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32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 作者:肉书屋
,没一点心思算计,如何在这怡红院中立足?——听了小丫头说的碧痕这事,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暗自忖度了一番,便嘱咐小丫头道:“老太太说了,要给二爷收拾了潇湘馆出来做书房,你叫两个人,再叫两个婆子与我过去收拾。”
小丫头不妨她一点动静也无,不由怔了一回,道:“麝月姐姐,碧痕姐姐在那里哭得可凄惨了,你难道不瞧瞧去?”
麝月看一眼那丫头,只见她不过十多岁的模样,才刚留头,倒是有几分水灵,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劳老太太太太高看,放在这屋里伺候二爷起居。碧痕虽是姐妹,只是这府里的规矩,从未听过丫头有了不是,主子要教训,还有丫头自以为是去求情的。”
那丫头到底年纪小,此时急红了脸,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看碧痕姐姐可怜,来告诉姐姐一声罢了。我们倒想给碧痕姐姐求求情呢,可惜没有我们说话的地方。再说,今儿这遭本就不是碧痕姐姐的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麝月啐了一口在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下作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也在这里说三道四,谈论主子的不是?你不想活没关系,只管买条绳子自己吊死,不然拿刀子抹了脖子就是了。何苦在这里拉上别人陪着你一起倒霉?你安的什么心?”说着便叫外面的婆子来,叫把这个小丫头领出去,又道:“这样碎嘴的丫头,我们可使唤不起,告诉林大娘,或打或卖或杀,该怎样就怎样,只别再进来就是了。”
那婆子原本在外面等着看热闹,不想竟急转直下,麝月勃然大怒,要撵了这小丫头出去,当下也唬得不轻。见那小丫头唬得面上都白了,不由赔笑道:“姑娘别生气,这丫头不好,您好生教训一番就是了,哪里值得生这样大的气?还要撵出去?这岂不伤了大家的脸面?”
麝月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说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这样调三窝四起来,原来就是跟着你们这帮人才起的。”
那婆子涨红了脸,道:“姑娘好利的口舌,你们姐妹拌嘴,我不过劝一句,怎么就惹出这样的不是来了,可屈死人了。”
麝月冷笑道:“若真说屈,你的干女儿芳官不知道屈不屈呢?”
那婆子脸上一白,她正是当初芳官在这里认的干妈。当初撵了芳官一众的丫头出去,可是称了她们那一帮婆子的心了。这其中的猫腻,大家不过面上不说罢了,园中有些耳朵的,谁不知道?
旁边的婆子丫头们看闹的不像了,忙上来劝道:“妈妈也太罗唣了,这里哪里是我们说话的地方,快随我们走了吧!”
那婆子又是羞又是气,捡了这台阶便脚不沾地地走了。那原来说话的小丫头也趁乱一溜烟跑了。麝月哭了一阵,其余人劝了好一回,方才好了。然后才收拾东西,往潇湘馆去。
待到了潇湘馆,只见龙吟细细,清风徐徐,真个好清净所在。
麝月想了想,便让人先在外面站着,而后便轻手轻脚往里去。进了门,便见宝玉执了卷书卷坐在廊上,望着那片竹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麝月不觉有些凄楚,慢慢放重了脚步往前去。到了宝玉跟前,犹不见他察觉,不由唤了两声,才见宝玉回过神来,道:“麝月?你怎么来了这里?”
麝月笑道:“二爷想什么呢?都入迷了,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二爷都没听见声音么?”
宝玉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书上一句话不明白,正想着罢了。”
麝月道“我们都是不识字的,这书不书的都不知道,帮不了二爷了。可惜如今……姑娘们都散了,若是早几年,凭着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尽问姑娘们就是了。”宝玉脸上一变,麝月方觉自己失言,低了头不语。
不想宝玉却只淡淡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有什么看不开的。”
麝月听了,脸上一惊,勉强笑道:“是,二爷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又听宝玉说道:“你这会子来这里所什么?”
麝月道:“二爷早上出来,也不让人跟着。不说我们这些奴才遭罪,二爷在这里没人使唤,若是饿了渴了可怎么好?”
宝玉不答一言,麝月只好道:“如今天热,老太太想着二爷读书辛苦。这园子里就数这潇湘馆凉爽,便让我们过来把这里拾掇了,给二爷做书房,二爷看这几间屋子哪间好?”
宝玉面上大变,道:“这是谁的主意?”
麝月一惊,道:“自然是老太太的主意……”话语一了,就见宝玉面上一喜,却只一霎而逝,而后转瞬便是沉默不言。麝月小心觑了一眼,道:“二爷,可让她们进来收拾么?”
好半晌方见宝玉道:“不必了,叫他们回去吧!”麝月一愣,正要说话,却见宝玉脚下如飞,便往外去,她忙追了几步,道:“二爷,你要去哪里?”
宝玉却脚下不停,麝月忙追了上去,几个丫头婆子们见了这个模样,不由呆住了。麝月吩咐了众人回去,忙又追了上去。走了一路,却见这是往贾母上房去的,方才放慢脚步。待到了贾母上房,麝月早已是汗水涔涔了。
几个丫头见了,不由奇道:“姐姐这是哪里来的,怎么走的这一身汗?”麝月摇头苦笑。好一阵□夫,却见里面丫头出来叫了麝月进去。
进了房中,只见宝玉坐在贾母榻边说话,麝月忙上前来请安,只听贾母道:“你带了人收拾了秋爽斋,那里也阔朗,给宝玉做书房也合适。鸳鸯,潇湘馆那边你寻个妥帖的人看着,不许人进去。”
鸳鸯答应了,而麝月一愣,忙又低了头道:“是。”慢慢退出来。
犹听后面贾母叹一声,道:“你这孩子,这是何苦呢?”宝玉喃喃道:“也就那么一个清净地方了,何苦玷污了它?”
麝月一惊,加快了步子,忙忙出去了。
回至怡红院,已是晚膳后了,麝月先去宝玉房中交差。到了房里,只见宝玉正坐在案上临帖,麝月只觉那字纤细如簪花,袅娜可爱,不禁赞道:“二爷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宝玉收了笔,问道:“可收拾好了?”麝月道:“是,秋爽斋空了也没几日,一应都是全的,只是把二爷的东西略搬过去些就是了,还有便是那些书了。”
宝玉点点头,才要说话,却听外面丫头道:“太太请二爷呢。”
宝玉道:“这个时候是做什么?”那丫头道:“这却是不知道,如今太太在二奶奶房里呢!”
宝玉点了点了,便往那边去。
进了宝钗房里,只见王夫人正坐在正位上,宝钗立于一旁,低着头不语。见他进来,王夫人笑着叫他上前来,含笑道:“我的儿,可累着了?我瞧着瘦多了。”
宝玉笑道:“太太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怎么也不叫人传句话来,我好去接去。”
王夫人笑眯了眼,道:“我的儿,还是你孝顺。我来了有些时候了,只是听丫头们说你正用□读书呢,就没去叫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叫人做去。”
又问了几句温寒,宝玉问道:“太太来这里是为的什么事?”
王夫人“嗯”了一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园子里有个丫头不好,你媳妇才刚掌家,镇不住,我便过来瞧瞧。”
宝玉一愣,抬眼看见立在一旁的宝钗,方才想起这个便是“宝二奶奶”,不觉有些失笑。
王夫人道:“如今事多,丫头婆子们也越发不服管教了。”又对宝钗道,“从前你还没嫁过来时,不是管得挺好的,怎么如今正了名了,却生出这么些不成体统的事来了?”
宝钗低着头,道:“太太恕罪,这事是媳妇考虑不周。”
王夫人见宝钗这样服软,心中也甚是舒坦,道:“我也知道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二奶奶了,更应该做出个榜样才是。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两日便消停了。”沉吟了一回,又道:“这几日,你便先歇着吧!”
宝钗惊得抬起头来,只觉轰隆一声响雷炸在耳边一般,什么也听不见,只见王夫人嘴上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些什么,宝玉却是坐在王夫人一旁,怔愣出神,仿佛没听见一般,宝钗一颗心越发往下沉,仿若掉入冰窖一般。咬紧了牙关,方才应了一个字:“是。”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宝玉又道:“我有一件事正想回太太。”
王夫人道:“什么事?”
宝玉道:“我已禀了老太太,让人收拾了秋爽斋做书房,只是这每日来来回回也不是个事,也易分心,所以我想索性住了秋爽斋就是了。”
不妨宝玉说出这样的话来,宝钗惊得面上雪白,王夫人也道:“这……”
宝玉道:“还请太太成全。”
王夫人道:“这秋爽斋如今人少,况你和你媳妇才成婚不久……”
宝玉道:“正是要安静些才好,这怡红院虽好,只是人来人往闹得慌,总静不下心来,都是在这园子里,怕什么?”
王夫人道:“你既如此想,便这样吧,只是需得找几个妥帖的人跟着过去。宝玉媳妇,你好生安排一下。”
宝钗面上如白纸一般,配着红肿的眼圈儿,甚是惊心,却也不得不答应着王夫人的话。
次日,宝玉便搬去了秋爽斋,宝钗也因王夫人的话,暂时不管事了。家中之事暂由李纨掌管。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万事皆以王夫人问准则。一时之间倒无甚大事。王夫人也甚是心满意足。此后,怡红院门庭冷落,阖府皆知。
至七月,贾母便越发不好了。朝中亦有消息传出说贾赦之案已在审备之中。贾政贾珍等人慌地不行,便想着手预备贾母的寿辰,以做冲喜。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更深人静,梦园之中静谧无声,如今天气虽热,只是夜间好歹比白日里凉爽些。床上铺了极阴凉的玉簟,黛玉却睡得不甚安稳,呢喃不断。水溶本已睡熟,却也被惊醒,见她面上汗涔涔的,眉头紧蹙,只怕是梦靥着了,正要去唤醒她,却见她一翻身已坐了起来,双眼圆睁,面上如纸,口中喊道:“不要!”
水溶也慌了,忙搂了她入怀,哄道:“玉儿别怕别怕,只是梦罢了,别怕!有我在呢!”
黛玉半晌方才慢慢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水溶,哭道:“吓死我了。”水溶一手搂了她,一手拿了床旁的帕子与她拭泪拭汗,只觉手中一片潮湿,身上着的水绿色茜纱小衣已经湿透了,不由心疼不已,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个梦罢了,都过去了,没什么可怕的。”
黛玉依在她怀中半晌,方才缓过来,水溶要起身,却被黛玉拉住不放:“你做什么去?”
水溶拍拍她的手,道:“我去给你倒水去。”黛玉却紧抓着不放,道:“不许去。”
水溶见她面上白白,一行是泪一行是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心下更软,道:“那就叫丫头进来好不好?”
黛玉点点头,水溶方才唤了人进来倒水。
晚上值夜的人是紫鹃,听到水溶传唤,不由大奇,原来水溶黛玉婚后,房中值夜的人便已形同虚设,甚少有吩咐的一应事体多由水溶包办。此时听到声音,便立即进来。待进来见了黛玉的模样,不由也是一惊,忙道:“王妃怎么了?”
水溶道:“她梦靥着了,你快倒些水来。”紫鹃忙答应着,倒了水与黛玉漱了口,又倒了杯温水来与黛玉吃了半盏,黛玉方才又定了神。
紫鹃看一回黛玉的神色,见已好了许多,又去打了水来,拧了帕子与她拭面。
水溶道:“这是做了什么梦了,吓得这个样?”
黛玉这会子已好了许多了,说道:“我梦见和外祖母一起走在林子里,各色的花儿开的正好呢,谁想突然地上生出个大地洞来,黑不隆冬的,外祖母一个不小心便栽了下去,我想去拉她,可是却怎么也够不着,然后我自己也掉下去了……吓的我就醒了。”说着不由哆嗦了一下。
水溶听了暗觉不祥,却也只好道:“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你这两日总想着你外祖母的病,难免忧思过度,便做了这个梦了。”
黛玉疑道:“是这样么?”水溶道:“怎么不是?我听人说,这做梦都是反的,做的好的,这事儿就不坏的,这做个噩梦反而是应了好事了呢!”
黛玉听了这话,方才道:“可是真的?”水溶道:“我哄你做什么?”
黛玉方才略略放了心,便觉身上腻烦的很,只是半夜三更也不好沐浴,只得将就着洗漱了,换了干净的衣裳,方才重新躺下歇息。
水溶劝道:“快些睡吧,仔细明儿没精神。”可黛玉素来浅眠,虽说如今已改了好些了,但经了这样的事儿,已走了困,哪里还睡得着,只不过躺着罢了,轻轻翻了个身,便已惊动了水溶,道:“怎么了,睡不着么?”
黛玉道:“我就这样的毛病,错过了睡头了,就再睡不着了,不妨事,你先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去朝里呢!”
水溶道:“你睡不着,我又哪里能睡的。嗯,这样吧,我闭上眼,我拍着你。”说着,侧过了身子,一手支头侧卧,一手轻轻拍着她。
黛玉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拿哄旭儿的法子放在我身上,可是不行的。”
水溶脸上一红,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不成?你只管闭上眼就是了。”
黛玉见他有些羞恼的样子,忙抿了嘴,闭上眼睛。而后便感觉他轻轻得拍着她,微微还有风传来,想是水溶拿了床头放着的山水江南的丝绣团扇给她扇风,不轻不重,刚好去了她的暑意。
朦胧间,黛玉似乎真有了睡意,慢慢竟真睡着了。
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忙唤了一声,立即就见雪雁笑着进来了,道:“姑娘醒了?”忙唤人打水进来。
黛玉道:“什么时候了?”
雪雁上来掀起鲛绡帐子,勾在凤形的勾子上,说道:“已经是辰时了,听紫鹃姐姐说,姑娘昨儿夜里睡得不大好,早上王爷起身的时候姑娘睡得沉,王爷特地嘱咐不让叫姑娘。”
黛玉面上一红,道:“你们也尽听他的!睡到这会子才起来,岂不让人笑话?”
雪雁笑道:“谁要笑话谁笑话去!为着能让你多睡一会儿,太妃和王爷想尽了法子,吃药伤身子,便想着食补,安神的、定心的,还有各色的助睡眠的香,不过是为姑娘身子能调理好罢了。如今天热,日长夜短的,越发睡得少了,今儿难得能睡长些,我们欢喜的什么似的。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一句,笑一声,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黛玉道:“我不过说一句,你就倒出这么一车子的话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雪雁丫头也这么厉害了,都快赶上晴雯了,看以后谁还敢要你。”
雪雁面上一红,正要说话,却见帘子一掀,晴雯已进来了,道:“赶上我什么了?”
雪雁最爱与她斗嘴,此时便道:“姑娘说我快赶得上你的聪明巧嘴了!”
晴雯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这是夸我呢,还是赞你自己呢?”说的黛玉都撑不住笑了。
说笑一阵,雪雁晴雯自伺候黛玉梳洗更衣,往太妃上房去。
到了太妃上房,便见太妃正哄着水旭吃饭呢。水旭已经六七个月大了,壮实了不少,已经在吃些米糊了,却越发显得粉妆玉琢,灵动可爱,但凡人见了,没有不爱的。太妃一刻也离不了他,一早起来,便亲自喂水旭吃米糊。
听见丫头说黛玉来了,忙叫进来。黛玉上前请了安,太妃才叫起来,便见水旭“依依呀呀”张着小嘴儿,从奶妈怀里往黛玉方向扑来。
黛玉心疼的不行,赶上前几步便接了水旭抱在怀里亲了两口,母子两个亲和极了,看得众人都笑了。
太妃笑道:“瞧瞧,瞧瞧,这就是母子天性,我一天十二个时辰围着他转,也没见他待我这么热乎的。”
却听丫头道:“南安太妃来了。”说话间已见南安太妃进来了。彼此见了礼,正好听见这话,便此时笑道:“哎呦呦,感情姐姐是吃玉儿的醋了。”众人都抿了嘴笑,水旭吃饱了,打了个饱嗝,又在黛玉怀中欢腾起来,扑腾扑腾地险些让黛玉抱不住,拿眼看了他一下,便安分了,众人啧啧称奇。
太妃看她母子两个亲和的样子,心中欢喜,嘴上却是道:“好旭儿,见了妈妈就不要奶奶了么?快给奶奶抱抱。”说着也上前要抱水旭,谁想这孩子转个身就扑到了黛玉的肩头,只拿背对着众人,太妃落了个空,脸上不由讪讪的。众人都忍不住窃笑不已。太妃气得咬牙骂道:“没良心的冤家!真是……”底下却骂不出来了。
众人又是好笑,又要忍着,憋地极辛苦,黛玉也是面红耳赤的,唯南安太妃笑出声来,不一会儿太妃也忍不住笑了,骂道:“这小兔崽子,你有一日别落在我手里。”
众人听太妃越说越不像,真个应了“老小孩”的话,不由越发忍俊不禁。南安太妃笑道:“旭儿长的好,又这般可人疼,我也爱的很,难怪你抢着不放呢!我每次进宫都听太后念叨来。”
太妃笑道:“可不是么,你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眼红我呢!上次带了旭儿进宫谢恩,太后险些就把他给留下了,可险的很。我如今等闲是不带他去的了。”
黛玉笑道:“母亲还说呢,太后是厚爱了。”至今黛玉想到那日太妃与太后“抢人”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太妃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让人打听打听去,这满城京贵家的小孩子,有哪个比得过咱们旭儿的?让他拿出来瞧瞧!”
太妃这话虽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在里面,却也是实情。水旭小哥儿的确生的好,继承了水溶与黛玉的好相貌,便是菩萨怀里抱的玉娃娃只怕也不过如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兼性子又好,不爱哭,也不爱闹,倒是惯常见人就笑的,也难怪太妃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了。
南安太妃看黛玉抱着水旭摇摇,又含笑互动的样子,笑道:“凭了溶小子和玉儿的好样貌,能差到哪里去?旭儿就已经是这个好模样了,若是以后生了小郡主,可不知道是怎么个可人疼的模样呢!”
这话一说完,便见众人的眼光皆落在了黛玉的身上,黛玉面上一红,早低了头,怀里的水旭也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窘迫,“依依呀呀”地叫了起来。
太妃也觉眼前一亮,见黛玉的窘迫样子,笑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害羞?”
黛玉羞的不行,嗔道:“母亲!”
太妃笑道:“罢了罢了哟!”又对南安太妃笑道,“她身子弱,生了旭儿后虽调养的好,可到底不比从前。太医说了,若是还想要孩子的话,需得暂缓个一二年才好。”
南安太妃笑道:“我还想着说我那孙儿你若看的好,就先定下来,如今看来,可还得多等几年呢!”
北静太妃一口茶没含住,喷了一地,众人又是笑,又得上来收拾,听她笑道:“瞧瞧,瞧瞧,这都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出世的孙女儿你就在惦记着了?”
南安太妃笑道:“谁叫你家旭儿生的这么好,以后的姐儿肯定也是个天仙儿,举凡有近龄哥儿的人家,谁不打这主意呢?”
黛玉轻咳一声,有些好笑,这都还没影儿的事,怎么就说这么远了?她的女儿还在观音娘娘那里坐着呢!
闹了一阵,倒把因梦靥憋着的愁绪给散了不少。又说笑了一回,便听那边丫头说道:“林家有送信来给王妃。”
北静太妃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去瞧瞧去吧!”南安太妃说道:“是,晚些回来也没关系,你婆婆可不想跟你抢人呢!”说的众人又笑了。黛玉一福身,哄了水旭一阵,水旭似也听懂了,也不吵闹,静静窝在太妃怀里,黛玉方去了。
林家来的是管家媳妇,黛玉先问了如海好,那媳妇笑道:“老爷身上好,还是老规矩,每日卯时三刻起,戌时末就寝,王妃放心。闲了不过是看书写字而已,只是极想念王妃和世子。”
黛玉道:“你告诉爹爹,我过两日便带了旭儿过去瞧他去。他哪日闲了也过来坐坐,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忌讳的。”
那媳妇答应着,然后拿了封信递上,道:“老爷说,姑娘前几年说的事,因年月太久,到今儿才查到。”
黛玉一喜,忙接了过来,拆了来看了,不由叹息一声,吩咐人带了那媳妇下去。
紫鹃等见了,不由大奇,道:“这是怎么了?信上说的是什么?”
黛玉摇摇头,将那信递与紫鹃,紫鹃跟在黛玉身边,经她教诲,已颇识得几个字,读文断句,已无大碍了,只见那纸上写的是粗粗几行字,曰:
甄氏英莲,父甄士隐,母封氏,姑苏阊门人士。
其女五岁时被人拐走,至十三岁被卖与金陵薛蟠为妾,改名香菱。
紫鹃惊得呆住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是……香菱的……”
黛玉点点头,道:“正是,你看下面的,她父亲似乎是出家了,她母亲倒是还在的。”又道,“前几年还在园子里的时候,她不是跟我学诗么,我问她家乡父母的事,她都说不记得了,咱们当初还陪着哭了一场。瞧瞧这个,唉,也确是个苦命的人,这名儿也不是娶假的,甄英莲,真应怜,倒是人如其名了!”
众人想到香菱那可疼可爱又可怜的样子,又思及这几年伺候着薛蟠那个呆霸王,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呢,不由皆大叹。一时黛玉想了一回,便让紫鹃收拾了,至薛家去。
直至午后,方见紫鹃回来,面上犹有泪痕,黛玉不由心中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紫鹃迟疑了半晌,方恨道:“姑娘,这薛家好狠的心!香菱伺候了他们那么些年,又是那样的人品,那起子人竟是一点心肝都没有的。薛家大爷入了狱,薛姨太太便迁怒到了香菱的身上,说她是‘扫把星’,等闲非打即骂的。宝二奶奶从前是出了名贤德人,也不见她劝一句的。前儿听说薛大爷已判了斩刑,她们家更是把香菱恨到了骨子里,竟把她送出去卖了……”
黛玉一听不由大惊,雪雁晴雯等人也素来爱惜香菱的人品,不由也恨声大骂薛家缺德。黛玉道:“可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紫鹃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人牙子带了人去的。我还没到薛家呢,正巧路上碰到玉钏儿,这是她与我说的,定是错不了。”
黛玉点点头,传了管事媳妇来,交代一番,另其自去寻人去了。
至晚间时,管事媳妇带了几个有力气的媳妇抬了个人从小门上进了北静王府。架子上躺的正是香菱,二门上的丫头传了话进去,黛玉不方便出来,便先让人送到二门上,让紫鹃先去瞧去。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见紫鹃红着眼眶回来了,哭道:“这些人也下得去手去,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的,请了太医来瞧了,说是不大好呢!”
黛玉听了,不由哭了一场,兼天气炎热,便又中了暑,请医用药不绝。赶巧水溶回来,问明了原由,本就对这薛家无甚好感,当下不由更恨薛家——因其疼妻如命,素来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尔等竟惹其哭泣,实在难以饶恕!当下心中算计一番,要给薛家本就凄冷的瓦上再添些霜雪,当然,此是后话了。
又说那边香菱被薛姨妈与夏金桂隔三岔五打一番,又被人牙子带了出去。她本素娇弱,亦属花柳之质,今复加以外伤叠重,气怒伤肝,内外折挫不堪,大伤根本,早已存了必死之心。不想喜从天降,先生生从人牙子手中被人救进了王府贵地,自有人请医服药。待见了旧日熟人,又经黛玉紫鹃等人劝慰宽怀,不由将灰死之心熄了大半。人但凡有了生意,这医药便事半□倍了。待到半月之后,那封氏也已进京,母女两个痛哭相认,香菱有了盼头,这病才慢慢好转起来,此后母女相依,倒也和乐。此是后话了。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贾母今岁的生辰宴在贾府众人的忐忑不安之下好歹算是过了。只是相较于过去的生日,今次的却甚显寥落,一来是贾母病重之故,虽热闹了几日,可这寿星终日缠绵病榻,贺寿之人自然也热闹不起来,不过想着礼数情分之流,略坐了坐便回去了。再来也因了贾府日渐颓唐之势所致。如此寥寥数日,也便算过去了。
贾府众人虽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好歹贾母算是熬过了这个坎儿,心头大石也算放下了一大块。且看这病势似是缓了许多,贾政等人方才睡了几天安稳觉。府中上下,也略略平稳下来。
宝玉本已无心读书,只是因王夫人的话,日间仍入学读书,待下了学才回来。这夜,宝玉回来先看过了贾母,见其已吃了药,安稳睡了,方才起身出去。却不回房,直往王夫人房里去。今儿身边跟的是秋纹,说道:“二爷是往哪里去?”
宝玉道:“老太太病了这么些日子,我看太太也乏的很,我去瞧瞧去。”秋纹笑道:“难怪人总说二爷孝顺,可是不假的。”宝玉淡淡看她一眼,不语。秋纹便觉讪讪的,却也不敢落下,赶忙跟上。
到了王夫人房里,守门的小丫头看见他来,赶忙请安,笑道:“二爷来的不巧,太太正去了佛堂呢!我去告诉太太去。”宝玉道:“怎么就你两个守着,其他人呢?”那小丫头道:“玉钏姐姐的妈不大好了,太太就准了她出去几日。彩云姐姐去了赵姨奶奶那边,彩霞姐姐帮太太传话去了。二爷有什么事要吩咐她们么,我去叫去。”
宝玉道:“不必了,我来给太太请安,自己过去就行了。”小丫头答应着,看宝玉往里去了,秋纹便站住脚,只在廊上与丫头们说话。
才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夫,忽见宝玉跌跌撞撞地出来,面上雪白,把众人吓得不轻,秋纹更甚,上前扶了宝玉,急道:“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哟!竟是见鬼了一样!”一面拿了帕子去拭他额上的汗。宝玉一惊,一手抓住她的手,倒把秋纹吓了一跳,原来那手冰冷潮湿,竟是十分不好的样子,不由慌了,道:“二爷,二爷!你这是怎么了?”一面骂两个呆了的小丫头,“没见二爷这样么?还不叫人去!”
小丫头方才回过神来,转身便欲跑,却不防身后宝玉道:“站住!”小丫头被唬住了,竟也站住了脚,回头看宝玉,却见他已站起身,双眼如炬地盯着她们,道:“今儿我来这里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听见没有?”
那两个小丫头一呆,秋纹也是愣住了,唤了声:“二爷……”
宝玉却不理,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
两个小丫头呆呆的,对视了一眼,便将名字来历皆说了,原来她们一个叫翡儿,一个叫翠儿,皆是贾家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园子里当差的,好容易被选了上来安排在王夫人房里当差,自是觉着风光体面的。不想今儿便碰上宝玉了。
这边又听宝玉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更好了。我也直说了,你们都把今儿的事儿给忘了吧,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翡儿翠儿素日也听过宝玉的一点名声,心想不过是吓唬我们,逗我们玩呢,嘴上满口答应着,却是满不在乎的意思。
宝玉听了出来,冷笑道:“你们只管随口答应着!只把我的话不当话,我也告诉你们,今儿我来这里的事只要露出一点风声,让太太知道了,我也不罚你们,你们两只管同了父母亲眷一同出去就是了。我虽不管事,可是这点子话还是中用的。我若想留个人也许不太容易,可若是撵几个人出去,却是便宜的很。”
两个丫头看他这个模样,方才正经起来,心头唬得突突地跳,暗道,谁说宝二爷待丫头和蔼的?嘴里哭道:“是,我们晓得了,绝不露出一个字去。”
宝玉点点头,又看一旁呆呆的秋纹,道:“这两个丫头的嘴巴就归你管了,若是有个什么,你也不必回怡红院了。”
秋纹哆嗦了一下,心中委屈,忍不住红了眼,低了头,道:“是,二爷,奴婢知道了。”
宝玉方才转身出去了。秋纹呆愣了一回,方才对地上的翡儿翠儿道:“好了,起来吧!”
翡儿翠儿此时方站起身来,见左右无人,翡儿道:“姐姐,二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竟像是中邪似的。要不要告诉太太去……”
话还未说完,便觉脸上一痛,已经挨了秋纹一巴掌,骂道:“没脑子的东西,怎么耳根子这么软,二爷才说的话,竟都忘了么?告诉太太,你去啊,你去啊,然后把二爷的话一并告诉太太,好去邀□是不是?那你就等着同你的老子娘一起卷铺盖回家吧!”
翡儿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哭道:“姐姐饶命,我再不敢了。”
翠儿也忙道:“她心眼实诚,也是担心着二爷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姐姐别生气,我们一定把嘴给封严实了。姐姐放心就是了。”
秋纹冷笑道:“罢了,嘴长在你们身上,我也拦不住你们说什么。只是想说的时候,也想想你们的老子娘!别临老临老,被撵了出去,可是丢脸的很!”
二人忙噤声答应着,秋纹这才忙忙出去寻宝玉去了。
又说宝玉从王夫人上房出来,夜色深深,竟不知何处可去,跌跌撞撞,不知不觉竟到了贾母上房门口。脚下酸软,竟是走不动了,便在门口大石头上坐了,脑中不由回思起方才在王夫人佛堂内听到了话:
“菩萨啊菩萨,我求了你这么些年,你终于显灵了!老太太的身子如今是越发不好了,太医也说了,也就这几日的□夫了。我自嫁了这里来,从未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每日早起晚归,伺候她吃饭穿衣,有了什么不是,都是我的,当了人的面就给我脸子瞧;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和凤丫头她们一起伺候她,宝玉也和她亲近……哈哈,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宝玉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般,想道:“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的?太太那样和善,不会是这样的。”待一回思,又觉得:“啊,是这样没错,确实是这样的,我早就知道,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金钏儿,芳官,四儿,晴雯……”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一个人声道:“二爷,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宝玉回头一看,竟是琥珀。
琥珀看了他一回,不由笑道:“这是谁又给二爷气受呢?一个人躲这里哭。”
宝玉勉强笑道:“谁敢给我气受呢?”琥珀也不说破,只笑道:“虽说这会子是夜里了,只是这天这样热,这大石头被晒了一日了,热气难散,定还热着呢,坐久了,要生褥子的,倘若再中了暑,老太太岂不心疼?没的再添一层病呢。二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宝玉道:“我不过是睡不着,又担心老祖宗,便过来瞧瞧。你怎么这会子又出来了,老祖宗还没睡么?”
琥珀道:“原来太太在时伺候着吃了药,睡了一会子,这会子又醒了,精神头倒是不错的,正和鸳鸯姐姐说话呢!”
宝玉听见“太太”时,不由心中一痛,待琥珀说完了,沉吟了一回,道:“我再瞧瞧老祖宗去。”说罢便往里去,琥珀赶不及说话,忙也跟上。
此时贾母屋中并无外人,李纨凤姐等人本欲在此伺候,可皆被贾母打发了回去。众人见贾母这两日无甚大碍,也都放下了心,且伺候了这么些日子,都有些乏累了,便都告辞回去了。这里贾母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已醒了,鸳鸯伺候了她坐起,吃了口茶,鸳鸯便坐了一旁,给贾母捏腿。
贾母看一会鸳鸯,忽道:“我只怕是不长久了。”
鸳鸯唬了一跳,手上一哆嗦,忙道:“老太太怎么好好的说起这样的话来?您是老祖宗,老寿星,肯定能活个一百岁的。”
贾母笑道:“这不成了凤丫头说的老妖精了?”又叹道:“你也不必太忧心,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举凡世上有的,都享受尽了。从十多岁嫁进贾家做重孙媳妇起,到如今有重孙媳妇伺候我,这经过看过的,只怕没几个人比得上,我也知足了。”
鸳鸯看她说的不像,不由心中一悲,落下泪来。又怕贾母伤心,忙掩去了,勉强笑道:“老太太正是春秋顶盛的时候,哪里就想起这个来,可见是近来闲的很了。过两日便是二奶奶生日,咱们趁机把姑娘奶奶们都接了来,好生热闹一番。”
贾母道:“我倒险些忘了,九月初二可不就是凤丫头的生日了。那年她生日还是我们凑份子给她过的呢,二丫头三丫头都还没出门,玉儿也还在呢,还有云丫头,热闹的很。结果后来琏儿吃罪了,两口子打架,闹到我这里来,倒是不知羞!”
鸳鸯见她絮絮叨叨皆是些陈年往事,不由心中沉沉,道:“老太太累了,不如早些歇下吧!”
贾母道:“你放心,你的去处我自有安排,你伺候我这么些年,不会放了你不管。”摸索着从床上小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来,鸳鸯愣了一回,道:“这是?”
贾母道:“这是的卖身契,你拿了回去。等我去了,你便离了这里吧!还有五百两银子,留着傍身吧。大老爷虽说在牢里,只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一旦去了,指不定闹得什么样呢,你伺候了我这么些年,他们没从我这里得些好处,只怕要从你身上榨呢——那都是我去后的事了,如今也没力气管那么多了,就让他们闹去吧!”
鸳鸯听了这话,不由大悲,却又只得强自忍了,正要劝说贾母歇息,却忽见有脚步声而来,转身去看,却见宝玉已进来了。鸳鸯奇道:“二爷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贾母看到宝玉,不由也笑了,道:“宝玉,过来,我瞧瞧你。”
宝玉忙依在床前,贾母看了一回,不由落下泪来,道:“我这些孙儿里,就你还像你爷爷些,如今我也要……”话未说完,却惊得宝玉鸳鸯等人心头乱跳,忙劝道:“老祖宗别说话了,睡一会儿吧!”
贾母笑道:“你放心,我可好的很,还等着看你给我添个曾孙儿给我抱呢!”宝玉含糊答应着,使个眼色给鸳鸯,鸳鸯一旁看着,自是明白,心头不由突突乱跳,嘱咐了琥珀等人几句,慌得琥珀等几个丫头带了人往各房各院去了。
一时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贾琏凤姐等人闻信赶来,都唬得不行,道:“白日里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不好了?你们怎么伺候的?”
待来到上房,却见贾母好好的正和宝玉说话,不由都一怔,便悄声骂琥珀等人,道:“老太太好好的,胡说什么?”
琥珀不敢委屈,道:“鸳鸯姐姐看着不好才敢叫老爷太太们的,并不是胡说。”
贾政等人一惊,鸳鸯是贾母身边第一得意人,若是她说不好,只怕真是不好了,便赶着上前去看贾母。却只见宝玉半坐在床前脚踏上,贾母枕着铁锈红金钱蟒的靠背,满面红光地拉着宝玉的手说话。
众人都不由心中“咯噔”一下,想到“回光返照”的话,忙上前来,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