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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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 作者:肉书屋

    贾母道:“这会子你们怎么都来了?”贾政赔笑道:“老太太精神好,却只疼孙儿,不疼儿子,大半夜的有话也不和儿子说,只拉着宝玉。”

    贾母笑道:“得,感情你是吃醋了。”众人赶忙赔笑,贾母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并没有疼谁不疼谁的,只是你们一些人的行事实在让人生气。咱们这样人家,如何能长久传承,绵延万代,我也管不了了。”

    贾政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痛,跪下哭道:“母亲说的很是,儿子知道了。断会好生教养子弟,光耀门楣。”

    贾母点点头,贾珍听得信也带了尤氏也过来了,贾母便唤至跟前,道:“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再过个一二年,也好抱孙子了,那些荒唐事少干些吧!”

    贾珍听了这话,面上不由火辣辣的,心道:老祖宗果然神明,什么事也瞒不过她去。哭道:“老太太放心,我再不敢了。”

    贾母点头微笑,道了声:“罢了。”又对贾政道:“你哥哥那里,我已经差了人去打点,这样的事儿犯出来,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的。他虽做下了糊涂事儿来,把咱们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我这个做娘的,却也不能这样就弃他不顾。此番的事少不得是要受些苦楚。轻则牢狱,重则发配。这里有一万两银子,你拿了去打点打点,他年纪大了,也让他好过些。好不好,终是他的造化了。另外一万两,是给你的,兄弟两个我一样对待,只随便你怎么花用了。”

    贾政此时已是垂涕难言,接过鸳鸯递上的银票,忙道:“是,儿子替哥哥先收着,明儿就去打点去。”

    众人已是涕泣不断了,贾母脸上似是灰败了些,又唤了李纨凤姐惜春贾环上来,将她们的份先给了,每人皆是两千两银子,他四人上来磕了头,贾母嘱咐了几句,又对凤姐说道:“你以后好生伺候你婆婆,也少用些心思,多顾着自己的身子,可不许和琏儿再吵嘴了,再吵起来,我也不能给你们劝,到时你可是要受委屈的。”

    凤姐素来最得贾母疼爱,此番情况犹见她这般爱护,更是哭的伤心,道:“老太太……”贾母拍拍她的手,让贾琏上来扶了凤姐下去,又给了邢夫人二千两。

    邢夫人本在一旁哽咽,又心中腹诽贾母到底偏心,不想也得了贾母的二千银子,不由又羞又愧,低了头下去,这回流的眼泪倒真有几分哀切了。贾母自不理她。惜春虽冷僻,但贾母终是最疼她之人,难免也心痛神伤,陪着落泪。赵姨娘与贾环不啻也能得贾母的银子,感动不已,也啼哭不止。一旁王夫人见了,却是嗤之以鼻,暗暗“哼”了一声。身后的宝钗也只是流泪,并不言语。

    宝玉一直跪在脚踏旁,贾母分派得差不多了,方又看宝玉道:“宝玉,我最疼你,只是不能偏疼了你,薄待了他们。所以,我也给你两千。”

    宝玉哭道:“我要这么劳什子做什么?我只要老祖宗!”

    王夫人一旁说道:“宝玉,不许胡闹!别吵着老太太。”

    宝玉转过头去,不理她,只径自啼哭。王夫人一愣,贾母虽已在弥留之际,但神志清楚,将他母子二人之间看了个清楚,心下有些明白,却也无力多管了,只说道:“宝玉,日后可要争气些!知道么?”

    宝玉呆呆的,只不言语,众人只道他伤心过头了,也不理论。

    贾母又絮絮叨叨了一些话,渐渐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太医早已请了来,却让贾母撵在门外。此时方才进来,把了脉看了像,摇了摇头,道了声“油尽灯枯,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众人又不敢大声哭嚎,只得干等着,贾珍大骂太医不中用,欲请好的去,却被贾政拦住了。鸳鸯琥珀等人哭得眼睛都肿了,上来赶着给贾母换了衣裳,又挪了床安置。这些都是早已齐备的,倒也妥帖。

    贾母却始终不咽这口气,众人心中疑惑,都道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不成?还是鸳鸯知道贾母心事,哭道:“老太太是牵挂着北静王妃呢,好歹老爷请了王妃过来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众人便不由有些踌躇,黛玉如今是北静王妃,乃是正一品外命妇,便是贾母还不及她呢,这府里的人更是差得远了,况这半夜三更的,真要去扣北静王府的门么?

    贾珍是西府的人,不好说话;贾政又犹豫不决;李纨等人做不了主,王夫人又如木头一般念佛,凤姐红了眼眶,推一推贾琏,贾琏咬咬牙,道:“我去请了王妃来,便是让王府发落一顿,也无碍的。”说着急奔出去,骑了马往北静王府去。凤姐拉着平儿不停落泪。众人唉声叹气,宝玉痴痴呆呆,王夫人蹙眉怨怼,宝钗恍然无神……

    这里贾母的状况越发不好,众人忙进上参汤,不想贾母连牙关也紧闭了,只得撬了开,好歹喂了一点进去。

    足过了一顿饭的□夫,方听外面有呼喊声传来,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太太,王妃来了,王妃来了!”

    话音才落,却见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褂的男子拥着一个裹天水碧绣绿萼梅花镶边披风的女子的人进来了,袅袅婷婷,风姿绰约,不是黛玉还能是谁?那男子自是水溶了。众女眷躲避不及,只好侧身站在一旁。贾政等也忙侧身避了,水溶哪里顾得上其他,只一心看顾黛玉罢了。

    黛玉三两步上前来,哭得累人一般,道:“外祖母,玉儿来了,你睁眼看看玉儿啊!”

    贾母似有所觉,只是喉间痰涌,不得发言,却是拿眼看了黛玉一眼,嘴角微微带了一丝笑容。手轻握了黛玉一下,那笑便僵住,竟是去了。

    众人放声大哭。是年,贾母八十三岁,子孙绕膝,寿终正寝。

    第十二回

    上回说到贾母弥留之际,黛玉由水溶陪着匆匆前来,倒是见了贾母最后一面,然后贾母便闭了眼。这位老太太高寿而去,福寿尽享,得以正寝,倒也安乐了。

    房中众人见贾母逝去,不管真心假意,皆嚎啕大哭起来,说不尽的哀伤之态。黛玉素来娇弱,如今又见贾母身丧,念及老人家数年来教养亲厚,不由心痛神伤,眼前一黑,竟自昏了过去。慌的水溶忙忙抱了她起来,早有丫头带了往一旁侧室内安置不提。

    这里贾政众人却甚是尴尬,这水溶位列亲王,他们是上赶着也追不上的高位,如今大驾光临,他们奉承尚且来不及。只是你给人家捧靴牵马伺候,人家也不稀罕呢。况且如今贾母初丧,这尸身还摆在堂中,灵堂摆设一应未曾妥帖,若先去奉承伺候,只怕天下人都要骂子孙不孝了。还是凤姐急智,先派了从前黛玉相熟的几个丫头伺候照顾黛玉,黛玉一无事,水溶那边自也妥帖了。

    贾政看贾母逝去,这上下便一阵忙乱,不由哭一阵,叹一声,又想到外甥女王妃若是在这里有个好歹,可怎么好?赶忙去请了太医来诊治,一时太医请了来,恭恭敬敬地与黛玉诊脉看视,好在并无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晕厥过去。待醒转之后好生调养歇息就是了。众人方松了一口气。只是黛玉醒后伤心过度,一径啼哭不止,水溶也不便立即回府,只得传了话与贾政,客客气气地表明了意思。

    这倒把贾政受宠若惊起来,思来想去,又想着水溶虽身份尊贵,且陪着黛玉而来。可毕竟是男子之身,即使是暂时陪着黛玉在此,也是不便,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思忖了一回,身边的小厮皆是不中用的,贾琏外面还需他应对,贾珍更是不便,也不知怎的,竟选了贾环前去伺候传话。一来,贾环年纪尚小,对女眷来说无甚大忌讳,二来,他这段时日长进了不少,读书学文知礼,比宝玉也不差什么的。如此一来,倒是甚好,至于宝玉,完全不在考虑之列。

    不久,黛玉用些安神的药,稍稍好了些,水溶又细细劝了一番。黛玉也是明白人,见此时府中正是忙乱的时候,自己纵是伤心,也不好在此,便依了水溶,夫妻二人一同回府去了。贾政等人恭恭敬敬送到大门外方回去料理。

    于是府中正开始忙乱起来,先是派了人四处报丧,又上折子恭请丁忧。贾母年逾古稀,子孙满堂,如今得等极乐,各家众人听了也不由叹息一番。今上虽不甚待见贾家,只是贾母无甚大过,且是前朝先帝所封的诰命,自也带了三分敬意。况也有北静王府的面子在里面,便下旨恩准贾政贾珍丁忧,又命礼部主祭,下赐些金银祭礼,添些体面。

    然贾赦乃是贾母长子,古来最重孝道,父母灵前,若无长子祭奠,岂不失礼?贾政于贾珍贾琏商议一回,终是壮着胆子又上了一道折子:乞放罪臣贾赦为母送终。

    那折子直到次日才下来,贾府白幡遍布,众人忐忑不安地接了旨意,越显萧索凄凉。

    不想这折子却是准了,贾赦恩准被放出三日,为贾母守灵,贾政等人大喜谢恩,深赞今上仁厚体德,恩泽天下。

    如此一来,贾府便上下倾办起贾母的丧事,力求风光体面。只是如今的贾府较之秦可卿之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当日秦氏丧时的排场可谓惊动全城,贾母是其祖母,若是在这上面有个分毫差了秦氏时的风光,只怕光唾沫性子就能将贾府淹死。如此一来,本是强弩之末的贾府只得倾尽全力了。

    对此,王夫人甚是忧愁。好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她也算扬眉吐气,可以出头了。可怎么接受的竟是这样的烂摊子?

    各处窟窿亏空不断,偏这丧事上还要样样体面风光,可风光体面是白得的么?哪样不要银子?王夫人窃喜的同时也愁得不行,私下里寻了贾政略略说了一两句,便被贾政啐了一脸,痛骂了回来——若非这几日正要待客见人,贾政只怕一巴掌便赏在她脸上了——“老太太才刚去,你就想着这样的事情了!俭省,俭省,往日里怎么不见你俭省?家里的景况不好我是知道的,你的事也别当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不说,不过念在娘娘的份上罢了,如今可要掀出来么?”

    此时屋中还有丫头在,当下王夫人臊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哭道:“老爷,我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贾政冷笑道:“罢了,你的幌子我也听腻了。我只问你,琏二媳妇往日的事你怎么说?”

    王夫人一愣,道:“老爷说的是什么,莫不是她有什么不好么?”

    贾政道:“莫在这里装蒜了,我虽不管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些年来,拿了下人们的月利银子去放贷,你当我不知道么?”

    王夫人面上一白,道:“竟有这样的事?我竟不知道琏儿媳妇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贾政道:“我并未说是她,你怎么就知道了?”

    王夫人一窒,道:“从前就是她管的家,不是她,还能是谁?”

    贾政冷笑一阵,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虽放肆些,可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况她和琏儿就两口子,便再添一个巧丫头,也用不到那么多钱去,再说,那时没有你的示意,她敢这么做么?如今倒是一挑子全撂干净了。”

    王夫人面上雪白,复又哭道:“老爷这话说的是我?这是听了谁人的蛊惑,这样来冤屈我?可让我怎么活?那年娘娘省亲,府里的底子便尽上来了,我为着老太太不担心,也为了府里好看,这些年我的嫁妆陪了多少,老爷可知道?如今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来编排我,可屈死我了!老爷倒是说说看,这事儿到底是哪个下作的畜牲捣的鬼,竟生出这样的事来。老爷竟可把他叫了来,与我对质。我若做下一点,就让我不得好死!不然……”

    贾政却是纹丝不动,道:“你是拜佛的人,这样的誓少说罢!若真有一日应验了……”

    王夫人手一颤,几乎攥不住手里的佛珠,正欲说话,却听外面丫头道:“外面二爷请老爷呢!”贾政便忙忙去了,王夫人跌坐在椅上。众丫头见王夫人盛怒,也不敢劝,皆蹑手蹑脚地伺候。

    可不待王夫人发泄怒火,便有外面的管事媳妇不断进来回话,这个说香烛、纸扎皆已送来了,只等对牌发银子拿东西了;那个说下人们的孝服也已做好,管事来领银子了;又有个来说……

    王夫人本不惯这些事体,一时间繁复如絮,如何理得,况官中空虚,哪里经得起催?当下便大大发落了管事的媳妇一顿。管事媳妇平白受一顿数落,好没意思,只是惧王夫人之威,暂时忍了罢了,可到底是站着不动,只等银子。

    见回事的人越来越多,无奈之下,王夫人只得开了自己的库房,将体己银子拿出二百来,按数给与。得了银子的自是去了,外面得了信,便又有各处的婆子媳妇丫头来回话领银子,竟是络绎不绝。王夫人欲从中寻些虚假的,好发作发作,可那些个人个个是正经的事体,竟无一个不是的。这二百银子能够什么的?三两下便完了,众人皆依次守着,见王夫人这样行事,嘴上虽然不说,可心中早已腹诽不断。这多年的贤良名声,打了不止一个折扣。

    王夫人无可奈何,咬咬牙,又拿了二百出来,依旧是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外面催地急,只得又开库房……这一日下来,也不知道跑了几趟。那些个明白的婆子见了后,有一两个促狭的,便道:“太太今儿只怕走库房就走的腰也酸了,腿也细了。”众人听见的,无不窃笑不已。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都当了笑话来说,只是碍着王夫人,私下里说说罢了。

    这一日下来,王夫人手里便出去了二三千银子,晚间清点了签子,王夫人只觉得额头抽抽,心肝儿都疼了。想了一回,便换了衣裳令丫头带路往凤姐那边去。

    进了凤姐的院子,早有丫头报了进去,便见平儿带了一个丫头搀着凤姐出来迎,王夫人一看凤姐,只见面上黄黄,形容憔悴,忙道:“我的儿,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凤姐半靠着平儿颤巍巍走两步,又惨兮兮笑了一笑,道:“太太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坐。”

    王夫人进了屋,在炕上坐下,平儿扶了凤姐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丫头上了茶,王夫人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这样了,琏儿哪里去了?”

    凤姐道:“他这两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如今还在灵上守着呢!”

    王夫人觑一回她,道:“可不许瞒我,平儿你说。”

    平儿看一眼凤姐,道:“太太知道,奶奶身上本就不大好,偏老太太去了,奶奶伤心地没法儿。可又要忙着丧礼上的事,歇不得,夜里睡不了几个时辰,也睡不安稳,这身子便越发不好了。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奶奶又脱不开身……”

    话才说完,便听凤姐嗔道:“多嘴!”

    王夫人叹一声,道:“难为老太太疼你一场!这两日确也忙乱了些。你且忍耐些,等这阵过了就好了。”

    凤姐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冷笑,病了还需忍耐,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口中却答道:“是,我听太太的就是了。”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今儿来是为着一件事。”

    凤姐道:“太太请说。”

    王夫人道:“老太太这事出来,虽说东西早已是备下了的,只是到底不周全。如今又得圣上恩德,这样体恤咱们,咱们更得周全行事,办得体体面面方好。我就想着从前蓉儿媳妇的丧礼皆是你管的事,也知道的全,便想让你……”

    凤姐不待她说完,便道:“太太的意思我明白。老太太待我那样好,我怎么会不愿为老太太尽些孝心?”

    王夫人以为她应了,正含笑欲说话,不想凤姐儿又道:“只是一来这会子我的身子不争气,别说料理丧事,便是让我坐着管事,也是撑不住的;二来,从礼上说,老太太是老祖宗,我是孙媳妇,我一个做孙媳妇的,巴巴的出来料理老祖宗的丧事,岂不越过了太太您和我们太太去?这岂不让人笑话么?太太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上便有些不好看。凤姐儿觑她一回,见她面上甚是不悦,只是不好发作,正自沉默。凤姐便偷偷拉一下平儿的袖子,自己往一旁一歪,王夫人便听平儿疾呼道:“奶奶,你怎么了,哎哟,二奶奶……”

    房内乱作一团,忙忙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气弱血虚,兼逢巨伤,心神俱损,须得静养……”开方用药,又是一番忙乱。王夫人不好就走,只得看了一会儿,等凤姐吃药躺下,方才去了。

    回至房中嗐声叹气,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歇下。没几个时辰,便又有家人来回话,起身更衣收拾,往厅前去。实在无法,王夫人只得叫了宝钗过来帮忙理些琐事。那边灵前贾赦贾政披麻戴孝,哭嚎拜客。外面贾珍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招呼来的世家亲朋,里面则由邢夫人尤氏李纨凤姐等招呼来的女眷。停灵七日后,便将灵柩送进家庙铁槛寺内。到了第七日上,天明之后,便整装待发,吉时已到,便行送殡之礼。府中送殡之人越发多起来。

    正自忙乱间,忽听得说北静王携北静王妃亲来送殡,慌得众人忙忙去迎。只见他夫妻二人皆是一身素白衣裳,却越显谪仙一般。水溶自在外面由贾珍等人招呼,黛玉则迎如内院,由人扶着至贾母灵前哭了一场,众人观她几日间便已憔悴不少,整个人哭得更如泪人一般,思及贾母与她祖孙情深,无不动容。

    起殡不久,便见路祭的棚子一路摆开,首尾不得见。贾赦贾政一路叩头过去,直至城门口上方才罢了。直到了晌午之后,方才到了铁槛寺,还需再行四十九日的法会。黛玉本欲留下,只是如今举动皆引人注目,况水溶也恐她在此哭坏了,一再相劝,只得随了水溶回去。那边自有贾府众人理事,这丧事方算了了大半。也算得甚是风光了。

    第十三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府里众人各自忙乱,却只有一人最闲,你道是谁,便是宝玉。人人皆有事可做,独他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过得数日,贾母之灵业已停在铁槛寺中了。

    宝玉却仿佛还身在贾母上房内,鼻尖似乎还飘散着那似有若无的幽香,眼前还浮现着那超逸脱俗的身影,手里还攥着贾母渐渐失温的手。

    众人见宝玉双手抓着贾母的手不放,泪落不止,只道他是伤心的痴了,凤姐抹了泪上前劝道:“宝兄弟,你这样,让老太太怎么安心上路呢?老太太素日是最疼你的,可不能这么着了,啊?”

    说着便让两个婆子上来将宝玉拉开。

    宝玉怔怔不松手,可终敌不过那两个婆子的,终是放开了。谁也没注意那一角上哭红了眼睛,却无人理睬的宝钗。贾母终于被抬去了备好的灵堂里。

    满目皆白,宝玉呆一脚,痴一步,跌跌撞撞,不知所到何处。因府中人手不足,麝月等人也被抽去帮忙,除去用膳就寝的时候,谁还有空管宝玉去?故他每日只前后闲晃而已,也无人管他。这日才走到角门上,便一眼看见王夫人由人簇拥着往这里来,他转个身便躲了一角上,没让她看见。

    母子连心,王夫人知他脾性,管得他严严实实,不敢动弹。他又何尝不明白王夫人的脾气心性?何况他又听到了佛堂里那番惊诧人心的自言自语。即使再骗自己说那许是王夫人拜佛拜糊涂了,连在菩萨面前都魔怔了,又有何用?眼前这个正在料理贾母丧事,理该悲痛欲绝的母亲,却只是双眼微红,时不时拿帕子掩着嘴角……那几欲藏不住的笑纹。

    哈哈哈,假的假的假的!

    灵堂之上,那对谪仙一般的男女却是更加惊痛了他的眼,刺得他心痛如绞,又自惭形秽。

    依稀里好像记起那年姐妹间闹了纷争,自己写了句偈语曰: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后黛玉偶然看见便问他:“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坚,尔有何贵?”自己竟不能答,黛玉便又续了一言云之:无立足境,方是干净。

    如今想来,正是如此,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心念至此,不由泪如雨下,知向来便是自己痴心妄想而已。复又思及宝钗——她嫁与他多日,却是独守空房,冷落寂寥,薛家又日益败落,也是可怜之人。才一想到此,却又想起王夫人与薛姨妈来,若是没有她,若是没有她们……他的痴心许就成真了呢?一念至此,心意便陡然翻转,恨彻骨髓。

    醒一阵,梦一场,红绸遍布,喜气漫天,自己仿佛置身一个欢喜得令人窒息的世界里,牵着大红喜球,摇摇晃晃晃晃悠摇摇到了喜堂前,贾母端坐,王夫人在旁,凤姐在侧,灯花并蒂,喜乐声声。可盖头一掀,却只见端庄淑慧贤德人,没有了世外仙姝寂寞林。

    寻遍了满园烟翠,却只剩落花漫地送春归,只因风刀霜剑严相逼,终迫得黄土陇中卿独眠。

    奈何天,难奈何!

    原来如今才是幸!

    东方渐亮,天色渐明,梦亦要醒了。

    贾母这座泰山虽去了,但日子还是要照过的。于李纨来说,不过是换了要伺候吃饭的人兼这个人的脾性太挑三拣四、指东嫌西……而已。

    做媳妇的伺候婆婆吃饭,是贾府的规矩,孝期之内更该尽孝,是王夫人的意思。

    贾母去后,邢夫人带了凤姐在那边,这边的内院便是王夫人独大,她的话,自是没人敢不听。故每日天色未明时,李纨便亲自带了人在王夫人房等着伺候她洗漱用膳。宝钗昨儿夜里起了几次,早上略耽搁了些时辰,晚了李纨一会儿才到。等王夫人起身之后,二人便带了人进去伺候。

    一时王夫人洗漱毕,便有丫头呈上了早膳来。妯娌二人伺候她用了,便是一早上的事儿开始了,如今人口减了好些,倒也简便了许多。李纨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路不多行,但该做的一样不落。王夫人素日虽不甚待见她,但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不阴不阳地说了两句,便罢了。

    待到了中饭的时候,依旧是宝钗摆膳,李纨执箸,王夫人略看了看,便皱了眉道:“这道香笋丝前儿不是做过了,怎么又端上来?还有我不是说想吃荷叶米粉蒸肉么,怎么反倒没见着?要的没见着,不要的偏拿了来,这是给谁脸子看呢?”

    厨房的事一向不是李纨管的,自然她站着不动。宝钗一旁道:“太太多心了,想是厨房的人记岔了,我就叫她们重做去。”

    王夫人道:“罢了,如今日子艰难,倒也不必事事这般计较。只是……”放下筷子,拿了帕子略抿了抿嘴,道:“府里的规矩不能乱。老太太在时是什么样的,就该怎么样。我虽俭省,可写水牌写菜蔬每日转着吃的规矩,断断不能蠲的。不然,也失了我们这样人家的排场体统。”

    李纨宝钗心中皆不以为然,却是低了头答应着。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叫人撤下饭桌去,漱口毕,道:“管厨房是谁?革去一个月的月钱。”

    众人心中一凛,早有人下去传话。

    一时外面忽有丫头来说贾兰有事寻李纨。李纨听说方才有些神采,便想要回去,却又不敢,只拿眼看王夫人。王夫人道:“去吧去吧,小孩儿家家的不懂事,一点子小事都急得什么似的。”李纨忙忙答应着去了。

    宝钗见她去了,便也要告辞,不想王夫人道:“你且站着。”宝钗只得站住。

    静了半晌,忽听王夫人冷笑说道:“那边大太太是没见过世面的,嘴里嚼的总不过是这么几句话罢了,我素日都不去理她,总当她放屁就是了。可她有句话却是说对了,这贤媳进门,方才能家业兴旺。不贤的媳妇进了门,便是祸害!”

    宝钗听这话不像,却又不敢搭腔,只得低了头。

    王夫人又道:“你是我亲侄女,又是我亲眼看大的,打小就是个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聘了你给宝玉。若不是碍了这一层,我何苦和老太太顶缸,闹得老人家在世时不顺心?可瞧瞧你,自打进门之后,这出的事哪样是好的?先是大老爷——”顿了一顿,道:“他的事虽是他自己闹的,终是不好的名声。再是娘娘和老太太,凤丫头素日在我这里好好的,可是近来三灾八难不断,回了那边之后更是差了……这一遭又一遭,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宝钗不妨王夫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心中又气又痛,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心下大伤,又碍着王夫人,连哭也不敢,只低了头不语。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的雪白。

    这古来女子命硬一说,可大可小,若是遇上命苦的,只怕这一生就完了,思量几番,宝钗不由软了身子,跪下哭道:“太太……”

    王夫人作势叹一声,道:“罢了,起来吧!本来遇见这样的事是要你去庙里住个几年的,只是宝玉房里不能没人,只能暂时忍了罢了。从明儿起,你其余的事情都不用管了,每日都到我那边的小佛堂念经吃斋,消消业障吧!”

    宝钗听说,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厥倒,好容易跪稳了,抬头去看众人,却只见房中的丫头婆子或怜或叹或厌的神情,心中一悲,泪珠儿便滚落下来。

    王夫人一蹙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宝钗强自掐了自己的手,勉强赔笑道:“太太是心疼我,才让我来佛堂念经拜佛,不单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府里,为了二爷,媳妇哪里能不愿意的?”说着磕了个头,道:“谢太太恩典!”

    王夫人方才志得意满得笑起来,正要说话,却见外面一阵嘈杂,王夫人骂道:“什么人这么没规矩,这里也是能吵嚷的地方?快拿了来!”

    早有婆子去了,却见一个人急急冲了进来,倒是唬了众人一跳,又跪在王夫人面前哭道:“太太不好了,太太不好了……”

    众人一看,却是郑兴家的,王夫人看她哭得稀里哗啦,又张口就是“太太不好了”心下便恼了三分,骂道:“混账东西,嘴里嚼沁的都是什么东西,掌嘴!”一旁的婆子上来就给了郑兴家的两个嘴巴子,郑兴家的一肚子委屈,却也不敢说,只捂了脸道:“太太恕罪,是奴婢嘴巴不干净。……但是,是真出了大事了……”

    虽说这郑兴家的当众给她没脸,但终究一是她的心腹,见她乖觉地认了不是,王夫人便罢了,只端了茶,轻抿一口,方才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急成这样,说吧!”

    郑兴家的哆嗦了一下,暗自后悔怎么就急冲了脑子来报这样的消息呢,岂不是找死么?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想寻个替死鬼也不能了。眼一闭,心一横,哭道:“禀太太,宝二爷不见了。”

    一阵安静,抬眼一看,却见王夫人仍端了那茶盅子,眼神却是直了,身子也是僵僵的。众人都惊得呆了,“啪!”王夫人手中的茶盅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直挺挺往后倒去,好在她此时正坐在炕上,彩云在旁,扶得也及时,急唤了几声,都不顶用,还是几个婆子有见识,掐人中,揉胸口。那宝钗也惊白了脸,眼睛也都直了——丫头们只得也去扶她,忙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乱作一团。

    一时宝钗先慢慢醒转过来。她素来是有见识的,况虽与宝玉不甚亲厚,但也见到些蛛丝马迹,此时出了此事,倒也不甚惊惶,倒是有种“总算来了,果然如此”之感,只是心痛如绞,难以言语,只是碍着众人,不好放声大哭。只好一边落泪,一边去看王夫人,好容易王夫人醒转了,又吃了口温茶定了定神,道:“什么叫宝玉不见了?”

    郑兴家的惴惴地道:“早上起来便不见了宝二爷,丫头们把院子里都寻遍了,二门上也都问过了,可是都没人见过二爷。”

    王夫人摇摇晃晃又欲栽倒,好在丫头忙扶住了,厉声骂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人丢了也不知道?”

    郑兴家的心道二爷又不是孩子,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我能绑了他不让他乱跑么?嘴里却是一句也不敢言语,只低了头不语。

    王夫人乱了神,又看见宝钗怔怔地,不由心头火起,道:“你呢,你难不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宝钗哭道:“一早上,便过来太太这里了,我还来不及去瞧二爷……”

    王夫人怒道:“你们夫妻两个,一屋子睡着,还要谁瞧谁去?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宝钗咬了牙,道:“太太也不必生气,我也实话实说吧,宝玉自打成亲后,除了新婚之夜,便没在我……房里睡过。她们没告诉太太,不过是不想太太生气罢了。”

    王夫人几乎厥过去,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她一个好好的儿子,她的命跟子,她后半辈子的指望……挣脱了丫头的手,一巴掌扇在宝钗的脸上,那劲道让宝钗退了个踉跄,半边脸只觉得火辣辣的,嘴角也渗出血来了,却低了头半声不敢言语。众人惊得不行,却也不敢劝,王夫人正在气头上,谁敢有胆子这个时候去招惹她?

    宝钗虽说父亲早去,可是薛姨妈和薛蟠也是把她疼的什么似的,不说打一下子,便是句重话也没有的。就是薛蟠偶然犯了浑,也是转眼就来道歉赔不是的。今日挨了这一下,又是当着众丫头婆子的面,面子里子丢的殆尽,只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心里又担心着宝玉——她到底是端庄贤淑,宝玉再不好,终归是她丈夫,若有个好歹,她下半辈子也没事么指望了。忙道:“太太别生气,我……”

    王夫人只觉忧心如焚,扇了这一巴掌,方才觉得心头怒气散去了些,当下怒道:“都是死人不成?还不找去?若是宝玉有个好歹,你们都别想活!”

    众人吓得不行,忙答应了,一窝蜂出去了。宝钗也欲走,不料王夫人叫住:“站住,谁叫你走的?”

    宝钗只得站住。

    王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只看得她心寒如冰,最后冷笑道:“扫把星!果然沾了你就没好事,滚出去!”

    宝钗心理委屈得什么似的,又不敢回应,喉咙一甜,低了头便往外去。待出了房门,眼前一黑,便“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身子便已歪倒了。

    一时阖府上下皆知宝玉之事,都有些惶惶不安。这偌大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踪影?各个门房皆查遍了,也不见有什么线索。邢夫人尤氏等听得消息都过来劝慰,王夫人心急如焚,礼数不周,倒都不理论了。

    又过得几日,仍是一点消息也无,园子里与怡红院有关的丫头婆子被王夫人盛怒之下或打或卖,已被折腾得差不多了。便又有好事者传出些奇言怪语来,有说宝玉是堪破世情出家了,赶巧碰上个得道的高僧仙道,便被化了去了;有说是宝玉因贾母之丧伤心过度,一时不甚栽进井里溺死了——也算得还金钏一命;也有说是盗贼杀进来,截了宝玉去,欲勒索要赎金呢!又说宝玉生来不凡,谁人生下是衔了玉而诞的?这去也是要去的不凡的,想是那玉显灵,将宝玉带上天去了……

    一时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兼王夫人又寻子心切,悬赏一万两白银寻宝玉,举城皆知。贾赦之案正在彻查的当口,没成想,那管事的官员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主,竟又牵扯出许多陈年旧案来,其中有几条便是舞弊贪墨的。贾政贾珍贾琏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不想后院起了这样的大火。

    别人正愁寻不到把柄呢,偏有王夫人竟把这把柄宣布到人尽皆知。贾珍贾琏虽不好直说什么,只是言语之间甚是埋怨。贾政怒火冲天,骂了王夫人一通,也不顶用——这王夫人没了儿子,便疯疯癫癫起来,哪里还听得进去?次日贴出的寻人告示更让贾政气得倒仰:悬赏金额已涨到一万五千两。

    贾政脸都白了,这才在官员面前打包票说自家绝没有什么不法之行,怎么这寻人的银子一天一个价地往上涨?你不是廉洁么,你不是没钱么,怎么倾家荡产给你们老太太办了葬礼,还能有这么多的银子去寻儿子呢?

    贾政大骂不已,直叹这儿子是来讨债的,这老婆是败家的,可又能如何?

    热热闹闹的夏末过去,便已是立秋了,天慢慢冷将下来。宝玉却仍一点消息都没有。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的格外早些,一层秋雨一层凉,这才下了几天的雨,天气便冷了起来。黛玉这些时日以来,身上本就不大好。这突然变幻的天气,她便有些受不住了。夜里的时候咳了几阵,水溶本要去请太医来瞧。可黛玉嫌天色已晚,也懒怠见人,定不肯的,道:“你便是请了来,我也不瞧。”水溶拗她不过,只得罢了。不想到次日一早起来,身上便发起热来了,慌得众人忙忙去请了太医来看。

    一时太医来瞧了,好在不过是时气变换,感染了风寒,虽无甚大碍,却也得吃几剂药,好生调养才是。太妃也知道了,亲自过来看了,见并不严重,方才放了心。又把水溶说了一通,方才带了人去了。又怕水旭过了病气,便也没抱过来。水溶委屈地向黛玉“诉苦”道:“瞧瞧,瞧瞧,叫你看病你不看,如今倒带累了我的,母亲这样子偏心……”

    说得黛玉忍不住笑了,道:“是,可对不住你了,这事也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水溶笑道:“知道就好,只是总这么说,可总没见你改过的。日后若再这样,看我怎么治你!——咦?呸呸呸!可没以后了,好好的这样吓唬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被你吓破了。”

    黛玉笑道:“你一个男人家,胆子也这么小么?可见是唬我玩呢!”

    水溶正色道:“我自己的当然是不怕的,便是豺狼虎豹当前,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若是你有个丁点不好,我便心惊肉跳。唉,这可是不是应了人家说的‘一物降一物’。”

    黛玉听了,面上一红,拿帕子掩了面颊,啐了他一口,转身向里躺着,不理他。水溶哈哈一笑,便去拉她的袖子,道:“做什么呢,快起来,该吃药了。”

    黛玉看时,果然紫鹃不知什么时候已端了一碗药站着了,虽说是从小儿吃药长大的,可看到药时还是觉得难以下咽,当下不由苦了脸,道:“先撂着,我一会儿再吃。”

    水溶道:“良药苦口,这还不知道么?若是耽搁了病,可怎么好?”说着端起药碗来,摸摸碗壁,道:“这会子刚刚好,快喝了吧,一会儿就凉了。”

    黛玉暗暗叹一口气,水溶对她素来娇惯,万事都由着她,可只有一条却是丝毫不放纵的,便是吃药。此时见他正色端了药过来,也不敢拖延,便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一张脸苦作了一团。水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旁边站的紫鹃早忍着笑端了漱口的水来,黛玉漱了口,又端了一碟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来,黛玉拈了一颗,含在嘴里,方才好了。

    众人看一阵,笑一阵,末了,紫鹃自带了丫头们下去,留了水溶黛玉夫妻两个说话。

    黛玉依在枕上,咳了两声,簪在发上的白色东珠发簪便滑了下来,水溶一手帮她扶住,簪了回去,道:“别总是伤心了,不然老人家在天上可怎么放心?”

    黛玉眼圈一红,道:“自母亲去后,我就在外祖母身边,那府里的人虽说刻薄些,可外祖母待我却是真真的好。那么些年,便是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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