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2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 作者:肉书屋
她的心思,冷道:“二太太越发说笑了,这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况我是个无用的,便是见了也是让贤德妃照料我才是,没得倒给她添麻烦,何苦来哉?太太只贤德妃一个女儿,怎么不为她想着?倒是尽想着给贤德妃添麻烦?”
王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再加上跪得久了,腿脚麻木得厉害,不由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若是平时黛玉见了只怕会动些恻隐之心,此时却是一点感觉也无,不由心下暗叹:自己竟也铁石心肠起来了么?
待见她又摇晃了几下身子,心下到底有几分不忍,便道:“我竟忘了让二太太坐了,雪雁请二太太起来。”雪雁嘟嘟嘴儿,磨磨蹭蹭地上来扶了王夫人起来。王夫人忙道:“不敢不敢。”黛玉又道:“晴雯,请二太太坐下。”
晴雯眼一撇,却是搬了张杌子在另一边放下,道:“二太太,请坐。”王夫人咬咬牙,许是不适应在自己的家中被人“请坐”,勉强笑道:“多谢姑娘。”晴雯“哼”一声,便回至黛玉身边。
王夫人一时坐下了,那杌子又小又矮,她几时坐过这个?只觉浑身难受,可到底比跪着好多吧,又能奈何?道:“还是王妃想的周到,是我糊涂又没见识。”黛玉轻嗯一声,便罢了。
王夫人忽地笑道:“昨儿见了娘娘,另听说一件事,倒是和王妃有关的。”黛玉一笑,道:“哦,我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尽得贤德妃娘娘的青眼了。”
王夫人道:“听说过不了多久便有新侧妃入府了,可是真的么?”
黛玉悚然一惊,心下飞转,好个厉害的贤德妃,耳目竟连慈和宫都有,只是她不知道这立侧妃一事已没有下文了,不然也不会有王夫人如今这么一出。黛玉冷道:“二太太好长的耳朵,连我不知道的事,二太太竟都了如指掌,真真好本事。”
王夫人也不生气,只笑道:“王妃过奖了。这世上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娘娘在宫里也不是闲的。”而后又笑道:“王妃也不必生气,男人么,打小便这么过来的,哪户人家不是三房四妾的?我从前也想不开,到如今想想,只觉好笑。”说罢又诡秘一笑,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解一解王妃的心头之事。”黛玉见她这般,便知无甚好事的,道:“不劳二太太费心。”
王夫人忙道:“王妃多心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谈得上‘费心’的话——其实这也是我才刚想出的主意——我便直说了吧,王妃看三丫头如何?”
黛玉一惊,蹙眉道:“二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夫人笑道:“王妃别担心,我可是真心为王妃好,与其让那不知道根底的人进门,不如寻个相熟的。三丫头便是个再合适不过的,说句放肆的话,三丫头不过是相貌比王妃差些,又是庶出,可那气度和精细劲儿,管家的本事,哪样又比不得王妃了?你们又是再要好不过的,日后进了门,也不会争宠,你们姐妹两个也正能好好处……”
第十四回
上文说到贾母寿宴之上黛玉因天气炎热,而至侧殿更衣,不想王夫人冒然而至,与黛玉提起欲送探春给水溶为妾,黛玉不由大怒,心道:你贾家卖女为权算计人,却不该算计到她的身上!她如今能再踏入这贾府不过是为了贾母与几个姐妹罢了。往常里贾府的算计她一般不理论了,如今反倒越发上来了!心下已是勃然大怒,脸上却不露出,道:“是啊,这样一来,你们贾府便好了,二太太你更好了。亲生的大女儿在宫里当了贤德妃,庶出的小女儿给了北静王做侧妃,真真是显赫的很!”
晴雯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骂道:“真是诗书大家,高门大户,说出去又有谁信呢?可赶着把女儿家送给人家做小老婆。已经填了一个进去,如今又要再添一个,得的荣华富贵便自己享,真是好算盘!”
王夫人轻“哼”一声,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一番好意,竟成驴肝肺了?全心全意为王妃着想,反倒不讨好,我何苦做的这个坏人?再说什么叫已填了一个进去了?你说的是谁?难不成竟是说娘娘么?”
晴雯冷笑道:“原来二太太也是明白的,那还问我做什么?”
王夫人却笑道:“你们小孩儿家家的懂什么?娘娘在宫里名列妃位,那是何等的金尊玉贵,来日生下皇子,便更是不可限量。这样的福气,这样的尊贵,是谁求便能求来的么?……”
晴雯和雪雁目瞪口呆,看王夫人的眼神如同看西洋镜一般,而王夫人滔滔不绝的同时,看晴雯雪雁的眼神是“这样的尊贵,你们这些下贱的小蹄子如何会懂?”
黛玉只觉额头隐隐抽痛,真是岂有此理!一手碰着一旁几上装蜜水的杯子,几乎便要往那喋喋不休的人身上泼去,忽听地门“吱嘎”一声响,凤姐白了脸携了平儿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王妃息怒,太太是这几日忙糊涂了……”
王夫人皱了眉,看向凤姐道:“你如今越发无礼了,我正和王妃说话,你进来做什么?”凤姐抬头道:“太太不是叫人唤我过去么,为什么如今又独自在此和王妃说话?前面太妃等王妃都等急了。”
王夫人眉头突突地跳,方才想起自己命人将凤姐支开擅入侧殿一案,黛玉却微微一笑,道:“无妨,我正和二太太‘叙旧’,凤姐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命晴雯将凤姐扶起,又使个眼色给雪雁,道:“雪雁,你出去和太妃说一声,就说我晚一会儿就过去。”雪雁眼珠儿一转,笑道:“是,我知道了。”说罢便去了。
而这边黛玉面上笑容浅浅,晴雯怒目而视,凤姐战战兢兢,平儿惴惴不安,而王夫人却是茫然不知。
黛玉看凤姐与平儿面上的神色,便知方才王夫人的话已尽如二人耳中,便也不避讳她们,面沉如霜,冷淡如冰,道:“照二太太的意思,是想让三妹妹入府是吧?”手上的杯子端得有些累了,便放在一旁的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却把凤姐平儿晴雯三人听得心惊肉跳。她们三人对黛玉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虽最是好性,但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若惹恼了她,又岂是忍气吞声的?当初的抄捡大观园之事可不是例子么?虽说面上她受了委屈,但一串子受牵连的人还少么?偏王夫人还不自知,犹自笑道:“若是三丫头进了府,那王妃和她也彼此有个照应不是?便是那两位新侧妃再进来了,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再加上宫里还有娘娘在,往后谁敢小瞧了我们?而且王妃也得了贤良的好名声,岂不是几全齐美么?”
黛玉冷冷一笑,道:“二太太打的好算盘!只是不知道三妹妹是什么主意,她知道么?”王夫人以为她应了,忙笑道:“她能有什么主意?父母之命,她自是只有遵从的份。”
黛玉道:“那也该问问她才好。”王夫人只激动的心头乱跳,忙道:“是是是,王妃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去把三丫头叫来。”说罢,便一迭声叫人去请探春。
黛玉看王夫人只喜得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心中冷笑,探春的心思她还知道一些,便道:“三妹妹脸薄,若是我在,反倒不好,不如我们先回避了,二太太自己问她。”
王夫人笑道:“很是,还是王妃想的周到。”黛玉冷冷不发一言,凤姐与平儿也是不敢言语一声。
又说探春原在那边陪着贾母随侍在众王妃诰命身边,却见王夫人的丫头急忙忙来请,却不知何事。不得已,只得趁人不注意悄悄跟了丫头过来。才进了门,便见王夫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道:“我的儿,你可来了。”探春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唤了声:“太太,今儿这样忙,你怎么却在这里?”
王夫人面上一顿,却不答话,只拉了她的手在西边椅子上坐了,笑道:“前面的事儿自有凤丫头她们料理,不碍的,这里的事儿才重要——我的儿,我可要给你道喜了。”探春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听到她的话,便已明了了几分,红了脸道:“太太说的什么话,我竟是糊涂了。”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探春红了脸低头弄带不语。王夫人道:“我的儿,这可是天赐的姻缘。才刚你林姐姐在这里更衣,说起要给北静王爷再讨一房侧室,只因她身上不便,不好伺候王爷。想来想去,便只想到了你的身上。你们姐妹两个,自小一处长大,最是和乐的,谁能想到以后还能进一家门呢……”
话音未落,却见探春变了脸色道:“太太!这是我的见识,若是不中听,也请太太原谅!据我所知,林姐姐,不,如今是王妃,她是断不会说这样的话——素日我们一块儿长大,她的性子我虽说不知十分,也知个七八分,最是好洁的。平日里起居之时尚且如此,又何况夫妻之情?王府门庭,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想必此事思定有些缘故,还请太太细打听一回,莫中了有心人计谋才好。”王夫人实在想不到探春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着恼,面上却不露出,道:“这……”
探春此时顾不得害臊,站起身道:“太太这话是听王妃亲口说的么?”王夫人道:“她年轻腼腆,哪里能这样和我直说?”探春便道:“那此话由来何处?”王夫人踌躇一下,道:“是听王妃身边的丫头说的。”探春道:“丫头?是紫鹃,雪雁还是晴雯,绿漪?只何时何地说的?”王夫人不悦地道:“听谁说的,在何处说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你也说了王府门庭,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还能拿这样的事哄你不成么?”
探春忙低了头,道:“太太息怒,只是此事不但攸关探春之终身,也与北静王府与我们府里相干,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太太明示。”
王夫人面上带了三分不耐烦,道:“适才伺候王妃的一个嬷嬷说的。”探春道:“果是如此,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素来三人成虎事多有,既不确定,咱们又何必……”
王夫人面上一僵,她本不善谋略,口齿也不及凤姐探春等人一二,此时被问了两句便难以招架,前言不搭后语,马脚也已露出。可想到邻间内的黛玉凤姐等人,只求让探春快些应了就是,只得咬了牙道:“这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可靠的嬷嬷说的,定是不错的。王妃年轻腼腆,身边伺候的丫头也都是姑娘家家的,自不好直说,才让她带了话给我,有什么好猜疑的?”
探春见她脸上已带了恼意,只得忙低了头,道:“太太别生气,是我多心了。”
王夫人方又转怒为喜,笑道:“既这样,你是怎么想的?这样好的事,总不会不愿意吧?若你应了,等老太太的生日过了,便好办你的事了。”
探春只低了头不答,王夫人只当她害羞,催促了好一会儿,却见探春摇了摇头,王夫人的身子不由僵了半边,眉头蹙得死紧,道:“你素来聪明,我也最疼你,你又懂事,便是疼宝玉的心也没对你这般的。往日你管家处世也是好的,我只当你是最明白的,如今才知道你也是个糊涂的。”说罢又道,“三丫头,今日不怕你恼,咱们说句明白话,你是庶出,不比四丫头她们,如今的人,多的是轻狂的,专看女儿家的出身,谁又真看你是不是能干,会不会管家呢?北静王府这样的人家,你还看不上,你还想配给谁?难不成还想到宫里当正头娘娘去?”
探春忙跪下,道:“太太,正是因为我是庶出,才不能答应此事。我自知身份,与环儿两个从不敢与二哥哥比肩,妄生贪念。多年来蒙太太眷顾,未受甚委屈,故自小便思要报答太太之恩德。”王夫人此时脸上方好了些,道:“我不要你的报答,你答应了这门亲事,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不料探春却依旧摇摇头,面上悲切深深,哽咽嘤嘤,却未见一丝泪水:“探春自小立下重誓:绝不为人做妾,还请太太恕罪。”语气坚定,较之男儿更有一种坚定之气,令人不由叹服。却几把王夫人气地面如白纸,道:“好好好!让你掌了几天家,便自以为翅膀硬了!要捡高枝飞了!这样好的亲事你不应——你,你今日不应,日后便别想再有什么好的了!”
探春抿紧了唇,跪得背脊挺直,纹丝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王夫人直气得摇摇欲坠,便要摔倒,却见一人已闪至她身边搀住,道:“太太小心。”王夫人转头一看,正是凤姐,面上不由一僵。凤姐却是笑若春花,道:“太太因头疼在这里歇了这么久,可好些了?老太太那边该叫人了。”恍若无事一般。
王夫人犹气愤难平,本欲再训斥探春一顿,又思及出来已有好一会子,只怕那边有事,贾母生气,忙忙去换了衣裳往前面去。凤姐也忙挽了探春出去了。黛玉方搭着晴雯的手从邻间出来。
平儿叹道:“三姑娘倒是好的,我们奶奶常叹她没生在太太肚子里。”晴雯道:“也亏得她没生在她肚子里,若是,只怕如今已被强卖了!”黛玉抿嘴一笑,道:“你这话倒是说的好。”平儿低了头不答,却也深以为然。
说话间,却见雪雁进了来,道:“王妃,已让人送信过去了。”平儿和晴雯都有些奇怪,晴雯道:“送什么信?”黛玉轻点她额头一下,道:“死丫头,少说些吧!再闹腾,我也不管你,看你怎么办。”晴雯吐吐舌,不言语了。而后主仆几人便慢慢往前面去。
待又至前面,酒戏业已备妥,只等黛玉一个。一时见了她,那便南安太妃笑道:“好了好了,来了来了。”北静太妃便一把拉了黛玉在身边坐下,道:“去哪里了,怎么更个衣去了这么会子。”
黛玉笑道:“那边凉爽,便坐住了。”太妃道:“这里吵吵闹闹的,你身上也不会自在,咱们便早些回去。”黛玉道:“我听母妃的。”
又坐了一会儿,便与南安太妃等一齐告辞回去,贾母等苦留不住,只好齐齐送至园门外。接着便也连有几位诰命告辞而去。贾母等一一送出来,等宾客皆走,已是掌灯时分了。众人送了贾母回房,方各自回房休息。
贾母乏了一天,梳洗了也正要睡下,却忽见一个丫头忙忙跑进来道:“坏了坏了!”鸳鸯忙瞪她一眼,道:“大喜的日子,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丫头忙甩了自己一个嘴巴,而后又急急在鸳鸯耳旁说了几句,便见鸳鸯脸上也变了眼色,忙忙告诉贾母知道。贾母一听,眼也圆了,忙扶了丫头的手往后头去。众人不知何事,都议论纷纷。
第十五回
话说北静太妃见黛玉乏累,便向贾母告辞,离了荣国府,乘了轿子一路往王府回去。
待回至府中,婆媳二人皆回房漱洗更衣。黛玉回至梦园,由丫头们上来服侍着换了衣裳,又喝了两口解暑汤,一抬头,却见紫鹃正俏生生站在那里看着她笑,便喜道:“紫鹃?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身上可好了?”紫鹃笑着请了安,一边接过她漱口的杯子,道:“多谢姑娘想着,前两日我便已经大好了,只是不敢轻易进来,所以又过了几日,没再犯了,才进来。”黛玉笑道:“你也太小心了。”紫鹃笑道:“姑娘身子自小就弱,如今怀了胎,更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绿漪便笑道:“难怪姑娘这样想着姐姐,姐姐病了这些日子,姑娘一天要问好几次,看得我嫉妒的不得了,恨不得我也病一病才好。”说着嘟了嘴,众人看她模样,都撑不住笑了。紫鹃笑道:“还是这么口没遮拦,这病也是好生的?什么不好说,拿这个来说。你从前病的时候难道姑娘就不想着你么?”绿漪吐吐舌,搂了紫鹃笑道:“好姐姐,再不敢了,我不过说着玩的。”紫鹃摇摇头,一指轻点在她额上,道:“你啊!”
一时众人又说笑几句,紫鹃便帮着黛玉卸下头上的簪环首饰,将一头如瀑秀发松松挽一个堕马髻,簪上一支东珠发簪便罢了,而后方道:“姑娘今儿去那边府里给老太太贺寿,该是喜事才是,怎么我看姑娘脸上倒是有些抑郁之色?可出什么事儿了?”
黛玉摇摇头,叹道:“这事不提也罢,没的让人扫了兴。”晴雯道:“还不是那边的‘二太太’闹的好事!”说着,将今日之事如倒豆子一般皆倒出,众人听了不由都义愤填膺,绿漪推一把晴雯,怒道:“你怎么不当面给她一巴掌!由着她在姑娘面前放肆,平日里就数你嘴最厉,脾气最烈,怎么真要你发威的时候,偏就没用了,看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晴雯最是委屈,正要说要不是姑娘拦了,她早过去扇她嘴巴子了,却忽听得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说的好!”
众人不妨都唬了一跳,齐看向门口,却见太妃扶了贝嬷嬷的手进来了,众人忙忙上前相迎。黛玉本歪在榻上,也忙要站起,太妃紧行了几步,扶住了她的手,道:“快别起来,坐着吧!”一面在榻前的圆椅上坐了,一面拉了她的手看了看她的面色,道:“气色倒还好。”又嗔道:“今儿你更衣去了那么会子,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人去瞧了又说没事,雪雁出来回话也被你拦了不许说,嗐,你这孩子,平日里万事都说与我知道,偏这样的事情,反倒瞒我。”
黛玉忙道:“媳妇并非有意,只是这事儿……”那样的算计,那样的人心,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太妃如何不知,摇头叹道:“你这孩子,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子竟糊涂起来了?那样龌龊的地方,也值得我们这样费心思么?你若真和他们较真理论,才是真糊涂了。”
黛玉道:“母亲,这我如何不知?那贾府里我住了这么些年,早看透了,人情淡薄,如今这样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情分上罢了。今儿若不是老太太的寿诞,只怕我也忍不住闹了开来。”太妃方喜道:“好的很,这才是我北静王府王妃的气度!”说罢,冷笑一声,道:“荣国府自荣宁二公之后便一代不如一代了,往日倒还罢了,更何况如今?咱们家还看不上眼。便是出了个皇妃又如何?后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那贾妃既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又那样会算计——嗯,近来太后也太闲了些,改明儿我进宫和她唠唠嗑去。”众人原都在一旁侍立,听得太妃忽得转怒为喜,笑眯眯地说出这样的话,皆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太妃又问道:“说起来,你那个表妹倒也是个不错的。”黛玉点点头,道:“只是她心气儿高,又因是庶出,总自惭身份。”便把探春之事说了一回。不想太妃听了却微皱了眉,暗道:小小年纪,便这样精明高气,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那贾妃这样会算计,从一个小小的女官到如今的贤德妃,她的妹子能差到哪里去?那王氏问她,她却拒了,又怎知不是明修栈道,欲迎先拒呢?因知道黛玉待姐妹素来真心,不想驳了她的心,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不露出,只道:“玉儿,我且问你一句,你须真心答我,不可有丝毫隐瞒。”
黛玉看她郑重其事,忙也正色道:“是,母亲请说,黛玉一定不敢隐瞒。”
太妃点点头,道:“今日,若是你那三表妹应了,你待如何?”
黛玉不妨太妃说这话,不由愣住了,道:“母亲,这……”
太妃道:“玉儿,你别怕,只照实说就是了。”
黛玉垂了头,想到在侧殿之时也曾忐忑不安,若是探春应了她该如何呢?心中蓦然一紧,两弯罥烟眉也微微蹙起。紫鹃等等人大气不敢出,只静悄悄地看着太妃黛玉两个。只听黛玉道:“母亲,请恕黛玉放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便是三妹妹真应了,我也不应的——而这姐妹之情也断然无存了。”
众人接暗暗抽一口气,早知黛玉外柔内刚,不想竟刚烈至此。
太妃原沉着脸,听得此言,却笑道:“好好好!难怪咱们娘儿俩这样合契——你只管放心就是了。”黛玉红了脸,道:“母亲不怪我么?”太妃摇摇头,笑道:“怪你什么?怪你作为一个女人想一心一意守着丈夫?还是怪你太过刚烈?——我的儿,我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得了你这样的儿媳妇,我欢喜都来不及,如何会怪你?”
黛玉鼻头一酸,眼圈早已红了,太妃忙道:“可不许哭,若是伤了眼睛,溶儿回来可要寻我算账的。”说得众人都不由抿了嘴笑了。黛玉也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太妃一面拿了帕子为黛玉拭泪,一面笑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婆媳二人正说着,却见外面传了话进来,说是水溶今夜陛下留饭,请太妃和黛玉自己用膳,不必等他了。
太妃听了这话,便蹙眉道:“怎么又留饭,也不让人吃顿团圆饭。让来的人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的话,让他少吃酒,早些回来。”
来人忙答应了,一时去了。已是掌灯吃饭的时候了。索性便传了饭在梦园里摆了吃了,婆媳二人说说笑笑,倒也和乐融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王夫人上房,彩霞彩云玉钏等几个丫头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进去,只忙掉泪罢了。好容易听一个声音道:“老太太来了。”众人只当如见了菩萨一般忙忙迎上去。
贾母一手拄了拐杖,一手扶了鸳鸯的手急急地过来,连身上的衣裳也不过是粗粗披了的,原还想着不过是丫头误传,可待看见彩云彩霞等人急得满头的汗,又听了那触耳惊心的声响,不由心中也“咯噔”一下,怒道:“人呢?”彩云顾不得拭泪,道:“在房里呢,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贾母一面命人去叫门,一面冷道:“去各角房把门都给锁了,许进不许出,有胆敢往外面传一点信的,立即打死!”众人都未见过贾母这般震怒,都不禁噤若寒蝉,忙忙有人去关了门。
却听“吱嘎”一声,贾政已将门开了,发须凌乱,袖子也破了一片,他一时也顾不得身上一片狼藉,只躬身陪笑道:“母亲今儿累了一天了,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贾母冷笑一声,道:“若是我再不来,你可还记得有我这个做娘的?”贾政垂了头,一句也不敢言语。贾母哼一声,也不要人搀扶,连鸳鸯也不带,拄了拐杖便要进去。贾政忙上前扶了,而后门又掩住了。众人在门外个个狐疑慌乱,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房内此时一片狼藉,各种花瓶茶碗褥垫衣裳砸的砸扔的扔,贾政扶了贾母进来,竟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看到这副模样,贾母险些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两个人加起了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胡闹!也不怕人笑话,便是琏二和凤丫头也没这么厉害过。说!这是为了哪一出?”一面狐疑地看向贾政,“是不是你惹了她屋里的丫头了?”
贾政苦笑道:“我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哪里还会干这个?”贾母哼一声,心道:你那个大哥比你岁数都大些呢,怎么还一个又一个地把比她女儿还小的姑娘往屋里拉?不过也知贾政素来迂腐,却断不会干这样的事,便道:“那是为什么?你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素来是相敬如宾的,怎么今儿闹得这样?若不是我拦着,明儿只怕全府里都传遍了!到时都笑你们都是做人祖父母的人了,还这样打闹,脸面还要不要了?”贾政躬了身,不敢言语一声。
待进得里间,便见王夫人背过脸趴在炕上,只余半个身子躺在地上,正哭得哀哀切切,听贾母进来,突地转过身来扑在了贾母身前,哭道:“老太太,可要给儿媳做主啊!”
贾母正要去抚慰她一句,待看见她脸上,不由怔住了,道:“这是……”原来王夫人此时双颊上各有一个明显的红赤掌印,显然是被人掌掴所致,配着王夫人本来的木讷的脸,甚是精彩。若不是时机不对,贾母险些要笑出来,忙轻咳了一声忍住,骂贾政道:“好的不学学坏的,你都多大的岁数了,竟还学人打起老婆来了?若让宝玉他们瞧见了,可要脸不要?”又骂王夫人:“他是个爷们,便是再有错,也是你能拉扯厮打的?你瞧瞧,他可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王夫人不敢言语,贾政涨红了脸,又是满头的汗,甚是狼狈,见贾母问,方气道:“母亲息怒,实在是这愚妇所行之事……嗐,你自己和母亲说。”
贾母见他这般,不由有些疑惑起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快说!”王夫人见贾政满面怒色,兼之贾母也在,也不敢放任脾气,只得断断续续将话回明白了。却不料贾母越听脸上越难看,直花了一盏茶的□夫,方将事情说明白了。正欲开口求情,却听“啪”的一声,竟又挨了一巴掌!王夫人本就跪着,此时竟被打了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贾政此生也未见过贾母这样震怒,便是当日他打宝玉也未有这样过的,忙扶了贾母在一张干净些的椅子上坐了,道:“母亲息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王夫人懵了一回,好容易回过神来,捂着半边肿的更高的脸颊哭道:“老太太,媳妇冤枉啊!媳妇只是一心为了娘娘,为了这个家啊!”
贾母冷笑道:“好个‘为了娘娘,为了这个家!’可你怎么尽干这样的蠢事?往日里你做的那些事你当我不知道么?不过是看在娘娘份上,也没有太出格,我暂且就忍了。想不到今日竟变本加厉!总有一日咱们家和娘娘会毁在你的手里!”
贾政和王夫人不由都变了脸色,贾政道:“母亲,可有这么严重么?”
贾母冷笑道:“宫中是什么地方,便是走一步路也恨不得前后看一万次才够小心,娘娘在里边有多少人眼红,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平日里便是鸡蛋也挑出骨头来!你倒好,生生的竟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
王夫人哆嗦了一下,除了肿起的地方,余下皆是惨白的,说道:“媳妇不明白,这事……”
贾母又道:“宫中的规矩,严禁妃嫔与外界私相传递,沆瀣一气。虽然这事各家都有,人人都在做,不过是仗着别人不知道,或是虽知道却没有证据罢了。你如今倒好的很!瞧瞧你做的蠢事!”
王夫人此时方知,连滚带爬地扑到贾母身前,哭道:“那,那咱们去求王妃,今儿这事儿只要她不说,没人会往外说……”
贾母嫌弃地看她一眼,道:“你凭什么认为她会不说?你算计了人家,还要把三丫头送去跟她分丈夫,她凭什么要帮你守口如瓶?”说着也不由落下泪来,道:“可怜她怀了胎,还要被你这样气。若是她又个好歹,你看北静王府饶得了哪个?你以为北静王温文尔雅,太妃又和睦慈善,便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别忘了北静王府可是已军□起家的!若玉儿真有个好歹,便砍了咱们府里上下几百口子的脑袋也不够他们出气的。再有,太后最恨这个,一旦知道元丫头这样大胆,眼线竟放到她身边去了,哪里能容得下她?圣上侍母至孝,更不必说了。咱们家只怕离抄家不远了。”
王夫人此时方知事情严重,当下三魂去了两魂半,七魄也已出了窍,半瘫在了地上,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忽地又眼睛一亮,攥着贾母的下摆道:“把三丫头立即送过王府去,再不然,还有四丫头,北静王正值年少,哪里不爱腥的,只要他欢喜了……”
话还未说完,便被贾母当头啐了一口,骂道:“糊涂种子,我真不知你怎么生出娘娘和珠儿宝玉来的!宝玉说女人嫁了人就由珍珠变作了鱼眼睛了,看来你就是那活生生的典范!——北静王是什么人?那北静太妃是什么人?那才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你这么多年的日子都是白过了的么?北静王府为何人丁单薄,当初你都是经过见过的,怎么就忘了十多年前北静王府的事?——这等愚妇,若不是看娘娘面上,哼……”
王夫人此时面上便连唇也白尽了,衣衫凌乱,浊泪满面,只怔怔地瞪着前方。贾政原还不理她,后来见她半晌不动一下,便唤了两声,谁知却是一点反应皆无,不由着了慌,到底是几十年夫妻了,总不能不管不顾。可又怕贾母生气,只得先拿眼去看贾母。
贾母叹了一回,面上也有些灰败之色,道:“罢罢罢,叫个大夫给她瞧瞧。再有,不许任何人见她。对外,只说是撞克着了。”贾政忙应了,而后方开门出去。
外面伺候的人站了一地,李纨凤姐探春惜春竟都来了。贾母皱了眉,一个媳妇忙上来道:“听说二太太身上不好,各位奶奶姑娘们都来请安了。“贾母方点点头道:“二太太今儿在园子里不知道撞克着什么了,竟是疯魔了,才刚不仅把屋里都给砸了,便连老爷也抓伤了。先去请了大夫来,这两日就暂且歇在屋里,你们也不要进去,仔细沾上了。”李纨惜春等人老实,自不敢说什么,凤姐和探春却是相视一眼,心中皆有些了然。赵姨娘和贾环站在一旁,皆是一脸惊疑。众人又见贾母一脸正色,不敢玩笑,忙低着头应了。
贾母又对凤姐道:“凤丫头,派个人去北静王府送个信,就说:二太太昨儿撞克着了,有怠慢之处,还请太妃王妃恕罪。”凤姐觑了眼贾母神色,道:“这会子就去么?”贾母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会子就去,若能早些传了话进去最好,若是今晚不能,便让人在门口守着!明儿一早瞅他们开了门就去!”凤姐忙答应了。贾母又道:“去庙里把宝玉接回来,他也在庙里呆的够久了。”众人答应了,贾母又嘱咐了几句,方搭了鸳鸯的手回去。一时,众人都散了,贾政自去赵姨娘房中安歇。彩云彩霞等人方进房服侍王夫人,却是唬了一跳,又因有贾母的话,只得掩了话小心服侍,往昔热闹的上房,此时却是难掩凄凉。
卷六
第一回
夏日的夜晚较之白日自是凉爽了许多,好容易出了宫,水溶带了侍从一路飞马奔回家。从早朝出门,今日已经整整一天未着家了,昔日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当初读到这句诗时还不明白,直到今日方才品味了这“三秋”的滋味是这般漫长。
才下了马,便见大管家余平上来道:“太妃请王爷一回来便去太妃房里一趟,说是有要事要与王爷商议。”水溶蹙了眉,道:“可知道是什么事?”余平躬了身道:“小的不知,不过今儿官媒赵媒婆和李媒婆倒是都来过了。”水溶眉头越发皱得厉害了,脚下一顿,道:“官媒?”余平忙躬身道:“今日是贾府老太君的寿宴,太妃和王妃都去了,那两个媒婆倒并未进来。”水溶便道:“很好,日后也是一样,这个些个碎嘴婆子再来,也一律打出去,不必回我,更不必告诉太妃和王妃知道。”一面说,一面行,又问黛玉的婆子来问黛玉今日状况如何,一面往太妃房里去。
到了上房,太妃看到水溶进来,太妃便让他在她身前坐了,母子两个说了会话,又挥手让屋里的人下去,只留了太妃的贴身女官冷香与心腹贝嬷嬷,将她的意思与他说了。水溶不防听得此言,愣了好半晌方道:“母亲——要给我纳妾?”
太妃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是无奈之举。你和玉儿刚刚新婚不久,本不该这会子就提这事。你是我生的,你的性子我难道不明白么?先前还小,也还未立正妃,只推说你心气高,定要寻个绝色的人物方才成婚,为了不负未来之人,房里却是一个人也没放。为这,我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外面传的什么话都有,好听点的说你是重情重义,豪无世家子弟的陋习,难听点的……”太妃的话突然止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她地位尊贵,那些难堪的话如何能说出口。水溶也是明白人,如何不知,也不细问,道:“母亲别生气,不过是些没见识的人话,如何还放在心上?没得气坏了身子。”
冷香忙端过茶来给太妃用了一口,太妃的脸色方才好了些。
太妃又道:“你如今成了亲,我也老了,本不该管你房里的事。玉儿这孩子很好,我也很喜欢,她虽也是聪明伶俐的人儿,但是毕竟还小,多少没经过没见过的,没的让我操心,让外人笑话。我知道现在她有了身子提这事是让她伤心了。可是你可知若是不这么做,外面的人却要如何耻笑她?她性子最细,如何能经受的起那些风浪?”太妃说到这里,又叹道:“你最疼她不过的,怎么不为她着想?”
水溶此时却抬起头,也不回答母亲的话,只望着太妃道:“母亲可还记得我六岁时那年冬天的事么?”
太妃乍听此言,只呆住了。那贝嬷嬷手中的茶正要递给太妃,此时却是一抖全摔在了地上,好在地上扑着厚厚的毯子,并没摔碎,只是那茶水全泼了出来,只在那毯子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贝嬷嬷看一眼面白如纸的太妃,只觉得心突突地跳地厉害:“王爷可是疯魔了!怎么好好的说这样的话!”
太妃却是双眼含泪,声音颤抖:“如何忘的了!我……”那泪水终于擎不住滚下脸颊,顿时便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滚落而下。水溶也是满面苍白与痛惜。
贝嬷嬷看着这母子两人的模样,一声的不敢吭,物是人非,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如今已多不在了,她便是其中一个。
十四年前的冬天,是北静王王妃姜氏——如今的太妃最痛苦之时。那年夏末时她在产下水溶这个嫡长子后时隔六年再度诊出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当初她生水溶时难产,太医诊断她这辈子只怕难再孕育了,谁知竟又有了身孕!这对姜氏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北静王夫妇恩爱情深,然子嗣艰难,虽纳了不少姬妾,但也只得了水溶一个儿子并两个妾生的女孩儿。如今嫡妃怀孕,如何不值得大庆?
当下北静王府大肆庆贺,只是不巧,不久又传来边境动乱,北静王不得已带兵出征。姜氏虽不舍,不过她是大家闺秀,自幼庭训便是“以国事为重”,只得依依惜别,安心闭门在家待产。
几个月后,天气渐冷,宫中传来消息说边关大捷,北静王居□至伟,一旦边关稳定,便可班师回朝了。当时的皇后姜氏,如今也是太后了,是她的同胞姐姐,宣她进宫后又赐了好些赏赐,只是欲言又止的不安模样却被欢喜的她给忽略了,只在家数着日子等着丈夫归来。
又半月之后,北静王终于回来了。但是同时他的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娇媚如水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却衣着鲜艳,风姿过人,看那身形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
姜氏的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当时的天气一般冷,直散到四肢百骸去。她知道她应该笑,可是又想哭。却又笑不得,哭不得。
不记得是怎样迎接日日挂念的丈夫进门,又是怎样面对过往贺喜的人的或同情或奚落的眼神,更不记得丈夫脸上那带着歉意的讨好的笑……
当晚雪越发大了,子时一刻,北静王妃的女官持着皇后亲赐的令牌扣开了禁宫的大门。当皇后带着当夜在宫中为皇帝的宠妃治病的段太医奔至北静王妃的疏香院时,那遍植院子周围的梅花正开的前所未有的娇艳妩媚。
姜皇后刚进了那院内,却被庭院中的北静王吓呆了。他呆坐在落满了雪花的石椅上,几乎被漫天的雪花给盖成了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