好生使唤使唤晴丫头,免的她也懒得连伺候人也不会了。”众人听了都抿着嘴笑。晴雯道:“好的很,那我就做了,只这稀罕的料子若做坏了可不许怨我。”紫鹃笑骂道:“只要你不使性子乱做,便坏不了!若真做坏了,便把你给卖了作赔!只怕十个你也不值这么一块!”众人一听都咋舌,道:“好金贵东西!”
一时麝月收拾好了东西交与平儿带的两个小丫头,平儿便要告辞,众人苦留不住。紫鹃便约着与她一道走,众人送到门口方回去。
出了怡红院,紫鹃便努嘴指指小丫头拿的铺盖问道:“这是给她的?”她自是指袭人了。平儿抿嘴一笑,道:“她如今也是那牌名上的人了。宝玉可是离不了她呢,太太也喜欢她,自然是越发的身娇肉贵了。”紫鹃冷冷一笑,不再说话。平儿如何不知她的性子,便打发两个小丫头将东西心送去,又道:“若是奶奶问起我,就说我去林姑娘那里说话去了。”小丫头答应着去了。平儿方笑道:“你有什么好着恼的,莫不是也看上了宝玉,结果只她被收了,你心里吃醋了?”一句话说得紫鹃面红耳赤起来,只急得来撕她的嘴。慌得平儿连忙告饶才罢了。
平儿又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也怨不得她。人哪有不变的?”紫鹃只低头慢慢走着,手中玩着帕子,也不说话。平儿问道:“你是怎么了,咱们这些人素来是好的,从小儿一起长大。你虽和她不是最亲,但也是好的,怎么如今这样生分了?说出来我听听,也许我能调停调停。免得伤了好姐妹情分。”紫鹃道:“姐妹情分?”说罢叹了口气,又道,“说到姐妹情分才更是伤心!看在旧日的情分上,她好了,我自然是替她高兴,只是她做的又是好姐妹该做的事么?我们姑娘那样好性子的人,偏被说成了那样。这里府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的,也就罢了,偏她也这样。平日里说话,字字句句都拐着歪带着刺呢!说我们姑娘‘旧年好一年的□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我们姑娘做针线的时候她正在太太和宝玉那儿说好话呢!再说,是谁家姑娘带着针线篮子到处逛的?又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做针线做到男儿家床边去的?天知地知,你我也都知道,不过都瞒着不说开罢了,若真扯开了说,看谁没脸?”
听到这里,平儿撑不住笑了。紫鹃道:“你笑什么?”平儿忍住笑道:“我笑传言虽不尽如事实,可也有几分真的。其中林姑娘口齿伶俐这一点便是真真的,瞧瞧我们的温柔端厚的紫鹃大姑娘,差不多也有了爆炭晴雯的品格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紫鹃红了脸,道:“我也是气急了,昨儿去园子里逛时,正巧听见她和太太房里的两个婆子说话。她的话一车一车地倒出来,我都说不出了!”
平儿搂了她的肩叹道:“我就说你今儿这样气恼定是有缘故的,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最是温和的,再想不到会如此。”又道:“你也不必太生气了,她虽可恨,却也可怜。如今她虽是宝玉的准姨娘,可是以后正房太太进了门,又岂会让她好过?”紫鹃心中一动,道:“她想来已经想到这个了,如今不是已经在谋划了么?不然也不会这样去奉承那位了。”手指指蘅芜院的方向。
平儿道:“如今是如今,谁又知道以后会怎样呢?但凡是女人,有几个希望与人分享丈夫呢?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奶奶,正是因为待二爷真心真意,又希望二爷待她也一心一意,才那样厉害。我有时虽委屈些,倒也无妨。”紫鹃听到此处,想到平儿在凤姐屋里的处境,不由心中一悲,险些落下泪来,只忙忍住了。又见平儿已经红了眼圈,紫鹃忙拉住她的手,只觉双手冰凉。又听平儿道:“你看太太也不是这样么?大爷虽去了,但娘娘在宫里,还有个宝玉这样得老祖宗地疼爱。你看她可曾待见过赵姨娘和环三爷?”
紫鹃叹息了一回,忽然想到前几日听到的一个消息,心中一动,欲张口说话,又忍住了,只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了。
第三回
话说时气渐冷了,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年底,荣宁二府上下皆忙碌不堪,个个疲乏。先是除夕及正月初一,贾母等有诰封者先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便至宁府中开宗祠祭祖。两府上下花团锦簇,语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