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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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之成为英莲 完 作者:肉书屋

    哪儿听过似的,巧的是这位甚合她眼缘的夫人却也是甄家的,看来最近,她同甄家的缘分还真不浅啊。

    正在那里东想西想的,那边却已经开始了,只见那夫人小心地将那块绣品套在了最小一号的绣花绷子上,又反复比对了同色同质的丝线,甚至连丝线的粗细都细心拿捏,因嫌不够细,还亲自劈开了几根丝线,就为的严丝合缝,她刺绣时的神情异常专注,目不斜视,神态平和,连旁边做助手的媚桃都是这么一副表情,真真让人惊异不已,小郡主先前还十分紧张,此刻看了一会儿,竟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似乎觉得,如果是这么样的人,那东西,似乎还有救。

    因着甄家夫人在那里宛如舞蹈般飞针走线,邱凌也不好随意走动,心中倒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竟不知道怎么了,竟完全忘记了外头的黛玉,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虽说那钗服女官自会妥善去回话,但是她现在既然还跟着黛玉,如此擅离却也是不合规矩的,自己向来谨慎,可不值得这一回是怎么了,竟然如同中邪一般,便跟着小郡主到了此间,走不掉了。

    然而心底深处,却不知道如何,竟隐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想呆在这儿,这么静静地呆着,却有一种无比的安心感。连空气都似乎安静平和了起来。

    那甄家夫人说到做到,没有用到两个时辰,那东西便好了,小郡主兴高采烈地看着修复一新的绣品,连声道谢,因还记着甄家夫人之前所言“有一事相求”的话,便顺势问道:“夫人可有何事要我做的?”

    听了此话,那甄家夫人脸上却又露出了之前那么一种悲喜交集的表情,静默了片刻,嘴唇微微噏动,有些艰难地道:“郡主身边这位姑娘,却是同我失散十年的一位亲人面貌十分相似,民妇斗胆,想同她借一步说说话儿。”

    那小郡主听了此言却犯了难,看了看甄家夫人又看了看邱凌,为难道:“夫人,不是我言而无信,实在是,秋姐姐并不是我们府里的,却是林副都御史府上黛玉姐姐身边的。”

    那甄家夫人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只痴痴盯着邱凌看,看着她那凄楚的眼神,邱凌心中忽然一动,转身对郡主道:“既然郡主同夫人有言在先,现下我便留下陪夫人说几句话儿,请郡主先行带着那‘慧纹’往前头去吧,我稍后便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还是没有脱身,这一段真是漫长,不过,我所感觉的甄封氏,便是这么一种温柔而坚强的样子,女儿被拐,生死不明,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老公不管不顾出家了,自己寄居在父亲家里,不得不做针线养家,却仍然坚持不放弃,实在是难得了,虽然反复琢磨,却仍然觉得似乎没有描述她形象之万一,诸公如有高见,尽可不吝赐教,这一章,实在有可能还是要修改的,大家先随意看看吧。晚安_

    正文 49、认亲

    ()那郡主看看时候不早,自知也确实该往前头去了,况且今儿为着老太妃高兴,这筵席也是要摆上一整天的,据说晚间连宫里头都要来人,故而众位王妃贵客们想必也都未曾擅离,现在应是仍都在园子里玩笑闲谈候着呢,邱凌在这儿再停留一时半刻,虽然不怎么合规矩,原也不碍着什么的,只需要她去林姐姐身边告诉一声儿便罢了。

    因恐怕耽搁了祖母取用这件“慧纹”的时候,郡主便也没有细想,随口嘱咐了两句便自己一个人往前头去了,甄家夫人虽然心绪不宁,但还没有忘了要媚桃送一送,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了夫人同邱凌两个人,她到了这时候才忽然似撑不住了一般瘫软了下来,邱凌忙上前扶住,柔声问道:“夫人,您可安好?让秋凌扶您这边坐坐罢。”

    那夫人也不答话,只呆呆地看着她,浑身只抖个不停,似乎想说什么,但偏偏半天都说不出声儿来,直把自己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般,邱凌见了她这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凄然,握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夫人,您别着急,可是有什么话儿要同我说么?”

    还没有等她再问,那夫人直瞪瞪地盯了半响邱凌额头中间的胭脂痣,终究还是流着眼泪颤抖地问了出来:“姑娘,你,你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

    这是问邱凌的出身来历了,邱凌现在虽然是个侍女的身份,但论理,这仍算是件私密之事的,甄家夫人这么问起来,倒是有点子直白了,但邱凌偏偏却也忽然有一种知无不言的冲动,因叹道:“夫人可不知,我是个命苦的,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祖籍何处了。”

    甄家夫人听了这话,抖得更厉害了,邱凌见了这样,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几分,按捺着忽然涌上来的激动情绪,缓缓把自己幼年被拐子夫妇教养,终因不堪折磨在转卖途中逃跑,幸而遇见黛玉收留的事儿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那夫人越听越伤心,眼中的泪就没有停过,一双手抖了半天,才终于颤抖着抚上邱凌的脸,口中不停喃喃道:“可怜的孩子……”

    这哭泣相当具有感染力,直叫邱凌也差点哭出来,那夫人哭了一通,末了好容易停下来问了句:“就没有旧日故里的一星儿半点儿印象了么?”

    邱凌略略沉吟了半刻,还是照实直说道:“只有次听他们说,什么葫芦庙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一看,却是那夫人下死力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见她虽然早已经泣不成声,但仍哽咽道:“葫芦庙,你还记得葫芦庙,儿啊!我的儿!你果然……就是我的英莲!”

    言毕,也不等邱凌反应,便直接揽了她抱头痛哭,邱凌此时却也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此一次的阴错阳差,竟然让她在这北静王府的后院儿里,遇到了英莲的生母,甄封氏,怪不得总觉得这夫人看上去十分亲切熟悉,想来,竟是英莲的身体与她血脉相连,还记得母亲的味道罢。

    一时间,纵使她素来心性淡薄,此时也不由得泪洒当场,如果说英莲是红楼中最杯催的女子,那这甄封氏当可算做最凄惨的母亲了,一生悲苦,家破人亡,夫走女散,寄居篱下,每日里靠做针黹过活,还要受父亲白眼,孤独终身,实在是何其凄凉了。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怕不死也疯了,但今日重逢,见她虽然哭得悲戚,却仍可见蕴藏在泪眼中的坚强。实在难得她遭逢诸多不幸,却仍未放弃,也没有萎靡不振,竟靠了自己的手艺安度生活,真是让人敬佩。

    这甄家夫人痛哭一阵,便又停下来看着邱凌笑一阵,然后忍不住又哭,一面哭,一面却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了邱凌早就耳熟能详的英莲的故事。无非是他们家住葫芦庙,元宵节看社火走散了,却不想竟是给那没天良的拐子抱走了。封氏和甄士隐夫妻二人疯狂寻找不得,熬了一两年,都焦急忧虑成病了,倒霉的是没多久家里就被火烧个干净,又遭了流匪,田庄也没了,不得已只有依傍着了自己娘家封家过活,偏偏夫君甄士隐又同英莲外公封肃不合,终于又病,看看地不行了,又出了家,独剩下她一个人勉力过活,又过上两年连老父封肃都没了,家中彻彻底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幸而数年间不间断地以女红养家,将这一手技艺练得纯熟,才算可以勉强借此安身立命。

    封氏哭得肝肠寸断,泪中却又带笑,颇有些苦尽甘来之意,然则那最后一句话却终于让邱凌再一次动容,她轻轻道:“如果不是为了拼着这口气寻你,我的儿,为娘的,只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邱凌潸然泪下,竟似忽然想起那时尚还年幼的自己,在忽闻父亲离家的噩耗时,母亲那时带笑的泪颜,“凌凌你看,虽然爸爸不在了,但是,咱们俩也一定会过的好好的。”是了,母亲们这个时候说的,总都是真理,那么,就让她将自己的和英莲的这一份一起,重来一次吧,为了母亲不再如此地哭泣。虽然看这个样子,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封氏已经将自己照管的不错,想来,日后她们母女联手,必然会更胜如今了。

    她暗暗沉思了片刻,终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们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也是该好好合计合计一番了。想到这里,她便将自己的眼泪略擦了擦,然后慢慢扶住了依然悲喜交集的封氏,也轻轻替她擦干了泪,执起她的手缓缓道:“英莲自幼坎坷,不想竟然今日竟叫英莲同母亲相见,当真是天佑咱们母女了,英莲不孝,不但未曾侍奉膝下,还叫母亲诸多牵挂,请受英莲一拜。”

    那封氏哪里舍得邱凌如此,方要扶时,因大喜大悲地哭了这半日,手脚竟有些发软,竟险些跌下炕来,邱凌慌得跪在地上去扶,却哪里得劲儿,看看的两人便要一起摔到地上去了,恰好这时候媚桃也送客回来了,慌忙上来扶了一把,这才没有造成母女双双往地倒的惨剧。她是跟在封氏身边儿的老人了,素来也是十分察言观色的伶俐人物,此时见了这景象哪里还有不知道发生何事的道理,看这情形,眼泪也早下来了。忙上来扶住了邱凌,口称小姐,又给封氏和邱凌两人道喜,正所谓劫数期满,这一场甄英莲宿命里的离散之劫,算是度完了。

    封氏饮了一口媚桃端上来的,又由邱凌亲奉的茶,这才终于略略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方才有功夫拉着邱凌的手,在反复上上下下好好看着她的间隙问了几句邱凌近几年的遭遇,邱凌便也把跟着黛玉这些年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封氏深为感叹,觉得她虽然不幸落入了拐子之手,沦为奴婢,到底还算遇到了好人,这才总算是把那投注到邱凌身上的慈爱眼神略略收起了一些,又多询问了几句林府概况,言下之意,是想替邱凌赎身了。

    邱凌忙笑着将自己当日并未入奴籍的事儿也说了,封氏这才转忧为喜,却也再一次对这林家人十分感激,说着话儿就要跟着她一起离开北静王府,同去林府当面道谢了。邱凌想了想,还是先问了问封氏同北静王府这绣制礼服之事如何了,却也是今日恰好结束,明日结算了工钱便可以离府了。邱凌因道虽然说自己未入奴籍,但也毕竟还是林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因着礼数,还是应当要先回去禀明了林如海同黛玉,才好带了母亲同去,兼则可以略略收拾一番,方才不为失礼。

    封氏素来是个深明大义的,教养也颇好,听了邱凌此言,自然是深觉有理的,面上也隐隐露出赞许之意,于是约定了次日上门拜访之事,当面致谢林家父女的救助收留之恩。两人商量定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告了别,邱凌自去往王府园子里寻东平王妃和黛玉,封氏媚桃主仆二人自在房中收拾整理行装不提。

    且说邱凌慢慢地自这偏僻的后院往前头园子里走,不觉思绪翻飞,心情竟久久不能平复,虽然说能重逢了封氏,认回了母亲,找回了自己身份,但真地到了要同黛玉和林如海分别的时候,她那本来已经略有雀跃的心情,竟忽然有了几分沉重。

    自她从拐子手中逃脱,阴错阳差上了黛玉的船之后,一晃儿都六年了,虽然说最初收留她的是黛玉,后面一路这样相濡以沫过来,竟是本就年长因了际遇又两世为人的邱凌多扶持了黛玉了一些,但又有谁能说,她如此过活了这些年,竟些微的好处都没落得呢,单是世面,也见识了不少,所谓繁华乡、富贵窝,不外如此。

    那大观园虽然此时还没有起址,无缘得见,但京中那几家王府贵胄的园子,她可是走了个遍儿了,其华美巧妙之态,想也不比它差太远,不外乎又是一处大班能工巧匠夺天地造化的血汗结晶,然终究免不了暴殄天物的下场罢了。想那义忠亲王府昔日的风头何其强劲,还不是说坏事儿就坏事儿了,所以说,庙堂高是高了,摔下来的时候也自然是痛的狠的,玩儿得起的尽管玩儿,玩儿不起的,不想玩儿的,倒不如归去。

    想是因为前头园子里预备着大场面,府里的管事们下人们都往那边儿去了,这后面园子里便安静地渺无人烟,她便尽可以自由自在,闲适缓行。正是斜阳正好的时候,因了老太妃大寿之喜,到处张灯结彩,满园锦绣,映衬着落日余晖,仿若黄金仙境,在这一片金黄中,忽然有一抹银白映入眼帘,倒冷不丁地叫神思飘移的邱凌猛地回过神儿来了。这是谁,大白天的,装鬼啊?

    她不过是在心中小声嘀咕,那个人却如同会读心术一般忽然转过了头,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竟然又是那个水二公子,不过才半天没有见着,他竟然由圣诞树变成水鬼了,果然,人是说不得了,才消失了两天,这会子又出来偶遇了么?

    她因为心情本就有些凌乱,便也无心同此人寒暄,只随意将头低下,遥遥行了个礼便想继续往前走,心中却是做好了应战般的准备,依着她对此人的了解,她这回既然被他看到,又怎么能轻易脱身,少不了又要唇枪舌战一番方才罢休的,她虽然心绪不宁,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真要战也是不怕的,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不想直到她走出了老远,身后的人却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她倒不免有些奇怪了,转过头一望,却正好对上他的眼,要开口说话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他今日的神情甚为奇怪,心思转动间,身体已经自动转了回去,罢了,这样的人,还是远着点好,反正已经准备跟着老妈回家学绣花了,这些水二土三之流,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她这边刚刚迈动了脚步,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你有没有过已做了许多事,却忽然间想要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下去的时候?”

    听了这话,邱凌虽然并没有回头,但仍是忍不住略停了停,“或许是有的吧,只不过,有些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事,却是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这章更晚了,因为鱼醉了……我恨年底,真的,四天里竟然有两个饭局,明明知道我那点可怜的酒量还灌我,最讨厌了……

    飘走……

    正文 50、返乡

    ()邱凌本来也不知道,竟然只用这一句话便能结束这后花园中的小插曲,还道怎么也要再耽搁上一阵子呢,正在心中暗暗叫苦,却没有想到,静默半响,身后那水二公子却也没有再接话,她便也没有多想,依然没有回头,只迈开步子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得了东平王妃和黛玉所在的厅中,此时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厅中热热闹闹的,正是一副富贵如云的晚宴欢乐之景。

    她静静地自后头回廊中绕行进去,在往来伺候的侍女们中间寻了个空子,跟着进了厅中,悄悄地选了个离黛玉不远的位置站了,还没等开口打招呼,黛玉却恰好转头过来接新奉上来的茶,故而便一眼就先看到她了,邱凌正想着上前一步告罪,黛玉却忙拉了她的手阻止了,只命她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不外乎是小郡主已经带了话儿过来了,虽然去了这半日,但她知道她素来是极其有分寸的,既然是有事儿,也没有什么打紧,左右有春纤雪雁几个伺候,详情回去再说。

    邱凌见黛玉如此,心中顿时十分感动,另外也有点懊恼。这事儿原是她自己坏了规矩的,作为主人的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怪自己,想来,确实待自己与一般的家仆到底还是不同的。虽然说这一点邱凌心里一直都知道,但就因为这样,她反而处处按照普通家仆的标准要求自己,做得还十分到位,这么多年下来,众人自然也没有说什么闲话儿的,也没有谁在这个上头找茬儿,不服她管教的。本来,要做好任何的工作,原也没有什么秘诀,不过是爱岗敬业四个字罢了,至于真实的身份,只要她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故而,今日这大半天的擅离职守,倒也算是她的第一次逾距,罢了,自己这力求完美的贴身丫鬟生涯,临了到底还是应了那句“金无足赤”的古语,破功了。

    但既然已经如此了,多说什么倒也无益,雪雁和风英在外头伺候,里头独剩了个春纤在,她待黛玉同邱凌两个说完了话,只略朝着邱凌笑了笑,什么都没有问,既不像刚刚在外头碰到雪雁那样大呼小叫地说“秋姐姐去哪儿玩了这许久”的不通世故,也不似一手捂住雪雁的嘴,凑上来问“姑娘必是遣姐姐去办什么重要之事了罢”的风英那般故作神秘,这一种了然于胸的淡然,倒也得了她七八分神韵了,如果,那眼神中残存的那点子好奇能一并隐去,便似的全了,想来不过是年纪尚幼,假以时日,必有大成了。

    因着她们还在王府,邱凌便暂时退后了两步侍立在侧,有什么事儿都好,都得回府之后再说,这还做着客呢。怎么着也得撑完这个晚宴。

    说不了,只听门外女官一声通传“老太妃到了!”刚刚还各自闲谈的众位女眷们忽然便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起了身,预备迎接见礼。片刻之后,就见门外一群花团锦簇的侍女们簇拥着老太妃进来了,晃眼一看,却见人群的中心似乎有两个焦点一般,仔细看时,却是盛装打扮的甄妃亲自在旁搀扶,想是今儿场面重大,竟然一改素日里淡雅的装扮,弄得十分珠光宝气,在灯光之下,明晃晃的饰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再看她满面笑容地搀扶着的老太妃,更是无人能及,这位本来就喜欢这些富贵之物,今儿又是寿星,就更是插金带银,满身锦绣了,别的不说,就光看那一身的宫服,已经十分精美,当真是恍若神品了。

    还没有等邱凌细看,就听见厅中已经响起了一片请安见礼声,她同春纤忙也上前扶了黛玉施礼,再抬头时,却见老太妃已经被搀扶上了堂,虽然坐在了厅中最上首的位置,但堂上一溜儿排开的那一桌席,却是空在那里的,想来是给更尊贵的人准备的。而比眼下厅中坐着的诸位王孙贵族们还尊贵的,连寿星老太妃都不敢僭越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家的人了。

    大家等了一会儿,宫里头终于派人出来了,是赐下来的贺礼,老太妃带着众人谢了,传旨的太监说,今儿宫里头走不开,吃饭的时候是来不了了,请老太妃好生欢庆,吃过了饭再来等语,老太妃又带着众人谢了,命管事的好好恭送了出门,那太监十分欢喜地谢了老太妃,乐滋滋地跟着管事的出去了,想必还是能依着惯例得了人家给封的个比平日里更大的红包。

    宫里头不来吃饭了,于是堂上的宴席成了摆设,但却也没有撤,只放在那儿算是个尊敬的意思。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因庆祝了一天了,便也就散了,王妃黛玉等同老太妃甄妃等人一一辞别,方才筋疲力尽地回府,因天晚了王妃便留了黛玉在东平王府住了一晚。邱凌虽然想找个机会说说白天的事儿,因碍着还是在人家府里,到底还是忍了一回,直到次日回了林府,黛玉在房中更衣之时,她见房中除了春纤没有其他人在,这才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儿虽然说还算是件挺大的事儿,但因她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把要说的词儿都编排好了,把道理也想通了,寻思明白了,本来便也没有什么了,谁料等到她开口一说,反而却越说越觉得百感交集。

    倘若她是个普通的家仆,这件事对于她和黛玉来说,也就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了,不过很显然,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黛玉都待她大大亲厚过寻常佣人了,说是视作姊妹也不为过的,她这样一说,对黛玉来讲,无异于晴天惊雷一般了,然而事已至此,却正是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她口齿虽丝毫不乱,到底心中还是难过,因记着礼数,便还是规规矩矩地俯身便拜,口中恭敬地道:“谢姑娘这许久的收留照拂之恩。”

    黛玉先时听了她说个头儿,已然大惊,衣服早已也顾不得换,拖着半拉袖子呆在当场,春纤原本正端着银盆准备给她重新梳洗,听了这话也傻在那儿不动了。等到听她说完,又见她真拜下来了,黛玉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急急搀了她起身,见到黛玉动了,春纤也忙放下了盆子等物事,过来一起扶着邱凌起身。

    一时间,气氛十分凝重,邱凌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中已经滴下泪来,虽然天下没不散的宴席,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饶是她这般素来冷淡的性子也真情流露了一把,黛玉更是跟着泪流满面,春纤也泣不成声,三个人抱头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黛玉先反应过来,拉了邱凌道:“既然甄家夫人还在北静王府,还是赶快接了过来,先安顿了再谈后续吧。”

    邱凌也忙擦了泪,俱言那日约定的时间地点,因恐事情交代不清,便只约了下半日见面,她本意是想等这里收拾清楚了,无牵无挂地离开,母亲那边时间也充裕,下半日会了面,自然还是要商议一番的,原就要去客栈中住宿一晚,事先倒也是计划周全了的,此时黛玉问起,若照实说,她原本的伤心,恐怕就又会增上几分了,再者少不了还要对林如海如实说一回的,她便只先说了前一半,黛玉听完点了点头,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便把换了半截的衣服又重新穿整齐了,急忙忙地带了她去书房见林如海。

    林如海昨日略喝了点子酒,起的略迟了些,原本正在听着余瑜回报昨日公务并几件事务,正听得高兴,刚端着解酒茶喝了一口,黛玉便带了邱凌过来了,因事情有些急,黛玉险些没等通传便直接进门,幸而邱凌这时候脑子还清楚,忙给春纤使了个眼色,春纤会意,赶着通传了句,就听得里头立刻传来一声门扇开关的响动,隔了片刻,林如海应了一声,黛玉这才带了邱凌进去了。

    邱凌看着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宗卷,知道是余瑜留下的,看这个样子,黛玉她们这一突然袭击,那位向来一丝不苟的小书生必然是十分慌乱,匆忙回避之下,自然来不及收拾了,想到那个画面,邱凌忽然觉得有些喜感,心中那一直萦绕的酸楚悲伤的情绪倒给舒缓了一番,这会儿的功夫,黛玉已经给林如海见了礼了,她定了定神,刚跟着春纤一起给林如海请安行礼毕,就听黛玉已经焦急地开了口道:“父亲,秋凌姐的家人有消息了。”

    听了这话,林如海也十分惊异,忙细问时,黛玉便示意邱凌上前回禀,邱凌便又将如何陪着黛玉同东平王妃去北静王府赴寿宴,如何巧遇了被请到王府刺绣的生母,如何相认的话说了一遍,林如海听了,不免也唏嘘了几句,因问邱凌预备如何,邱凌便将辞行之事也说了。林如海沉吟了片刻,道:“令堂远路而来,又辛苦数日,不如先在府中休息数日,再做打算,还是先去请来吧。”

    邱凌免不了拜谢一番,林如海却也没有受她的礼,令黛玉扶她起来,同去大厅中好生坐着等候,过了片刻,他也换了衣裳出来了,在大厅中端坐,黛玉含着泪拉着邱凌的手说话,邱凌心中也十分不舍,少不了好生陪着她说话。边上雪雁风英也得了信儿,都在门外候着,看着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地悲喜交集。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外头通传说,甄家夫人到了。忙去迎,邱凌吃了一惊,这来的,还真是快。想是林如海这一回派了十分得力的人去了罢,说不了,封氏和媚桃已经被雪雁风英引着进来了。因远远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余瑜,春纤便先扶了黛玉在隔间中等候,独留下几个小丫头陪着邱凌,同林如海一起等着封氏。待到余瑜将封氏送进门儿自觉回避了之后,她才又扶着黛玉出来坐到了林如海旁边。看来这回避的事儿,春纤倒是一直做得十分之好,也算是个称职的了。只是邱凌一见到封氏,哪里还呆得住,忙同林如海告了罪,上去扶住了封氏,同她一起过来,给林如海见礼。

    林如海哪里肯受封氏和邱凌的礼,忙命雪雁风英将两人搀扶起来坐下说话。封氏谢了坐,邱凌却仍侍立在她旁边,听着她同林如海交谈,却是不免吃了一惊。到底也是乡宦家读过书的小姐出身,又在众多苦难中历练了大半生,说起话来自然是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邱凌讲述的相认经过,虽然大半是事实,但或多或少也是经过修饰了的,只是既然她先说了,封氏再说,便也不好太过不同,没成想,她们虽然并没有事前沟通,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封氏可拎得十分清楚,半句也没有多说,但该说的,一句都没有少,兼之声情并茂,十分感人,听得邱凌眼眶又湿了,那一边黛玉也抽噎上了,封氏眼中含泪,俯身便拜:“多谢林老爷和林姑娘对我们英莲这许久的收留照拂之恩,妾身同英莲,永生难忘。”

    林如海和黛玉忙起身,将两人扶起,客套了几句,方才又说到以后的打算。两人自然还是盛情挽留的,但是同样的要离开,到了封氏的口中,却就变得十分合理和动人的了,她含泪道:“两位的盛情,原本难却,奈何姑苏乃妾身同英莲的故里,我们老爷昔日十分疼惜英莲,家逢此变后,他便心灰意冷遁入空门了,不想承蒙天恩,得回了英莲,倘若我们老爷因此而得以归家,倒也全了我们骨肉重逢之喜,妾身此生再无所求的了,故而不敢久留,他日如若得以团聚,阖家定当再来府上拜谢。”

    林如海见封氏说到了甄士隐这一段过往,不禁十分动容,知道留也无用,感叹了一番,便也就罢了,黛玉却是舍不得邱凌,春纤雪雁几个也十分不舍,盛情难却之下,封氏便同邱凌在林府住了几日,到了三月初,方才依依惜别众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到得船上,挥别了众人之后,邱凌便同媚桃一道扶着封氏进了船舱,安顿好了两人之后,她才终于歇了一口气,准备去船头看看情况,刚出了舱门,就见船板上迎面转出来一个人,初时没有注意,等她看清了他的脸,却立刻就呆住了,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泪奔~~

    正文 51、来客

    ()晨风微凉,江中泛起的薄雾有些迷了邱凌的眼,怎么会是他呢?别是看错了吧,她下意识地轻轻眨了眨眼睛又往对面看去,只见那船头甲板之上,迎风而立的,却正是余瑜,他怎地来了?这时节已经入了三月,看看地春试就要放榜了,紧接着就是殿试,他这个时候,怎么会跑来她返家的船上来呢?别是送行的时候没有下去吧?不是说,他在府中温书准备,就不来辞行了么?

    她心中正在疑惑,那余瑜却已经看到她了,先是一愣,却立刻躬身施礼,恭敬地道:“见过甄大爷,不知此物可是大爷遗落的?”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又见到他这个态度,邱凌感觉颇为别扭,特别是隐隐见到了他抽搐的嘴角,心中更是不爽,心道,有什么的,不就是为了出行安全换了身男装嘛,知道您老是循规蹈矩的读书人,理解不来,想笑就笑好了。

    心里再不爽,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手上看去,一见之下,倒是愣住了,这不是那一包临行前黛玉死活要塞给她的金银细软之物么?她再三辞谢不成,只有象征性地拿了一只最为素淡的白玉莲花簪,贴身藏了,其余的便原封未动悄悄塞回了黛玉的房里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只是既然她已经这么强烈地表示不能收了,他们却如何又赶着送来了,这不是浪费感情么?

    她这么做,倒不是说她品性多么高洁,不爱孔方兄这尤物,只是钱这个东西,她向来秉承着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的原则,不是自己的坚决不收。不求大富,只求够花。她自有她这些年来攒下的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按照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足够她们母女生活几年了,便是等她们到了姑苏,稳定下来,靠着剩下的银子再想些法子,置办置办点田地什么的,也够了,愈发可以安逸终身了。如此一来,其他的,多拿了也没有什么大用。

    况且虽然说她和封氏现在远没有林府富足,但是怎么样也算是接近小康水平的,要那么多东西,反而是负累了,孤儿寡母加丫鬟三个女人,带着这一大包东西,那可不是什么让人有安全感的事儿,她那不过二十两的银子还被她化整为零,弄了几张银票分别藏在三人身上,贴身细细地收了,还另藏了些散碎银钱在顺手处,以备不时之需,又特意选了最素淡的衣服穿了,弄得封氏和媚桃忍俊不禁。一向活泛的媚桃这几天同邱凌混得熟了,知道她的性子比封氏更豁达爽朗些,愈发不见外,见她如此折腾,便也就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姑娘愈发地心细了,知道的是您在藏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着了呢。”

    邱凌还没有接话,一旁的封氏见她如此却不知道怎么地盯了她一眼,倒把媚桃盯得僵了一下,想来封氏平日里是纵容她惯了的,这一眼却是有些不满的意思在里面了。邱凌这么一想心中倒是着实感动了一把,这半路认得便宜老妈,倒是真护犊情深,这媚桃已经跟了她半辈子了,到了女儿跟前,还是得靠边站,母女情深,不外如是。

    媚桃那丫头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雅的话了,她脑子也转得快,立刻岔开了话题,说了两句笑话,自顾自捂着嘴笑了。邱凌也不以为忤,倒安慰了封氏几句,媚桃早知道是这结果,一发说了几句笑话儿凑趣,她未伺候封氏前不过小户村野女儿,却偏偏生性最爱戏曲评弹之类,对那什么“梁祝”啦、“女驸马”啦十分熟悉,当笑话儿讲出来,倒真启发了邱凌,反正这年代出门,男人比女人有安全感,她便索性真的预备女扮男装一回了。

    封氏先还在笑,听了这个立刻变了脸色,这种在她小家碧玉的认知看来十分荒唐的做法,她自然是坚决不许的,邱凌看着她那凝重的脸色,估计她心中已经从这个在邱凌看来不算什么事儿的小事儿延伸到万一被人知道此等荒唐之事,恐怕过两年嫁人都困难了的人生大事上面去了。心中不由得十分好笑,又有几分无奈,只是她已经认定的事儿,如何肯放弃,便给媚桃使了个眼色,一齐上前劝说。

    这封氏的态度虽然坚决,但无奈媚桃和邱凌如同双簧般缠着她说了许久,到了最后,为了劝服她,邱凌甚至把以前被拐的时候,练的唱戏的功架端出来了,天知道她原本练得是青衣,这会子自由发挥拐到小生上有多别扭,封氏撑了会子,终究也给逗笑了,又想到她年幼被拐的辛酸,心中凄楚,又几乎落下泪来。

    邱凌和媚桃又赶忙上前劝解。折腾了这么许久,封氏到底还是拗不过邱凌,三个人装备好了,又经邱凌提议相互检查了一遍,方才出的门。为的,也不过就是装成寻常一家没有什么油水的赶路人,求个安全,顺便过过那传说中穿越必备女扮男装经典巨雷桥段的瘾的,没成想,这深费心血的乔装还没有让她来得及得瑟,就被这书生寻上来了。

    她想到这里,多少有些气恼,什么?还“甄大爷”,我还贾大娘呢,谁发明的这个词儿,叫起他来自己暗笑的爽,听他叫起自己来,就不怎么爽了。但她既然装了,就得敬业,不然,还不如不装,半吊子就放弃的话,媚桃定然会笑昏过去的,她这个主子,以后在她面前可就半分威信都没有了。所以她只停顿了片刻,飞快地理了理思路,便轻咳了一声,也长揖为礼,将故意压低了嗓子,声音放得略低沉了些道:“原来是余大爷,这东西不是我的,倒劳烦余大爷跑一趟了。”

    听到她的声音,余瑜的身体抖了一下,想是十分吃惊,以至于他那素来十分淡定的性子都压制不下去了。也这难怪,她刚刚那句话,声调语气音色,不说完全跟个男人一样,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说起来这还是得感谢拐子夫妇,她刚来那三年的古代声乐基础训练可不是白费的,在拐子和拐子婆娘的滛威下,倒也真学了些皮毛,虽然说登台是不成的,但变变声儿什么的,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原本她还有些不自信,但见了余瑜这个吃惊的样子,她一瞬间又有些得瑟了起来。看吧,呆书生也有吃瘪的时候,姐这是真功夫,三年的努力都在里头了。

    她正在那里暗爽,却见余瑜已经抬起了头,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看了她一眼,倒叫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算来她同这小书生,虽然一起在林府这许久了,但真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倒也还是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呆头呆脑的小书生,竟长了一副好样貌,不同于甘漉的出尘和水二的妖孽,却是干干净净,如同水晶白玉一般通透的清澈。

    想是这书生平日里基本上是黑色系的,再不就是朴素的青衫,此时换了一身宝蓝的布衫,虽然不过也是粗布衣服,但不知道怎地就忽然有了一股别样的神采,在船上迎风一站,倒真是颇有点子玉树临风的意思,兼之近来稍微养回来了点肉,不如以前那么瘦骨嶙峋地吓人,仔细看去,其实,这小书生,倒真得还是挺耐看的。

    因为看到了自以为熟悉的人陌生的一面,邱凌不禁有些呆了,半直着身子看了半响,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他看到有些失神之时,对面的人已经维持着同她一样半直起身子的样子很久了,她一惊,赶紧直起了身,又连忙请余瑜也起身,无视掉他清澈的眼神,蹩脚地打了两个哈哈,才把这点子尴尬岔过去了。

    这小书生无论何时都忘不了他那一板一眼的习惯,于是一旦那一点尴尬的气氛转过去了,话题便很快地回到了那包东西上了。余瑜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既然老爷和姑娘说这是你的,那它就是你的,他们要我送来,我就送来了,你不收就是害我完不成任务,这却是不行的。

    邱凌先还是诸多客气和解释,后面见他怎么说也说不通,直给他说得十分闷气,原来这人看着一板一眼客客气气的,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认准了一个理儿就死抱着不放,她便纵有舌灿莲花之才,也恰如泥牛入海,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了。她急,后头小厮们更急,上来催了几次,说底下的船家说再不走就不等了,他却置若罔闻,一定要邱凌收了那包东西才罢休。饶是邱凌自诩脾气十分好的,也终于被他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一脚将他连同那包东西一起踢下船去了。

    邱凌刚开始还控制着音量,后面想是坚持的久了,破了功,终于连里头的封氏都惊动了,扶着媚桃赶出来看时,这书生倒是依然的十分彬彬有礼,言谈中对封氏十分尊敬,规规矩矩地见礼,恭恭敬敬地回禀,目不斜视,竟当邱凌不存在,邱凌气结在当场,话都说不出来了,很明显封氏对这个亲自接了自己到林府的年轻书生十分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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