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红楼小丫鬟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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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个都散了,三姐姐一走,什么时候能见?”

    探春道:“我怕,我一辈子都不得回来了。”

    说得众人都越发伤感。

    正在这时,赵姨娘大哭大叫地进来,一行哭,一行道:“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这一走,既得了郡主的封号,又做了王妃,倒是体面,可丢下我们母子怎么办?”

    琳琅等人都站了起来,宝钗给侍书使了个眼色,叫她让人预备热水。

    探春气得涨红了脸,道:“事已至此,姨娘又来表白什么?”

    赵姨娘扯着嗓子嚎道:“我不许你丢下我和你兄弟!”

    众人连忙相劝,只劝不住。

    探春冷笑道:“我只认老爷太太,况这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妃已经认下我了,姨娘这么说,不叫我去,竟是不如叫我一头撞死,只是便是死了,也连累一家子老小,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家里不好,姨娘和环儿就能得好?”

    这话不啻晴天霹雳,赵姨娘一怔,随即又大哭起来。

    众人听得好笑,又伤心,琳琅柔声道:“赵姨奶奶如此哭闹,叫三姑娘怎么做人?岂不是让南安太妃以为三姑娘不愿意了?若是这么着,南安太妃便不喜三姑娘了,即便不喜,仍旧要和亲,到那时,见罪于义母,三姑娘如何自处?”

    探春闻得她说,又是泪落如雨。

    赵姨娘扯着琳琅的衣袖道:“好姑娘,好杨大奶奶,你是最有出息的,你也能见到太后主子娘娘,你给求个情儿,别叫三姑娘和亲去!”

    琳琅苦笑,道:“倘若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便不会坐在这里跟三姑娘话别了。”

    探春道:“姐姐别听姨娘胡说!来人,送姨娘先回去。”

    看着赵姨娘愤恨不平的神色,探春又低低地道:“我在家住不了几日了,姨娘这样闹,能有什么好处?也别太难为琳琅姐姐,她也不容易。”

    赵姨娘只得气呼呼地走了。

    她一走,探春涩然一笑,道:“这可怎么好?”

    众人相顾叹息,都不好说赵姨娘的不是,却也没有什么好话安慰她。

    过了良久,探春才道:“我有些话儿问问琳琅姐姐。”

    众人不免有些诧异,倒也各自走开。

    琳琅看着探春,眼里闪过一丝好奇,问道:“三姑娘有什么话问我?倘或问我战报,或者番王的消息,我所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别的也不知。”

    探春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并非此事。”

    琳琅挑眉道:“不是?”

    探春起身,叫侍书拿来收拾好的一个包袱,打开给琳琅看,有两个匣子,每个匣子打开后,都是满满一匣子的金珠簪环,看来探春的首饰大多都在这里了。

    琳琅望着眼前的东西,奇道:“三姑娘这是做什么?”

    探春微微一叹,道:“好姐姐,我是看明白了,上上下下醉生梦死,哪有几个知道即将大难临头?甄家抄了,咱们家又怎么躲得过?不但我们家,怕史家王家薛家也未必能脱得干系!正如先前说的,我走了倒清净,下剩的人怎么办?我素日也没钱,几个月才攒十几吊钱叫宝玉给我买玩意儿,倒是历年来积攒了不少首饰,特特收拾出来托给姐姐,望姐姐在老爷太太姨娘环儿有难的时候援手一二,把这些东西给他们作日后衣食之计。”

    琳琅心中赞叹不已,口内却道:“我哪有这些能为?就怕姑娘所托非人。”

    探春掩上匣子,重新包好,道:“若是姐姐都无能为,别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本家的人,我也只认得姐姐一人,姐姐好歹帮他们一把。”

    琳琅见她情真意切,只得答应着收下。

    探春见她答应,神色间十分喜悦,却叫侍书先把包袱拿下去,事后将东西分送各人时,才和两件瓷器并名家法帖一起,将装着首饰的包袱送给琳琅,别人都没在意。

    琳琅一路叹息,若贾家有主事的人有探春一二见识,哪里还会有抄家之噩?

    过了几日,便听闻南安太妃正式认探春作义女,并请封为文和公主,即日和亲。

    消息传到贾家,贾母和宝玉大放悲声,下剩姐妹们也都涕泪不已,启程的日子定了,贾母只得按着品级大妆,忍痛带着邢王夫人李纨凤姐等人到了船渡口送探春登船。

    这日是三月初三,也是探春的生日,细雨纷纷,仿佛夹杂着她无限的悲伤。

    探春一身公主大妆,更显得面庞丰润,晶莹华彩,宛若神妃仙子。

    跪下磕头,拜别的父母再也不是贾政王夫人,而是南安太妃,她这位南安郡王的妹子,终于要踩着红毡,踏上千里迢迢的不归路。

    贾母等人受她叩拜,再也忍不住眼泪了,簌簌而落。

    探春虽不敢痛哭,也自伤悲,磕毕头,低低地道:“自古离合皆有定数,从此以后,分居两处,各自保重,莫要牵挂。”说完,狠了狠心,转身而去。

    长长的红毡似乎望不到头,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登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探春的生日,我还是记错了,一直以为是三月初二,原来是三月初三,所以前文也要修改一下。

    ☆、068章:

    探春远嫁和亲后,整个荣国府低落了许多时候,宝玉更是闷闷不乐,万事打不起精神,贾母也连日病了,请太医、煎药,好容易才好起来。

    贾母才好,赵姨娘却病了,病得厉害,她可用不上太医来诊脉,只得打发人去请大夫。

    偏这时凤姐为了俭省,便回王夫人一声,将大观园里各处都关了,只剩下包园子的仆妇打扫,和暖香坞和栊翠庵两处,惜春倒常找妙玉念经说佛,倒也清净。

    琳琅来探望贾母时,也没进园子,王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幸亏你上回送了几枝人参,不然连配药都艰难。都说我们家有多富贵,如今连人参都没了,倒叫你笑话。”

    琳琅闻声忙道:“回去再送些来。”

    王夫人笑道:“倒也不必,你送的那些人参,够配好几料呢!”

    她虽说不要,琳琅却不能不送,好在这些人参都是蒋玉菡贩来的,倒也便宜。

    因见王夫人面现忧愁,琳琅关切地道:“太太愁什么?该好好歇息才是。”

    王夫人叹道:“我还能愁什么?不过是愁宝玉。宝玉今年已经十六了,文不成武不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份根基门第家私,原说聘了宝丫头做媳妇,偏老太太总不肯松口,宝丫头都十八岁了,再也耽误不起。”

    琳琅心里认为宝玉配不上宝钗,可是宝钗至今十八岁,也的确被耽误得狠了。

    王夫人终究不肯再等下去了,待琳琅一走,便去跟贾政商议,因说道:“咱们家建省亲别墅,银子钱淌海水似的花出去,如今竟有些不凑手。老太太年纪也大了,说句不好听的,现今病着,也不知是哪一天的事儿,宝玉亲事不能再拖了。”

    贾政皱眉道:“宝玉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

    王夫人道:“当初老太太看中了林姑娘,林姑娘先定了亲,后来又看中了琴姑娘,琴姑娘也定了亲,再后来,又想为宝玉说甄家的姑娘,不想甄家竟抄家了!如今也没人选了,难道还叫我们宝玉等上十年八年不成?和尚说宝玉不宜早娶,宝玉不小了。再者,瞧瞧蟠儿媳妇就知道了,只因没打探清楚,竟娶了个搅家精!宝玉还是娶个知根知底的媳妇罢,也不求别的,模样儿稳重,门当户对,又能劝谏他读书上进就好。”

    听到这里,贾政一想,满府里亲戚家的女孩儿未定亲,也只有宝钗一人了,况且金玉良缘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宝钗性情也颇符合他之心意。

    王夫人长叹道:“如今我也没合适的女孩儿说给宝玉了。”

    贾政素来不管庶务,也不知府里已如江河日下,便点头道:“既然你说好,那便问问老太太,倘若老太太也愿意,就上门向姨太太提亲。”

    王夫人听了登时喜上眉梢,点了点头,预备了一肚子的话好说服贾母。

    不想贾母听完后,却沉默下来。

    王夫人心里倒也不急,毕竟眼下合适的女孩儿非宝钗莫属。

    过了良久,贾母才问道:“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王夫人陪笑道:“总得先看老太太的意思,我们的眼光哪里比得老太太?等老太太定了人选,后日进宫再请娘娘掌眼,若娘娘也中意,竟能给个体面也未可知。”

    一旁邢夫人听了,道:“何必再往外找去?现成不就有一个?”

    贾母不动声色,只问是谁。

    邢夫人笑道:“除了薛家大姑娘,还能有谁?不说她家有百万之富,带上嫁妆正好也能贴补府里一些,免得咱们寅吃卯粮,为人又是极温柔和平,再没人比得上了。”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

    虽说大房二房嫌隙日深,到底薛家也是邢夫人侄女的婆家,自然偏向些。

    贾母疲惫地道:“看来你们都觉得薛家宝姑娘好?”

    王夫人不敢点头,邢夫人却点头道:“可不是!金玉良缘可是天造地设的呢!除了宝姑娘,还能给宝玉说谁家的女孩儿?毕竟各家女孩儿早早就定亲了,哪里拖得这么久?况且宝姑娘生的日子也好,补天节呢,可见是有大造化的人!”

    贾母却很忧虑,总记得宝钗卧室朴素一如寡妇之舍,怕带累了宝玉的命格。

    最终,贾母仍旧没有应承,王夫人一时也无计可施。

    琳琅听说后,暗暗感慨。

    王夫人忍到如今,依旧对贾母无可奈何,贾母大势虽去,终究还是宝塔尖,只要她不愿意,按着贾政的孝心,王夫人便不能强行为宝玉定亲。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一个宝玉,婆媳私下争锋多年,到底也没什么意思。

    二月十一日,是蒋玉菡和鸳鸯之女的满月,虽未大办,但作为姑姑,琳琅亲自过去了,送了一套衣裳,和一整套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金锁片。

    鸳鸯也不推辞,笑道:“姐姐给你侄女取个名儿罢。”

    琳琅熟练地抱着小侄女在怀,笑道:“叫玉菡给取,我虽是姑姑,可你们是父母!”

    鸳鸯今日该出月子,不过按着琳琅的嘱咐,仍旧坐满四十天月子,因此也不出门,她倚着靠枕,笑吟吟地说道:“我和玉菡商议了,叫姐姐给取呢,好借姐姐的福气。”

    琳琅失笑道:“我有什么福气?”

    鸳鸯道:“姐姐还是没福的?都说你有福,借点子给我们丫头。”

    琳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按面相上的说法,她唇上一点朱砂痣,也的确是蕴福之相,只得道:“既你们都叫我给小侄女取名,我取了,你们可不许嫌弃!”

    刚进门的蒋玉菡和鸳鸯一起点头。

    琳琅想了半日,道:“就叫雅福罢,横竖你们夫妻家业越发好了,也不能叫个粗名。”

    鸳鸯听后,念了两遍,道:“雅福,既有姐姐读书识字的雅致,也有姐姐的福气,倒是好名字。就叫雅福罢,蒋雅福。”

    琳琅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婴,越看越爱,叹道:“都说女儿是娘亲贴心的小棉袄,我什么时候也有这么个闺女就好了,我每天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描龙绣凤,早早地给她攒嫁妆,长大了风风光光地嫁个好婆家。”

    鸳鸯道:“我们倒想要儿子,要不,换个过子?”

    琳琅笑道:“这哪能换?不拘男女,总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们也不必学别人家重男轻女,一个聪明乖巧的闺女,比十个调皮捣蛋的儿子都强!”

    小豹子坐在床上,见琳琅抱着福姐儿不松手,立马皱眉瞪眼撅嘴,道:“妈妈抱我!”

    蒋玉菡一把抱他起来,放在肩头,笑嘻嘻地道:“舅舅抱你出去掐花给你妈戴好不好?”

    小豹子长到如今,越发像琳琅,也和蒋玉菡有七八分相似,蒋玉菡简直把他当作了亲儿子一样,吃的顽的用的每日都送过去,小豹子见蒋玉菡和琳琅长得像,也乐得和他亲近。

    小豹子骑在蒋玉菡后颈上,小手拽着蒋玉菡的耳朵,道:“去!去!”

    蒋玉菡便笑着出去,随即传来一连串的笑声,清脆无比。

    鸳鸯一听,笑道:“他们倒像父子两个。”

    琳琅却道:“他们是亲舅甥两个,长得又像,自然亲近些。你这胎虽是个姑娘,也别急,岂不闻先开花后结果?你们还年轻呢。”

    鸳鸯道:“他倒没急,只是我急了些,一想我们都不大,便放下了,横竖这儿女都是上天注定的事儿。不说这些了,姐姐,三姑娘走的时候,我也没能送她,如今听着,大观园里的姑娘姐妹们真真是风流云散了。”

    琳琅将福姐儿放在她怀里,坐在床边椅子上,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随即,又说起宝玉的婚事。

    鸳鸯不以为意,道:“这件事,老太太和太太私底下争了多少时候?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心里也明白,不然早早就定下林姑娘了,哪里还会悄悄儿地向林姑老爷提亲?只是老太太虽知这个道理,毕竟没瞧中宝姑娘,因此才不答应的。”

    琳琅冷笑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配不上谁!十个宝玉,也配不上一个宝姑娘。”

    鸳鸯如今当家作主,见识愈广,也不似在贾府里坐井观天,便笑道:“纵然你我明白又如何?老太太拿他当心肝儿宝贝肉,天底下谁都不及的,自然更挑些。”

    琳琅不再言语,半日方叹道:“你瞧着罢,老太太不答应,太太总会有法子的。”

    鸳鸯一怔,随即大惊,忽而失声道:“娘娘!”

    琳琅缓缓点了点头。

    鸳鸯见状苦笑,道:“倘若娘娘都愿意了,老太太必然是无法反驳的。”

    正如她们所言,次日一早,王夫人便按品级大妆,进宫见元春了,先悄悄给了元春一些梯己银子,方说起家道艰难,又说起宝玉的婚事。

    元春素与母亲亲厚,闻弦歌而知雅意,道:“一转眼,宝玉都这么大了,是该娶亲了。”

    王夫人叹道:“珠儿那时考试,娶亲已算极晚了,如今宝玉也这么晚,叫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偏老太太既没人选,又不肯让我做主宝玉的婚事。”

    元春会意,问道:“母亲看中了谁?”

    王夫人说道:“还能有谁?除了宝丫头,别的我也看不中。都说是贤妻美妾,娶妻娶贤,宝丫头知书达理不说了,最要紧的是她能劝宝玉上进,不是那些调三窝四的人,她家又极富贵,也算门当户对,还能略解咱们家用钱之危。”

    元春思忖半晌,点头道:“母亲考虑得极周全,过两日我下一道谕罢!”

    王夫人欢喜无限。

    元春叹了一口气,又道:“听说林姑爹家的弟弟已经中了举人,宝玉比他还大两岁,也该知道上进了,若宝钗能劝谏一二,我在宫里也放心好些。”

    说到林朗,王夫人眼里也透着羡慕,道:“姑老爷教的好孩子,朗哥儿才十三岁便中了举,虽说今年因姑老爷之病耽误了春闱,再等三年也不过十六岁,和如今的宝玉差不多大,可见必定是前程似锦。”

    元春忙问道:“林姑爹怎么又病了?”

    说起自己家的爷们,元春心里也酸楚,竟没一个上进的,唯一中了进士的贾敬又早早出家,死了也有三年了。好容易有一门亲戚,偏林如海早早上书乞骸骨,只在家教养子女,偌大的荣国府,找不出一个膀臂来。

    王夫人道:“年初得了急病,也不过是熬着。”

    元春十分叹息,道:“既这么着,林妹妹的婚事也暂时搁置了?”

    王夫人点头,这是自然。

    元春正要说话,太监忽然来回说时候已到,她不觉滚下泪,看着王夫人出去。

    深居宫中,并不自由,元春看着西洋镜中自己苍白疲惫的神色,不到三十岁,却有四十岁的沧桑,说不出这样的富贵荣华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偏家里也不争气,现今宫里嫔妃说闲话,哪个不说自己家中无人?

    宝玉性灵聪慧,都说他最像爷爷,是最有造化的,只盼着他能早日成家立业。

    元春想罢,便写了一道谕旨,命夏太监几日后颁到荣国府,同时又赐下金玉如意各一柄,金锁玉玦各自一对,金玉杯各一对,金玉环各一对,彩缎四端。

    接到元春的谕旨,贾母也不知是喜是悲。

    宝玉更是痴痴呆呆,道:“怎么是宝姐姐呢?”

    唯一欢喜的便只有贾政和王夫人夫妇两个,他们一个谨守君臣之道,一个偏爱金玉良缘,早早地就请了薛姨妈来,商议两家亲事,并下聘成亲等等。

    贾母心里不痛快,欲待推说身上不好,可是看到宝玉,终究不忍不出面。

    宝钗年纪大了,比她小的迎春现今已经怀了第二胎,因此日子便定在六月初六。

    ☆、068章:

    吃完宝钗宝玉的喜酒,琳琅热得很,回到家里便先洗了个澡,换了一件银红纱衫,喝了一碗绿豆汤,方坐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顺便给呼呼大睡的小豹子扇了扇风。

    小豹子今儿穿了一件绣大芭蕉叶的葱绿肚兜,罩着大红棉纱对襟小褂,系着松花裤子,越发衬得肤白发靛,侧身而睡,小拳头卧在脸侧,犹若玉雕一般,琳琅心中一动,忽而下榻就案,以工笔画了下来,打算闲了绣将出来。

    尚未画完,小豹子便打了个呵欠,自己爬起来,扭身看到琳琅,大喜,嚷道:“妈!”

    琳琅逗他顽了一会子,笑道:“小豹子,咱们回乡下老家找哥哥好不好?”

    小豹子早不记得虎哥儿了,瞪眼不答。

    琳琅一笑,叫人收拾东西回黄叶村,乡下总比城里凉快。

    一家四口相见,自是十分欢悦,虎哥儿已晒得黝黑,身材竟也高了许多,琳琅险些没认出来,道:“才一个月没见,怎么就成这样了?”

    自年初离别,琳琅每每得空也会回来一趟,终究不放心杨奶奶和虎哥儿。

    虎哥儿嘿嘿一笑,也不回话,直接跑出去抱了一个西瓜进来,走得稳稳当当,不费吹灰之力,笑道:“一早湃在井水里的西瓜又甜又沙,妈和弟弟都吃,奶奶也吃。”

    琳琅忙接在手里,笑道:“虎哥儿长大了,知道孝顺妈妈了。”

    虎哥儿又抱起小豹子,与小豹子面对面,道:“弟弟。”

    小豹子张嘴就道:“弟弟。”

    他竟是学了虎哥儿的话,口齿清晰,玲珑清脆。

    只是这话一出口,杨奶奶便笑得前仰后合,拿着蒲扇不断拍腿,笑道:“这孩子学话儿倒快得很!小豹子,你得叫他哥哥。”

    小豹子眨眼瞅虎哥儿,虎哥儿道:“听到没有,你得叫我哥哥,叫哥哥。”

    小豹子道:“叫哥哥!”

    琳琅也忍不住笑了,道:“虎哥儿你带弟弟在院子里顽,不许出去。”

    虎哥儿便抱着小豹子坐在树荫下,开始教他叫哥哥,满院子都是兄弟两个娇嫩的嗓音。

    琳琅听得悦耳,即便吃了西瓜,也难掩胸中的畅快。

    不知不觉便进了八月,天气逐渐凉爽下来,便打算过完中秋回去,节礼先送上。

    他们过得自在,荣国府里众人却并不大好。

    自从宝玉成亲后,虽然他难忘黛玉,但是为黛玉不娶并不符合他的本意,兼之又羡宝钗雪白的一段酥臂,好容易得摸,因此倒也相敬如宾。

    王夫人见他们如此,自然满心安慰。

    李纨一心一意服侍丈夫,照顾儿女,也并不在意王夫人对宝钗的青睐。

    唯有凤姐见王夫人待宝钗胜过自己十倍,不由得十分戒备。

    虽然宝钗十分孝顺,每日总是第一个起来服侍贾母,事事周全妥当,但是贾母心里总感不平,接连遇到几次不如意的事儿,身子竟渐渐不好起来,略露出下世的光景。

    贾政等人日日服侍跟前,宝玉寸步不离。

    外头也把贾母的东西都预备好了,这些都是贾母上七十岁时预备下来的。

    贾母目光略过床边众人,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珠夫妇、贾宝玉夫妇和凤姐、巧姐、贾兰、二姐儿等人都神色殷切地看着自己,自己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李纨端了药上来,王夫人亲手接过,喂贾母吃。

    贾母一口一口吞咽完,略舒服了些,唇齿一动,道:“你们都各自歇息去罢。”

    邢王夫人答应着,仍旧先服侍她歇息,众人方鱼贯而出。

    王夫人扶着宝钗的手,慈爱地道:“宝玉还年轻,性子跳脱,你多体谅些,我见他素来是疼人的,待你也好,你们家常读书识字,多劝他上进,读些正经书。”

    宝钗含羞带怯地应了,送王夫人歇下,方才回屋。

    长子虽弱,却夫妻恩爱,儿女双全,长女入宫封妃,富贵尊荣,最费心的小儿子如今也已经成亲,并娶了自己最中意的儿媳妇,王夫人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忽见元春从门外进来,道:“母亲好睡,女儿要走了,我们娘儿俩也见不得最后一面了。”

    王夫人大惊,忙道:“娘娘,你怎么出宫来了?”

    元春依旧是一身贵妃华服,修眉樱唇,端庄秀美,噙着一点清泪,道:“母亲,儿已走在黄泉路上,遂托梦相告,但愿父母亲,早早退步抽身,莫要在想回头时已无路可走。”

    王夫人立刻道:“我的娘娘,你这是什么话?好好儿说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作甚?”

    元春再没说话,径自往前走,回眸一看,眸里带着凄凉万千。

    王夫人连忙上前去拉元春的手,不想抓了个空,只听耳畔玉钏儿道:“太太,太太,快醒醒,是不是魇住了?”

    王夫人一睁眼,恍然似梦。

    玉钏儿沏了一碗茶来给王夫人,她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玉钏儿端着茶碗下去,又回来忙道:“太太想是魇住了?我只听太太叫娘娘。天还早,太太睡罢,若要进宫见娘娘,还得三五日呢!”

    王夫人忽得此梦,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一夜,竟再没合过眼。

    才寅时二刻,王夫人便起来,一面往贾母房里走去,一面叫人去打探消息。

    被叫醒的赖大,打了个呵欠,暗暗埋怨王夫人多事,娘娘在宫里自然是安安稳稳的,何必还打探什么消息?心里虽如此想,终究不敢怠慢,忙忙地带人出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仍旧坐在贾母房里。

    贾母醒来后便见王夫人出神,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王夫人忙笑说无事。

    贾母素知王夫人的脾性,也不再多问,只道:“我这回煎药的人参是从哪里得的?前儿琥珀跟我说,我收藏的那些人参皆不能用了,凤丫头前儿配药也没人参。”

    王夫人忙道:“有鸳鸯孝敬的,也有琳琅孝敬的,都是上等的人参,配药极好。”

    贾母道:“这些人参值多少钱?”

    王夫人听了笑道:“说什么钱不钱?两个孩子孝敬老太太的罢了,老太太这么说,倒让她们觉得生分了。若果然说钱,咱们家请的太医说,便是三五十换也不得呢!”

    贾母叹道:“难为她们了。”

    才说完,邢夫人凤姐李纨宝钗宝玉等相继进来,有她们说说笑笑,贾母气色也好了些。

    王夫人却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赖大消息打探得如何了。

    直至一个多时辰后,赖大才急匆匆地来报。

    王夫人不敢惊扰贾母,忙出去道:“娘娘可还好?”

    赖大低头道:“回太太,咱们家娘娘薨了!”

    话音未落,满院寂静无声。

    半日,才听宝玉叫道:“你说什么?你说大姐姐薨了?”

    赖大点了点头,宝玉登时大放悲声。

    王夫人彼时已是面色惨白,胸闷气短,险些厥了过去,幸被宝钗搀住才没有跌跤,见宝玉痛哭,不觉忍住悲痛道:“宝玉,快别哭,仔细扰了老太太。”

    一语未了,贾母已拄着沉香拐立在门口,颤巍巍地道:“娘娘薨了?”

    王夫人点头哭道:“昨儿个我梦见娘娘说她已经走了,叫我们退步抽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醒了,心里着实放不下,这才叫人去打探,哪知娘娘竟抛下我们先走了!”

    到了这时,满院都是哭声。

    贾赦贾政等得了消息,也都忙忙过来,闻听此言,不觉泪流满面。

    贾母惨然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赖大,你快说!”

    赖大忙道:“奴才去打探消息,递了几百两银子给周太监,才知道,咱们娘娘昨儿夜里薨了,消息还没传出来呢,怕奴才来的这时候,该传过来了。”

    贾母难以接受,哭道:“娘娘年纪轻轻的,也没病没痛,怎么忽然就薨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做什么?该拿了我的命去,怎么着也不该拿娘娘的命去!”

    贾政等忍痛上前劝慰道:“逝者已矣,老太太节哀。若是娘娘见老太太为她如此伤悲,娘娘便是薨了心里也不安。”

    王夫人等又扶着贾母回房坐下,不住悲泣,宝玉伏桌大哭,哀声道:“这些姐姐妹妹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独鬼做什么?可怜大姐姐生得石榴花似的,上个月进宫太太还说大姐姐有了身子呢!竟是一尸两命不成?”

    提到此事,众人越发悲痛欲绝,王夫人泣道:“满打满算才三个月呢!”

    宫里果然传了消息出来,只令贾家一干人送丧。

    本在乡下避暑的琳琅知道后,手里拿着来哄小豹子顽的半生不熟的石榴悄然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忙对杨奶奶道:“若不去送娘娘一程,我心里如何都过不去。”一面说,一面换了素衣裳,又叫人备车。

    杨奶奶叹道:“你去罢,这样一个贵妃死了,丧礼自然是不比老太妃,我也就不去了。”

    琳琅把两个孩子交给杨奶奶,急急忙忙便进城来。

    才到家,便见鸳鸯过来,呜咽道:“娘娘薨了,姐姐这是去送丧?”

    琳琅叹道:“我虽身有诰命,也得得了宫里意思才能去,也不知如何送葬。先去安慰老太太和太太们罢,出了这样大事,我在家里如何坐得住?”

    鸳鸯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这几日不好,明儿一早我和姐姐一块去。”

    次日早起,及至到了贾母房中,贾母哭得眼睛都肿了,下面上下主仆皆是泪痕点点。

    此时距元春之薨已经三日了,贾母正在骂贾赦贾政等人,道:“若不是咱们家连累了娘娘,娘娘何至于此命苦?可怜娘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也不知道走的时候恨不恨家里!”

    贾母骂得厉害,听的人垂头丧气,但多是落泪不已。

    平儿悄悄靠近琳琅和鸳鸯,扯了扯两人的衣襟,轻声道:“好容易才得了消息,原来娘娘竟是自缢死的,只是不知缘故,外头都说娘娘是小月血崩,老太太恨极了,不但骂大老爷琏二爷,也骂二老爷珠大爷,已骂了半日了。”

    闻言,琳琅心头一凛。

    鸳鸯却是面白如雪,颤声道:“好端端的怎会想不开?”

    平儿叹道:“谁知道呢!抛下这么个家,这么些长辈亲人。”

    琳琅知道其中必有宫闱秘闻,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不然元春聪明圆滑如斯,在深宫中步步荆棘都走过来了,如何会因无缘无故地上吊自缢。

    鸳鸯上前劝贾母道:“我知道老太太伤心,只是老太太伤心也使得,生气也使得,只是别弄坏了身子,倘或弄坏了身子,叫老爷们如何是好呢?现如今该想着给娘娘送葬才是。”

    一听送葬二字,贾母不禁垂泪,捶胸道:“你哪里知道,娘娘的丧礼竟简陋得很,一点儿恩典都没有,也不叫命妇哭灵,现今还孤零零停在凤藻宫里呢!只许我们在娘娘灵前磕了一个头便出来,万事不叫我们理,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失宠于皇上,我心里痛得厉害。”

    琳琅在一旁安慰王夫人,又叫宝钗拧了帕子给王夫人擦脸。

    王夫人拉着琳琅的手悲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就像是挖掉了似的。”

    偏在这时,史家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过来,道:“姑老太太,不好了,咱们家被抄了!”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贾母手一颤,眼泪顿止,急道:“你说仔细些,好好儿的怎么被抄了?”

    来人哭哭啼啼地道:“天还没亮呢,奴才们才起,水还没烧好,主子们都还没起,那抄家的兵士个个如狼似虎,先把主子们都锁住了赶在两间屋子里,奴才们个个都抓起来,用绳子串在一起蹲在墙角里,便先开了库房,抄东西。”

    众人忙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来人道:“可巧后角门开着,五城兵马司的兵还没包围到后面,奴才就急忙来报信了。”

    贾母听到这里,往后一仰,厥了过去。

    ☆、068章:

    众人又惊又急,忙灌参汤,终是没有挽得贾母性命,她老人家就这么去了。

    一时之间,哭天抢地,漫天哀痛。

    琳琅不禁落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接着一件的噩耗传来。

    哭了一场后,邢王夫人带人装裹,正商议如何送殡,贾赦忽而抹了一把眼泪,道:“家里也没银子治丧,琥珀,拿钥匙来库房,把银子东西抬出来,咱们两家也该分一分了。”

    闻听此言,众人登时止住眼泪,怔怔出神。

    琳琅暗暗一叹,也知大房二房必有纠纷,她们是外人,可不好看着,遂扯鸳鸯一把,悄悄与凤姐告辞,事关他们家务,凤姐不好挽留,忙命小红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留在上房。

    贾政不禁怒意盈胸,道:“大哥,等办完老太太的喜事再分也不迟。”

    贾赦冷冷一笑,道:“管家的都是你们,我那媳妇也跟你们二房管家,事事依着你们,倘若等到办完丧事再来看,恐怕一点子银子东西都不剩了!”

    凤姐站在一旁,脸上如罩寒霜。

    贾琏却始终垂首站在贾赦身后,一声不吭。

    贾政婉转劝慰道:“琏儿媳妇虽跟着二太太管家,终究还是大哥那一房的。”

    贾赦却道:“你我心里都明白,我算是白养了一个儿子,好好儿的公府嫡长孙,只因老太太偏疼你们,叫你们管家,他竟成了给你们跑腿管家的奴才!我也是袭爵的长子,也因老太太偏心你,被挤到了小小的东院里,你倒住在正房里几十年怡然自得!如今老太太没了,你也该把荣禧堂让出来了,我长到如今六十岁,还没在荣禧堂住过一日呢!”

    听了这话,众人哗然一片,贾政登时紫涨了脸。

    贾赦撇撇嘴,道:“你有什么好害臊的?几十年住下来了,也没见你红过脸儿,如今我来索要该我住的地方了,你倒脸皮儿薄了!”

    贾琏在后面暗暗点头,现今他去衙门,哪一回不叫别人嘲笑一两回?都笑他们大房竟被二房打压得夹着尾巴过日子,没一点儿本事。

    王夫人在后面又气又怒,只是她是妇道人家,万万没有插嘴爷们说话的道理。

    邢夫人听得心胸大快,对王夫人微笑道:“正是呢,二太太,你们住得够久了,也该把荣禧堂让出来给我们住了,别想着整个荣国府就是你们的!说实话,荣国府里里外外可是我们的,将来也传给琏儿,别鸠占鹊巢理所当然!”

    王夫人气得几欲晕倒。

    宝钗忙扶着婆婆,温言对邢夫人道:“老太太还尸骨未寒呢,大老爷和大太太便要分家,岂不是让老太太在九泉之下也心寒?”

    邢夫人瞅着宝钗道:“好孩子,你别说这些话来恶心人!倘若老太太心寒,你们薛家老太爷不是更心寒?你父亲和琴姑娘的爹乃是亲兄弟,不也是当着老人死的时候分家?亲兄弟两个,一个继承皇商名分和家业,一个只能做些小买卖,天差地远,琴姑娘现在也比不得你,只是你叔叔没本事占你们大房罢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们老爷也是跟你们家学的。”

    宝钗不觉红了脸,无言以对。

    贾政也说不过贾赦,况且贾赦袭爵,按着规矩,确该居住正房。

    琥珀是没主意的人,见贾赦如此,只得拿钥匙开库房,库房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摆设、名家真迹、各色上等皮子等等应有尽有,贾母的嫁妆和累积了六七十年的梯己,数之不尽,最绚丽夺目的当属高几上摆着的一盆五色宝石富贵盆景,余者至少也值几十万。

    贾赦眼里闪过一抹贪婪,随即冷笑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在这里了。”

    回头又叫琥珀拿了贾母梯己的清单出来。

    贾琏接在手里,厚厚一册子,递给贾赦,贾赦翻看了一回,道:“东西既然都在这里了,就找珍哥儿过来,咱们两房分一分。”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奉命去请贾珍。

    贾珍虽是晚辈,却是族长,才跟逗蜂轩里的小子们吃酒过来,听完来龙去脉,不禁笑道:“既是两位叔叔的意思,珍儿无不遵命。还得请几个族人作保呢!”

    贾赦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道:“你打发人去请,得请正直分是非嫡庶的老人家。”

    贾珍莞尔一笑,依言打发人去请。

    少时,果有七八个老人颤巍巍地过来,问是何事。

    贾赦道:“当今以仁孝治天下,我身为人子,没有违抗母命的道理,因此先母偏爱二老爷,令其居住荣禧堂,我也退避三舍,带着老婆儿子居住偏院里,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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