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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 下 作者:肉书屋
动,便故作淡然的笑道:“大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大人得懂得辨析一下,看您是打算铤而走险,还是安安分分的只顾闷头干活儿。”
七老爷的神色变来变去,直到最后才发出叹息,“人生难得几回搏,至少我得和几个侄儿们分清顺数。”
小吏深深的看了眼七老爷,憋了好半晌才:“大人,你心里得有个谱儿,余家选你,固然是因为你恰好做了内监察。不过若余家的小少爷在贡院里有了麻烦,大人可就得挺身而出了。”
“怎么个挺身而出。你倒是说说。”
小吏笑道:“大人这内监察一差,权利何其之大,往小了说,可以任意巡视,往大了说,大人完全可以就地罢免主考。下官出卷子,您只需负责传递,您连一句话也不用说,便可以轻轻巧获取那五万的银子。”小吏说的轻松,可听在七老爷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小吏说的不错,富贵险中求。七老爷可不希望自己满心的欢喜结果被到了一盆子的凉水。
七老爷回到了府邸没两日,门外忽有个年轻书上来拜访,说是姓余。七老爷心知此人就是盐帮余舵主的儿子,忙叫亲随去迎。可惜等了好久,始终不见人影进来,七老爷等的焦躁,在书房里不断踱步。
不大会儿,他那个贴身长随苦着脸进了门。
七老爷心头忽然心生不好之感,忙问:“门口碰见了谁?”
长随心悦诚服的看了眼七爷:“真就是叫大爷了算准了,余家公子在门口偏偏就遇上了咱们家小五爷,偏偏余家公子拿的见面礼非同凡响,知道咱们以武传家,送了是一柄九尺连环长弓,据说,可连发九只长箭。东西被小五爷截去了。”
“这个混账东西,”七老爷腾的起身,抬脚就要找人去理论。长随忙拉住了七老爷:“我的爷,你先当没看见,等他见了您一定自己臊得慌,咱们现在的主意是怎么安抚余家少爷,我看他也气的不轻。”
七老爷无奈,只能亲自去门口相迎,这余少爷面皮薄,被人说了几句圆场话,自己反倒先讪讪起来。七老爷见此人单纯,心下对小吏的话更加放了心。
在七老爷看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不过,七老爷留了个心眼儿,特叫人出去到扬州会馆里打听打听余家到底如何,关键是家底如何。余家巨富,虽不住在会馆,可知道回来禀奏的人无一不夸赞余家少爷的上进肯学,他们家在扬州是数一说二的富庶。
七老爷渐渐放下心房,慢慢将“林致远”这一潜在威胁远远抛在了脑后
卷 第五零六章 慢火熬炖
第五零六章 慢火熬炖
转眼间,会试在即,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比试成了每个人话题里必带的字眼,男人们说儒生文采,女人们说品貌家事。总之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利益而打着算盘。
前届的状元公被长公主相中去做了女婿,那这次呢总该叫别人家也分杯羹才是。而且大家都心知,皇上肯定是要点青年才俊来做这个一甲位置的,那样的年纪多半没有娶亲,京城里从不少待嫁的闺秀,更不乏相看女婿的丈母娘。
于是好事之徒还特特的编了一个花名册,将京城各大会馆里家世好,文采好,相貌好的年轻举子罗列在其间,卖价一两。
在这会儿,人人封为经典的四书五经也不过才三百文一册,要价一两,确实不是等闲人家能消受得起。不过那上面事无巨细,悉究本末,甚至名下有几处房产,身边有几个待嫁的姐妹都讲得一清二楚,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兄弟与之争家产,花名册就像个无所不能的先知一样,把有潜力的举子们分析的一清二楚。
沈修杰坐在林家的议事厅里笑的前仰后合,手中抖得那小册子页面翻动:“你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几乎每位夫人都是人手一册,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不怕那些清高的文士戳你的脊梁骨?”
林致远扇着手中的折扇,半眯着眼:“凭什么”
这说话的语气,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还带着几分的理直气壮
“我就不信他们心里没这样的想法,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窃喜呢”林致远接过了沈修杰手上的小册子,轻轻揭开第一页,“余志航”三个字赫然在目。
“致远,你说,平安那小子能行吗?”沈修杰不无忧虑的担心道:“他就是个土匪头子,就算在书院里装了几天的斯文,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只怕装久了就会叫人看出问题。再说,江南根本没有什么余舵主,只要武家人往深里查,肯定得露馅。”
林致远神秘一笑:“所以说,这事儿绝不能拖延下去,抻得越久,对咱们越是不利,会试之后,平安无论如何得消失。你没瞧见,我独独没将每人的小像留在上面,就是以防万一。既叫余志航风头超越旁人,又不叫人摸清他的底细。我的人早就安排在了扬州会馆,苏州会馆两地,将平安那小子夸得能上天,能入地,简直就是十全十美,虚虚实实,我就不信武家不上当。”
沈修杰短叹了一声:“就是可惜了平安,他管着扬州最大的贩盐走私买卖,一旦进入了众人眼帘,不管用真名也好,假名也罢,今后都不能再碰这一行了。”
当年林致远贩盐,身边一直跟着个小厮,就是今日的平安。林致远在暗,平安在明,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冲锋陷阵,这些年两人配合默契,友情早就超越了主仆关系。随着林致远的上位,平安轻易不和林家联系,就是为了提防别人探查出林致远有这样的前科。
要知道,私自贩盐,那是死罪,严重者需全家流放。
沈修杰不由得将心中疑虑道出:“要说你也是奇怪,难道除了平安,别人就不成?找个演的好的,演的像的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林致远深深的望了沈修杰一眼:“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平安与我并不是主仆关系,可那小子心里转不过这根筋。我总不能一辈子抓着他给我卖命。他应该走自己的路。你当皇上的暗卫都是吃闲饭?即便现在没查出我贩卖过私盐,可将来谁又敢保证,不如趁着皇上对我还有几分的看中,把话说明白,免得将来新皇登基,冷饭重炒,再去定我的罪。”
路是老友自己走的,沈修杰这会儿除了沉默,还能说什么。
当年知道致远是以贩卖私盐起家,沈修杰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有办法将印象里满肚子肥肠,富得流油的j商和眼前那个衣冠楚楚,玉面白衣的偏偏少年联系在一起。更不敢相信,满身匪气的平安会是致远潜在的影子。
沈修杰端起茶盅,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说道:“我并不以为平安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他那样才华横溢,天生就适合在商海里耍j弄滑。你打算今后怎么做?”
“放心吧,皇上已经允诺我,帮平安得到盐帮帮主的位置,今后为朝廷效力,也免得像现在这样镇日提心吊胆,连家也不敢成。”
平安比林致远要长两岁,重情重义,红颜知己不少,却还只是单身,林致远私下里劝了好些次,平安都只是淡淡的一笑,当时林致远没觉得怎么样,毕竟他也是个光棍,还没什么深刻的体会,然如今娶了慧怡为妻,越加体会到成家立业的好处,林致远打心底希望自己少年时候最值得信赖的人能放下包袱,走自己的路。
沈修杰问道:“对了,武家的事儿弄的怎么样?平安和里面的人可套上了关系?”
林致远笑道:“岂止是套上了关系,现在的平安俨然就是七老爷的座上宾,武家上下都知道京城里有余少爷,出手大方,而且才华横溢。”
林致远算是想明白了,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动武家,自己就更得小心谨慎的下套儿,做的不露痕迹。
这会儿林致远担心的不光是武家发现后的全力报复,更重要的是皇上。陛下虽号称爱惜青年才俊,可随着年龄越长,皇帝便越爱疑心,连几个儿子都不信任,林致远根本不敢对皇上有太多的期待。如果说林致远冒死逞凶,把武家给拿下,那之后呢,皇上会不会觉得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事儿反被林致远“轻轻巧巧”解决,心中会生刺?
林致远这是走一步看三步,他可不希望最终要面临的劲敌是皇上。
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林致远的计策是小火把武家烧起来,从内部烧,一点一点看着武家腐烂,直到无力做抵抗,林致远自然会把收尾的功劳拱手让给皇帝来做。
武家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不是儿孙众多,齐心协力嘛。林致远就是要戳破武卫老将军的心防,叫他明白,他精心营造的家和万事兴不过是假象,他的儿子们各自为政,他的孙子们逐渐沦为纨绔子弟,他的妻子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武卫老将军还能活多少年?林致远有大把的时间和他耗下去。
林致远笑道:“我前番叫韩胜回苏州,看着是置办嫁妆,实则是联系上平安。平安在江南到处搜集,尤其是武将们喜欢的奇弓名剑,送东西得送到他们的心坎里。平安读书一般,但是吃喝玩乐的本事绝对称得上是一流,不用久了,一个月的时间,武家那些少爷们肯定会沉沦在京城的繁华奢靡里。怎么样,修杰,没见过这么报仇的法子吧,给仇人花钱享乐,完事儿还觉得心里畅快。”
沈修杰阵阵苦笑:“还真是没见过。”
“这人享乐惯了,一旦上瘾,就很难自控,我叫人查过武家的内帐,武卫老将军带回来的几个孙儿都是军中好手,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尤其是把我射伤的老五,心性最不稳定。还没等我把平安派出去呢,他就已经花掉了武家一个月的用度,七老爷看在他嫡亲大哥的份上,一直忍着没声张。可是如果平安讥讽上两句,或是忽然消失,你说,这个老五会不会擅自挪用账上的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沈修杰在苏州见惯了那些因吃喝嫖赌而倾家荡产的败家子儿,如果按照致远所说,这个老五倒是武家最大的漏洞。
沈修杰肃然道:“武家七老爷是出了名儿的小气铁公鸡,肯定心里淌血,只要有人煽风点火,他就会张罗着分家。可是武卫老将军还在,他怎么会容忍儿子主动要求分家?”
林致远“啪”的将纸扇一合,笑道:“武卫老将军不同意,那要是他们家老夫人同意呢你可别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淡薄,尤其是老了之后,为了不叫小儿子吃亏,我想武家老夫人会同意分家一说的。有句话不是叫寡不敌众嘛,武家那三个嫡出儿子可没在京城,只有两个庶出,若是他们齐闹着分家,你说武卫老将军还会不会再坚持下去?”
沈修杰暗道:还坚持呢,只怕武卫已然被儿孙们气死了。
林致远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银票往桌上放,沈修杰奇怪的看了看林致远。“你用这笔银子是?”
十万两,江南惠通昌的银票,在京城朱雀大街上有家占地颇广的票号。
林致远笑道:“有了它,七老爷才会更加坚定要分家的决心”
沈修杰一皱眉,并不喜欢这个提议:“你是预备叫平安把这笔钱给武家?不行,这样太亏本了。谁就能料到武家会分家,谁能料到武家不会出尔反尔。到时候计划没成,咱们反倒搭上了这一大笔银子。十万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糟蹋银子也不是这么个法儿。”
“你放心,银票就放在平安身上,”林致远抖抖单薄的纸片,声音唰唰的悦耳,“叫七老爷看得见,摸不着,心中发痒,为了这十万两银子,他得拼拼了命要求住持分家”
ps:小荷这几天卡文卡的厉害,每晚发文都很晚,不过还好,今天找回灵感了,阿弥陀佛,明儿见大家晚安
卷 第五零七章 分家丑闻探花反水
第五零七章 分家丑闻探花反水
眼见着要到了会试的日子,京城里忽然就冒出了另一件叫人瞠目结舌的丑闻。
武卫老将军的嫡出小儿子和两个庶子难得异口同声,非吵嚷着要分家单过,求老将军成全。俗话说:“树大分杈,子大分家。”他们这样做全是为了免得将来兄弟阋墙,把好好的家业越过越败落。
按旧历,分家的原因有多种,但大富之家多半是老父去世,未免争夺家产,分了几个小儿子出去单过。当然,也有些家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免叫儿孙们一起受苦,在父母皆在的时候放了他们各自出去寻生路。
然而武家绝对不属于后者。
老将军身子骨结实,看样儿活个七八年绝没问题。
武家老夫人又是京畿女眷夫人们里的活跃人物,这二老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长寿之人。
据说,武卫老将军当时听罢,一脚就踹在了小儿子的心窝上,这一脚是半点情面不留,下了全力,七老爷当即口吐鲜血。父子亲情全然破裂,武家老夫人原不赞成分家,可七老爷是她的依靠,见了儿子的惨状,武家老夫人烈性,上来就要和她家老头子动手。
两个庶子乐得看热闹,可急坏了一干孙儿。
孙子们虽不养在老太太身边,但是知道哪个是亲,哪个是远。临进京的时候,各自的父亲们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过,见了祖母要好好尽孝道。
况且武家的孙子们也未必就是好的,心里也巴不得分了家产。嫡长子不用说,将来继承家业,可其他两个同母兄弟呢,没道理在外拼死拼活,结果临到了还没什么油水可分。
武卫老将军的心灰了大半,他哪里看不出来孙子们的小计谋。这个家早就散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覆水难收的道理武卫老将军不是不明白,既然大家都起了分家的心思,再怎么挽救也是于事无补。
也就是七老爷和几个庶子催的紧,惹得武卫老将军心烦意乱,他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谁给了儿子们这样大的胆子嚷着分家。
老将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两夜,直到戴权戴公公亲自过来看望,带了皇上赐予的补药,还有几分试探。
武卫最不希望被皇帝看扁,他一身铁骨就是在战场上也不能被敌人折服,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分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武卫老将军一咬牙,召集了家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两个字:分家
彼时人们为了避讳分家带来的嫌隙,全捡好听的话说,武卫老将军看着各房媳妇们想欢喜又不敢欢喜的样子,越加的气闷,抬手无力的挥了挥,命管家把分好堆儿的家产单子往桌上一拍。
武家七位爷,除了早逝的庶六房,其余几个儿子均等分得武卫老将军的私产,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一说,全靠自己的手气去摸。还有几个嫡子在关外驻守的,叫了他们的儿子摸,是多是少,今后也不能落下埋怨。
武家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不乐意了,她的儿子都是嫡子,凭什么和庶出一个待遇不过老夫人没明着讲,只是笑呵呵的说:这住持分家的中人自然是要找孩子们的娘家舅舅。母舅看外甥,个个一样亲,绝不会偏倚了谁。
庶子们还没说什么,他们的媳妇可不干了,伺候老太太半辈子,好容易要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太太闹了这么一手,谁还能忍得住议事堂里乱作了一团,刻薄的话一句连着一句,最后武卫老将军忍无可忍,一句话,谁再叫嚷,立即休出武家
众人顿时偃旗息鼓,钱财再重要,可没了名分,再多也不是自己的。
几个儿子并孙儿麻利的抓了明细单子,也有看着上面罗列东西不断窃喜的,也有心下微凉,只觉烦闷的,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说无用。既是分了家,就不好在一个灶台上继续开火,好在武卫老将军家底殷实,每个儿子都赠与了一处京中小宅,和现下住的府邸是没法比,但好在也有了个自己的窝。
武家老夫人见丈夫料理完毕,便笑盈盈的将小儿子和几个孙子叫到跟前,把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和当年的嫁妆一一分给了众人。庶出儿媳妇们眼巴巴的瞅着,但明白,婆婆不会给她们分毫的,所以空气中多少弥漫着些许酸味。
林致远听着平安向自己把武家的事情详详细细道出,良久,才说道:“武卫老将军此时不追究分家的原因,可等他明白过来味儿时,肯定要对你的底细一查到底。”
平安这些年把持了扬州的私盐贩运,上位者的气息渐浓,若说他是个小厮出身,谁也不会相信。就见平安痞痞的一笑:“尽管叫他查好了,那余舵主是一年前提拔上来的,他家的儿子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私生子数也数不过来。半年前我进了书院,可是极为阔绰的大笔撒钱,结交的书生们个个夸我文品一流。除了那个解元是假的,其他有哪样他能看出不对?再者说,只过三日就是会试,到时候我一消失,武家就只能呆看着”
林致远笑道:“你这小子总是这般多的理由。”
说着,林致远从袖口间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平安:“三日后的会试,你和武家七爷的交易会当场被逮住,这颗药丸会叫人呈现吐血的假死状态,做给武家人看。”
平安迟疑的接过了东西:“先前不是说好,将我活捉,等到金銮殿上亲自和武家七爷对峙吗?”
林致远自嘲的一笑:“计划哪里赶得上变化快,皇上应允了我的提议,可要看到武卫老将军在他的面前跪地求饶,为武家七爷讨回一线生机。因为这个,只能叫你死在贡院之内。”
平安听罢,冷笑的将药丸子高高的抛起,然后五指一握,牢牢地捏住了黑团子:“卑劣的自尊心作祟。我瞧着,皇上要是在临之前没看到武卫老将军的臣服,他都闭不上眼睛”
林致远轻斥道:“休得胡言你今后和皇上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要是总这样没有忌讳的说话,迟早要玩掉你的脑袋。”
平安一想到要做皇上的马前卒,就浑身痒痒,不耐烦的左摇右晃了一番,说道:“我这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偏大爷会给我找麻烦。一样是贩盐,给自己脑袋上套了个金箍圈难道就多赚了不成?我看恰恰相反,就凭我这一身的好本事,将来多赚了银子,也是要送到皇家,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惬意了”
林致远站起身来到平安身边,冲着平安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可是却能保住性命不是嘛银子再多,到底是身外之物。”
平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眼泪都淌出来了:“十年前我跟着大爷,每天醒来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赚银子,恨不得越多的身外之物越好,果真是世道不同了,咱们这心都变了。”
林致远背对着门口,外面的日光照进来,打在林致远的身上,影射出一层层薄薄的光晕,看的平安一阵恍惚,似乎见到了扬州大明寺里的文殊师利菩萨。
“平安,不是咱们的心变了,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我为什么敢下了大心思走那条路,因为二叔做着江南巡盐御史,因为你我身无旁物,只能走这条路。背水一战,往往能大获全胜。可如今不用,你我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对大爷的话,平安心里全明白,只是要他把自己和大爷经营多年的暗线交给朝廷,平安心里还是别扭。
此时,守在门外的冠缨跑了进来:“大爷,姑爷来了,行色匆匆,看样子是有急事儿。”
林致远侧耳一听,人应该已经进了院门,他忙回身与平安说道:“你跟着冠缨从后堂出去,别叫人看见了。会试之前,我若不派人去,就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平安将药丸子往袖口中一塞,忙跟着冠缨撤了出去。
他前脚刚离开,荀晟睿后脚就进了正厅。
“致远,出大事儿了”
“先别忙,你且慢慢说。”林致远亲自斟了水与荀晟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
“我父亲来信,说姚承允那小子反水了”
反水是海上跑船人的黑话,就是叛变的意思,林致远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怎么一说儿?”
荀晟睿见大舅子这般积极的架势,暂且放下了烦闷,也是噗哧一笑:“皇上派姚承允去茜香策反,叫他把那个王子押回京做质子嘛,结果好了,质子没弄回来,姚承允反跑到茜香去做了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林致远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卡了一块石头,憋了半晌才说道:“消息弄错了吧?那姚承允好歹也是跟我同科的探花,脑子再怎么愚钝也不会做这等的傻事啊”
“我就是怕消息不准,所以才把送信的人叫来亲自过问。原来姚承允反水的事儿在福州已经闹的是满城风雨,鸿胪寺的几位高官都被茜香国去的刺客弄死了,父亲认为,姚承允是铁了心要做驸马”
林致远忙问:“陛下可知晓?”
荀晟睿点点头:“父亲一共送出来两封信,一封寄到我的手里,一封已经送往了神武门,怕这儿正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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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第五零八章 龙颜大怒
第五零八章 龙颜大怒
天朝自开国以来还没出现过这样丢脸的事儿。堂堂四品大员,鸿胪寺的头号交椅,皇上委以重任的探花郎,平遥王府最风光的女婿
姚承允,姚家大少爷,他怎么就干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儿。
林致远和荀晟睿在这里正热火朝天的揣测着姚承允的小命究竟何去何从,宫里小宦官们就带来了宣旨进宫的口谕,林致远和荀晟睿正琢磨着留下小宦官多问问详细消息,那小黄门苦笑不止:“林大人的盛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了,小的们这还要往兵部几位老大人那里送消息,不敢多耽搁片刻。”
“既然公公是有要务在身,在下就不多留了,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万万要收下。”
郑冲忙塞了个银钱袋子与小宦官,对方暗暗捏了捏,才满脸堆笑的被韩胜送出了府门。
人一走,荀晟睿便沉声道:“我开始以为,依照皇上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多半会将这件事儿想轻轻的了结,可现在看陛下这架势,姚家此番要有难而且是大难”
林致远在小黄门一出去之后便再也敛不住笑意:“姚家算什么,你瞧着吧,今儿召唤我们进宫肯定是要商议征讨茜香的事儿,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要是再不还以颜色,陛下还有什么心情料理国家大事况且你也说过,陛下是爱面子的人”
荀晟睿眉头轻皱,想起了父亲在信中是写到了讨伐一事,昭武侯希望皇后娘娘在陛下耳边美言几句,提拔了荀家做此番东征的主帅。
荀晟睿却认为父亲的想法过于天真,皇上好容易从荀家夺回兵权,东南沿海的大局渐渐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怎么会轻易将其交还给荀家。荀晟睿毫不隐瞒的将父亲的嘱托说给了大舅子林致远听。
林致远思忖一番,便慎重的看向对方:“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担心其中一点,你们家内部会不会是生了变化?不然老侯爷好容易下定的决心怎么说改就改?晟睿你要知道,皇上肯在第一次息事宁人,如果生变,万岁只会觉得是自己受到了羞辱和欺骗,到时候对娘娘,对小皇子,对荀家 都未必是好事。就算老侯爷是因为反悔,所以铁了心想要夺回沿海军权,那也未必就容易,据我所知,南安郡王擅长水战,当年你们在东南驻守,南安郡王在辽州湾练兵,要不是后来错投靠了忠顺王,只怕如今也是陛下得用的一员重匠”
荀晟睿深深望了林致远一眼,他明白舅兄话里的含义:南安郡王和李家联姻之后,彻彻底底就沦为了三皇子一党,如果万岁疑心荀家出尔反尔,大抵就会抬举了三皇子一脉上位。届时,不但不能帮衬皇后娘娘,反而害了小皇子。
林致远见时间将至,便拍了拍妹婿的肩膀,大踏步的往出走:“是冒险一搏,还是静候佳音,晟睿你可得给侯爷把好关卡。”
林致远匆匆换了官袍,轿子也不用,直接拉宝马往上一跃,带着韩胜往宫门去。
养心殿里,明黄的奏折散了一地,下面灰溜溜站着兵部,礼部、刑部的各家首脑,三位皇子向东侧立与龙案旁,一声不吭。
林致远给戴公公打了个眼色,然后贴着边尽可能不被别人才察觉的往里溜。养心殿那么大,人这么少,林致远就算再怎么隐藏也没逃出万岁的耳目。
“林致远,你说,这事儿怎么了结”
皇帝一拍龙案,刚巧逮住了林致远。林致远忙赔笑道:“万岁,臣以为 姚大人或许有什么苦衷,又或许这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计谋也未尝不可知。”
“放屁”万岁爷一激动,什么圣贤明义也顾不上了,张口就是一声断喝,只是不知骂的是林致远,亦或是姚承允。
戴权忙道:“陛下息怒,林大人也是怕误会了贤良。”戴公公见皇上正欲朝自己瞪眼,忙笑着描补道:“当然,姚大人也未必就是。”
林致远清楚,戴权刚刚替自己挡下了这一“闷棍”,否则无论他答的正确与否,合圣心与否,最后都免不了要被迁怒,可戴权不同,戴公公常伴在陛下左右,潜移默化的说些好话,只怕皇帝就忘了今日的不愉。
皇上轻咳了一声,大概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过重:“礼部尚书,你如何看这事”
鸿胪寺卿隶属于礼部,尚书大人是姚承允正儿八经的上峰,对于属下渎职叛逃国家,礼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就身体大不如以前的尚书大人来说,皇帝的问难简直是雪上加霜。礼部尚书早年的意气风发化作了一滩死水,和林致远针锋相对时候的不可一世也成了水中幻影,此刻的尚书大人,就是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
“陛下,尚书大人正全心都投在此次会试,若不然,还是下官来试试吧”
人份惊诧的看向说话者,佟太傅
佟太傅与礼部尚书不是水火不相容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替对方说话。就连没什么精神头的尚书大人也好奇的侧头盯着佟太傅。
皇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就听太傅所言。”
“是,陛下。”佟太傅笑道:“臣与姚探花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心性j猾,许是家庭缘故,对名利看的极重,臣以为,若消失是准确的,姚探花应该就是铁了心要做茜香国驸马。陛下对此人不可姑息”
万岁爷看着佟太傅良久,才说道:“传朕的旨意,先把姚家老少押往神狱庙听候发落。平遥王家教不严,助涨了歪风邪气,革半年俸禄。红霞郡主是否为戴罪之身尚不明确,由宫中嬷嬷亲自看管,但凡发现和姚承允有私信往来,朕定要重重的发落,绝不留情”
皇帝着实被气了够呛,好久没有复发的旧疾又开始犯病,脸色苍白的厉害。三皇子微微抬头,看在眼里,喜在心间。
皇帝饮了小半杯的汤药,这才恢复点元气,说道:“朕当初一念之差,高看了茜香国,如今再也不能养虎为患。容忍一个小小的番邦作祟。”皇帝将汤碗轻轻放在龙案上,沉声道:“朕要发兵五万,将茜香国女王及姚承允活捉归京”
ps:能领兵出征的,其一昭武侯,其二南安郡王,小荷决定尊重原著啦
卷 第五零九章 谁来挂帅?
第五零九章 谁来挂帅?
没有人敢对皇上的威严提出质疑,笑话,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若还是驻足不前,那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不如早早的脱胎再世为人。而且大家也看得明白,皇上这人年纪越长,爱面子的毛病便越重。
大殿里站的这些都是爱命惜财的胆小者,谁敢急冲冲的上来给皇帝找不自在。找万岁爷的不自在,跟找自己的不自在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刚发下宏图大志,便睨向众人,冷哼道:“大司马,兵部两位侍郎都在,说说吧,五万人马从何处调动,户部的粮草可供应得上?朕几时能见到茜香国进京受俘”
大司马头皮发麻,他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进宫之前刚和三皇子碰上面,三皇子殿下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推选了南安郡王上阵,不能叫别人趁机占了便宜。
大司马不是三皇子的人,却也不在四皇子底下当差。
大司马效忠的是皇上,有的时候纵然做做墙头草,但绝没今日的为难。
大司马暗骂:三皇子也是没脑子,姚承允是他的门人,效力于三皇子的帐下,这事儿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亏得三皇子还敢厚着脸皮说这样的话。
就冲着姚承允,皇帝也不能叫南安郡王挂帅一旦再出现个茜香驸马皇帝非拿兵部百十来口性命泄愤。
大司马打了个寒颤,然后不自在的笑道:“万岁爷明鉴,当今天下能领水路出兵打仗的只有”没等大司马说完,殿外一片喧哗吵嚷之声。
没做声的林致远微微蹙眉,他怎么听到了武卫的名字?还是自己最近总是想着如何去布局,结果耳边幻听了?林致远一想到自己可能是得了传说中的早衰病症,吓得浑身一激灵。
佟太傅吊着嘴角,微微一动哼道:“想什么呢?”
林致远往佟太傅的身边挤了挤,小声嘀咕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武卫老将军的声音?”林致远原本对自己的内力还挺有自信心,可如今一听武家两个字,他就犯头疼,说不定还真就是自己的幻听。
佟太傅怪声怪气的一笑:“走神了吧,竟胡思乱想,皇上不待见武家,武卫回京城可只进宫过一次,没有万岁的旨意,他也进不来神武门啊”
佟太傅定然会后悔自己的铁口直断,因为他的话音刚一落,外面小黄门就匆匆跑了进来:“陛下,武卫老将军在殿外跪见”
“他怎么进来的?今日是哪一个在神武门当差?”龙颜大怒,武卫两个字无异于雪上加霜,养心殿里的气氛陡然僵硬数倍。
林致远和佟太傅面面相觑,和众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唯恐被万岁爷的怒气扫到。
小黄门哭丧着脸回道:“启禀陛下,武卫老将军并不是从神武门进来的,却是从从”小太监的话卡在了这里,偷偷瞄着戴权,不敢再往下说。
戴权厉眼一瞪:“有什么你只管老实交代,切不可隐瞒陛下。”
小黄门收到了戴权送来要了人命的凶光,忙道:“武卫老将军却是从东华门直接过来的。”
皇帝将龙案上的镇纸“啪的”往上面一摔,“胡说,东华门是历代太子御用专道,难道他武卫想造反?”小黄门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陛下,东华门的值班侍卫也跟着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戴权忙笑道:“陛下不如叫他进来先回话,正好也叫老将军冷静冷静。”顺带救下了小黄门。
东华门的值班侍卫一进来,就跪倒在地:“万岁爷,不是臣等办差不尽心,实在是武卫将军手里有丹书铁券,先帝特准年高有功之臣走此道”
东华门原来就是给大行皇帝、皇后和皇太后扶陵出宫的专门,也称作“鬼门”,后来太子搬到里附近宫苑,便极尽蓬勃生机,东华门也就成了东宫的专道。佟太傅闻言忙捅了捅林致远:“这下子可有好戏瞧喽”
皇上腿脚不便利,戴权正要命人抬软轿过来,万岁爷已经慢慢的站起,扶着龙椅的把手:“众爱卿随着朕瞧瞧去”大家乐不得见位武家倒台,便紧紧缀在皇帝的身后,这一行人随着万岁爷并不沉稳的脚步到殿外高高的汉白玉石阶上。地上纹饰了许多凹凸有致的祥瑞,武卫就跪在这些祥瑞中间,两手捧着什么东西似的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武卫见了皇帝一行人甚是大喜,膝盖并不抬起的往前紧挪了两步,深深将身子伏下去:“陛下,臣武卫,愿意替陛下领兵东征以分国忧”
林致远和佟太傅等人不约而同的将头扭向了皇帝的方向,似乎在期待万岁爷有什么惊人之举。
“老将军快请起,朝廷一切顺利,将军只管养病就好。”皇帝皮笑肉不笑的冲武卫老将军一撇嘴。
“陛下,臣已经知道了茜香国生下叛心,陛下不可姑息逆贼,臣愿替陛下领兵出击东南。”武卫老将军说的义愤填膺。
皇帝气极反笑:“老将军可懂水战?”
武卫一扬头,神色傲然:“臣在西北数年,从未将海战落下,虽没有实战经验,可臣的几个儿孙却跟戎狄在渡济河苦战数次,颇有破贼的心得。”
林致远心下了然,看样子分家的事儿对武卫老将军刺激不小,他总算明白了三代儿孙的重要性,看这架势是准备给众多孙儿们找寻出路。武卫的最终目标未必就落在水军上面,他大抵是在告诉陛下,武家人才济济,即便少了自己在前面撑着,武家也能越行越稳。
皇上忽然一点林致远:“瑾瑜你的意思呢”
林致远和武家有仇,众所周知
林致远心知躲不过去,反而淡定的笑道:“陛下心中早就有了属意的人选,致远再多言无异于画蛇添足,反倒白白玷污了陛下的好计划。”
“哦?那你说说,朕心里预备叫谁做水军主帅?”皇帝兴味的看向林致远。
林致远当即成为众矢之的,他只觉得三皇子,四皇子和武卫老将军的眼神异常火辣,打在身上真比针扎还痛。
林致远望了望佟太傅忧心忡忡的眼睛,再对上大司马肃然的神情,淡淡一笑,与皇帝说道:“臣斗胆揣摩陛下心思。臣以为,皇上属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水溶”
ps:忽然有个想法,如果北静王阵亡疆场,宝钗的命运将会如何?
小荷要道歉,最近精力不足,更新不给力,但是大家别急,周末休息的时候小荷打算写几个大章节,月底之前就会结文的。以后会有番外,但时间不能做保证。谢谢大家对小荷的支持这么晚了,深深鞠一躬
卷 第五一零章 会试前奏
第五一零章 会试前奏
林致远一直以为北静王水溶是一个过于圆滑的人,忠顺王势大的时候,他们家作为异姓王一直是忠顺王府的常客,但是说他们同路,却又并不完全是如此,忠顺王在朝堂上几次重要决断都因为有北静王,终究没能成行,皇上对水家的若即若离全看在北静王府投靠哪一方。忠顺王倒台之后,除去当年作乱的东泰郡王,余下两家如南安郡王等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唯有水家一直屹立不倒。
水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亚于某位封疆大吏,或是六部要员。
林致远推举这个人,心里确实没底,只不过他现在最不适合得罪三皇子的人马,既然不能直白的推荐南安郡王,那么,推选一下同是郡王出身的水家这个主意皇帝会同意,三皇子想必也有乐见其成的意思在其中。
果然,林致远的话一落,皇帝便沉吟不语,良久看向大司马:“大司马意下如何?”
大司马忙陪笑道:“林大人既然这样说,想必已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只是,臣以为,北静王年纪过轻,只怕单枪匹马闯东南会显得势单力孤,不如派个长辈同行,一来是有个商量的人,二来嘛,也叫郡王多长长见识,将来国家到需要用人之际,北静王也能轻车上阵。”
林致远眼皮往下一垂,当作没听见一样往地上的鞋面瞄。他刚才可是顶着三皇子和武卫老将军两股“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